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合鸣,本可以奏出悦耳动听的美妙之音,然而,当那箫声来到之际,琴声业已沾上了血腥,尽管箫声中带有无尽的祥和之意,但琴声始终不愿亦不能和箫声相应。随着琴声和箫声的渐高,整座海岛充策着刺耳的音韵,花草为之振动。
段淳风等人忽觉身心愉快,忽觉气血沸腾,琴声和箫声分明都贯入了无上的真气,饶是他们内力深厚,也受到了不同的影响。
过不多久,伊藤次郎张口一吐,吐血倒地,竟给震昏了过去,池田武志和小野一郎脸上一直在冒冷汗,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两人盘膝而坐的身躯猛然一转,成了相对而坐,两人双掌一起,在半途相遇,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两人联手相抗琴声和箫声。段淳风脸上稍显阴沉,圣母端坐如故。
箫声越来越近,不久,只见两条人影在远处出现。左边一人,身背宝刀,一脸英气,正是方剑明,走在他旁边的却是宝珠和尚。箫声来自蓝潮萧,吹箫的人不是方剑明又会是谁?
两人来到十数丈后便不再上前,方剑明一心一意的吹奏着蓝潮萧,对当前的形势顾不得看上一眼。宝珠似乎没有受到箫声和琴声的影响,只见他先是朝场上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望向对面的山头,双眉轻轻一皱,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佛号之声,夹在箫声和琴声之内,清晰可闻,段淳风四人听了,心头只觉有一股清泉流过,好不舒服。
可是,就在下一刻,他们的压力陡然加剧了,因为岭南羽士苦战不下方剑明,不禁有些着恼,将全身的内力贯注手指,左手托琴,右手抚琴,大步从对面的山头走了下来,那琴声宛如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的送至。
从这面的山上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袍的老头正往山下飞“落”,无论是遇到陡壁,还是遇到荆棘,岭南羽士都没放在心上,均是将腿一迈,一跨数丈,直如惊雷一般。不消片刻,他的人已来到了这面山上,距离段淳风四人不过六七丈。
这时,箫声和琴声的音量已大不如前,但其中的威力远胜先前十数倍,整座山头弥漫着箫声和琴声,时而可见林中刮过一阵怪风,将树木振动,增添了一种肃杀之气。
池田武志和小野一郎苦不堪言,知道不须多久,他们两人也要步伊藤次郎的后尘。其实,两人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倏地,一声佛号传来,原来是宝珠不忍见他们受伤,运用大神通,语声中暗含先天真气,解除了他们心中的痛苦。随着宝珠的声声佛号打入四人的耳内,四人已经能定下心神。
蓦地,异变陡生,段淳风双眼猛地暴涨,一道古怪的光芒在眸子内闪过,人离地跃起,身如飞燕,一指隔空点出,一股无形剑气射向了岭南羽士。
岭南羽士正专心致志的应付方剑明,身周本布满了无形的真气,但这股剑气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人的想象之外,一下就刺破了无形真气。幸亏岭南羽士武功高强,及时的将身躯移开了五尺,手一按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双眼一寒,冷冷的喝道:“姓段的小子,原来你一直在藏私!”
方剑明见他停下琴声,只好停下箫声,心中暗道:“此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我和他较量了多时,不分胜负,但这种说停就停的能耐,又岂是现在的我所能办到的。”
岭南羽士话声刚落,段淳风“哈哈”一声大笑,道:“岭南羽士,这可得要多亏你的琴声,若不是你的琴声相助,我也不会这么快领悟逍遥神剑的最后一层心法。你不是极为自负吗?好,你就先尝尝我这三剑的厉害。”语气一沉,喝道:“阿室罗卢吉耶,婆伊恒烁钵写!”一指点出,无形剑气射向对方。
岭南羽士见了来势,微微吃惊,急忙拨动琴弦,一道无形真气如飞刀一般迎向剑气,只听“砰”的一声,段淳风竟丝毫不落下风。
方剑明见了,心头惊疑,就在这时,段淳风连发了两剑,威力均在第一剑之上,岭南羽士虽然接了下来,但看的脸色,接得不是很轻松。
“姓段的小子,你从何处学来的佛门武功?”岭南羽士看出了一些蹊跷。
段淳风冷笑道:“谁说我学的是佛门武功?”
