李卫屈指一算，两人已经在地洞里困了四天。

地洞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饥饿眼看就要将他压跨。

看着为救自己而身受重伤的老盟主，李卫一时万分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贪图虚名假扮红魔盗，就不会失足掉下地洞，也就不会连累他老人家。伤心之极竟哭出声来。

老盟主却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你无需自责。”顿了顿，又叹息道：“回想起来，十年前老夫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李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听老盟主续道：“那是一个初秋，那时江湖上出现了一名无恶不作的红魔盗。老夫日夜追查，终于找到他的巢穴，一番激战，贼众逃得一干二净，只剩他和一名随从。老夫当时真气耗尽，自量不是他的对手，就在这时，那名随从突然出手，击杀了红魔盗。原来他的亲人都死在红魔盗手上，他在红魔盗身边潜伏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红魔盗临终之时引爆了机关炸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一时间，天崩地裂，巨石横飞。”

老盟主眼中闪闪发亮，似乎还有些惧意，他续道：“混乱中，听那随从喝道：‘跟我走’。我便跟着他，谁知才走开两步，地上突然裂开一个洞，他掉了下去，我急忙伸手将他拉住。坚持一阵，又一声巨响传来，裂缝扩大，两个人都掉了进去。过了好久，震动才停止，洞口却已被乱石封死……咳咳……”

老盟主歇了歇气，又道：“我们找遍了每一寸地方，却找不到一丝生路。渐渐的，两个人都绝望了。随后几天里，为了给彼此活下去的勇气，我们开始聊起了人生。他跟老夫讲起这数年来做卧底的处处艰辛，老夫也跟他讲讲行侠仗义的种种豪举。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但该讲的都讲了一遍，地洞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饥饿几乎就要将我们压跨，绝望再次袭来。于是我们又聊起了家常，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机缘巧合，老夫还曾救过他一命。他对老夫更是敬重。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

“到了第十天，他的伤受了感染，病得不轻，奄奄一息之际他跟老夫道出一桩心事，原来这些年来，他为了取得红魔盗的信任，干了几件违心的事，至今愧疚不安。”

一声叹息，老盟主又道：“其实漫长一生，谁都难免犯错，最重要是知错能改，将功补过。”李卫不停地点头，一时狠下决心，如果能重见天日，一定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老盟主续道：“那时他感念老夫救命之恩，竟想割断血脉，用他的血来延长老夫几天的生命。其实他只是受了点轻伤。老夫深受感动，也向他道出隐藏多年的一桩憾事，希望能激发他的意志。

“老夫年轻时好勇斗恨，为学高深武功，曾抛弃自己钟爱的女子。学有所成之后，却发现她已嫁了别人。老夫因爱生恨，杀了她的丈夫，结果她徇情自尽，留下一名孤儿。老夫追悔莫及，为了赎罪，便收留她的孩子，将毕生武功顷囊传授，却一直隐瞒这个事实。”

李卫问道：“那孩子是不是您的大弟子，当今武林盟主雷错？”

老盟主点点头，又道：“他听完我的忏悔，茅塞顿开，病竟渐渐好了起来。其实道出心结，彼此心胸坦然，死也就无所畏惧了。

“就在这时，洞口的乱石突然被搬开，一条绳子扔了下来。我那大弟子雷错终于找到我们。两人死里逃生，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也就在这时，老夫突然想起一事：老夫跟他不过萍水相逢，万一他把老夫的丑事泄漏出去……老夫身为武林盟主……鬼迷心窍之际，老夫竟又铸成大错。”

李卫惊道：“莫非盟主……”老盟主惭愧地点点头：“他刚搭上绳子，老夫便假意提声喝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红魔盗。’他当时一愣，问道：‘什么？’老夫已一剑刺出，正中他的背心。他掉了下来，老夫也力竭昏迷过去。

“醒来时，已躺在车厢里。雷错告诉老夫红魔盗已被当场击毙，老夫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又一名弟子前来禀报，说红魔盗又醒了过来，正与师兄弟搏斗。老夫顿时忐忑不安，即刻冲到现场。他果然还活着。心慌意乱之际，却听他高声喝道：‘雷盟主，我红魔盗今天落在你手里，认栽了。’说完竟挥剑自尽。原来他死撑到这一刻，却是为了成全老夫，以报当年救命之恩。老夫捏着手中的金钱镖，顿时呆住了……惭愧啊，惭愧……”

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老盟主又道：“多年后，老夫得知他有一个儿子尚在人间，可惜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李卫顿时领会，难怪他一听说红魔盗就追到这里，罢了，反正是一死，我成全他好了。于是宏声说道：“我便是他的儿子李卫。”

老盟主顿时老泪纵横，牵着李卫的手，激动不已：“孩子，真的是你吗？老夫铸成大错，罪孽深重啊。”李卫宽慰道：“谁能无过呢，老盟主不必自责。”老盟主悲切道：“临死前能见你一面，老夫也算死得瞑目了。”

想到老盟主了决一桩心事，李卫倍感欣慰。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一亮，一个声音飘了下来：“师傅，是您老人家吗？”正是武林盟主雷错。接着一根绳子扔了下来。

死里逃生，兴奋之情难于言表。但就在这时，李卫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