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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六~八章 施公子

    杀人做饭,刑虐洗碗,战斗之余品美酒,审案过后弄琴,种花植草,雕刻绘画,他能把木头或钢铁修理出一朵花,也能拿几根玻璃试管,再去普通商店买些常见化学品,便能鼓捣出纯度极高的毒品。

    这种人是不会饿死的。做间谍,就肯定是最优秀的间谍,拿着ACW,就肯定是战场上最好的狙击手,如果退伍去混文艺圈,肯定是最红的明星,去写书,作品肯定能在票榜上排第一,就算去做鸭,也一定是联邦里最贵最好的鸭。

    这就是施清海,施公子,一个出身贫寒却格外清贵的家伙。

    ……

    按照惯常想法,施公子这种人应该过着寻常人想像不到的愉悦幸福日子,然而事实上从读书时期开始,他的人生就被迫进入黑夜,那种潜藏匿行无人相伴的孤独感,其实并不怎么舒服。

    为什么会选择这条道路,当年在给许乐的那封长信中他曾经提到过一些,因为死去的双亲,因为那场失败的官司,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文艺圈最俊美的男人们最后总是被发现是同性恋,是因为对他们来说,要找漂亮女人实在太容易,容易到有些生腻。

    生命总是需要有些挑战性的,那么找同性去爱这种依然挑战很多人观念的事儿,自然成了他们潜意识里向往的点,就是如此。

    同理,能够很轻松活到幸福自由如意,能够轻松获得物质保障的人,往往并不如何看重物质,反而更注重精神上的追求。

    要知道革命队伍里向来两种人最多:一无所有的和拥有太多的。

    ……

    英俊的革命者施清海,一直在暗中进行调查,尤其是在许乐被放逐出首都星圈后,他默然将这件事情挑了起来。

    虽然他对西林钟家没有任何感情,但他对幕后的那些黑手非常感兴趣,自从胖胖的老师从HTD局破窗跳自杀后,这种兴趣一直浓郁,未曾清淡,除非把那些家伙全部逮住或者杀死。

    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回到首都星圈后,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外围进行情报收集工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穿着连帽风衣行走在大街小巷人群中时,总能感觉到好像有目光自背后投来,没有什么情绪地盯着自己。

    施清海明白这是一种职业病,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当他掌握越来越多隐密,越来越接近真相时,越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灭口,也许并没有什么人发现了自己,但这种紧张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甚至最后会产生幻觉。

    所以他加强了有氧运动锻炼和乳酸类食材的摄入,以减轻自己的焦虑程度,只是有些可惜最近这个月租的公寓楼下的酸豆奶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

    用金属匙挑着稀稀的酸豆奶,不悦地低声咕哝着什么,穿着紧身运动背心的施清海,看着电脑光幕上反射的自己身影,不由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怎么看上去越来越像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

    为了避免看到光幕上那个系头巾,穿紧身运动衣,吃酸奶的娘娘腔男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电脑,看着光幕上的结果,他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酸奶瓶。

    兼容组装工作台经过一晚上的不间断破解,终于打开了那份档案口施清海胡乱扯了几张纸巾擦掉唇边的酸奶,赶紧坐入椅中,取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将烟盒搁在桌上。

    看着档案排头那个醒目的徽记,施清海的眉尖蹙了起来,下意识里低头看了一眼烟盒,多年来,他习惯抽这个牌子的香烟,当年隔着铁门递给许乐的第一根烟,也是这个牌子的,烟盒上烫绘着三个清晰的7字。

    电脑光幕档案上那个徽记则是三个清晰的1字。

    三一协会。

    对于联邦逾百亿的公民来说,联邦最好的中学是首都大学附中,这个宪历最难考的高等院校是第一军事学院,无数天才人物和顶尖精英云集这两所名校之中。

    如慕有学生能够以首都附中第一名毕业,又以第一名考入第一军事学院,数年后再以第一名从军事学院毕业,那他便能进入传说中的三一协会。

    和临海州名校中的俱乐部比起来,三一协会的历史并不如何悠久,但如此严苛甚至有些恐惧的入会条件,为它披上了一身神秘的外衣。时至今日,联邦三一协会的会员不过廖廖十数人,大部分都已经相当年长,走上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军队里很多人知道,当代名将杜少卿就是三一协会的成员,但很少有人知道,联邦副总统弄伦,联邦参谋朕席会议主席李在道,是三一协会的老会员。

