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溢素有廉干刚直之称,凡是王振的家财,不论大小,都要过问,金英是孙太后派来协助他的,但金英觉得有锦衣卫处理,自己落得清闲,便陪着方剑明转悠,方剑明没法摆脱他,忽见一个锦衣卫正拿着一个长匣子路过,把他叫住,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锦衣卫道:“禀侯爷,这里面是一把剑。”
“剑?”方剑明心头一震。
金英察言观色,立即对那锦衣卫道:“快把匣子打开,让侯爷瞧瞧。”
那锦衣卫道了一声“是”,打开了匣子,果然,那匣子里放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方剑明“咦”了一声,走上去,把长剑拿了起来,反复看了几下,伸手一拔,谁料,竟没有拔出来。
如此一来,方剑明更加惊奇,运起内力,试着拔剑,但无论他怎么用劲,都未曾把剑拔出一分,他大吃一惊,暗道:“这把剑有些古怪,莫非有机关不成?”把剑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眉头一皱,道:“这剑有些鬼名堂。”
金英眼见他拔了半天却没有拔出,还道他是在做戏,笑了一笑,道:“侯爷,你若是挑中了它的话,不妨收下。”
方剑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名锦衣卫拿着个空盒子去了。
随后,方剑明挑了一件金钗,告辞而去,陈溢因为事忙,不能亲送,就由金英代劳,金英送出了一条街后,才回去。
把金钗放入怀中,一路把玩着那把拔不出来的剑,不一会,转入一条大街上来,却见街上涌出无数的百姓,往大街那头跑去,微微一怔,随手拉住一个汉子,问道:“兄台,发生了什么事?”
那汉子气愤愤的道:“马顺、王长随、毛贵这三个狗官终于完蛋了,现陈尸在东安门外示众,我们听说了,便要去看看这三个狗官的下场。”
方剑明诧道:“他们不是死了吗?还有什么可看的?”
那汉子道:“这些狗官在世的时候,不知做了多少坏事,现在虽然死了,但我们心中有气,如果可能的话,就拿他们的尸首出气。”
方剑明听后,出了一身冷汗,那汉子道:“你不也是去瞧热闹的吗?哦,我看你穿得这么好,一定是没吃过被狗官压迫的苦,我跟你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飞快的跑了上去。
方剑明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暗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京城的百姓过得比别的地方要好,没想到,连京城的百姓都是这样,难怪这大明江山会糟糕到险些丢掉的地步。”
心情沉重,刚要离开,忽听有人喊道:“侯爷。”
方剑明扭头一看,见是狄向秋,此时,狄向秋一身武装,领着十几个锦衣卫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身后数丈外,是几辆囚车,被囚的人均是披头散发,双眼无神。
“啊,原来是狄兄。”方剑明迎上去。
狄向秋道:“不敢不敢,侯爷如此称呼,向秋受之不起。”
方剑明道:“你叫我侯爷,我叫你一声狄兄,又有什么?”扫了一眼囚车,问道:“这几个人是什么人?”
狄向秋道:“最前面的这位,便是大同的监军郭敬。”
方剑明一愣,道:“他没死吗?”
狄向秋压低声音,道:“侯爷,你有所不知,车上的这几个人都是王振的心腹,尤其是这郭敬,曾私买兵器给瓦剌,现在王振被监国宣布有罪,王振的余党纷纷被抓,这几个人没死在土木堡,刚逃回京城,听说马顺等人已被杀了,正要逃离,却被我率人抓了。”
方剑明道:“狄兄为国为民,小弟深感佩服。”
狄向秋道:“侯爷言重,这是在下的份内之事,真正为国为民的,只怕还数于谦大人。”
听了这话,方剑明同意的点了点头,狄向秋抱拳道:“侯爷,我还要去交差,这就告辞了。”
方剑明道:“你忙吧。”
望着囚车远远而去,方剑明不仅有些感慨。想那郭敬,在阳和一战中,躲在草丛内捡回了一条命,随王振回京,本来是有望逃过监军不利的罪名的,不幸的是,遇上了土木堡之战的横祸,啥也没有了,好不容易逃回京城,却又作为王振的余党被抓,虽然未必是死罪,但今后的荣华富贵,这一辈子是想都不要想了。这正是:恶有恶报。
在回去的路上,方剑明又想到了很多,狄向秋是十大公子之一,他的武林前途本来是不可限量的,但自从他进了京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武林大会召开,他连踪影都不露一下。血手门和武林联盟的争斗,也不见他有所行动,你可以说这是因为“银片门”没有参加武林联盟的缘故,但他既然出来行走江湖,而且,又恰好是年轻有为的时候,难道“银片门”让他出来,就只是让他闯出一点名号而已,“银片门”的最终目的是想挤进朝廷?
