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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雷(2)

    虞照冷笑一声:“这厮巨奸大猾,包藏祸心。‘补天劫手’威力极大,他若让你练成,将来势必难制,故而便藏私瞒着你。”

    陆渐回想前事,每次谈到自己双手异感,宁不空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支吾其词,总不肯对自己解释明白,或许当真如虞照所说,因为心存忌惮,故意藏私。

    想到这里,虞照又道:“《黑天书》共有三篇。第一篇总纲,阐述‘有无四律’;第二篇‘元体’,讲的是如何修炼劫力;第三篇‘玄用’,讲的是如何运用劫力。你如今不过练成劫力,对运用法门一无所知,动辄形成借力之势,不但极易引发‘黑天劫’,也不能发挥‘补天劫手’的威力。”

    陆渐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虞照大笑,目视仙碧,仙碧半笑半嗔道:“傻弟弟,你真没眼色,他就是嘴巴会说,又知道什么运用法门了?说到运用劫力,姊姊我才是大行家呢。”说罢瞪了虞、谷二人一眼,笑骂道,“呆站着做甚?法不传六耳,还不给我滚到十万八千里去?”

    虞照一笑,挽住谷缜道:“听说这蘅荇水榭里酿了一种莲子酒,酒味淡薄,却胜在风味独特,咱们倒去偷一大坛尝尝。”谷缜笑道:“偷字太难听,不如叫做二人一月刀。”

    虞照一愣,拍手笑道:“好,好,咱们就去二人一月刀。”

    两人嘻嘻哈哈,一路去了,仙碧望着二人背影,皱眉道:“这位东岛少主当真不凡,阿照从来目无余子,竟也和他恁地投契?”陆渐笑笑不语,心道:“他不凡的地方你还没全瞧见呢。”

    仙碧低头想了一会儿,忽地问道:“陆渐,你听说过‘定脉’么?”

    “定脉?”陆渐道,“是一种经脉么?”

    “不是。”仙碧摇头道,“你且闭上眼,感知到你体内‘劫力’现在何处?”

    陆渐闭眼凝神,默察半晌,方道:“全身上下,无处不在。”仙碧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陆渐茫然摇头,仙碧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因为你的劫力散乱无章,如行云流水,殊无定质,故而才会全身上下,无所不在。”

    陆渐道:“这样不好么?”

    “大大的不好。”仙碧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劫力无内无外,无阴无阳,是故小者密布体内,大者充斥天地,很是容易分散。但自古用力,力聚则强,力分则弱,况且劫力本就奇特,若是离开隐脉,散入显脉,气血一动,就会转化为内力外力,根据第二律‘有借有还’,这个算是借力,必要偿还的。”

    陆渐想了想,问道:“如此说,只要劫力留在隐脉,便不算借力?”仙碧笑道:“你还不算笨哩。”陆渐讪讪笑道:“但怎样才能让劫力不离开隐脉呢?”

    “这就需要‘定脉’功夫。”仙碧道,“劫奴越强,‘定脉’功夫就越强。所谓定脉,就是将劫力尽数纳入隐脉,不令之散入显脉。这个功夫,‘五神通’先天较强,‘四体通’则弱了许多,但任何劫奴,只需依法修炼,均能做到。”

    说罢,仙碧便用心传授陆渐的‘定脉’之法。陆渐依法吐纳凝神,散漫于全身的劫力慢慢聚拢,一点一滴纳入三十一条隐脉中。

    仙碧见他精进神速,惊喜道:“定脉的法子虽然不难,定脉的念头却丝毫不能松懈,便是激斗之中,也要时刻不忘,要么劫力一散,可就糟啦!”说到这里,她招手笑道,“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一棵茂密大树下,仙碧又问道:“陆渐你说,人体之中,哪儿是隐脉的枢纽呢?”陆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三垣帝脉’了。”

    “大错特错。”仙碧摇头道,“你这念头还是拘泥于‘显脉’的道理!显脉的枢纽是丹田,在脐下三分,无论谁人,都是一样。而隐脉的枢纽呢?却是因人而异。比方说,你的枢纽便在双手,一左一右,共有两个,而‘尝微’秦知味的枢纽则在舌头,只有一个。而这两手一舌,正是《黑天书》中一再提到的‘劫海’。”

    “劫海?”陆渐皱了皱眉。仙碧笑着点头,说道:“若说丹田是显脉的‘气海’,汇聚了人体内大半的真气,‘劫海’则汇聚了一大半的劫力。”

    陆渐沉吟道:“但丹田不离脐下三分,劫海却因人而异,修炼劫力,岂不是多出许多变化?”