    ……

    施清海对三一协会这个词语并不陌生,……因为他自只正是廖廖可数,有资格进入三一协会的人,只不过当年因为要去青龙山接受特训,他和那封神秘邀请信错肩而过,后来的人生又发生了太多事情,竟是没有接触过这个组织。

    三一协会会员名单,如果有心人去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事实上如果不是许乐给出了那几次会议的准确时间,施清海也无法将联邦中的黑暗势力与这个协会联系在一起。

    看着光幕上快速闪过的文字列表,施清海皱着眉头,吸着香烟,一言不发的沉默。

    从档案中可以看到,这些年来三一协会会员们的聚会次数非常少,而且和许乐提供的那三次所谓同学会时间地点,刚好重合。

    这意味着什么?

    “当年你们要把小爷吸纳进组织,小爷现在查案子至于这么困难吗?”

    施清海叼着烟卷,含糊不清,幽怨无比地埋怨着光幕上的三一协会,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将关注的重点从偷窃到的会务行程转移到相关的冗杂单据上。

    高二就已经考取三大区共同核发注册会计师,只需要拿着学历证明就能拿证合法做假帐的他,最终因为无比厌懵学徒一年的混帐规矩,而没有走上用数字欺骗联邦富人的犯罪道路,但凭借着扎实的相关知识,要从三一协会并不复杂的财务帐据中找到线索,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

    从一个抬头为办公室附票的帐单上,施清海开始向深处挖掘。他有些兴奋地搓了槎手,坐到了另一台复合运算工作台前,开始入侵开户银行的电子系统。

    因为帐单统存服务在电子系统安全体系中并不是一级保护对象,所以被军校、联邦调查局、青龙山反【zheηgfu】军三方电脑高手集体培养出来的施清海,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便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答【an】。

    从宪历六十一东起,有人长期在首都特区大楼对面的公寓楼中,长期租住了两个房间。

    这个地址,施清海曾经从麦德林手下那位喜欢穿灰毛衣的中年人。中听到过。

    他怔了怔,轻轻吹了声口哨,将烟卷摁熄,从椅子把手中抽出口令磁储盘,插进工作台,然后连上了联邦调查局的二级监控网络库——他离开联邦调查局多年,但事实上,从来没有真的离开过。

    宪章局地下的联邦中央电脑需要保护公民隐私,联邦调查局这种【zheηgfu】部门却似半从来不关心这一点,所以他能够查到很多东西。

    那栋公寓楼果然就在国防部大楼的对面,隔街便能看到培训中心。想到当年临海州体育馆事件之后,十几名第二军区的少壮军官就在这个中心里纷纷自杀,施清海的眼睛眯了起来,像老鹰般盯着光幕上的录像资料,平静却像是随时可能扑杀出去。

    街道二级监控摄像头,安静地播放着公寓楼大门的画面,春天路过的红衣少女,秋天落下的卷卷树叶,英俊的国防部军官带着偷情的秘书,垂垂老矣的市民拉着拐杖摔倒在雪中。

    临海州刺杀发生在宪历六十八年新年演唱会,所以施清海把时间放在宪历六十七年以前,而且选择的是十二倍速随机跳进,可即便如此依然播放了很久很久,他才看到那个穿灰毛衣的中年人。

    “又见面了,你家小孩儿活的挺好的。”施清海按下暂停,望着那个被自己用血腥手段杀死的家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然后继续往下搜索。

    整整一夜时间,他坐在电脑光幕前,观看着这些材料,没有厌倦,不会烦躁,平静而细致,不会有丝毫遗漏。

    直到窗外天光渐起时,他终于在光幕上看到那名军官竖着羊风衣领,缩着肩膀从公寓楼里走了出来,军帽一角隐隐可见此人的头发是榨红色的。

    施清海的眼瞳微缩,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用力吸了两口。

    跟随着那名军官的脚步,施清海在视频数据库里快速选择区间,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用遍布街巷的探头,跟着军官的步伐再次走了一遍,非常幸运的是,他没有走丢,一直跟着那位军官坐上汽车,走下地铁,爬上山坡,然后回到某处不起眼的民宅。

