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楼点着头,口中应是。
莫大先生“嗯”了一声,说道:“去吧,此次他们不过四个人前来,那剑宗弟子连出手都不敢,我看也奈何不了华山派,只怕是找麻烦的心思居多。但早点告诉岳掌门,让他多做准备,也是好的。”莫大先生拍了拍唐近楼的肩膀,说道:“你去吧。”
唐近楼应了声是,想起莫大先生对自己一直谆谆教诲,待自己如同亲传弟子一般爱护,心中一阵激动,脱口说道:“莫师伯,那衡山剑术,我改日在石壁上将它拓下,把它送上衡山便是。”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好。”
唐近楼深施一礼,道:“弟子告退。”
唐近楼三人走后大约半个时辰,莫大先生房间的灯光一闪一暗,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鲁连荣躺在床上,夜已经深了,但他丝毫没有睡意,反而刻意压制的兴奋之情却渐渐升了起来。
鲁连荣从进衡山派那一天起,便注定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他资质平平,师父对他并不上心,而且多嘴多舌,师兄也十分看他不起。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自己的大师兄做了掌门,他也是个掌门师弟,好歹也是第一代的弟子,没想到他的“大名”早已远扬。人人都知道他鲁连荣的外号应该叫做“金眼乌鸦”,因此连衡山派二三代地弟子都十分看不起他,甚至他自己的几个徒弟也对他的武功颇有怀疑。时常背着他与别人印证切磋。
鲁连荣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在衡山派这样凄惨地度过。但是半年前,与左冷禅的会面让他得到了一次翻身地机会。
五岳盟主左冷禅,这可比他师兄莫大先生的名头大得多了。鲁连荣只见了左冷禅一面,便被他的宗师气度折服,心中已经认定。这等人物,天生便应该是一个领袖群伦的人物,五岳派便如左冷禅所说,当真是到了该并成一派的时候了。
衡山派派内地种种争斗,他已经看得多了,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莫大甚至落井下石,不让师兄弟参加刘正风的洗手大典。如左盟主所说,这样只知道内斗的门派就算是跟别人联合在一起。又怎么能对抗强大的魔教?
五岳剑派如今危机重重,的确应当破而后立!
鲁连荣脸上不由露出了隐隐的笑容,月光透过窗子。隐隐照进房间,竟然映得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五岳并派之后。江湖上便只有五岳派。没有衡山派,从那以后。衡山派改名为衡山堂,莫大先生平日里纵情音律,又与衡山众位师弟都性子不合,恐怕是不适合当衡山堂的堂主了。鲁师弟为人刚直不阿,又在衡山派素有口碑,此后应当继续努力才是……”
左冷禅的话隐隐还在耳边缠绕,鲁连荣兴奋激动,此时再次想起,身体竟然有些颤抖。今夜云层绵密,此时将月亮遮住,天地间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鲁连荣打了个哈欠,准备入睡,明日上华山去逼迫岳不群让位,显然很难能够成功。他私下里打探过丁勉地口风,丁勉虽然只是打着哈哈带过,但他已经看出这次不过是给华山找些麻烦而已,后招显然还有更多。
鲁连荣正要翻身闭眼,此时月亮钻出云层,一丝光亮透入窗户,鲁连荣一惊,床边竟然站着一人,身形瘦削,正睁着湛然有神的双眼,冷厉的看着他。鲁连荣心中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去摸放在旁边地长剑,忽然眼前青光连闪,霎时间鲁连荣身上十余处穴位尽皆被封。但鲁连荣盖着的棉被却是完好,没有丝毫破损!
鲁连荣瞪大了双眼,惊骇之极。“一剑落九雁这,这是掌门师兄!”他心中惊讶恐惧,但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动,只能瞪着双眼,怔怔地盯着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冷哼一声,伸手将他提起,从窗户中跃了出去,三两步之间,便已经离开了客栈地范围。
有所不为轩内,岳不群让林平之和苏雁月各自回去休息,留下了唐近楼。
岳不群衣衫整齐,但脸上却略有倦容,显然唐近楼三人回来时,他已经休息了。他随意问了林平之几句话后,就让他退下,心中急切的想问唐近楼一些事情。
两人一走,岳不群就问道:“楼儿,福州之行,可还顺利?”
