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从小就在山中乱跑,年纪虽小,但走路很快,方剑明故意走得很慢,很快就被小孩赶近了,但那小孩懂事得很,与方剑明始终保持在十丈左右,方剑明快他就快,方剑明慢他就慢。
走了一会,方剑明觉得肚子饿了,拿出糕点来吃,添饱肚子之后,他加快了脚步,那孩子虽是山中孩子,但方剑明真的加快了,他又怎么能赶得上,任他走破了脚底也追不上。
方剑明奔了十余里,抬头望去,入目是一大片枫林,正是盛夏时节,巴掌状的枫叶长满了枝头,层层叠叠,惹人喜欢。
过了大半天,那孩子才赶到枫林中,四下张望,看不到方剑明,脸色变了一变,靠着一颗枫树下缓缓坐下,脱掉两只破烂的布鞋,露出起了血泡的脚板,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忽听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那小孩脸色大变,抬头张望,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人,就被人抱了起来。
“你……你没有走?”小孩吃惊的看着将他抱起的人。
“我走了,谁来给你医脚?”方剑明一手抱着他,一手轻轻的捏住他的脚腕,问道:“很疼吗?”
那小孩摇摇头,神色显得有些激动。
方剑明运起运起内力,给他治疗脚底的血泡,没花多少时间,那小孩已经可以正常走路。
“你的老黄呢?”方剑明问道。
“你说过,老黄早晚也会死的,它比我更要坚强,我相信它会好好活下去的。”
“你的名字真的叫牧童?”方剑明坐在枫树下问他。
“我没有名字,小的时候,爷爷都叫我孩子,村里的人也叫我孩子,等我能放牛了,爷爷就叫我牧童。”
方剑明听他连个名字都没有,禁不住为他感到难过,他以为自己算是很可怜的人,这孩子比他还要更可怜。
“扑通”一声,牧童朝他跪了下去,他猛吃一惊,跳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牧童跪在地上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要跟你走。”
“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我要拜你为师。”
方剑明笑道:“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我要是收徒弟的话,这个徒弟必须能吃苦。”
牧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拜你为师,但是,说到吃苦,爷爷都说我是世上最能吃苦的人。”
方剑明故意刁难他,道:“你说你能吃苦,但你刚才哭了又哭,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也没有。”
牧童怔了一怔,低着头道:“爷爷死了,我会哭,老黄牛要走了,我也会哭,只要你答应收我为徒,我从今以后绝不会落一滴眼泪。”
方剑明双眉一皱,忽然抓起他,跃上了一颗枫树,牧童张口欲言,方剑明伸指在嘴边“嘘”了一声。
过了一会,只见从枫林深处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位胖和尚,一个是位被插双刀的汉子,那汉子一脸横肉,手上还牵着一匹马。
两人边走边说,只听那胖和尚笑道:“翟兄,请你转告毛二爷,就说我花和尚预祝他此行马到成功。”
那汉子笑道:“花兄,这几天你可要养好身子,只要我们干完这一票,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花和尚面露狰狞,道:“翟兄,你放心,我花和尚今晚就把那些贱人结果了,干完这一票,老子就南下,南方美人多得是,蒙古人再凶,也凶不到南方去。”
那汉子“哈哈”一笑,抱拳道:“花兄,你就送到这儿吧。”翻身上马,抱拳道:“告辞。”
花和尚有模有样的单手合十,道:“敬候翟兄佳音。”那汉子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儿绝尘而去,花和尚眼见对方去得远了,这才转身回去。
方剑明悄悄的摘了一片枫叶,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嘴里念道:“一、二、三、四、五、六……”
他越说越大声,花和尚有所察觉,猛地转身,单掌护胸,喝道:“谁?”
“十六。”方剑明猛然将手中的枫叶打出,可怜这花和尚虽然发现了树上有人,但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只觉身上一麻,“咕咚”一声,一头栽倒。
当花和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穴道被人封住了,休想动弹半分,定了定神,见身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只听那大的笑道:“我没点你的哑穴,你可以喊叫。”
花和尚没有喊叫,却怒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竟敢惹你家爷……”
“啪”的一声,方剑明给了他一巴掌,将第二个“爷”字打回去了。
“我只让你喊叫,没让你骂人,你敢再乱骂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方剑明冷冷的道。
花和尚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鱿鱼——只有挨宰的份。
“少侠、小侠,我该死,我该死。”花和尚求饶的道。
“我知道你该死。我问你,刚才哪个汉子是什么人?”
花和尚迟疑了一下,方剑明沉声道:“你最好说实话,别看那汉子有马,却快不过我的一双腿,我现在就可以把他抓回来,要是让我发现你们的口风不对,嘿嘿,我最恨淫贼,你这花和尚只有做风流鬼了。”
花和尚吓得汗珠都出来了,颤声道:“我说,我说,他名叫翟子春,是道上有名的狠毒人物,杀人不眨眼,比我干的坏事还多。”
“毛二爷是谁?”