    整整一个下午,那处民宅没有人出来,只走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一位满头黑发的军官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了出来。

    放大画面再进行锐化,施清海拍拍因缺乏休息而发麻的脸,眯眼望着那张脸,微笑打着招呼:“西门谨,你好。”

    一台破烂的货车,停在草地边。戴着灰帽子的施清海,看着街对面那间民宅,下意识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点燃一根三七牌香烟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谁?”电话那头很热闹,像是什么市场之类的地方。

    “我。”

    施清海倚着车窗,三根手指捉着烟头,轻轻晃着。

    “噢,什么事儿?”

    “我要进去了。”

    “去吧。”电话那头顿了顿,加了句:“注意安全。”

    施清海挂断电话,将烟头碾熄,背上专业的清洁公司标准箱,吹着口哨,低头向街对面的民宅走去,眼角余光瞥向数百米外的那个烧烤摊子,忍不住笑了笑。

    能够找到西门谨曾经用来中转的民宅,看上去或许并不是太困难,事实上难度却相当大。施清海使用了自己注册会计师,电脑高手,入室盗窃好手三方面的技能,才能花上一整夜时间,找到这里。

    还是那句老话,施公子是无所不能的,除了生孩子。

    关于这棒他暗中调查多年的案子,他所需要做的,是找到相关的证据链,然后经由许乐的手交给总统官邸,而不用去操心后续的执行问题,至于司法部或者地检署会怎样做,不关他的事。

    草地里的民宅越来越近,看了一眼窗根上的灰尘厚度,确认这个据点并没有被那些人放弃,施清海被覆在阴影中的秀眉轻轻一挑,又看了几百米外的烧烤摊一眼。

    他习惯一个人工作,但由于今天面对的是铁七师的高级军官,所以他在街区外面扔了一个风铃,以加强安全。那串风铃是他在青龙山的下属,二人配合多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许乐之外唯一能够让他信任的家伙。

    他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用很快的速度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有床头夹缝里散落着的灰尘以及灰尘中的红褐色发丝,很陈旧的发丝,哪怕这间房子被扫打过很多次,却依然顽固地留了下来。

    这间民宅装修的很简单,但所用材料却有与外表不符的昂贵,施清海一边戴着手套,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如果一名校级军官能够拿这么多的津贴,联邦再也不用发筹征兵工作。

    事情办妥后,施清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吹着口哨,真的开始替西门谨打扫房间,他打扫的很认真,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明着告诉房间的主人有人来过,却将来过的痕迹完全清扫干净。

    这种做派其实有些嚣张,只不过几年来的调查终于到了尾声,而且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施清海的心情相当不错,尤其是看到西门谨的酒柜后。

    十几种联邦最昂贵的名酒,陈列在避光的酒柜中,其中有他喜欢的文俊布兰迪宪藏三号,橡木珍珠红,甚至还有一瓶他大爱的青手烈酿。

    施清海从酒柜最里面困难地拿出青手烈酿,倒入杯中,感慨道:“我错了,如果联邦军官能拿这么高的津贴,我们需要发愁的是会有太多年轻人抢着去当兵。”

    “敬了不起的自己,敬有品位的西门。”

    将杯中淡青色的酒水饮尽,他惬意地叹息了一声,将酒杯处理掉后,很平静地转身离开,就像一个真正的清洁工人。

    ……

    拥有三十几份专业证书的施清海,很理所当然地拥有联邦司法证书,依据他的法律知识和对联邦数十个判例的深入研究,他确认自己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已经足够总统阁下和许乐,把拜伦先生还有那一帮子愤怒中年人送进监狱里,并且再也无法出来。

    所以他很开心地找了一个间小酒杯,要了杯酒放松地饮着,开始思考明天飞回南边海岸边,是应该找位姑娘,还是继续尝试说服邹郁带着孩子一起去秘密度假。

    想到那位部长家的千金,他的眉头好看地皱了起来,自嘲地耸了耸肩,余光确认酒吧里没有人在注意自己,才取出电话拨通了许乐的号码。

    因为西林大区太遥远的缘故,无法像上林三颗行政星之间一样保证即时通讯,施清海对着延时录音习惯性嘲笑了许乐几声,然后正准备说入正题时,眼瞳却不知为何骤然一缩,声音戛然而止。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透明的酒杯,轻轻舔了舔上唇,左眉中间像愁闷的山峰般拱了起来,薄唇微挑,说道:“这酒味道真差。”

