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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一、刀杖映辉

    袁小泉观颜察色,当然明白对方不吃他这一套,明摆明显是恃强行通关了,一股受到轻视的感觉便立刻滋生于心,他不笑了,双手插腰,恶狠狠的吆喝起来:

    “你两个胆上生毛的东西,看光景,你们是打算跟我来硬的?”

    端木英秀道:

    “好眼力,风色看得准!”

    袁小泉怒道:

    “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了解我的道行深浅?”

    端木英秀冷嗤一声:

    “不错,你是袁小泉,是‘狼山双异’之首,这又如何?”

    袁小泉又细细端详过端木英秀与靳百器,神情带点迟疑的道:

    “你们明明知道我的出身来历,却仍敢同我硬抗,而这个大胆狂妄的决定又显见不是出之于意气一一看你们的形质和举止,断非冲动莽撞之辈;所以,你们选择的因应方式,便必须有其依恃……”

    端木英秀道:

    “说得对,袁小泉。”

    轻拍自己的脑门,袁小泉再次咧嘴笑道:

    “让我来摸个底、盘个道吧,还请二位不吝指教;你这瘦比骷髅的哥儿,能不能先报个名姓,叫我瞻仰瞻仰?”

    端木英秀寒着面孔道:

    “我复姓端木,世居‘绝缘峰’‘阎王阁’——”

    “啊”了一声,袁小泉拉大了嗓门道:

    “他娘,我道来将何人,原来是‘鬼隐玄樵’端木英秀!难怪敢于如此张狂,竟连我老袁都待一斗,端木哥儿,恁情是你,情况自则不同,人的名,树的影,果然有所依恃!”

    端木英秀硬梆梆的道:

    “遑论是你袁小泉,就算你是一座大罗金仙,也得先放倒我才做数,姓袁的,大半辈子活过来,早已不听唬了!”

    这一次,袁小泉却按捺住了自己,他打着哈哈,目光又梭溜到靳百器脸上:

    “那么,你这一位,又是何方高人?”

    靳百器道:

    “草莽浪荡,无名小卒而已,提起来,只怕有辱清听——”

    袁小泉忙道:

    “客气客气,哥儿,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和端木哥儿站在一起的角色,还能小得到哪里去?呵呵,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靳百器望了望端木英秀,这位“鬼隐玄樵”阴沉沉的开口道:

    “告诉他亦无妨,姓袁的是想知道什么人送了他的终,天下有白吃白喝白赖的,可不兴白死,袁小泉一朝到了修罗地府应卯,至少也得清楚把命交在谁手里……”

    袁小泉瞪起眼来:

    “端木哥儿,向来只听说你手底下狠,却不曾闻及尊驾的口舌也如此锋利,你可真是又能唱又能作,门道不止一眼眼哩!”

    说到这里,他扭头冲着靳百器大吼:

    “老袁不跟你们瞎扯了,还不快快报名上来!”

    靳百器七情不动的道:

    “我是靳百器——”

    一声怪叫之后,袁小泉摆出的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目光炯亮的道: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娘的个皮,我刚刚还在纳着闷,端木英秀和‘大龙会’从没听说有过瓜葛,可谓是三竿子捞不着、八鞭子打不着,姓端木的不消消停停窝在他那‘绝缘峰’‘阎王阁’挺尸,却大老远跑来‘凄凤坡’凑什么热闹?如今我可明白啦,原来他是受了你靳百器的怂恿……”

    靳百器道:

    “袁小泉,然而你又是受了谁的怂恿?”

    袁小泉狞声笑道:

    “我老袁从来不受什么任何人的怂恿,我老袁只认得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谁捧了来,我就跟谁走,靳百器,如果你现在捧得比老赵更多,我他娘身子一转,马上走路!”

    靳百器摇头道:

    “我没有银子,更没有金子,袁小泉,道义感情,是不能拿利益去称量的……”

    袁小泉眯着眼道:

    “道义不值半文,靳百器,你既拿不出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端木英秀鄙夷的道:

    “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暴笑如雷,袁小泉昂声道:

    “然则你就不是靳百器使钱买来的?端木英秀,莫非你只论道义,空表清高?”

