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大气也不敢出,轻轻捂住无忌的嘴,让他尽量放慢呼吸。他知这成昆武功极高,自己平常时候尚可拼得两下,然后借梯云纵之神妙莫测,逃之夭夭;但此刻手中抱着张无忌,又是身在少林,若是闹将起来,这祸事可便算闯大了。
无忌被他捂住嘴,呼吸一时不畅,但他昨日受青书嘱咐,开始修习两派“九阳功”。一呼一吸,为内功之本,呼吸一乱,体内气息登时不顺,但“少林九阳功”含纳佛门宁心定气之法,无忌运转“少林九阳功”,呼吸竟是缓缓慢了下来,俄顷便是若有若无,青书若有所觉,便知无忌渐入佳境,竟是旁若无人的用起功来,当即缓缓将手按在他背心,输入真气助他行功,无忌呼吸愈发轻微了。
圆真走得几步,眼眸一凝,但见地上锡杖迎着阳光,熠熠生辉。他缓缓走到锡杖旁,将法杖拾起,功运双耳,却听不到丝毫声息,抬头望了一眼近旁的几棵大树,微微笑道:“是哪位师叔奉方丈法旨前来?为何与圆真相戏?”他料圆字辈僧人中,无人能瞒过他耳目。便是空字辈中,能有如此内力轻功者,也是屈指可数。虽然方才所听到的乃是童声,但内力修习到高深境界,全身肌肉都可控制自如,喉头声带处微微运功便可发出全然不同的声音。能有此功力者,除却三大神僧和后山坐枯禅的那三位,便只有心禅堂几位耆宿了,是以他言语颇为谦恭,倒也没有崖岸自高之态。
半晌无人答应,圆真轻轻咳嗽两声,叹道:“师叔机锋无双,禅意凛然,圆真不解其意,告退了。”将锡杖拾起,缓步走回山洞。原来少林寺今年仲夏便要举行“芝兰大会”,论道辩佛,选拔新秀入各堂精修,乃是七年一度的盛会。每逢会前,总会有寺中长者与后辈出题,暗打机锋,乱辩禅机,圆真身为空见弟子,早有资格每三年入一次藏经阁,素来无心此道,七年前草草了事,此时见此情状,只道便是哪位心禅堂耆宿来试,当即放低姿态,已显自己所为不符禅门宗旨,免过今年这次“芝兰大会”。
所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这芝兰大会,便是少林选拔新秀的一次盛会。
青书见他身影没入山洞之中,虽不知缘故,但仍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摸背心,竟是全部汗湿,他低声道:“你看你叫唤这声,吓了师兄老大跳。”
无忌睁开双眼道:“师兄,你真的一路跟着我啊?”青书狠狠瞪他一眼,却不说话,纵身一跃,又至另一棵大树之上,几次纵跃,倏忽便出了树林。
洞内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盯着那林间穿梭不定的淡淡青影,微微颔首,嘴角向上扬起:“武当梯云纵?不知是武当七侠的哪一个,哈哈,少林的‘芝兰大会’怎么把武当派的人都请来了?嗯,也不必去惹他。”
青书狂奔不休,也不管有无僧众看见。来往僧人但觉微风轻拂,淡淡青影一闪即过,回头看时,却是杳无踪迹。
回到房中,青书将无忌放下,说道:“无忌,给我拿纸笔来。”
无忌应了,转身便要去拿房中备好的纸笔,青书却是蓦地目光一凝,健步跨出,将床帘掀起,但见影踪渺渺,陈友谅竟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书蓦觉脑中一片混乱:“我明明点了陈友谅全身穴道。他怎么…?不行,须得快快离开少林。”见无忌拿了纸笔而来,当即强定心神,饱蘸浓墨,写了十六个大字:“承蒙高义,得传神功,伤愈之日,再行拜谢。”一把揽过无忌,狂奔出寺。
他知陈友谅若是逃出,势必通知成昆,以成昆师徒之智,顷刻间便知因果,“少林九阳功”泄露倒是其次,知道无忌是谢逊义子,不追来那才是怪事。
一路飞奔,内力行至足心涌泉穴,速度愈发增快,无忌但闻耳边风响,见花草树木如过影惊鸿,不住飞逝,心道:“师兄跑得真快,比二伯也差不了多少呢。”
青书内力运至极致,不多时便纵出山门,一路往山下奔去。
无忌开口欲问,蓦地一阵强风涌来,他呛了两口,终是说不出话,只得闭上眼睛,微微低头,往青书怀里缩了缩。
青书一口内息在经脉中轮回转动,他不敢出声泄气,一道真气愈发粗大,浩浩荡荡,积在涌泉穴处,端的是脚下生风,一路极速。
眼见便要下山,忽听得一声清啸悠悠传来,青书回头一望,但见远方一个黑色小点出现在视野里,愈变愈大,顷刻间便须发可见,他心中大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一咬牙,往小道右旁林中一闪,左绕右绕,往密林深处中奔去。
青书蓦地闪身至一块大石之后,将无忌放下,按住他肩,缓缓输入真气,说道:“无忌,时间不多,你且听师兄说,少林、武当两派九阳功你都已记熟,先修习少林九阳功,再修习武当九阳功,毒发的时候,先运少林九阳,再以武当九阳为辅,当能克制一二。你在这里等半个时辰,然后下山,赶到少室山以西三十里齐家镇林兴远家,你义父传你的轻功原甚是高明,我以两成内力之功,驱使起来,半日之内奔三十里,自当无虞。林兴远当年欠二叔好大人情,你只须说出你身份,再把俞二伯名字报出,他便会送你到武当,四叔言此人忠信待人,他看人素来极准,当可一信。哼哼,这圆真和尚要和我亲近亲近,我便陪他又怎地?嗯,林兴远家还有一株百年何首乌,上次本有意送与太师傅作寿礼,只是他有事耽搁,未能来武当祝寿,何首乌其性温阳,你寒毒发了,只管他要,就言武当派必有重报就是!”他说话间,将无忌外衣剥下,取几只树枝撑起衣袍,又使内力为无忌注入纯阳真气,无忌借他真气之助,运使两派九阳功,当有事半功倍之效,当能保一日无虞,再借助百年何首乌之效,三日之内,赶到武当,倒也安全了。
无忌听他说的似郑重似轻松,也摸不准到底如何,点点头道:“无忌知道了,师兄,圆真和尚追来了么?我们认错也就是了,何必…”青书喝道:“别跟老子聒矂,屏气敛息,呆在这里别动,半个时辰后下山!”身子一晃,已在十丈之外,他愈奔愈远,俄顷便不见人影。
青书“哎哟”一声大叫,这声叫以丹田之气吐出,传出老远,他一瘸一拐往前奔去,但速度仍是极快,他回头一看,一个黑点果然出现在他视线里,俄顷便须发可见,正是圆真。
他有意将圆真引开,是以佯装脚踝受伤,一瘸一拐往前奔去,实则运使“太极十三势”中“下势”,明面上看起来受伤速度减慢,实则速度并未慢下。
但圆真轻功之强,如鬼似魅,转折如意,还要胜过青书许多,这一番奔下来,青书仍是输了。
顷刻间便下了山,又奔了约莫三里左右,圆真越迫越近,少室山天下闻名,游人香客不断,山下行人虽是不多,但也颇为热闹,不远处一处集市,方物毕会,游客云集。
青书眼睛一亮,他狂奔下山,虽不过两刻钟左右,但一口真气使足,气息早已不纯,借人群隐遁一二,正所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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