    能清晰感觉到舌苔变的越来越厚,能感觉到牙齿中间隐隐有微咸的味道渗出,像是上火,其实不是上火,如果任由情况发展下去,牙根的出血症状会越来越厉害,味蕾会在六个小时之后完全丧失作用。

    施清海面无表情盯着透明的玻璃杯,确认不是抹在这个杯子上,而是藏在那间民宅里喝的青酿里。

    毒药叫异种天仙子,无色无味,进入人体后,会对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造成极大伤害,而且因为吸收速度和发作时间的奇妙落差,很难被人发现和详止,这种药物还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昂贵,昂贵到难以想像。

    就像他的那把ACW…。

    这些是施清海在一院,在联邦调查局,在青龙山学过的知识,但他从来没有想像过,有人居然会用这么贵的毒药来杀自己。

    “大意了。”他轻轻放下酒杯,自嘲地耸耸肩,说道:“而且也太浪费了。”

    拿出钞票放在桌面,他看似平稳,实际上很快地离开酒吧前堂,走进没有多少人的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桶牛奶,抓起一块生姜,然后转入厕所。

    走进厕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部肌肉有些松驰的倾向,最麻烦的是视线明显有些模糊。

    他抱起牛奶桶大口喝着,然后拧开水龙头,大口喝着清水,再然后跑到隔间处,用力拉开门,礼貌请里面那位没来及提裤子的服务员离开,低头看着马桶里的粪便,手指往咽喉里一插。

    哇的一声,一道清水混着牛奶的混合液体吐了出来,直到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吐光,直至吐出了青黄色恶心的胃酸,施清海才艰难地直起身体。

    他马上将生姜塞入嘴里,大口用力地咀嚼着,任由那些辛辣的姜汁,通过受创严重的咽喉,进入空无一物的胃,那种痛楚感瞬间弥漫全身。

    有些踉跄走出酒吧后门,施清海抬起右臂,用精致的正装袖筒擦掉额上的汗水,跌跌撞撞地贴着墙根向巷外走去。

    前面似乎有两个醉鬼正在撕扯着什么,然后将施清海的身体裹胁在了一处,没有纠缠太久,便听到两声沉闷的噗噗闷响。

    装醉的联邦特工倒在了地面,身上鲜血喷涌,手里握着冰冷的H手【呛】。

    施清海用左手把湿漉的头发梳拢上去,右手握着湿漉的手【呛】,眯着眼睛望着墙那边的高楼,知道狙击手就在那边。

    ……

    首都特区北城一条安静的街道,春意盎然的绿地上有花枝正在招展,偶尔有几【pian】孱弱的花瓣被和风拂落,在地面微微滚动着,来到街畔的咖啡馆旁,别有一番风景。

    除了参谋朕席会议主席,李在道将军于上月底正式从迈尔斯上将手中,接过了第一军区司令的职位。如今的他依然像以往很多年那样,习惯在一院后门这间咖啡馆里喝下午茶,让忙碌的大脑休息【pian】刻,只是身份地位毕竟不一样,精悍的持枪警卫虎视于侧,阳伞四周自然没有太多普通食客。

    “刚收到的消息,目标已经进入节奏。”联邦第一军区持种军战室主任,有些拘谨地坐在李司令对面,低声汇报道:“为了避免宪章记录漏洞,我室动用特殊基金,选择使用该药物,该药物目前还没有任何解毒剂生产出来。”

    戴着眼镜的李在道将军,缓缓抬起头,平静看着这位忠诚的下属,淡声说道:“这些细节需要汇报给我知道吗?”