    “这话问得聪明。”仙碧颔首笑道,“若说修炼‘显脉’的要旨在于换铅汞,炼丹田,那么《黑天书》的要旨便在于修炼‘劫海’,劫奴的‘劫海’,眼耳口鼻、四肢五脏,各各不同,是故运用劫力的法门,也就因人而异、无有常法,劫海在哪儿,就炼哪儿!”

    陆渐道:“这么说,补天劫手,就练双手啰!”

    仙碧微微一笑,忽地举掌拍中树干,这一掌看似轻飘,那株合抱大树却是猛然一震,落叶簌簌,有如雨落,仙碧飞身纵起,十指纵横,落地时,十指间拈满了翠绿叶片。

    陆渐瞧得佩服,拍手赞道:“好功夫。”仙碧撒开叶片,摇头道:“这算什么好?我只是给你做做样子。从今起,在这些树叶落地之前,你要用十指将它们全都拈住,不得错过一片。而且只许用劫力,不许借力,更不许用鱼和尚教你的武功。”

    陆渐听得发呆,但见仙碧神色肃然,方知并非戏言。

    仙碧忽一扬声:“燕蝉。”远处有人应了一声,一个粉衣少女急匆匆奔来,嗔怪道:“仙碧姊姊,人家玩得好好的,你叫我做什么?”

    “死丫头就知道玩儿。”仙碧佯怒道,“就不怕我的家法么?”燕蝉笑道:“怕,怕得要死呢!”仙碧没好气,伸指在她雪白粉嫩的脸上弹了一下,骂道:“你们这些死丫头,口是心非的,快去,拿一个箩筐来。”

    燕蝉一溜烟去了,半晌提来一个大竹篮,说道:“没见箩筐,就看见一个空篮子。”

    “尽会偷懒。”仙碧瞪她一眼,忽又叹道,“也罢,丢在这里,玩你的去吧。”燕蝉道:“我们在抹骨牌,你也来玩么?”仙碧道:“你眼睛长到后脑勺了?没瞧见我有事吗?”燕蝉撅起嘴道:“不来就算了,干么挖苦人?”说着瞥了陆渐一眼,露出好奇之色,继而一阵小跑去了。

    “陆渐。”仙碧将竹篮搁在地上,“你拈了落叶,便丢在篮子里,便于计数。但出手之时,须得不忘定脉。”

    陆渐点点头,望着那满树绿叶,忽觉面红心跳,无由地紧张起来。仙碧一抬手,拍中树干,掌力所及,落叶乱坠,陆渐一边用心定脉,一边挥指拈叶,不由得手忙脚乱,待得树叶落尽,也只抓住三四片,抬眼望去,只见仙碧抿嘴直笑,心中好不羞惭。

    仙碧叹道:“你太着意于双手,劫力反而难以发挥。须得记住啦,出手之时,不可老想着拈几片叶子,而要顺其自然,心念在若有若无之间,不是以心驭手,而是以手驭心哩!”

    陆渐心头一动,喃喃道:“以手驭心。”忽见仙碧挥掌击树,慌忙出手,此次却多拈了十片叶子。

    如此这般,仙碧反复振落树叶,陆渐则反复拈取树叶,但觉双手知觉渐趋敏锐,每片落叶下坠时的轨迹,他均能清晰感知,初时尚且笨拙慌乱,练了一阵,手挥目送,渐渐从容起来。

    练了一阵,到了午饭时间,陆渐匆匆用了饭,继续苦炼,练到后来,只觉舒展开来,再不是身心带动双手,却是双手带动身心,身随手转,劲在意先,往往心念没动,手已抢出,拈了好几片叶子,心中方才明白过来。

    又练时许,忽听仙碧笑道:“且慢。”陆渐应声住手,仙碧叫来燕蝉,将地上的落叶扫尽,又将篮中的叶子倾空,说道:“这次我将这一树的叶子全都振落,瞧瞧你能否一片不落拈到篮子里,若是能够,算你厉害。”

