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五六日,一行数人来到了少室山。唐近楼此刻却是躺在一张担架上,冲虚道长专门给他雇了两个人抬着走。
唐近楼自己虽然也知道自己体虚,但心中实在是宁愿挣扎着走路,也不愿意自己让人抬着,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和三个小老头在轿子边跟着走路。
但冲虚道长并不同意,经过他一番严密而细致的解说之后,唐近楼大概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当然还能动,不仅能动,而且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还能跑能跳,甚至骑马都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只要呼吸加深加重,不可避免的就会牵动内息。他的真气不听他自己指挥可不代表就不能动了。而只要内息一动,那奇怪的蛊毒就会起作用……虽然有那种解药可以压制一些,但解药毕竟有限,在找到新的有效的方法之前,能够多拖得片刻时间也是好的……
唐近楼愣了好半天,才给自己的处境下了一个定义:“越静越好,最好是安安静静的睡觉,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在冰天雪地中,冷冻起来,一直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真可悲。嵩山此时,可以说得上是武学胜地。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天下第一大派,千年来屹立武林不倒的少林寺在这嵩山之上。
实际上,立于太室山上的嵩山派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嵩山派上千名弟子,近百名内室弟子,以及嵩山脚下,各个城镇里大大小小的以嵩山命名的武馆。吸引了无数想要怀着各种各样武术理想的人前来。
嵩山派几乎已经搞了一个完整地武学产业链出来。不管你是想学点防身的小技巧,还是一些劈刺击杀之术,或者是志存高远,想要学到最最顶级的神功,成为让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嵩山派都给会给你这个机会,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那就是多方面的因素了……
嵩山脚下,比唐近楼所在的华山,他曾经去过的北岳恒山都要热闹的多,虽然还不及南岳衡山脚下的衡阳城。…但衡阳自古便是大城市。那又与此处绝不相同。
嵩山之下的小镇,人来人往,但使得这里热闹非凡地人们几乎都是冲着少林和嵩山派的名声来的。
少林一向厚重而低调,收徒向来严格,相比较而言,嵩山派简直宽松的不成样子。因此唐近楼走过小镇时,看到那些拿着兵器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就会想:不会又是嵩山派的吧……嵩山派人真多。
但此时唐近楼等人行走的小路上,却是行人稀少。
因为这里已经是少室山,少室山上。有天下第一大派。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上来喧闹,激动,凑热闹的地方。
从少室山最底下的知客亭开始。冲虚道长领着几人一路上山,便再也没有碰到多少闲杂的江湖中人。
少室山上有一片树林,在树林掩映之后,藏着天下闻名地少林寺。
一行人来到林间,远远的看到少林寺的山门,忽然间“咚”地一声。响起一声禅钟的声音。声音古朴而厚重,远远在山间荡起一轮梵音。
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冲虚道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唐近楼支起身子。坐在担架之上,少林寺的钟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响的。除了早晚之间的早课晚课之外,几乎每一次敲响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钟声响了三下,随后停止,众人等了一会儿,冲虚脸露异色,说道:“三下钟声,这是说有贵客来临,奇怪,奇怪,难道少林寺中竟然来了哪位江湖上地前辈?”话音未落,少林寺地山门大开,一名知客僧人匆匆走出,一步一步,似缓实疾的来到了众人面前,众人自然看出他用上了极高明的轻身功夫,眼力更高地几人更是发现,那僧人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绝非可以做作,显露身手。唐近楼心中一动,暗想:“就这知客僧人露出地这手轻身功夫,便显出了少林的不凡。”
那知客僧恭敬地对冲虚道长道:“方正大师在菩提论经堂恭迎道长大驾。”
冲虚与两个师弟面面相觑,他与方正是至交好友,数次来少林寺,从未受过如此恭敬迎接,因此适才听到钟声之时,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是为自己而鸣。
冲虚道长心念一转,问道:“可是贵寺另有贵客驾临?”
知客僧恭敬答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此时俱在菩提讲经堂,观方正方丈为众僧讲经。”
唐近楼听到“岳先生”时,心中一震,坐直了身子,苏雁月“呀”的一声,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显然在她心中,信任岳不群的水平更胜于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声。
冲虚恍然点头,说道:“今日方正大师讲经的日子,实在凑巧,贫道当恭聆教益,劳烦大师领路。”
知客僧连道:“不敢,不敢。”看了一眼唐近楼,说道:“这位施主似乎身有重疾?不如由小僧带去客房小憩?”冲虚道:“无妨,这位少侠是华山派岳掌门爱徒,岳掌门既然在此,正好让他们师徒相见。”
知客僧应了一声,领着众人,从正门进入,走进了这武林中的千古第一宝刹,少林寺。一进正门,唐近楼便想起了那时候在福建时定逸师太对方生大师毕恭毕敬的神情。眼看着四周黄墙红砖,庄严厚重,想起当年去恒山时看到的恒山派那寒酸的建筑,心中暗道:“定逸师太莫非是自卑了?”心里却明白,定逸师太之所以敬重方生,是因为方生的武功佛法,都要远高于她自己。便如同她在恒山派的师姐定闲师太一样。
知客僧领着众人左拐右拐,转过一道小门,眼前出现一间大厅堂,里面两边坐着有上百身穿黄衣的僧人,静坐蒲团,众人刚转过小门,便听到众僧齐唱道:“阿弥陀佛。”随即一老者的声音响起:“我禅宗万法精义,明心见性,一切皆空。方严师弟甚明此理,老衲受教。”随即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还要恭听师兄高论。”
知客僧到大门前,双手和十,行礼道:“方丈师伯,武当冲虚道长到了。”
唐近楼凝目看去,正好看见大堂最上面,一个瘦削老者的目光看了过来,在众人身上各停了一瞬间,说道:“冲虚道兄前来,老衲有失远迎,失礼之极。”
冲虚道长单手致礼,笑道:“贫道打扰了方正大师讲经,才该致歉。”原来这貌不起眼的老僧竟然就是少林寺的方丈,唐近楼心中顿时一肃。冲虚向大堂里扫了一眼,说道,“机缘巧合,今日当聆听众位高僧高论佛法。”
方正微微一笑,伸手示意,立刻有僧人端出几个蒲团,摆在众僧阵列之外。
唐近楼下了担架,跌跌撞撞的走向大堂内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人,一副儒生打扮,正是岳不群。唐近楼到岳不群身边默默坐下,也不用说话,岳不群便能看出他已经受了伤。苏雁月跟上来,神色忧虑,正要开口对岳不群说话时,岳不群摇了摇头,以手指地,示意她坐下。苏雁月怔怔坐下,唐近楼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稍后些再说。”
忽然间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只见方正旁边一个老僧,正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移开目光。正是他曾经见过的方生大师。
这是少林讲经大会,旁人便是身份再高,那也是客人。众人坐定之后,之前说话那老僧已经问道:“请问方正师兄,何谓一切皆空?”
方正大师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和尚行于小道,两旁皆是万丈高崖,忽然前面来了一只病虎,病的没有什么力气,后面来了一只饿狼,饥肠辘辘,恰好路中央有佛经一部,屠刀一把,和尚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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