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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五十八~六十章 帝国的收割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却叼着烟卷,端着红酒从黑沉的幕布后面露一小脸,风骚却又淡漠地告诉世人,他还活着,并将永远活着。

    除此之外令许乐心情非常复杂的原因,是他有些愕然地发现:那个混帐家伙假死或者远离之后,这个宇宙里居然还有很多人在怀念他,那些人被他的光晕迷惑的头脑发热,眼神发直。

    好在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唇角微翘笑了笑,所以没有疯狂尖叫着冲入帝国的贫民区,拿着手表四处寻问对方的消息直至泪流满面,而是平静地把手表放进口袋里,很熟练的像兰晓龙那般耸了耸肩,双手撑在栏杆上,对着闷热难闻的第九区夜风骂了句心情难明的脏话。

    脏话出口,他的眼瞳微缩,扶着栏杆的双手骤然一紧。

    修理厂院墙外街道上,有一辆极为名贵的汽车呼啸着高速亡命驶来,似乎那名司机听到了他在问候某人的母亲,震惊的失去了方向控制,狠狠地撞到了大门外的硬树干上,发出一声巨响!

    坚硬的树木喀喇折断,烟雾迷漫里能够看到那辆名贵汽车的前脸破损的十分严重,伪装成修理厂工人的抵抗组织战士们,快步冲出厂院,艰难地去扯动已经变形的合金车门。

    车厢里响起一阵暴怒至极的喝斥声,捂着额头满脸鲜血的木恩,这时候根本顾不得身上那件皮贵裘皮大衣已经被撕成碎片,焦虑而粗暴地挥动着手臂,大声说着一些什么。

    许乐眯起了双眼,感受到了某种危险正在靠近修理厂,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楼内跑去,几乎同时,他身后栏杆里的警铃凄厉地响了起来。

    这代表着帝**队已经找到了这处隐秘的据点。

    时间急迫,修理厂内的抵抗组织成员们没有任何时间去道离别,约后会之期,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武器及行囊,然后打开了隐藏在修理平台下方的地道入口。

    “为什么要分头撤?”齐大兵有些恼怒地望着轮椅中的老人,紧握着枪械说道:“您行动不便,应该跟着我们。”

    “因为我们都很重要,所以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帝国如果抓住你们,我这老头子也许就能溜走。”

    沃斯领袖脸上的老人斑在地道幽暗光泽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明亮,他温和地望着下属们,说道:“帝国从来没有抓住过我,这次也不会。关于逃跑的经验,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没有我丰富。”

    抵抗组织的战士们都笑了起来,这种生死当前却依旧轻松自信的气氛感染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许乐,他默然想到,地下抵抗组织就像青龙山反政丅府游击队一般,如果没有这种乐观开朗的战斗精神,也不可能在如此劣势下支撑如此之久。

    “再见……”他望着轮椅上那位老人真诚说道。

    “会再见的。”老人微笑点头致意。

    “不用担心,据点经常被情报署那帮狐狸发现,我们经常转移,很有经验。木恩先生那边也不用担心,这间修理厂并没有登记在他的名下,而且我想他应该跑的比我们都快。,、

    正在说话的是木恩黑帮里的得力干将,在阴沉的地道里穿着一件阴沉的黑色正装,看上去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阴险的感觉。但对于一群正在逃避帝**队追杀的战士来说,有这样一个人当向导,反而能让他们的心情变得平静很多。

    顺着修理厂地道向西方狂奔,一行十几名抵抗组织成员裹着许乐没有片刻的停留,他们的反应很快,速度也很快,那些杀入贫民区的帝国部队应该没有办法跟上他们的脚步。一扇陈旧但密闭依旧良好的铁门在身后重重落下,将前后两端的声音和空气全部隔绝开来,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珠的逃亡者们,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放松,木恩那位得力干将扯开衣领,快速地喘息几声,然后取出香烟散发给众人,嘎嘎笑道:

    “我们已经安全,这边用的是另外的通风系统,军队带的电子气味侦测仪查不到我们,所以……战友们,放松地抽吧。”

    在紧张奔跑之后的放松,让众人的心情变得不错,几名抵抗组织的老战士踩着污水吸着烟,低声哼起了小曲,一直黑沉着脸的齐大兵表情也终于松动了些。

    帝国的香烟味道不错,许乐看着从指间升腾飘至身后的青烟,微笑着想道,听着这些帝国人口中重复往返显得格外趣致的小曲,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想要跟着哼上几句。

    然而就在他嘴唇刚刚分开的时刻,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猛烈地将众人推倒在地,摔在了污水之中。

    训练有素的抵抗组织战士们没有惊慌失措,艰难地爬起身来,快速地端起枪械开始布防,同时技术人员开始监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着一张圆脸的抵抗战士震惊地看着腕表上的波纳表,颤抖着声音说道:“东南二点四公里爆炸,传到我们这儿居然这么强……皇贼军这次用了多少当量的炸弹?”

    阴暗的地下道内一片沉默,齐大兵的膝上搁着便携式工作台,幽幽的光芒把他的脸色映的格外铁青,他看着工作台上的远程监控画面,悲伤浮上脸庞。

    一枚非常规当量的导弹,从云层之外飞来,准确地命中了修理厂的大楼偏南部位,剧烈的爆炸瞬间摧毁了修理厂地面的所有建筑,强大的冲击波更是将院墙变成了无数参差不齐的水泥茬儿,恐怖的燃融高温冷酷地将大部分的抵抗战士变成了焦炭。

    浓重的黑烟从废墟里升起,缓缓向着天空飘去,进入贫民区无数惘然民众的双眼,然后渐渐散开,遮蔽了天上热情而自由的阳光。

    修理厂废墟深处的地道被这场恐怖的爆炸直接掀翻,裸露在充满焦糊味道的空气之中,很多具抵抗组织战士的尸首例在其中。微弱的呼喊声,要星的射击声,数十台身躯巨大的狼牙机甲呼啸扑入院中,残忍而冷酷地开始了最后的屠杀。

    满是碎砾和烟雾的修理厂里还有人活着,凄厉的子弹发射声响了起来,穿透黑烟,击打在狼牙机甲坚硬的护甲上,声音沉闷而巨大,却只能溅起几抹小火星,连深刻一些的痕迹都留不下来。威力差距太大的战斗,让抵抗组织零星的火力看上去异常可怜,就像是绝望待死的昆虫,对着是自己无数倍重量的大象,徒劳地喷出几滴毒液,而大象却根本感受不到。

    那台狼牙机甲猛然停住沉重的机械腿,左机械臂上的枪火喷射,恐怖的火力顿时将那面残墙轰成满天飞舞的碎屑,至于墙后的抵抗组织战士,则是连惨呼都来不及发也一声,便成为了肢离破碎的尸体。

    嗡鸣的引擎声,沉重的机甲机械足落地声,沉闷而冷酷的射击声,爆破声,声声令人心惊,因为这些声音里再也没有抵抗组织的枪声和呼减声,渐渐进入这场肃然恐怖的屠杀尾声二

    数十台狼牙机甲在最短的时间内肃清了修理厂内的抵抗,然后迅即分开,占据了这片街区的各个要害地点,其中几台电子机甲开始启动大功率监控设备,试图找到修理厂下方那些繁复地道的走向。

    就在此时,街区后方隐隐有轰鸣的重型工程机甲碾路声传来,里面还夹杂著几至不可闻的轮胎磨擦声音,早已垂垂欲坠的修理厂大门轰然倒下,烟尘渐散之际,载着军帽一脸漠然的怀草诗,在无数严肃战士的保护下,迈步而入,向着南面走去。