唐近楼虽然有事情要禀报,但看岳不群神情,略略一想,知道岳不群心中福州之事要重要地多。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福建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岳不群面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他养气多年,此时反而更加镇定,岳不群漫步到窗前,此时月亮的光辉被云层遮住,朝阳峰上一片黑暗。岳不群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冷。他默运气功,轻轻舒了口气,问道:“你们在福建出什么事情了?”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林师弟在福州时,去了向阳巷的老宅,取到了辟邪剑谱……”他顿了一下,看向岳不群,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异,但双手骨节微微发紫,却分明是情不自禁运力过度的情形。唐近楼继续说道:“林师弟取到了辟邪剑谱,可是没想到早有人伏在林宅附近,他刚一找到剑谱。就有三人出现,抢走了剑谱……”
岳不群道:“是什么人?”
唐近楼道:“弟子与那三人中的领头者交了手,他的剑法路数。是……是……”岳不群见他犹犹豫豫,眉头一扬。说道:“是什么?吞吞吐吐,有什么不好说的?”
唐近楼低着头说道:“是华山剑法地路数。”岳不群心中一震,脱口道:“你看清了?!”唐近楼的武功,岳不群十分清楚,他既然说是华山路数。那就绝不是只有单单的一个华山剑术地架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华山剑法,否则唐近楼绝不会说得如此犹豫。
唐近楼肯定地说道:“没错。”
岳不群眉头皱起,轻声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只听唐近楼说道:“那人意图掩盖本门剑术,最后被弟子击败,而且我当场道出了他的剑法来历,他们三人随后摘下了蒙面,说出了本名,那人自称叫做封不平。另两人是他的师弟成不忧和丛不弃。”
岳不群面色微变,沉默不语,良久转过身来。看着唐近楼,问道:“那剑谱呢?他自认输给了你。剑谱留下了吗?唐近楼心中一叹。知道岳不群心中,剑宗还可以往后放一放。但剑谱既然已经出现,就一定要知道它的准确消息。好在剑谱已经毁掉,岳不群也不必把心思放在这剑谱之上了。
唐近楼将后面的事情向岳不群一一说出,从成不忧逃离开始,一直说到了林平之情绪失控,毁掉了半张辟邪剑谱,唐近楼道:“林师弟剑谱毁掉之前,曾经将剑谱上所记载地法门读了一遍。第一句读得甚轻,弟子修炼紫霞功以来,内功大进,这才勉强听清。那句话太过震撼,弟子听到之后,他以后再读的什么内容,弟子是全然记不得了。”
岳不群皱眉问道:“那剑谱上的第一句究竟写的什么,竟然引得你竟然控制不住本
唐近楼吸了口气,说道:“林师弟练的剑谱要诀的第一句是武林称雄,挥刀自宫”岳不群浑身一震,失声道:“什么?!”唐近楼继续道:“那天林师弟虽然剑谱被人夺去了一半,但依我看来,他精神有些失控跟这剑法的要诀,也有极大的关系。”
岳不群沉默良久,这才说道:“后来怎样?”
唐近楼道:“后来,后来林师弟就将剑谱用剑划成了几百片破布,随着风落到了山崖下面了。山崖下面是一条河,落在里面,那剑谱是再也难找到了。”
岳不群沉着脸说道:“那也未必。”
唐近楼一怔,说道:“那些袈裟的碎布落在河水里,就算不沉下去,也会往下游漂流,有地挂在什么地方,有的落在岸边,有的和杂物一起混杂,要想全部找到它们,不易于大海捞针。”
岳不群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难道那山崖下面,便一定只有一个人么?若是下面还有那人地同伙,看到了林平之将袈裟划碎,扔下山崖。只要人足够多,凭着精密的算计,未必就不能找到这些记载着剑谱地袈裟碎布。只是……只是若是少了三五片,那袈裟地还原就成了问题。”
唐近楼心中一动,知道岳不群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就算还有人藏在下面,想要找齐那些袈裟碎片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唐近楼刚想说话,岳不群说道:“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唐近楼知道岳不群对于福州之行发生地事情,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唐近楼也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但今天连夜来见岳不群,却不仅仅是向他告知福州的事情。
唐近楼道:“弟子还有事情禀报。”当下将自己在客栈中遇到莫大先生,以及和莫大一起偷听到丁勉等人说的话向岳不群说了一遍。
岳不群面色淡然,仿佛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说道:“我华山气宗的正统,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确定了,成不忧一个小人。跑到华山来争什么剑气之争,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唐近楼赞同的说道:“成不忧剑法倒还可以,人品却连他的剑法的一半都赶不上。明天我这个华山气宗地二代弟子,也想好好领教一下剑宗师叔的剑法。”
岳不群摇头道:“明天你不要去。”
唐近楼一怔。说道:“为什么?”