    端木英秀一指袁小泉,双眼中寒芒如刃:

    “好叫你得知,袁小泉,武林中也有那光明磊落,坦荡豪迈之辈,他们视金钱如草芥,恁仁义求公道,他们干净,他们有格有节,决不似你这么唯利是图,一身肮脏!”

    袁小泉沉下脸来:

    “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辱骂于我,而你,端木英秀,你今晚上已骂得太多了!”

    端木英秀重重的道:

    “利欲熏心,宁为不义,像你这种武林败类,江湖邪恶;若是不骂,怎消得我心头之火?”

    袁小泉慢慢将双臂向左右伸展,模样似乎是想振翅高飞,他现露着满嘴的森森白牙,却把一口牙磨挫得嚓嚓有声:

    “端木英秀,别人或者含糊你这个‘鬼隐玄樵’,在我眼里,你却只是个鸟,姓端木的,有本事你就施展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手狠,还光凭着嘴巧?”

    站在端木英秀后面的靳百器,适时提出警告:

    “前辈,注意袁小泉的身法——这是他‘鹰隼三搏’的起手式!”

    老藤杖当胸拄地,端木英秀颔首道:

    “我知道他那些鸡零狗碎!”

    “碎”字的尾韵尚在夜暗的空气里飘漾,袁小泉向两边平展的双臂已猝然回圈,一股凛烈又刚猛的无形劲力激射当前,他的矮胖身躯倏弹半空,四肢箕张,几乎在同一时间攫扑端木英秀!

    端木英秀便以拄地的老藤杖为轴心,整个人“呼”声回旋,影晃形飘中,那股强劲的力道甫始贴着他的身侧擦过,老藤杖已起若黄龙,昂首穿云,暴戳凌空而来的袁小泉!

    一声粗鲁的咒骂出自袁小泉嘴里,他悬虚下扑的恣势立向斜翻,人在斜翻的刹那藏身弓背,又蓦而伸直,连串的掌影有如叠爪,便随着他这几个一气呵成的动作交织翩飞,犀利之极的罩落下来!

    冷冷一笑,端木英秀竟半步不移,两臂振起,老藤杖顿时就变做了一条翻江倒海的长蛟,带着呼啸的风声,搅动起涌荡的气流,以万钧之力轮转挥舞,一波接着一波、一片连着一片,杖山矗立,劲势犹若惊涛骇浪,逼得袁小泉忽上忽下,尽只绕着四周飞快闪掠,愣是插不进手来。

    骤然间,团团打转的袁小泉肢体猛拳,身形暴泻,光幻神迷下,竟难以思议的攀抓住老藤杖的杖端,而他的躯体刚刚随着杖影飞旋,人已仿佛电掣般切入内圈,十指似钩,狠取端木英秀面目五官!

    端木英秀上身下挫,龙吟似的吐气开声,手里的老藤杖尾忽然在一颤之下往横弹扬,血沿着伤口沁出,又蜿蜒流滴在他的麻衣上,但他却恍若不觉,只睁着一双利眼,毫不稍瞬的盯视着丈许外的袁小泉。

    粗矮的身躯曲着,双肩在不住耸动,好一阵子之后,袁小泉才算直起腰来,一张圆墩墩的胖脸上却也已变了颜色,白中泛青,青里透紫,显见他吃的亏更是不小。

    端木英秀生硬的道:

    “姓袁的,你那压箱底的绝活‘鹰隼三搏’,大概已经使尽了吧?”

    喘一口气,袁小泉闷着声道:

    “用不着得意,端木英秀,在我的‘鹰隼三搏’之下,你并没有落得囫囵!”

    端木英秀道:

    “不错,我并没有落得囫囵,但是你,恐怕比我犹要折损惨重,方才我那杖尾一击,袁小泉,你告诉我,砸断了你几根肋骨?两根,抑或三根?”