意识到这一点,方剑明越发怀疑。据说,很多年前,银片门就有规矩,门中弟子不得为官,到何飞的师父,也就是神手云天蓝掌权之后,更是和朝廷划清界限。没想到,云天蓝一死,何飞就开始和朝廷来往,并在锦衣卫中任职。门规是可以改,但像这样来个大转变,也未免太令人奇怪了。
有人奇怪,但也只能埋藏在心底,将近二十年后,也没多少人关注这事了,好像“银片门”自创立以来,根本就没有门下弟子不得为官的规矩,何飞在朝为官,那是他所追求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这么想着,他回到了客栈,刀神恰好刚从天都圣人哪里回来,一见方剑明,便把他拉到了无人之处,问道:“明儿,你的那两个瓶子当真是长生瓶?”
方剑明一愣,道:“义父为何有此一问?”
刀神脸色显得有些凝重,道:“这个问题我待会再回答你,你先和义父说实话,那两个瓶子是不是真的长生瓶?”
方剑明道:“是真的。”
刀神道:“谁都知道,这长生瓶本是魔教的宝贝,九年前,它忽然出现江湖,最后被王振拿去了,独孤九天因为忌惮王振的权势,没有去向他要,它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而且,传说中,长生瓶只有一个,怎么会跑出两个来?”
方剑明一时之间也不好跟他解释,道:“义父,传说毕竟是传说,也有不对的时候,长生瓶为什么会有两个,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机缘,我得到了子长生瓶,在大同的时候,我又从王振哪里把母长生瓶偷来,这样,失散了多年的子母长生瓶,总算会合了。”
前面几句,刀神还懂,但最后一句,刀神听得有些糊涂,但他没追问,只要确定是真的长生瓶,他就可以问接下来要说的事。
只见他将眉头微微一皱,道:“明儿,东方丫头和你交情匪浅,就算明知你有他们魔教的东西,她也不会使你为难,不过,独孤九天就不一样了。”
方剑明脸色一变,道:“难道他要找我的麻烦?”
刀神冷冷一笑,道:“他要是敢找你的麻烦,我第一个就替你出头。”顿了一顿,道:“你也知道眼下的形势,为了对付血手门,本来有些不和的门派都加入了武林联盟,况且独孤九天又是副盟主,他听说你有长生瓶后,托人带信前来,请义父帮他确认。”
方剑明道:“不瞒义父,东方妹妹也跟我谈过长生瓶的事,她说自己身为公主,必须把我有长生瓶的事告知独孤教主,至于独孤教主会不会来找我要长生瓶,她颇为担心,怕我和独孤教主起争执。没想到,独孤教主得到消息后,竟给义父来信,这倒是我始料不及的。”
刀神道:“不但信来了,连他的人也将在三五日后到。”
方剑明吃了一惊,道:“他不是在居庸关协助守将守关吗?怎么会轻易的离开。”
刀神道:“我刚得到消息,也先已退出了塞外。”
方剑明更加吃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也难怪他吃惊,也先取得土木堡之战的胜利后,一般情况下,都要乘胜追击,最好是借着一股气势,打到京师来,没想到,他竟会率军退出塞外。
原来,当也先率军追击大明数十万大军到土木堡的这段时间里,攻打马营堡的瓦剌将领阿剌知院攻破了独石口,那独石口位置异常重要,是瓦剌和大明摩擦最大的据点之一,守将是杨洪(就是宣府的总兵)的儿子杨俊。
杨俊见瓦剌兵来势凶猛,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可叹杨洪乃宋朝杨家将的后代,他的儿子却自顾自己,不顾军民。独石口一破,阿剌知院的大军长驱直入,连破了马营堡、仓上、云州等塞内八城,直插延庆,进逼居庸关。
当时,阿剌知院的先头部队西移过来,在怀来城附近出没,方剑明还与这些骑兵见过面,只是没有交手而已,刀神等人从京城赶到怀来的时候,遇上了阿剌知院的兵马,独孤九天率领魔教的弟子和金龙武士抵抗,刀神等人则是赶来土木堡和方剑明会合。
第二天,方剑明等人取道京城,过居庸关的时候,独孤九天还没有来,由于时间紧迫,方剑明等人没有逗留,直接南下京城。
独孤九天率领魔教的弟子和金龙武士到居庸关后,没有回京城,留在居庸关,协助守将守关。不久,便发生了阿剌知院假装生病的事。
那阿剌知院进攻塞内八城的时候,杀了不少军民,同时也掠得了大批的金银珠宝,不过,由于受到大明军民强烈的抵抗,他也损失了一些人马,这时候,也先派人来叫他召集本部的兵马,与也先大军会合,攻打居庸关,直逼京师。
他可不是也先的打手,这次出兵本来就有些不情愿,现在损失了一些人马,心疼得很,正犹豫要不要去,朱祁嫣恰好来到,送给他价值连城的珠宝,他急中生智,装病不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万一也先让他的兵马作为先锋,就算打到了京城,甚至攻占了京城,但那时,他的兵马所剩无几,他怎么跟也先讲条件?