岳不群道:“剑宗凋零,明天上山的成不忧在剑宗之中也不过是个叛徒。嵩山派岂不知这次来华山,根本就不能成事。这不过是一出闹剧罢了。可是若是不让这出闹剧顺利演完,将来还会有更多地花招等着我们。”
唐近楼疑惑道:“可是,既然他们根本不能成事。又何必来捣乱?”岳不群凝视着唐近楼,半晌说道:“楼儿,你也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为师也可以说给你听。早在数年之前,嵩山左掌门就有了五岳并派之志,声称五岳合并,才能够与少林,武当。魔教等真正的武林霸主抗衡。但其余四派,一直没有同意。”
岳不群缓步走到香案前,说道:“嵩山派游说不成。这两年,开始阴谋诡计不断。华山。衡山,恒山。泰山,先后都受过暗算。这次所谓剑宗回华山争夺掌门,也不过是他为五岳并派做地准备罢了。剑宗传人与岳不群争夺华山掌门,传到江湖上去,会是什么情形?”
岳不群微笑的看着唐近楼,等他回答。唐近楼想了一想,心中一震,脱口说道:“传到江湖上,再经过嵩山派添油加醋的一说,便成了我们华山派起了内讧!”
岳不群道:“不错,内忧外患的门派是没有资格在江湖上立足的。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将来强行并派做准备而已。唉,江湖上地谣言,对本派又能有多大损害,这一局,我们让给他便是。”
唐近楼道:“是。”
岳不群微笑说道:“成不忧见过你的剑法,明天你在场,只怕他连说话都不自然,毕竟我是一派掌门,从前也是他的师兄……输给我跟输给你可不一样。明天你上思过崖去吧,冲儿在上面呆了好几个月,也差不多了,你去叫他下来,差不多我已经打发了他们,若是成不忧还在,便由你们出手教训教训他……”
岳不群说到这里,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华山派如今虽然处处忍让,但绝非软弱无能,也该让他们知道我华山正宗的实力。”
唐近楼精神一振,应道:“是,弟子明白。”
第二天早上,唐近楼用过早饭之后,到练武场练习了一会儿剑法,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到练武场练剑了,因此不少平时并不熟悉的师兄弟都感觉很是稀奇。高根明打着哈欠,在唐近楼身边随意的舞着剑法,他向来便没有什么练武的恒心。
唐近楼看着高根明舞着乱七八糟的剑法,叹道:“师父怎么会一时失误,把这路剑法教给了你。”
高根明睡眼惺忪,说道:“五师哥天资卓越,怎么可能只会基础剑法。师父慧眼如炬,哪里是你能够看得懂的。”
唐近楼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昨天晚上难道没有睡觉,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
高根明狠狠地说道:“哼,昨天晚上我顿悟了!”
唐近楼惊讶道:“顿悟?!”高根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为了忘记那路剑法,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光,这一年来,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这怎么行!昨天我忽然灵感来了,自觉可以忘掉不少剑法,这种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因此昨天整夜都没有睡觉。”
唐近楼不知道该出什么表情,惊讶地问道:“你又忘了多少?”
高根明抬头看天,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情:“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唐近楼目瞪口呆,想起风清扬曾说,如果高根明能够将那路剑法忘的干干净净地话,便能接触到高深的剑术境界。可是高根明地样子,不像是很高明啊?!
高根明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这路剑法我现在使的是圆转如意,再也不会出错了,哈哈哈。”唐近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相信所谓的高手会是这幅德行。
看看日头渐渐升高,但成不忧等人却还没有上山来,唐近楼不准备等他们,向高根明说了一声,便向思过崖奔去。
唐近楼内功造诣非凡,一路金燕功使出,便当真如一只在山野间盘旋的金燕一般,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看到了思过崖光秃秃的山形。忽地唐近楼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思过崖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斗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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