岭南羽士一怔,道:“你的‘逍遥神剑’虽然看似练到了第十层,但绝不是正宗的段家武功。”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宝珠,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宝珠双手合十,与方剑明走到近前。
“贫僧宝珠。”
岭南羽士听后,呆了一呆,有些感慨的道:“大师佛门武学早已登峰造极,佩服,佩服。”将眼光定在方剑明身上,缓缓的问道:“小友贵姓?”
方剑明道:“在下方剑明。”
岭南羽士仔细的看了看他,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声,脸色有些黯然,道:“老夫学琴多年,对于乐道,一向自负。方少侠如此年少,竟有这等修为,岂不愧煞老夫?唉,罢了,罢了,我连一个少年人都打不过,何谈再也张三丰相较雌雄。”
只听有人“嘻嘻”一笑,道:“我道是那个老儿在此弹琴,原来是你这个岭南羽士,你不是早就见阎王去了吗,怎么还活在世上?”
随着话声,上官无错的身影从远处晃落到近前,紧跟着,一群人各自展开身法来到山上,内中竟有百里兄弟。
原来,百里兄弟被方剑明废了大半功夫之后,心灰意冷,哪里还有在江湖中混下去的脸面,上官无错从方剑明哪里得知两人的下场之后,要两兄弟也上了船,并忠告他们不要再与血手门的人来往。两兄弟捡回了性命,又坐上了对方的船只,更加不敢有一丝异心,打算回到陆上之后,隐迹江湖。
当大白鹤领着船只到了岭南羽士所在的海岛边时,正是岭南羽士和圣母四人较量琴声的时刻,那两艘扶桑人的船只上本来还有三十几个扶桑武士,但因为琴声传来,虽然距离远,个个也觉得浑身无力,人人趴在船上,堵住耳朵,方剑明等人的来到,对于他们来说,颇有些天外来兵之势,要制住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与方剑明一块乘船来的人,除了龙碧芸、白依怡、白依人、东方天骄、祝红瘦五女外,还有黑袍、龙碧芸的丫鬟小红、宝珠、上官无错、晁烈、段彦宗、陈锦蓝、黄升、风尘四侠、钟涛、雷柔、牛保山、百里兄弟等人,船上的指挥,则是雷海和马河,两人身边就带了两个亲兵,因此,船上除了以上这些人外,就只剩下一干水手,虽然只有一条船,但足够他们乘坐的了。
临走之前,王保仔特来找方剑明,请求方剑明给他解开禁制,幸亏他来提醒,不然,方剑明大概会把这事忘了不可。其实,王保仔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禁制,只是方剑明吓唬他而已,不过,方剑明为了让他安心,煞尤其事的在他身上胡乱拍了几下,王保仔自以为解了禁制,对方剑明是感激不尽。说也奇怪,他本该是埋怨方剑明才对,到了最后,竟把方剑明当作了大恩人。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不是方剑明,他只怕要死在官兵的手上,就不要说将功赎罪,甚至当官发财了。
至于那批珠宝的事,都被龙碧芸安排好了,也不知道她跟朱祁嫣说了些什么,反正方剑明只知道朱祁嫣已经答应帮他处理那批珠宝,定要让它们用到实处。对此,方剑明不禁产生了一些疑问,龙碧芸虽然是副盟主,但她与朝廷没有什么接触,和朱祁嫣也仅仅是“泛泛之交”,朱祁嫣会这般快答应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他问过龙碧芸,龙碧芸笑而不答,只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方剑明见她不答,便也不再问了。
上官无错到了近前,看了看那两个坐着死去的扶桑琴道高手,道:“岭南老儿,你杀人的手段丝毫不比当年啊,若不是方小子及时出手,剩下的人只怕都要被你的琴声震死。”
岭南羽士冷笑道:“这是他们自找的,可惜的是,老夫也上了这个小子的大当。”说完,伸手一指段淳风,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脸上不禁有些微怒,深深注视了上官无错一眼,道:“你是何人?”他的眼睛虽然只看着上官无错,心里却惊奇的道:“奇怪,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上官无错从怀里摸出两枚麻雀,互相敲击,声音异常刺耳,笑道:“老赌才。”
岭南羽士脸一沉,道:“在老夫面前,你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焉能称老?”
上官无错讥笑道:“岭南羽士,你也不要倚老卖老,当今天下已不再是老一辈的天下。上官无错这个的名字,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吧。”
岭南羽士见他玩弄着麻雀,又听到了“上官无错”四个字,深思一会,脸色微微一变,道:“昔年,张士诚帐下有一个精通麻雀的武林异人,莫非就是你?”