    修理厂南面的那堵高墙早已在那枚恐怖导弹的袭击中变为粉末,裸露的钢筋凄凉地垂着平日坚硬的头颅,向寿墙外那面浅浅的池塘。

    那场恐怖的爆炸就在这里发生,此时变成了一个恐棒的勤黑的冒着烟尘的大坑。

    小浅臭池塘里的水早已经被爆炸高温烧灼的一干二净,露出下方陈腐千年的污泥。污泥已经干涸,并且裂开,就像是必漠周边无风贫乏的田地。

    怀草诗站在碎墙焦岸上,负手于后低头看着塘底的裂土,看着池塘前方那条被掀翻的地道,看着那些形状怪异的焦黑尸体,看着残破地道下方那几名还有一口气的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地道被导弹直接炸毁,护送沃斯顾柚出行的六十余名抵抗组织战士,绝大多数瞬间死去,而老人与几名最忠诚的下属因为走在最前方,所以虽也被爆炸震飞,浑身是血地倒于地道残砾之中,却幸运地没有当场死亡。

    不过,这或许也是最大的不幸。

    沃斯老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污泥和血水涂抹的满脸都是,那些显眼丑陋的老人斑和让他拥有贱民人生起点却又勇敢地开始挑战不公秩序的白暂肌肤都已经看不清楚。

    裤子被燃烧的火苗烧成了灰烬,早年在与帝国战斗中瘫颇的双腿被烧的惨不忍睹,黑一条红一条的肌肤上泛荐烟气。

    惊人的意志力让老人没有昏迷,他瞪荐眼睛,看着从地道上方向自己走来的那叮,年轻帝国军官,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虚弱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苍老的右手无力地抓住地面的泥土,似手想要握住什么,去击打什么。

    看守他的帝国士兵注意到他的动作,低下身体重重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响亮的耳光扇的老人脸袋猛然一偏。

    怀草诗挥了挥手臂,示意四周的人散开,她一个人走到沃斯领柚的面前,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很长的时间后,才漠然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怀草诗。”

    沃斯老人满是血土的嘴唇微动,眼眸里泛过一道奇异的神彩,却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是谁。”怀草诗继续漠然说道:“帝国放纵你逃亡这么多年,不是抓不住你,是因为我们需要你去扇动某些人,做些我们不方便做的事情,可如果……真要抓你,你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沃斯老人眼眸里的神彩渐渐淡去,他知道在临死之际,这位公主殿下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什么,那颗早已做好准备牺牲的心脏里渐渐生出些许惘然。自青年时,他便投身于帝国底层民众的解放事业,不知道多少次逃脱出帝国军队和秘密警察的追捕,他领导了七次大大小小的起义或暴丅动,他率领充满热血的学生和农夫们,秘密处死数百名贪婪而残忍的贵族,他受过伤,化名的身份做过牢,却眼睁睁看着解放事业的前途越来越黯淡,却一刻也没有后悔过。

    直至临死的这一刻,听到怀草诗冷漠的这句话,沃斯领柚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能够不停地迷亡,而没有死亡。

    “那个联邦人在哪里?”怀草诗蹲下身体,目光如刀,……你们准备把他从哪里送走?”沃斯老人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那份单属于他的神彩重新回到了眼眸之中,临死之际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自己的一生即便在某种程度上是被皇室利用,然而自己做的事情,总是有价值的。

    “沃斯,以前看你的档案,做为一名皇族成员,我也不禁有些敬佩,因为以前的你,是有骨头的。”

    怀草诗看着老人表情的转化,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眉尖微蹙,厌帐寒声说道:“我们之间的战斗,终究是帝国人之间的战斗,但没有想到,你临到老了,居然会做出如此令人失望之事。”

    “勾结帝国人,出卖自己民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不惜叛国……你不觉得可耻吗?”

    怀单诗的愤怒是无比真实的,躺在地上的沃斯领柚双目漠然地望着高而远的天空,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公主殿下的愤怒,又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决定和联邦合作,究竟是对是错。

    很长时间之后,沃斯老人艰难地偏转头,看荐怀草诗,浑浊的目光中透着丝坚定和嘲弄,沙哑而喘息着说道:“叛……国?这是你们的国,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国……殿下,你能不能找出一个让我们这些贱民去爱这个国的理由?”

