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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杀边乐 287~289 三战定君臣

    明军一切准备停当,在谈判桌上摊牌的时候,印度总督的大军也已抵达了满刺加,艾泽格也是图穷匕见,跃跃欲试了。

    为了舰队能够及时赶到,印度舰队可以说是日夜行军,尽管驱船动力来自无穷无尽的海风,不需要人力驱动,可是日夜不停的行船,还是累得全军疲惫不堪。

    当大军赶到时,艾泽格望着壮观的舰队,几乎痛哭流涕。二十艘战舰,整整二十艘呀!这几乎已是控制印度洋的葡萄牙海军全部主力战舰。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大人在冒险,在和他一起赌这一局。这位一生都在冒险的战神,对他赋予了绝对的信任,也再次表明了对远东的志在必得。

    这几乎已是葡萄牙在印度驻军的全部,一旦失败,而且使舰队遭受重大创伤的话,阿尔布克尔克的政治生命将就此结束,甚至因此受到弹劾和审判。

    而葡萄牙皇家海军不只在远东一败涂地,就是在整个印度洋也将因此变得无能为力,这块权力空白将很快被西班牙人、阿拉伯人和大明的势力填充进去。

    所以中国人的七月十四,传说中群鬼出没的日子,这些闽地、粤地百姓口中的番鬼也没有闲着,调兵遣将,搬运军火,四十多艘战舰整装待发,艾泽格必须为了理想、为了前程、为了克尔克将军的信任而决死一战。

    明军已经来袭的消息通过消息快艇报回来时,艾泽格作为战区指挥官立即命令所有战舰起航,同明军在满刺加外海决一死战。

    他们的战舰再加上明军的战舰,数量庞大的舰队在满刺加海峡内是无法展开决战的,况且明军如果趁机冲上岸去,抢先占领陆地,他们将被迫同海上和陆地两方面的敌人交战。

    明军可不是满刺加的王宫卫队,到那时夺回失地谈何容易,唯有于海上决一死战,一举歼灭明军水师主力,那么明军只能退回陆地,南海、东海都可以成为自己的水上乐园。

    为了便于发挥侧舷炮的威力,迅速调动协同作战的各舰炮火,战舰??然采取各舰横向相聚一定距离的雁翎状,四十多艘战舰排成三行雁翎翅,每行相隔约三海里,向明军迎了上去。

    排在第一行的战舰,是倭人、西班牙海盗商人以及雇佣军,这些杂牌军的战力参差不齐,相互配合能力更差,把他们摆在最前边的含义不言而喻,艾泽格可不是卖水果的。

    这支“联合国军”舰队里有一艘葡萄牙战舰居中指挥。舰长是西班牙皇家海军上尉路易士·迭戈,他是一名好战的军人,是艾泽格的爱将,同时也是一名贵族,他的父亲是一名爵士。

    迭戈身着笔挺的军服,登上了望台,纵目向远处观望。此时日光充足,唯一不太利于作战的是,此时风是从明军方向刮过来的,这样明行船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上一些。

    不过迭戈并不太在意这些,这里是他们决战的现场,而不是赛船的地方,两军一旦交战,快速行船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他的帆手、舵手们可以通过细微的调整,使他的战舰充分发挥战斗力。

    迭戈看清了明军的战舰,这一刹那他不由惊奇地瞪大了眼晴:“天呐,这就是让司令官忧心忡忡,甚至把印度基地的全部海军主力调来应战的明军水师?”

    好多的船,真的好多,比迭戈一路东来所见过的贸易最繁荣的港口内停泊的船还要多,可是这些船有大有小、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可以看得到它的船帆破破烂烂,而且船的阵形排得参差不齐,毫无规律,这样的情形下开炮,后船甚至可能打断自己友船的桅杆,真是匪夷所思。

    迭戈可以对上帝发誓:他在圣·费朗西斯科海事学院学习时,从来没有哪个天才教授告诉过他可以使用这样的队形发起对敌人的进攻。这就是东方第一强国的水师?

    路易士·迭戈忍住想要大笑的感觉:我们严阵以待,等来的就是这样一支破烂水师,化们看起来愚蠢得和那些落后的土著部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迭戈好整以暇地命令船队落帆减速,转向侧行,一余艘战舰横亘在海面上,摆开了攻击阵形。

    “他们的战术很愚蠢,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很勇敢,为什么愚昧的人总是更加勇敢呢?”迭戈用一种优越和怜悯的贵族语调低声咕哝着,看着仍然朝着他的炮口猛冲过来的明军舰队,并且习惯地抚摸着胸前的族徽和校徽。

    那枚海事学院毕业的校徽,是学校最年轻的美貌女教官,因为具有特殊贡献被国王特许入伍并晋升上尉的亚莉·阿德妮男爵亲手佩戴在他胸前的。

    他毕业的那一年,正是阿德妮到学校任教的那一年,当他第一眼看到阿德妮时,就迷上了这个高贵、美丽、优雅的贵族少女。

    他几乎决定为此重念三年,如果不是他的老爹,路易士爵士提着长剑要求和他决斗的话,那他一定是会这么做的。

    “可惜,她的家族竟然支持判乱,从一个贵族沦落成帝国的罪人。唉,现在阿德妮小姐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或许她现在已经成为某个肥得重达三百斤的土人酋长的几十个妻子之一,为他生了几个孩子,此时正穿着树叶兽皮织成的裙子,坐在某个山脚下的窝蓬前晒太阳。”

    迭戈为自己短暂的暗恋情人悲哀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优雅地摘下军帽向前一挥,象朗诵般地吟唱道:“开炮吧,我的士兵,送这些愚昧的可怜人回去。”