    袁小泉咬着牙道:

    “端木英秀,现在论输赢,辰光还太早了,往下去,有你好看的!”

    伸手在面颊上抹了一把鲜血挥洒于地,端木英秀吟凝的道:

    “我受的这点小伤碍不着事,然而你那几根断骨头,大概就对你颇有拖累了,姓袁的,我倒要等着瞧瞧,你待如何叫我好看法!”

    袁小泉手抚胸前,用他那特殊的鼻音嘶叫,声如锈刀刮着锅底:

    “老孙、老孙,是时候啦……”

    就在后头那片疏林子里,一条人影大鸟般腾空飞起,衣袂兜风,发出劈啪震动的声响,声势十足的落向袁小泉身边——这人一起一落之间,距离甚长,约略一算,恐怕也有七八丈远近!

    来的这位孙垂玉,却是个人高马大的体型,生了张扁黑脸,脑门子朝外突,五官便陷了进去,有点像没有发起来的发面饼,和袁小泉一样,都是令人见过,就无从忘怀的一副尊容。

    见到伴当出现,袁小泉不由苦着面孔嘀咕:

    “今晚上可算遇着鬼了,老孙,光景不对,你也不早点出来打接应,娘的,险不险便栽了斤头,叫姓端木的给收拾啦!”

    孙垂玉用他那粗砺的嗓调道:

    “原是照你说的,听招呼我才现身哪,如今又派我的不是,这不叫难为人么?”

    摆摆手,袁小泉悻悻的道:

    “好、好,别说了,怪我估量错误,活该吃这眼前亏,老孙,下一场由你接着,好歹替我出口怨气,要紧把姓端木的摆平下来。”

    回睨了端木英秀一眼,孙垂玉有几分犹豫的放低了声音道:

    “这还用说?不过,老袁,连你都搪他不住,我独自个上,成么?”

    袁小泉怒道:

    “什么意思?”

    孙垂玉老老实实的道:

    “拼命的事,就讲不得面子了,老袁,这不是玩虚套的时候,我若一个人上,只怕擒不住他,我看,还是并肩子联手干比较有把握!”

    袁小泉恶狠狠的道:

    “当然并肩子上比较有把握,莫非我还不明白,要你指点?只是,呃,只是——”

    端木英秀阴侧侧的接下去道:

    “只是袁小泉的身子有点不便,过起招来难免碍手碍脚,所以,就单靠老弟你的大力来捕第二阵了!”

    袁小泉火爆的叫:

    “端木英秀,你会说风凉话,我要不拿烂泥糊你的臭嘴,就不算人生父母养的!”

    点了点袁小泉,端木英秀漠然道:

    “你可得记住你所说的,袁小泉,否则你的尊嘴就要糊泥了,当然也是烂泥!”

    孙垂玉瞪着端木英秀,口中却在对袁小泉说话:

    “到底该怎么办,老袁,你好歹拿句言语下来……”

    咬咬牙,袁小泉横了心道:

    “结,咱们便并肩子上,揍翻这老五八蛋!”

    端木英秀手上的老藤杖虚空划了个圆弧,大马金刀的道:

    “我接着了,二位。”

    孙垂玉刚往斜里跨步,袁小泉已一把拉住他,急忙细声细气的嘱咐:

    “老孙,动手的时候千万谨慎,可别小觑了端木老贼,你看他三根筋吊着根脖子,两个卵蛋摇个鸟,瘦得一阵风吹得跑。但手劲之大,却令人意想不到,先时我只是挨了他一记杖尾,已打得我七荤八素,眼前泛黑……”

    连连点着头,孙垂玉道:

    “我自会小心,你们过招的情形,我早看在眼里,连你都吃了亏,我如何还敢托大?”

    袁小泉吸了口气,道:

    “摆阵吧!”

    面对着这边的端木英秀,将老藤杖斜斜举起,亮出的架势活脱待像痛打野狗,表面上看去大而化之,毫无玄机可言!