    陆渐抬眼望去,树上枝干扶疏,绿叶稀落,经过这一阵修炼,树叶落了大半。

    仙碧一整容色,圈转手臂,肩肘关节发出轻微响声,凝神片刻,蓦地手臂抡圆,如风击出,劲力四通八达,传至树梢,只听飒然一振,满树叶子不分先后,齐齐下落。

    素手中树,陆渐心中便生异感,但觉每片叶子离树之时,便已落入掌握之中,一飘一转,了然于胸。霎时间,那光阴也似凝固了,满天落叶如被无形之力托在半空,悠悠飘落,等着他一一拈取。

    一转眼,陆渐拈取大半树叶,忽见前方七片离地不远,正要躬身去捞,不料一阵疾风扫来,树叶应风落地,陆渐情急间只抢到两片,转眼望去,仙碧正笑吟吟收回掌去。

    陆渐怪道:“仙碧姊姊,这是作甚……”仙碧敛了笑意,正色道:“好弟弟,你须记住,这叶子是死的,敌人却是活的,可不会像树叶一般,呆在那儿等你来捉。”

    陆渐恍然道:“姊姊说得是,我受教了。”仙碧望着他,暗暗称许:“我这弟弟人虽老实,气量却不狭窄。”便又笑道,“你瞧,这次地上落了几片叶子?”

    陆渐低头望去,只有八点绿色,竟不满十,心中顿时惊喜交迸,忽听一阵掌声传来,转眼瞧去,却是虞照和谷缜走了过来。

    虞照笑道:“‘补天劫手’果然了得,动转如电,取万物如拈草芥,不但极快,而且极准。”陆渐只顾专心习练,是快是慢,全无所觉,闻言讶道:“是么?”谷缜笑道:“雷帝子的评语,必然不虚。”

    仙碧冷笑一声,道:“拈上一两百片叶子算什么?何况还漏掉多多。陆渐,你还要苦练,依我看来,须得用光三百棵大树上的叶子,‘补天劫手’才算小成呢。”

    虞照嗤了一声,道:“危言耸听。”仙碧白他一眼,道:“总比你信口胡夸,引人自满的好。”

    虞照冷笑道:“我怎么信口胡夸了?”仙碧轻哼一声,正要驳斥,忽听陆渐道:“仙碧姊姊,你对劫力运用知道得这样多,以前也炼过劫奴么?”

    仙碧笑了笑,反问道:“你瞧我是养劫奴的人?”陆渐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像,你对燕蝉她们都很和气,据我所见,炼奴的人多半心狠。”

    “算你会说话。”仙碧笑道,“也难怪你心疑,我虽不炼劫奴,本身却是半个劫奴?”

    陆渐、谷缜均是大惊,谷缜更奇道:“既是劫奴,怎么会是半个?”仙碧笑道:“你们知道‘有无四律’的第四律么……”话未说完,虞照忽道:“仙碧,罢了。”仙碧瞥他一眼,微微皱眉,正要说话,虞照又道:“罗里罗嗦,外面还有人找你呢!”

    仙碧奇道:“谁找我?”虞照道:“是个小尼姑,想要见你。”仙碧笑道,“这却奇了,本姑娘素来不和空门中人交往,怎么会来尼姑?”当下来到正厅,还没进门,便听到嘤嘤哭声。

    仙碧更觉奇怪,入门时,却见一众女弟子笑嘻嘻围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尼姑,那小尼姑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哭得伤心。

    仙碧轻轻哼了一声,呵斥道:“燕蝉,你又欺负人家?”燕蝉委屈道:“才没有呢,是虞师兄吓哭她的。”虞照怒哼一声,森然道:“小丫头,说话当心。”仙碧见燕蝉脸色发白,不觉瞪了虞照一眼,说道:“燕蝉,不用怕他,老实跟我说。”

    燕蝉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虞师兄慌慌张张跑进来,叫我们来陪这位小师父,我们来时,她就在哭,定是虞师兄吓唬她了。”仙碧脸色一沉,冷冷望着虞照,虞照一皱眉,却不作声。