    “抱歉,司令。”持战室主任惶恐立正,敬了军礼之后马上离开。

    “协会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把施清海当一回事,认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宪章局代理局长崔聚冬轻轻搅拌着咖啡,轻声说道:“但我从来不这样认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知道他马上就要死去,我感觉非常轻松。”

    李在道将军没有抬头,继续安静地阅读着报纸。

    “可没有办法完全轻松,甚至想到施清海死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忽然心情变得无比沉重,许乐上校会怎么反应?他就这么直接拒绝了去帝国的任命,说明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就在西林,回S1用不了几天。”

    崔聚冬静静看着杯中旋转不停的褐色液体,说道:“是的,拜伦先生说的对,我们就是联邦,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一个自然人身上,可……许乐上校不是一个普通的上校。”

    “不要忘记,他拥有宪章局第一序列权限。”

    崔聚冬抬起头来,盯着李在道将军说道:“作为一个在宪章局工作了一生的人,我有责任提醒您和其他的人,根据这几年的测算,我确认许乐上校的权限甚至超过了总统先生,这很恐怖。”

    “我不想许乐上校因为这种权限而过于自负,从而走上错误的道路,所以我建议崔局长您应该从内部着手,弄清楚为什么中央电脑会授予他如此高的权限,以及找到随时可能解除他第一序列权限的方法。”

    “很困难。”崔聚冬回答的很直接。

    李在道将军抬起头来,目光离开报纸,平静望着崔聚冬,说道:“好吧,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我的推测不出错误,我来负责处理此事。”

    张小萌从议会山石阶上走了下来,依然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她,此刻的脚步碎而快速,黑框眼镜外的眉眼间有着淡淡忧虑。

    做为青龙山反【zheηgfu】军驻S1的重要工作人员,她已经在议会山工作了几年时间,联邦新闻媒体虽然还时常采访她,把她称为青龙山之叶,但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夸张,也没有人知道,她这几年已经在暗中将那位传奇情报领袖的工作全部接了下来。

    “我不管危险有多大,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两个人找到。”张小萌表情忧虑中夹丝坚毅,对电话沉声说道:“这是命令。”

    就在今天,青龙山在联邦内部的那【pian】深海忽然有了一些令人不解的波浪,如今的她是这【pian】深海的看护者,但非常清楚深海里有些大鱼是她无法掌握的人,比如那位向来对她很有意见的施清海,但问题在于,来自所有情报渠道的回馈,似乎都在预示着,这【pian】波浪就是冲着那条大鱼而去。

    坐上专业,张小萌眯着眼睛盯着窗外的街景,实际上却是盯着透明的玻璃镜【pian】。

    青龙山四科的工作效率果然出色,不到十分钟,最新的情报就递了回来,一排字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框眼镜的正中。

    “施清海在哪里?”

    穿着灰色风衣的张小萌,脱掉小臂上的长手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看站在房间角落里的那个人,说道:“我的时间不多,希望你抓紧一点。”

    四名面容普通的男子握着手【炝】分别控制了房间的通道,被逼站在房间角落里的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衣衫前染着一些烧烤酱汁的痕迹,还有一股子葱花味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小萌平静地将手套放进随身的提包中,说道:“他究竟死了没有?”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就变得没有什么意义,那名浑身烧烤味的男人耸肩说道:“应该死了吧,对方的布置没有什么漏洞。”

    “为什么?”张小萌望着他,耸了耸肩,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烧烤摊上归来的男人神经质的笑了笑,说道:“大家都是同事,他可以到处去泡妞,我就只能天天做烧烤,他做大事,我就只能做小事?”

    中年男人看着张小萌,嘲笑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他那把ACW是我找到,他有很多情报,也是我找的,凭什么他就这么嚣张,我就只能当今乖孙子帮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施清海向来习惯一个人干活儿,唯一信任的风铃就是你。”张小萌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信任?”

    男人漠然地仰着头,没有说话,直到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呼吸才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脖颈处青筋毕露,大声说道:“你不能杀我!”

    “我是四科负责人,凭什么不能杀你?”张小萌握着精致的小手【炝】,没有什么表情问道。

    “我呸,我们替头儿出生入死,凭什么他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男人嘶哑着声音说道:“至于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凭什么杀我?”

    张小萌耸耸肩:“出卖自己的同志,和联邦【zheηgfu】的特工合作,还需要更多的理由?”