花和尚道:“是……是七星堂的堂主毛成坤。”
“七星堂?毛成坤?他不是在京师吗?怎么会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花和尚道:“少侠,你有所不知,这毛成坤本是王振的干儿子之一,在京师横行霸道,他领导的七星堂位列京城八势之一,今年春天,京师展武林大会,毛成坤想争夺金龙武将,被大理段家的家主打成重伤,他养好伤之后,大概是没有面子再在京师混下去,才来到了这里。”
方剑明想了一想,道:“翟子春是毛成坤的手下?”
“是的。”
“你们密谋要干什么一票?”
花和尚脸色苍白,汗如雨下,道:“我……我不能说,毛家兄弟会杀了我的。”
“你说毛成坤还有兄弟?”花和尚虽称毛成坤为“毛二爷”,但方剑明以为在他之上的是“李大爷”、“李大爷”之类的。
“他……他有一个哥哥,武功比他至少要强十倍。”
“强百倍也没有用,你若不说老实话,我现在就让你去做风流鬼。”
花和尚颤声道:“我要是什么都说了,你是不是把我放了?”
方剑明冷笑道:“你若不说,命就没了,你老实说了,我不会杀你。”
花和尚掂量了一下,道:“好,我统统说出来。”顿了一顿,道:“毛成坤的哥哥叫毛成龙,是横行北方数十年的第一大马贼的首领……”
“等等,你说毛成龙是马贼?”方剑明眼神凌厉,含着煞气。
“是……是的,他武功高强,略有谋略,又有大批手下,加上弟弟和王振关系极好,官府拿他没有办法。”
“毛成坤是不是刚打劫过?”方剑明几乎是咬着牙道。
花和尚的眼神与他的眼神一对,吓得冷汗遍体,颤声道:“是……是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方剑明满脸杀气的道。
“在……在山里面。”
方剑明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道:“接着说下去。”
花和尚道:“我本是一个出家人,因为犯了色戒,被赶出了庙里,那时,毛成龙势力强盛,我迫不得已,只有投靠他,但是我从来没有打劫过,我只是跑跑腿,送送信的角色。毛成坤到了这里之后,与哥哥联手四处打家劫舍。这段时间,蒙古人要打过来了,闹得人心惶惶,毛成坤想到了一个发大财的计谋,他说府里的官员个个是个胆小鬼,乘这个时候,将府里的富户打劫一空,到时候,大家不做马贼了,到南方享乐。”
“毛成坤到府里去有什么阴谋?”
“他要去劝说府里的官员,要他们和我们一起干。”
方剑明微微吃惊,道:“府里的官员敢这么做?”
花和尚道:“毛成坤说,大明朝岌岌可危,这些地上的官员做官只为发财,蒙古人一打过来,他们不是战死沙场,就是成了俘虏,反正官也做不长了,还不如先找一条既能发财又能保住性命的路。这些官员既然都怕死,加上毛成坤的威逼利诱,他们不会不答应的。”
方剑明听了,大怒,道:“他们真敢这样做,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花和尚道:“翟子春今早从府里赶来,说事情有了进展,敲诈了我不少银子,才回去了。”
方剑明望了他一眼,道:“你没有和毛成龙他们住在一起吧。”
花和尚脸色变了一变,颤声道:“没有。”
方剑明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花和尚脸色更显苍白,道:“我……我……”
方剑明冷笑道:“你别以为我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我要是料的不错,你就住在这附近,快带我去。”
花和尚道:“我……不……”
方剑明双眼一瞪,道:“我不想再听到一个不字。”伸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妄想逃跑,百步之内,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最好不要试,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花和尚不明不白的就着了方剑明的道儿,心知他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少侠,我不逃,我就带你去。”
方剑明拉着牧童,走在花和尚身后一丈开外,花和尚看起来很老实,问道:“少侠,请问你老尊姓大名。”
方剑明道:“你不用知道这个。”
花和尚碰了一个钉子,不敢再说话。
走出了这片枫林,只见有一座庙宇坐落在远处的山脚下,方剑明道:“花和尚,你是道上混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我知道,我知道。”花和尚连声道。
到了庙外,花和尚上前敲门,不久,便有一个和尚来开门,见了花和尚,诧道:“主持,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抬头看见方剑明和牧童,愣了一愣,道:“这……”
花和尚眼睛一瞪,道:“还不快进去!”
领着方剑明二人进了庙宇,那和尚关上门,道:“主持,二当家要你到他的房间里一趟,说有事情相商。”
花和尚“哦”了一声,忽然抓住他的手,道:“你快去给这两位施主倒茶。”
话声未了,猛然将手中的和尚提起,朝方剑明扔了过来,身形一纵,掠墙要逃,口中大叫道:“大家快来。”
方剑明冷冷一笑,随手一掌,将那和尚打昏,隔空一掌朝花和尚拍去,花和尚人在空中双手齐出,打出十数枚丧门钉,他不下毒手还好,方剑明打出的掌力至多将他震昏,所谓害人终害己,打出的十数枚嗓门钉刚飞出八尺,即被掌风震得反射出去,尽数没入的体内,惨叫一声,从空中落下,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面色漆黑,七窍流血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