    袁小泉从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只银光闪闪的圆棒来,棒子粗细有如核桃,长仅盈尺,通体锃亮,倒真似拿白银铸造的。

    另一边,靳白器开口了:

    “前辈,注意袁小泉手上的那只银色棒子,这玩意有个名堂,唤作‘三寸镖’,棒心中空,内按机簧,一次可以弹射出一支暗藏棒筒之中的倒勾飞镖,由于机簧性能特强,飞镖射出的距离极远,闻说可及十二丈之遥,镖有三支,能够连发或单发,假若配合身法步眼,灵活运用,就更不易防了……”

    端木英秀眉毛扬起,沉缓的道:

    “多谢指点,我还不知道袁小泉有这么一宗法宝呢!”

    怒瞪着靳百器,袁小泉恨声道:

    “姓靳的,你好见识,既然如此明了我这‘三寸镖’的奥妙,倒不能不让你也尝尝滋味!”

    靳百器笑笑,道:

    “袁小泉,人不能成名,一旦成名,许多秘密就守不住了,至于你要叫我尝尝‘三寸镖’的滋味,老实说,我已敬候多时啦!”

    袁小泉瞠目道:

    “用不着给我表这番英雄好汉,姓靳的,说穿了,你不过是想拣现成便宜,以为我老袁受伤之后,正好拾掇,行,你无妨就试试看吧!”

    靳百器道:

    “我并不认为你正好拾掇,袁小泉,我只是想提醒你,贵方有两个人,我们也有两个人,要使车轮战或待以众凌寡,目前来说,恐怕用不上。”

    袁小泉暴烈的道:

    “靳百器,你个虚有其表,一肚皮坏水的恶胚,比起端木英秀来,你更不是玩意,我看你阴着使坏,还能使到几时!”

    拱拱手,靳百器笑道:

    “这就得看尊驾是否成全于我了,袁小泉,有请喽……”

    袁小泉手里的“三寸镖”忽然发出“嗡”的一声脆响,本来平圆的棒头,蓦地冒出一截三寸长短的倒钩尖锋来,蓝芒隐泛,锐利无比!”

    “唔”了一声,端木英秀道:

    “他这件家伙,除了发射暗器之外,居然尚能当做兵刃使……”

    靳百器笑道:

    “镖未射出,就可做为刃器使用,棒子内部,乃装有两截机簧,分段控制;前辈,留神那露在棒筒外面的镖刃,休看长只三寸,却前端带有倒钩,透肌入肉,拔出来就令人受罪了。”

    点点头,端木英秀道:

    “我明白,且看我的老藤杖对付!”

    靳百器反手伸到腰后,冲着袁小泉道:

    “捉对儿还是打混战?袁小泉,你琢磨着挑拣挑拣。”

    袁小泉眼神一硬,猝然近身扑击靳百器,口中同时叱喝:

    “我先宰了你这狗娘养的——”

    身形微挫,侧旋,靳百器的大砍刀挥洒起一溜碎珠溅玉般的芒彩,兜头反罩来人,袁小泉倏走半了弧,“三寸镖”已指向靳百器背心——此人轻身功夫之高,的确也到拔尖儿的地步了!

    靳百器没有回身,大砍刀自左肋边倒穿,“铿”的一声便震开了刺来的镖刃,袁小泉往后暴退,而双方兵器的震击牵扯断骨,不由痛得他龇牙咧嘴,三字经百家姓顿时一齐出口!

    那边相,孙垂玉也没闲着,他一声不吭,猛的向端木英秀展开攻势——姓孙的所使家伙是一对“狼牙环”,环大仅若汤碗,但牙刃参差,斜竖如剑,寒光铄动里,一看就知道亦是件取人老命的利器!