    男人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最终放弃,大声说道:“好了!好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大,来的这么快,这件事情很简单,施清海是叛徒,他已经脱离了组织,所以委员会决定和【zheηgfu】合作,把他清除掉。”

    “具体的任务指令在我的电子笔里,你们随便检查,我可是有委员会的直接授权,如果不是要保密的关系,我早就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草】!”

    说完这段话,男人恼火地推开面前的手【炝】,走到冰箱前拿出水瓶,大口大口地喝水,以化解先前的紧张和此刻的窘迫。

    房间里四名青龙山四科职员皱眉互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委员会那些老人们居然会和联邦【zheηgfu】合作,去对付组织内最强最隐秘的那条大鱼。

    “你们先出去吧。”

    张小萌放下手臂,对四名下属挥了挥手。

    冰箱旁的男人抹去下颌处的水滴,冷笑望着她,说道:“以后做事不要太冲动,我们这些干活儿的人就像烤茄子一样,绝对不能用急火。”

    “嗯,明白了。”

    张小萌举起枪抠动了扳机,精致的小手【炝】发出一声清脆的膛爆声。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眉心多了一个秀气的血洞,手里的水瓶四处泼洒,哐哐当当,最后落在昨天剩下的烤茄子上,将那些凝结的葱花重新冲散。

    张小萌走出门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下属们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动,就像是没有听到房间内的枪声,警惕地走在她的四周,护送她向巷口走去。

    “许乐,施清海出事了。”

    ……

    夜晚的陆军总医院,每幢楼宇间泛着淡淡的舒服的白光。

    历届总统和前不久刚刚去逝的军神李匹夫,最后都是在陆军总医院医疗小组的注视下平静离开这个世界。白玉兰陷入昏迷多年不醒的家人,也是在这家医院的特护病房中。当年七月流火之时,郁郁在这家医院里替施清海生了一个儿子,虽然父亲一栏填的是许乐的名字。

    施清海并不知道这个细节,但他知道这是联邦最好的医院,而自己现在所需要的某些军用药物,大概只能在这里才找得到。

    在杀死六名联邦特工之后,他离开了那【pian】街区,在路上,换了一身全新的衣物,将电话手表之类任何可能被植入定位芯【pian】的东西,全部扔进了地下水道中,然后才悄无声息地走进陆军总医院的后门。

    淡淡的幽蓝光芒从那个神奇的小仪器里发生,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来自折射,没有透出织物,却成功地瞒过了医院森严的芯【pian】扫描定级。

    按照医院住院部索引,施清海艰难地挪动着小腿,走进了一间护士休息室,靠着墙壁难受地急促喘息,知道对手是联邦【zheηgfu】的人,自然不能用真实身份登记求医,而那些管理混乱的黑市医院,却又根本没有能力治疗,不,哪怕仅仅是缓解毒素的入侵。

    陆军总医院的待遇非常好,夜班护士都有自己单独的休息间,施清海当然不知道这间体息间的主人是谁,但从整齐的摆设和精巧的饰物,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姑娘。

    施清海脸色苍白,嘴唇上的腊黄色看着非常诡异,他深深呼吸一声,用力撕开被血水打湿的新裤子,看着血肉模糊的弹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些联邦特工从手法上来看应该属于军方而不是联邦调查局或特勤局,下手犀利,最关键的是悍不畏死,战斗力惊人。施清海在中毒之后,连续格杀数人,终究还是被击中了一枪。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今年轻护士哼着歌曲走了进来,正准备脱掉粉色的护士制服,忽然间她发现自己的床上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那张清秀的面容骤然变色,细微几粒雀斑似要随着尖叫声一起飞了起来。

    然而休息室内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一【pian】安静。

    一分钟后。

    “不用害怕,我是好人。”施清海缓缓收回堵在女孩儿嘴唇上的那根食指,温柔解释道:“我知道出现的有些唐突,请你原谅,实在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施清海坐的太稳,显得从容不迫,磊落光明,也许是因为他笑的太迷人,如桃花盛开于春风之中,让人生出不丝毫猜疑,也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平缓,轻柔地像是柳树在湖面轻轻拂动,也许只是因为施公子长的实在太英俊,英俊的程度到了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个坏人,更没有人相信以他的长相还需要去劫色。