    “仙碧姑娘误会啦!”谷缜忽地嘻嘻笑道:“我和虞兄本在门前喝莲子酒,边喝边聊,忽见这小尼姑鬼鬼祟祟走过来,趁人不备,就往水榭里钻,虞兄便拦住她说:‘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么?’小尼姑便说:‘我找人。’虞兄问:‘找哪个?’小尼姑气哼哼的,说道:‘反正不是找你,我找一个头发墨绿、眼睛蓝蓝的女施主,又漂亮又干净,才不像你这么脏兮兮的,师父说的臭男人,一定就是你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众女子纷纷掩口偷笑,虞照恼羞成怒,目生厉芒,地部众女被他目光一扫,个个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仙碧也是莞尔,问道:“那虞照怎么说?”谷缜摇头道:“虞兄什么都没说,只是像方才瞧这各位姐姐一般,瞧了小尼姑一眼,不想就把她吓哭了,边哭还边埋怨:‘原本来找女施主,没想碰到了两个臭男人。’说完还连叫师父。虞兄失了法度,还是我好劝歹劝,才将这小师父劝到客厅来的。”

    仙碧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虞照,我说了多少次?你眼神太厉,寻常人经受不起。”虞照怒道:“我生来如此,有什么法子?难道将眼珠子挖了不成?”

    仙碧骂道:“又说浑话。”说着走到那小尼姑身边,温言道,“小师父,你找我么?”那小尼姑抬起头,泪汪汪看她一眼,精神陡振,拭泪道:“你头发是墨绿的,眼睛又蓝蓝的,一定就是仙碧女施主了。”

    仙碧含笑道:“我便是。”那小尼姑从袖间取出一个镶银的四方木盒,说道:“贫僧是无漏庵的净修,这是一位神仙大哥托贫僧转交给你的。”众女见她稚气未脱,却口口声声自称贫僧,颇是不伦不类,忍不住又笑了一回。虞照却是目光生寒,凝注在那盒子上,脸上破天荒露出紧张之色。

    仙碧秀眉微颦,接过盒子,问道:“那位神仙大哥,是不是白衣白发,还撑一把白伞。”

    “是呀是呀!”净修露出倾慕之色,欢喜道,“他一尘不染,从天上飞下来,给了贫僧这个盒子,让贫僧转交女施主,然后一撑伞,又飞走了。”仙碧问道:“他一个人吗?”净修摇头道:“不是的,还有一个蛮漂亮的女神仙,撅着嘴巴,看起来不大高兴。”

    此言一出,虞照脸色忽变煞白。仙碧微一沉吟,忽向燕蝉道,“你备些斋饭给这位小师父,用完了饭,再送她十两银子,派车马送她回去。”

    净修合十道:“斋饭贫僧可以吃些,至于银子,神仙大哥已经施舍过啦。”忽听虞照冷笑一声,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假神仙,竟花钱让尼姑送信?端的莫名其妙。”

    净修偷偷望他一眼,怯惧之外,还有几分气恼,嘴里嘀咕道:“神仙大哥说了,仙碧女施主生性好洁,若派男子送信,开口便是一股男人的浊气,势必冲犯了她;若派女子来,又怕仙碧施主对神仙大哥生出莫须有的误会,至于贫僧出家之人,又是女身,既无冲犯,也不会生出误会,神仙大哥说的话,一定没错。”她便说边瞅虞照,那意思俨然便是,神仙大哥没错,自然都是你大错特错了。

    虞照越发恼怒,冷笑道:“那厮就是满肚皮花花肠子,送个信也这么多弯曲?哼,男人是一股浊气,他就不是男人了?浊气,浊气,分明满嘴放屁。”

    众女听得无不皱眉,仙碧笑了笑,嗅了嗅空中,说道:“我浊气没见着,却有好大一股醋酸气,要薰死人呢?”

    虞照脸上阵红阵白,跌足便走,却被仙碧扯住,说道:“先开了盒再走。”虞照呸了一声,怒道:“他给你的盒子,跟我什么相干?”仙碧面色陡沉,喝道:“你真个不听?”虞照挥手道:“孙子才听。”说着大步去了,仙碧望他背影,只气得泪花乱滚。

    “这盒子是风君侯送的么?”谷缜忽地踅上前来,瞧着那盒子,嘻嘻笑道,“久闻西城‘传音盒’大名,不知能否有幸一观?”仙碧瞧他一眼,碧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笑道:“好啊,你和陆渐,都随我来。”

    三人来到内室,仙碧将盒子放在桌上。那盒子为紫檀雕成,严丝合缝,六面均有细银丝勾云描卉,每面凸出一个铜质方块,分别镌着“甲、乙、丙、丁、戊、亥”六个天干数字。

    仙碧道:“这盒子名为‘传音’,其实叫‘藏音盒’更贴切。盒里藏了人声,若要听时,便放出来。不过听声一方,须得事先知晓说话者的暗码,若不知暗码,不仅声音无法放出,强行开盒,声音还会消失。西城同门时常约定一组暗码,或是‘甲乙丙’,或是‘丁戊亥’,一方接到‘传音盒’,便可依照暗码,按下相应铜块,放出声音。”

    “好设计。”谷缜由衷赞道,“姑娘和风君侯也有一组暗码吧?”