    端木英秀在孙垂玉扑近的一刹,忽然似鬼魅般飘起,“狼牙环”刺戳落空,他人已随风绕转,老藤杖动若山倾,骤而挥击,一片突起的飞砂走石下,孙垂玉立时便被逼出七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才只是第一招哩。

    捂着前胸,犹在不停游闪的袁小泉,见状之下,不由锐气大挫,又是惊恐、又是懊恼,他手舞“三寸镖”,憋着火吼叫:

    “老孙,你他娘加把劲,多用用脑筋,别和姓端木的硬打硬接,我早警告过你,这老小子臂力特强,你就不懂得把功架放灵活点?”

    抹一把脸上的灰土,孙垂玉慢慢兜着端木英秀打圈了,一边十分委屈的回应:

    “你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这老家伙委实是不好应付,还没动手之前,我就知道光景不妙,见过真章,情况便更不妙啦……”

    小心的防躲着靳百器那把神出鬼没的快刀,袁小泉边恨得牙痒痒的:

    “大敌当前,老孙,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娘一夫拼命,万夫莫敌,豁出去干,姓端木的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一样能打倒他!”

    孙垂玉仍然在绕着圈子,不敢贴近出手,口中尚不忘给伴当答话:

    “说得容易,老袁,就怕豁出去干,临头来落了个蛋打鸡飞,赔上夫人又折兵……这端木英秀,可不是我一个人打得倒的啊……”

    端木英秀不似笑的笑了一声,慢吞吞的道:

    “孙垂玉,你倒能讲老实话,既知非我之敌,为什么不赶紧逃之夭夭?我可以答应你,你要是现在跑,我决不追撵!”

    咽了口唾沫,孙垂玉烦躁的道:

    “老袁不跑,我如何跑得?再说,我们‘狼山双异’,在道上论起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打不过就跑,往后还能见人吗?”

    端木英秀道:

    “那么,你是要挺到底了?”

    孙垂玉的唇角牵扯了一下,吃力的道:

    “形势逼人,看来也只好如此……”

    和靳百器缠斗中的袁小泉,就在此刻,忽然一个大侧旋,脱开靳百器的刀芒之外,“三寸镖”倏指端木英秀,而几乎就在镖刃相指的同时,“夺”的一声弹响,一枚三寸长的倒勾飞镖,已快不可言的射向端木英秀!

    飞镖的来势确然是快,机括声传入人耳,镖刃已到了近前,端木英秀却纹丝不动,老藤杖闪若石火。杖头蓦起,飞镖猝斜抛空,在空中滴溜溜的调了个头,镖尖便直冲着袁小泉掠到。

    大吃一惊的袁小泉顾不得自己身子不便,扭腰撑腿,迅速移闪,危急中,他竟忘了一件事——靳百器还一直随侍在侧呢。

    砍刀的锋口仿佛是恶魔无声的诅咒,那等冷酷又决不容情的暴斩而至,刀光的寒气侵袭肤体,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锐利感觉,袁小泉迫切间不及回让,只好以手中“三寸镖”硬接,“铿锵”碰击声里,火花四溅,断骨牵扯震颤,活脱在胸腔内点燃一把炸药,痛得这位“狼山双异”之首怪号如泣,差一点就趴了下来!

    孙垂玉厉叱一声,奋不顾身的扑到袁小泉左侧,双环飞舞,直拒靳百器!

    脚步微滑,靳百器退后三步,大砍刀横胸当前,只瞅着孙垂玉微笑,笑得邪异,直笑得孙垂玉心里暗自发毛!

    端木英秀缓步走了上来,却并不和靳百器站在一起,他选择的角度,正好是孙垂玉的背面,成为前后夹攻之势,这样一来,孙垂玉就不免叫苦连天,深感压力沉重了。

    眼睛望着横举的刀锋,靳百器静静的道:

    “孙垂玉,怎么样?”

    孙垂玉突觉面孔的肌肉紧绷,喉咙发干,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僵硬:

    “什么怎么样?你,你们想怎么样?”

    靳百器微微一笑:

    “我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看了看蹲在地下,强忍着呻吟却忍不住喘息与颤抖的袁小泉,孙垂玉一时之间倒真没了主张,他紧握着手中的一对“狼牙环”,硬起头皮道:

    “打下去如何,不打下去又如何?”