    “可你们毕竟都是帝国人,你们生于此,长于此……”

    “这就是蛆虫必须爱粪坑的道理吗?”老人急促地呼吸着,眼神渐渐空洞起来,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身畔的焦土,望着怀草诗说道:“我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不是要证明我有什么了不起,而只是要把我们失去的东西再夺回来,不想继续在粪坑里活下去。”

    “神灵的归神灵,陛下的归陛下,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们这些贱民的?亲爱的殿下,如果你们肯把属于我们的权力还给我们,一定会发现,我们抵抗联邦侵略的决心,比你所想像的更加坚定。”

    “怯懦叛国者的说辞,总是那样的曲线美妙。”怀草诗望着脚下的抵抗组织领袖,淡然做出最后的嘲讽评语,然后转身离去。

    抵抗组织战士们惯常称忠于皇室的军队官员们为皇贼,自己则被称为逆贼,自今日之后,想必又会多了一个通辑令上的罪名叛国贼。沃斯老人领导抵抗组织几十年的时间,在最后的对刻,做出与联邦入侵者合作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虽然凭借他的无上权威,暂时获得了组织大部分成员的认可,然而背叛者的罪名,为侵咯者为前驱的罪行,想必在无论哪一个角度的历史上,都将跟随他和他的组织永远永起……

    这样做真的正确吗?真的……值得吗?老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干涸池塘底部传来的袅袅枪声,结束了他充满斗争精神的一生,也将这个问题留给了抵抗组织的接班人和那些心情复杂的战士们。

    正在地道里拼命狂奔的战士们,自然没有办法听到那记枪声。但是先前远程监控传来的大爆炸画面,以及随后的火势黑烟飞溅的残肢,让他们的心中早就猜到了最坏的后果。

    那位像慈父,不,真的是慈父般带领他们甚至是他们的父辈坚强战斗了数十年的老人,应该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人民的解放事业。

    战士们身体僵硬的看了齐大兵一眼,无声地做出自己痛苦的询问,而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光幕的齐大兵,此时的表情早已因为那最深处的痛苦悲伤变得麻木要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奔跑逃亡的众人没有停下脚步,密集的脚步声在阴暗的地道里持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癫狂的哭喊转过身去试图挽救什么,所有人继续自己的奔跑,沉默的的奔跑。

    黑暗的地下水道不知尽头,奔跑似乎也没有尽头,地面上那些恐怖的帝国军用机甲不知道正沉重地踩在何处,很长时间之后,逃亡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哭泣。

    从头至尾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许乐,心情十分沉重,想着那个并没有太多感情的抵抗组织领袖就这样死去,不自禁地想起大师范那天夜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使命。

    那自己的历史使命是什么呢?他揉了揉正在重新生长,从而显得比以往更加坚硬的眉毛,接过旁边战士递过来的清水喝了一口,又有些错愕地接过一把冰冷的手丅枪。

    齐大兵低头说道:“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也要让自己活着回去。”

    对于帝国统治者来说,被剥削被损害被侮辱的下层民众是他们尊严财富权力统治阶层向心力等等一切的来源,正如沃斯老人所言,他们不可能放弃这种统治架构的基础,于是清醒的统治者们迟早会发现一条历史规律,或者说和弹簧相关的物理规律,占据人口大量基数的贱民心中的怨气和对更好生活的渴望追求,必然会逐渐发展成为激烈的抗争。

    既然是不可违背的历史规律,那么只好接受并且想办法让这种波动被控制在一定幅度之内,既能够将弹簧被压之后蕴积的能量释放出来,又不至于让释放的过程过于狂暴,直接将压弹簧的那双金手震碎。