    “有是有的。”仙碧蹙眉道,“但我也不知道,这盒子当不当开?”谷缜笑道:“仙碧姑娘多虑了,虞兄脾气虽大,心眼却不小。”

    “若只心眼小,倒也好些。”仙碧神色一黯,“只因当初左飞卿与我有约,擒住姚晴,便送‘传音盒’给我,可是……唉,但若他擒住姚晴,取回《太岁经》和祖师画像,依照诺言,我就得嫁给他。”

    陆渐、谷缜听得目定口呆。谷缜心道:“无怪虞兄那么愤怒。”陆渐却想:“姚晴竟然落到了风君侯的手里?”想到这里,不禁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赶将过去,将姚晴拔救出来。

    谷缜沉吟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仙碧姑娘可否相告?”

    “说来话长。”仙碧叹息道,“我和虞照、左飞卿自幼一起长大,相处日久,不免生出情愫。这十年来,左飞卿多次向家母提亲,家母每每问我,都被我婉言谢绝。”谷缜笑道:“这么说,姑娘心中喜欢的,还是虞兄了?”

    仙碧双颊泛起一抹霞红,语调转沉:“若论人才风华,左飞卿天下少有;但说到性情,我和虞照更加投缘一些,可恨造化弄人,虞照偏偏是雷部之主。”

    陆渐奇道:“雷部之主又怎的?”仙碧道:“八部之中,数雷部的‘周天电劲’最难修炼,炼成之后,还有一个极大的弊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谷缜眼珠一转,说道:“我来猜猜,是不是有关男女之事?”仙碧面上又是一红,啐道:“只有你这不正经的小子,才会一猜便着。不错,若有‘周天电劲’在身,便不能亲近女色。如今虞照虽已养成‘雷音电龙’,但我与他……”说到这里,不禁语塞。

    谷缜想了想,问道:“有无解救之法?”仙碧道:“有是有,但很难办。”陆渐不由问道:“什么法子?”

    “那便是散去一身‘周流电劲’!”仙碧道,“只消电劲一失,便可回复如常。但虞照疾恶如仇,平生仇家无数,若是没了武功,必有性命之忧。再说八部群龙无首,尔虞我诈,雷部又人丁单薄,虞照一去,势必沦为他部鱼肉,故而这散功之法,万不可行。”

    谷缜道:“因为如此,二位才延挨至今,不能琴瑟相谐么?”仙碧苦笑道:“此次姚晴反出西城,家母十分震怒。恰遇左飞卿又来求婚,便许诺,只消他拿住姚晴,便让我嫁他。只因姚晴是我带回的,她惹下大祸,我难辞其咎,家母这么说,我也无法。”

    “我明白了。”谷缜笑道,“你此番前来南京,是想在风君侯之前抓住姚晴,好让这婚约不能实现,谁知风君侯神通广大,仍是占了先手。”

    仙碧瞪他一眼,叱道:“让你来商量,你倒好,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幸灾乐祸。”说到这儿,眼眶倏地红了。

    谷缜忙道:“好姐姐莫恼,山人自有妙计,包管转败为胜。”仙碧又惊又喜,忙问道:“什么妙计?”

    谷缜道:“我去叫来虞兄,徐图商议。”仙碧摇头道:“他尊性高傲,既说了不听传音盒,死也不会来的。”

    谷缜笑道:“这一计若没了虞兄,就好比炒菜无盐,砍柴无刀,那是万万不成的,你放心,我去叫他,包他前来。”说罢出门去了。

    仙碧、陆渐正觉疑惑,忽见人影晃动,虞照一阵风闯将进来,瞪着仙碧,初时一惊,随即转为恼怒之色,厉喝一声:“谷缜,你给我滚过来。”这一喝有如雷霆,偌大房舍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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