上官无错大笑道:“这种事还提它做什么。”
岭南羽士“哼”了一声,摆起主人的面孔,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来了这么多英雄人物,你们来此作甚?”
没等方剑明等人说话,段淳风“嘿嘿”一声冷笑,道:“他们是来找我的。”话声刚落,圣母从地上一跃而起,冷冷的道:“也是来找我的。”紧接着,池田武志和小野一郎也站了起来,将伊藤次郎救醒,两人扶着伊藤次郎,没敢离开,一个岭南羽士已经够让他们受的了,何况还有这么多中原武林高手。
白依人见了圣母,面色有些发白,张张口要说什么,圣母却抢先对方剑明喝道:“姓方的小子,想不到你们也会到这个岛上来。好,我们之间的恩怨,总该有个结束,今天就在这里解决了吧。”
方剑明还没有开口,陈锦蓝和黄升齐声大吼,不顾方剑明的劝阻,朝圣母攻了上去。一人使剑,一人使判官笔,左右夹击,势如猛虎。
“呛”的一声,圣母拔剑出鞘,接下两人狂风暴雨般的招式,一边打,一边冷笑道:“两个恩将仇报的家伙,当初若不是我保下你们,你们两个早被无法无天打死了,更不要说娶妻生子,你们要找死的话,我成全你们。”
说着话,“玄阴神功”贯入剑内,剑身发出冷气,三尺之内,着物即冻。当下,三人就在场上打了起来。
很快,陈锦蓝和黄升攻了数十招,休说击伤圣母,就算接近她的身体也是异常困难,对方剑上的寒气实在太吓人,一旦靠得太近,身形都会受到影响。
这些年来,两人因为受控,斗力是增强了不少,但武功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两人联手对付圣母,久战不下,心中的所有恼恨瞬时涌出,抱着同样的心思,齐声长啸,舍身扑向圣母,竟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招式。
方剑明正待上前,宝珠却早他一步掠了上去,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招式,人影纵横之中,只听“轰”的一声过后,圣母的身躯摇摇晃晃的退了几大步,宝珠双手拉着陈锦蓝和黄升退出丈外,随后,他双手一松,两人不由自主的退到了方剑明身边。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三位请听老衲一言。”宝珠双手合十。
圣母心里惊怒交加,厉声道:“老和尚,先前你曾帮过我,我不想与你为难,你若插手此事,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宝珠道:“女施主有何怨气,只管朝老衲施来便是。”
圣母见他不闪开,陡然大怒,一剑刺出,剑光闪耀,剑身未到,寒冷的剑气业已袭至,宝珠宝相庄严,并不躲闪,剑气到了身前五寸,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岭南羽士看到这里,心里大惊,暗道:“这宝珠和尚的修为竟似在我之上,天下之大,当真是藏龙卧虎。”
眼看剑尖就要刺中宝珠的胸膛,只听“当”的一声,圣母只觉虎口疼痛,手中宝剑险些脱手飞出,一股反震之力传来,身躯旋转着退出了数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位。外人虽看不见她脸上有何表情,但都猜得出她肯定是惊住了,场上的所有人,哪个又不是被宝珠的神通惊住了呢?圣母的“玄阴神功”在宝珠面前,简直就没有任何用处,两人武功的差距,至少要在十倍以上。
“女施主刺了老衲一剑,请暂且息怒,老衲有话要说。”宝珠双手合十,面向段淳风,道:“段施主,你多次潜入雷锋塔,老衲不怪你。可是,你拿走了塔内的一本佛经,还请你把它交还老衲。”
段淳风阴沉沉一笑,道:“老和尚,你好不狡猾,我拿去的分明就是一本假的。”
宝珠道:“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段淳风怒道:“老和尚,你少在我面前打禅语,我不吃你这一套,我要是不交出来,你待怎样?”
宝珠道:“段施主若执意不肯,就请施主坐下来凝听老衲几句肺腑之言,或许会迷途知返。”
段淳风仰天大笑,道:“荒谬,荒谬,就算你真的是金刚不坏之身,但我现在武功大进,难道还会怕你不成?”说完,一指点出,一股无形剑气射向宝珠。没等宝珠出手,段彦宗踏上一步,亦是一指点出,两人的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两股剑气相撞,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身躯均是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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