    抗争和镇丅压总是血腥而残酷的,帝国皇室不愿意看到阔大的疆域内四处盛开着黑血凝成的花,没有组织的反抗看上去似乎显得不太有力量,然而放在无数星系之中,却会让军队和官员们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而且帝国皇族似乎也需要这些拿着粗劣武器就敢往战舰冲的贱民士兵们去磨损那些骄傲而不怎么听话的偏远贵族的实力……

    于是,一个成熟而有力量的抵抗组织不仅成了抗争贱民们最终胜利的需要,也成了帝国皇室维持自己统治的需要。

    从很多年前开始,天京星皇宫的主人和他强大铁血的军队,开始放任某些德高望重的起义军领袖,尤其是温和派领袖在国土中自由成长,默然注视甚至暗中帮助他们组织起有纪律性的团体。

    当那些偏远星系的贵族们在起义者面前颤颤发抖时,皇帝陛下派出的皇家部队像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挽救他们于危难之际。

    当起义者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渐成浩荡之势时,皇帝陛下冷酷地动用最铁血的将军和士兵,不惜屠戮整座城市,堆砌数十万人头,也要将这种势头压下来。

    当起义者陷入低潮时,皇帝陛下温和地宣布仁政,斥责各地贵族不法之行,杀几只瘦弱的鸡,裹携着圣洁的光辉笼络贱民们的心,而曾经进行过血腥杀戮的将军或士兵,自然成为了欺瞒陛下无耻的羊。

    当抵抗组织被迫进入城市,在社会底层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真正威胁到了皇族的统治,或者说皇宫主人不愿意再喂养这个抵抗组织,想换一批威胁更小更无能的对手,那么他便会再次举起屠刀。

    不知是何人制订如此看似异想天开难以实施,实际上却是毒辣无耻至极的政策,白槿王朝七百余年间,无数的抵抗组织随着历史潮流诞生,壮大,然后毁灭,无数已经从自动进入自觉最坚定的抗争者,就在这种枯燥悲壮的重复过程中化作灰烬,所有的差别不过是抵抗组织的名称而已。

    这个过程就像一名贪心的农夫种植了几千亩田地,面对着如燎原般的野草,他根本没有办法将所有田地里的野草全部锄掉,他宁肯野草中出现一株有思想有智慧有准确目的性的异类,吸引并且领导其余田地里的野草集中了全部的力量,茂密的生长直至包围农夫自己的家园。

    到那时,一台锄草机或者是一把火便足够了。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会出现很多意外,对于白槿王朝的统治者来说,这个自开朝之初便拟定的大宗旨,曾经很多次进入失控的局面,愤怒而强大的抵抗组织有好几次险些成功地推翻腐朽的帝国,但皇宫的历代主人们依然坚持着这个政策,直至如今。

    最新的一期收割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大概发端于前任帝国皇帝被李匹夫刺杀,新皇继位,之后卡顿郡王挥舞着屠刀横行于宇宙之间,再之后便是最近发生在贫民区里的故事。

    成千上万的帝国军人和秘密警察冲入了都城西南陲的第九区,那些平日里没有任何贵人投予关注目光的破烂建筑群,在这几天内,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无情的清剿,在情报署十余年压抑收集的基础上,显得格外精确而恐怖,六百多名伪装成各行业人群的抵抗组织成员,被投入阴森的秘密监狱,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死亡,还有更多的人也被逮捕被枪毙,至于那些被地下抵抗组织充作秘密据点的赌场、工厂,则是更加凄惨地被工程机甲碾推成一片废墟。

    许乐站在楼上看着远处不时升起的烟尘,还有那些被流弹击伤的平民哭喊声,眉头皱的很厉害,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的香烟很长时间都忘了吸一口,柔而整齐的烟灰轻轻颤抖,随时可能落下。

    出乎帝国军部和情报署的判断,自修理厂逃走的一行人并没有马上离开都城,散入南方的密林深山之中,而是继续留在了贫民区。在这些天里,许乐和抵抗组织战士们连续换了十一个隐匿地点,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经难得的休整机会。