    靳百器道:

    “打下去就得分生死,而照目前的情形看,你们二位的机会似乎不大。”

    孙垂玉忙道:

    “如果不打下去呢?”

    靳百器道:

    “不打下去当然也行,只是,其中却得附带一个小小的条件。”

    略一犹豫,孙垂玉戒惕的道:

    “什么条件?”

    大砍刀垂指向地,靳百器平淡的道:

    “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们一点讯息——有关‘大龙会’内部活动的讯息。”

    站在孙垂玉背后,与靳百器面对的端木英秀,这时投过来一道赞许的眼色,边连连颔首,显然,他亦认为靳百器的心理运用十分允当。

    孙垂玉蓦的打了个寒噤,大声道:

    “不行,这岂不是出卖朋友?”

    靳百器道:

    “你也提过,孙垂玉,形势逼人,就算这是出卖朋友,亦强似赔上你兄弟二人的性命,再说,和“大龙会’那一帮子人,你们算什么朋友?”

    背后挺立着的端木英秀,冷冷接上来道:

    “姓孙的,你可以用来考虑的时间并不多,我无妨提醒你,你们要的是钱,大概那赵若子已经先付过你们,或至少付了部份,银子到手,你们也尽了心力,从此以后一走了之并没有什么不对,当然,假若二位一定要表那决无必要的忠烈之气,我们也不勉强,只是值与不值,你再多加衡量吧!”

    靳百器下指的大砍刀又平举起来,他催促着道:

    “我们不能多等,孙垂玉。”

    在寒瑟的空气里,孙垂玉居然已是一头汗水,他低下头来,忙向蹲在那里的袁小泉:

    “你全都听到了,老袁,事情该怎生处置,你倒是打一句话给我呀!”

    单手捂抱着胸口,袁小泉的脸色已是黑里透紫,他鼻孔翕张,喉管响着痰音:

    “准是断骨插进内腑那儿了……这会痛得我死去活来,叫我……怎么说?”

    孙垂玉急得直跺脚:

    “老袁,这么讲,仗是打不下去啦?”

    嘴里不停嘘气,袁小泉身子起着阵阵抖嗦:

    “我……我是打不下去了……”

    孙垂玉愣了片歇,喃喃的道:

    “老袁,你打不下去,我一个人如何还撑得住?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看,就不认也只得认了,你说呢?”

    袁小泉恍若不闻,管自在哼唧: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

    靳百器的声音跟着冷硬起来:

    “孙垂玉,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时不我予,你可要早下决断!”

    端木英秀也道:

    “自古艰难唯一死,姓孙的,如果死得没有价值,那就更冤了!”

    将双环合于一手,孙垂玉在脸上猛力抹了一把,憋着嗓音道:

    “我们认命,就照你们说的办!”

    靳百器的大砍刀再次垂下,展现的笑颜宛似和煦的春风,泛着温暖: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孙垂玉,你的选择完全正确,如此一来,又保住了你哥俩数十年的好光阴!”

    孙垂玉笑得竟像哭:

    “不用讨了便宜还卖乖,那靳百器,有什么话,你就快问吧……”

    靳百器神色严肃的道:

    “只有一桩,我们要听的是实话,你可不能拿瞎编的消息来诓瞒!”

    孙垂玉大声道:

    “我孙某人这一辈子没什么长处,就只是从不虚言欺骗,这一层你大可放心,我们兄弟也已沦落到这步田地,正是心力交瘁,想要真戏假唱,也没那份精神了!”

    端木英秀插口道:

    “希望你是这么办,否则,我们也会有法子印证,真伪之间,立可分明!”

    抬头挺胸,孙垂玉道:

    “我在听着了。”

    端木英秀向靳百器示意,意思是叫靳百器来发问,这是当仁不让的事,自则不须谦虚,靳百器回刀入鞘,随即朝前跨近两步,距离已到足可看清孙垂玉脸上表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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