于是,在也先率军去宣府和大同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兵马在延庆以北一带转悠,之后,听到也先退出塞外的消息后,他也赶紧带兵走了。
他一走,独孤九天便没有留在居庸关的必要,之前,他就接到东方天骄的来信,说本教的长生瓶现在方剑明手中,他还以为是方剑明从王振手中夺过来的,思忖再三,决定先向刀神打个招呼(他当然明白刀神极为爱护方剑明),又在给刀神的信中说他过几天就到,目的就是想请刀神给方剑明做思想工作。刀神接到他的信后,自然明白,于是便来询问方剑明。
可惜,方剑明根本就没想过要把长生瓶还给魔教(这倒不是他想占为己有,只要长生童子愿意的话,他送给谁都行),听独孤九天过几天就要来京城,想了想,道:“义父,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刀神见他满有把握的样子,也不再说。随后,两人到了那间用来作为聚会的大屋中,只见四女和文牧枫正在谈笑。至于西门先生、长眉头陀、玄通三人,在他们达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被于谦请去帮忙处理一些事情,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来。
见两人进来,文牧枫忙上去见礼,刀神拉着他走到一边坐下,方剑明则是把手中的剑递给了龙碧芸,道:“芸儿,这把剑有些古怪,你看是怎么回事?”
龙碧芸见他拿回来一把宝剑,微微惊奇,从他手中接过剑来。
“我的呢?”东方天骄伸手向他要。
“你的在这,事先说好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可不想再去了。”方剑明说着,从怀中拿出金钗,交到东方天骄手上。
东方天骄双眼一亮,道:“原来是枚金钗。”
纪芙蓉有些酸溜溜的道:“东方姐姐和龙姐姐的福气真好,我要是也拜太后做义母的话,一定也能得到一份可喜的礼物。”
东方天骄“咯咯”一笑,把金钗递给她,道:“纪妹妹,你要是喜欢的话,它就是你的了。”
纪芙蓉道:“小妹可不敢要,这件礼物对于东方姐姐来说,太非比寻常了。”
东方天骄脸上微微一红,探手要去拧她的娇颜,纪芙蓉娇笑着闪避,却听龙碧芸惊诧万分的道:“这把剑端的古怪,怎么拔不出来?”
方剑明道:“我试过了好几次,都没有拔出,也不知玄机何在。”
祝红瘦从龙碧芸手中要过剑,试着拔了几次,也没成功,如此来,大家都万分惊疑。
刀神上来问道:“明儿,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方剑明如实说了,刀神从祝红瘦手中要过剑,试着拔了一下,也没拔出,奇道:“这剑果然古怪,难怪王振虽然拥有此剑,但也因为拔不出才会丢在家中。”
纪芙蓉和东方天骄各试了一次,结果仍让一样。
倏地,只听龙碧芸失声喊道:“呀,我知道了,这是本门失踪了几百年的龙渊宝剑。”语声颤抖,显见她此刻的心情。
刀神听后,脸色一变,道:“你说它就是十大名剑之一的龙渊剑?”
龙碧芸点点头,道:“几百年前,本轩偶获此剑,当时的轩主曾把此剑与本门的‘春夏秋冬笈’练至人剑一心的境界,但到了下一代,此剑为轩中叛逆所盗,不知所踪。这么多年过去,龙渊剑未曾开锋,只怕仍需本门的‘春夏秋冬笈’方能拔出。”
说罢,面上难掩激动之色,身形一纵,落到了屋外,暗自把“春夏秋冬笈”运起,片刻之后,从她身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发出了四种气候的真气,当寒冷之气即将转为温和之气的哪一刹那,她玉腕一振,竟把剑给拔出来了,一股强大的剑气直冲天空,龙吟响处,龙碧芸随手一招“笑指东南”,只见剑光暴长,剑花缤纷之中,她的人宛如飘渺仙子一般盈盈半旋,剑尖斜指东南方向,微微一振,四朵象征着春、夏、秋、冬的剑花恰似众星捧月一般升起。
屋中三女见了,好生惊讶,方剑明见了,暗暗称奇,文牧枫见了,拍手赞道:“龙姨的剑法真好。”
刀神见了,则是一怔,随后,只见他双掌一合,脸上带笑,宛如孩童般念道:“‘长生现,龙渊出,剑阵成,后克毒’,万事通啊万事通啊,你果然厉害,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从怀内掏出一本剑谱,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四个女娃娃就专心习练剑,争取在和血手门决战前夕把这本剑谱上的剑阵练成。明儿,子母长生瓶要派上用场了,她们四个需要子母长生瓶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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