    都城贫民区太大,里面各色各样的人太多,帝国的清剿收割行动再如何无孔不入,也不可能将这片延绵不尽的破烂街区全部清扫一遍,因为皇帝陛下不可能让士兵把一百多万人会部杀死。

    再贱的人命一旦多到百万,也总会有些分量,更何况是在帝国京都,正如被烧成黑炭一片的田地里,老天爷总会仁慈的留下几个坑洞和几粒侥幸的草籽。

    在一个极好的隐匿地点,沉默地看着面前一幕幕惨剧,看了几十分钟的许乐眼睛有些发涩,蹙着眉心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看着快要燃烧到手指的烟卷,沉默不语。

    眼看那些贫民用了无数漫长屈辱生命才谋得的半片蜗居垮了,眼看那些蜗居内可怜的不多财物被机甲履带碾成碎末,眼看街头被押成一排的抵抗组织成员或是无辜牵涉的民众被像性口一样的带走,更有很多人被直接押往街头枪毙,鲜血流满如和……

    没有人的心情能好起来,虽然他是一名联邦军官。

    从理智上来说,他应该马上着手考虑抵抗组织在这一轮清剿之后还能残留多少力量,在别的星系尤其是边界星系里还有多少行动力,能够为朕邦部队带来多少利益,那个合作还有没有必要接续下去,然而眼前发生的幕幕实在让他无法去思考这些事情。

    尤其是那座在小池塘边,比周围建筑要显得干净清爽一些的院落,让他非常忧虑。

    他在那个温暖的院子里生活了大半年时间,苏珊大妈和保罗将会得到怎样的遭遇,自然令他心绪不安,好在那座院落这几天一直处于诡异的安静中,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准备走了。”齐大兵在厢房里探出头来,面带疲乏之色说道。

    许乐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小院,将烟卷仔细地刑兰杆上碾熄,快速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转身离开。

    他曾经答应大妈走的时候会告诉她,只是如今看来这已经成了奢望。

    怀草诗也将要离开。

    前线的战事非常激烈,她本应该早在十几天前就剩坐战舰出发前去支援,如今数百台新式狼牙机甲已经在星途之中,而身为最高指挥官和最强战力的她,却还被迫停留在天京星上。

    剿灭地下抵抗组织,杀死许乐的强烈渴望,不可能让她无止境地停留,而在临出发之前,出乎所有下属军官意料,她没有进入皇宫拜别陛下,而是在十余辆机甲的拱卫下,来到混乱不堪的贫民区,来到一座安静的小院前。

    苏珊大妈脸色苍白地看着满院荷枪实弹、表情冷厉的帝国军人,根本不敢像平日里那样大声说话,而是紧张地抓着儿子的手,用力将他拉到了身后。

    在这些天里,性情开朗甚至有些粗豪的她,已经被院外那些惨呼痛哭及枪声变得有些神经衰弱,她不知道这些天杀的冷血军人为什么冲进自己的小院,隐约间想道难道这些军人是来找那个黑头发的可怜贵族的?想到这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变得冰冷无比,开始颤抖起来。

    一个浑身透着冷漠气息的年轻帝国军官,在很多人的护卫下走了进来,他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普通的院落,眉头微微一蹙,取下军帽揉了揉微卷的黑发。

    苏珊大妈深深地呼吸了几声,勇敢地牵着儿子的手来到这名帝国军官的面前,以标准的平民晋见贵族礼仪半蹲身体,说道:“非常荣幸……”

    一名军官在旁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公主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苏珊大妈和一直愤怒盯着士兵们的保罗同时呆了,僵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当他们正慌张准备下跪的时候,怀草诗眯着眼睛挥了挥手指,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平静说道:“不用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内,殿下在苏珊大妈惘然的陪伴下,参观了一遍小院,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些在黑市上很出名的影音播放器材,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问一句和许乐有关的话。

    在离开之前,怀草诗从军装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陈旧的日记本,沉默片刻,望着身体僵硬的苏珊大妈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参加远征军的兄长,他叫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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