    所以那位长着几粒可爱雀斑,面容清秀的小护士,虽然刚才那瞬间已经被吓得眼眶含泪,却异常奇妙地就被一根无力的食指封住了将要脱口的尖叫声,神情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你好,这是我的证件。”施清海艰难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证件,递到小护士的面前,微笑说道:“我隶属于第一军区特种军战室二处,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所以来到这里。”

    护士姑娘确认证件没有什么问题,警惕而不安地看着他,说道:“那我去替你喊医生。”

    终究还是不敢和一个陌生人呆在狭窄单独空间中,哪怕他长的再好看,没有尖叫已经算相当给面子,护士姑娘很想马上离开。

    但施清海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捂着胸口,抿着薄嘴,哑声说道:“不能登记,不能让人知道…因为我执行的是秘密任务。”

    护士姑娘蹙着眉尖,紧张地看着他和他身后那把明显可见的手【炝】,脚步缓缓后退。

    施清海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低声继续说道:“你已经查过我的证件,但我的证件不能用于登记,因为那样就会曝露我的真实身份,同时我所调查的对象,在【zheηgfu】内部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这听上去是不是太荒著可笑了?”他忽然抬起头来,很疑惑地望着她问道:“因为太像电影里面的台词。”

    护士姑娘被他抬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这句话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再次警惕,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摸到了把手上面。

    “听上去确实很荒唐。”施清海苦笑说道:“现在新闻媒体都已经没有人报道这件事情,人们早就忘了。”

    “什么事情?”护士姑娘好奇问道,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握住门手的动作,这是一个虽然有些花痴但足够聪明的姑娘。

    “这个不需要保密。”施清海痛苦地低声咳嗽两声,当着护士姑娘的面将手【炝】塞进被褥下面,低声自嘲说道:“我在查西林的案子,古钟号的事情。”

    一阵沉默后,护士姑娘问道:“许乐上校曾经查过。”

    “是啊,所以他被驱逐出了首都星圈。”施清海沉重说道,心里痛骂着那个小眼睛男朋友。

    “可我帮不了你什么。”护士姑娘很坚定地说道:“你的伤口在流血,我坚持应该喊医生来替你包扎。”

    “护士小姐,我选择你就是在赌命,我在总医院的事情,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如果让别人知道,我赌输,命就没有。”施清海肃然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你坚持去喊人,那能不能让我离开。”

    护士姑娘手掌轻轻扭动着门把手,看着面前这个英俊迷人的联邦军官,心情有些紧张,有些不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施清海所说的这些真七假三的谎言固然是关键,但刚才说过,他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所以他直接昏了过去。

    护士姑娘愕然望着昏迷在床上的男人,看着他如花般的眉眼迅速黯淡,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根本忘了转身离开。

    ……

    十分钟后。

    “少校,刚才看证件,只有公民编号,没有姓名。”

    “我们是特战室,经常需要伪装身份,所以姓名经常换。”

    清秀的护士姑娘鼻梁旁的雀斑可爱地挑了起来,她不安地望了一眼门外,又低头继续替施清海腿部的伤口止血,小心翼翼问道:“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真的那个。”

    施清海舒服地半绮在护士姑娘的休息床头,微笑回答道:“我叫公子施。”

    “龚子思?好复杂的名字。”护士姑娘抬起头来,望着他微笑说道:“叫你老龚好不好?”

    施清海眯起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笑眯眯极缓慢地回答道:“好啊。”

    护士姑娘这才发现这个称呼有些问题,害羞地低下头去,半天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将伤口包扎结束,才抹着额头汗珠站直了身体,说道:“只是暂时止血,必须抓紧时间把弹【pian】取出来,不然会出大【嘛】烦。老……龚子思少校,其实既然你肯相信我,为什么不能相信医生呢?只要你说明任务情况,医生们肯定愿意帮你。”

    “医生最讲究规矩,怎么可能允许我不登记?再说如果住在病房里,最后还是会被人发现。”施清海望着她微笑说道:“姑娘,能允许我就住在你的休息室内吗?”

    护士姑娘不安回答道:“可你的伤怎么办?”

    “能不能麻烦你夜里的时候,去取几份手术器械?”

    “你打算给自己动手术?”

    “是啊”

    “你会吗?”

    “喔,我是无所不能的公子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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