    “嗵嗵嗵”一连串沉闷的炮声响起,一个个炮口喷射着火舌,前方的明军船队中腾起了一条条水柱。明军这样出人意料的阵容,令同明军有过交锋的佩德罗船长和宫本浩也颇为惊奇,但是他们来不及更多的思索,随着迭戈下令开炮,他们也匆忙向迫近的明军舰船攻击起来。

    密集的炮火掀起了更多的海浪,有些明军战舰已经被击中,有艘中了多攻炮弹的小型战船甚至被炸得四分五裂,但是明军的战船没有做出反击的姿态,仍然义无反顾地猛冲过来。

    “难道他们想用这些破船撞沉我们?或者准备冒着巨大的伤亡,跳帮近战?”迭戈的眼神有点迷茫。他一面命令舰队继续以猛烈的炮火攻击,同时向后队用旗语简单地汇报着战况,要求他们注意两翼海面,以防明军从侧翼突袭。

    明军已经有多艘船只中弹,有的已被击穿舱底,明显已漏水下沉,仍然摇摇摆摆地冲了过来,在这些密集的船只后面,开始出现了体型与葡军舰队相仿的大型战船。

    “那才是明军的主力。”迭戈紧盯着远远出现、队形整齐的明军主力战舰,眼神中涌起一种戒意。

    那是韩武和阿德妮率领的正式舰队。阿德妮站在舰首,看着远处葡军舰队依然摆着横阵炮击的姿态,不禁幽幽叹了口气:“我想,就是达伽马司令官在这里,第一战恐怕也要吃大亏。在我们那里,是无法想象使用这样多的船只进行一次性攻击的,太富有想象力了。”

    韩武也注意到了葡军依然没有变阵,不由轻松地笑道:“这种战法只能出奇致胜,一旦被识破则一文不值。不过目前看来我们是成功了。”

    他回首道:“命令!加速前进,行进中变阵,威风号领航,走镰刀线。”

    阿德妮娇躯一震,重复道:“镰刀?死神的兵刃……”

    韩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说什么?镰刀……”他在空中慢慢划出一条弯弯的曲线,同时说道:“不过是割草的一件家活事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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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迭戈拧着眉,也在分析着明军的战略:“前边这些型号各异的船是怎么回事?总不成是专门用来消耗我们的炮弹的吧?”

    炮弹射击过多,的确需要清理炮膛,为炮管降温,相对的会延缓炮击的时间,但是葡军有这么多战舰,而且现在只使用了一侧舷炮,所受的影响极轻微,这会是明军的目的所在?

    或者,是狼群战术?用这些小船拼着大量的伤亡贴身近战,为后边的主力战舰制造机会?什么机会呢?无差别攻击?迭戈为自己荒唐的想法而哑然失笑。

    作为一个受过正规的西方式海战训练的将领,迭戈实在想不出派出这样多的战船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了。

    就在这时,有大批的明军战船已逼近了,十丈以内,此时已可以看清一些船的甲板,上边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难怪他们硬抗着炮火,始终不曾做过反抗。

    这种怪异的现象令本来想命令舰队升帆侧向驶向,与后阵舰队形成三角形夹击的迭戈怔住了。

    就在这时,陆续有明军战船燃烧起来,风借火势,燃烧得十分迅猛,看来上填置了大量易燃物,并且置好了定时引火的东西。尽管从来不曾见过使用大量战船来进行火攻战术,但是到了此时,迭戈终于也明白了明军的意图,原来杨凌也不是卖水果的。

    十余艘横向发炮的葡军战舰受攻击范围太大,迭戈果断地下令,停止炮击,所有战舰转向面对明舰,利用船体狭长而明军的火船虽然众多,但是船体间仍有可供通过的空隙加速冲过去。

    向两侧转移来不及了,做为一个军人,他又无法容忍连一个敌人都未看到,却被一堆火船追着跑。明军真正用来攻击的战舰还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此时正在走圆弧线,他是有时间摆脱这些火船,并重新摆开攻击队形的。

    葡舰迅速调转船头,迎着一条条喷吐着烈焰,烧的桅杆帆布“劈啪卟噜”作响的明舰冲了过去。第一排燃烧的火船已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嗵”的一声响,宫本浩的一条船被明军的火船撞击了一下,船体摇晃了一下,继续向前驶去。

    “真是一伙笨蛋!”迭戈咒骂了一句,但是他随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方才撞击宫本浩战船的火船,是在船的另一侧,他只能估计到是与明军火船相撞,却不明了细节,而现在他却清楚地看到,这一侧的一条火船,也象有了生命似的,忽然转向,向宫本浩的战船撞击过去。

    又是“嗵”的一声响,燃烧的火船重重撞击在快速行进的战舰上,船体的撞击使火势在一顿之后更加炽烈起来,而且随着战船的前行,火船竟然紧贴着它的船体同步行进,由于船帆此时已经烧尽,所以这些火船毫无阻碍,烈焰炙烧着宫本浩的船,舷板上也冒出了突突的火苗,想救火的船员甚至无法靠近过去。

    迭戈不能再骂日本人是笨蛋了,因为他的船,其他所有快速从火船中间穿过的战船,全都遭受了同一厄运。先是感觉船底象是受到阻力似的滞震了刹那,然后两旁的火船就象火流星似地快速悠荡过来,重重地撞在船板上,开始火烧战船。

    “火船之间一定有水下铁索相连,这些火船都是相互连接着的,我的天,简直就是一张网。后退,马上后退!”

    帆手和舵手紧张地调整着战船,海面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艘艘三桅战舰,拖着两侧熊熊燃烧的木船在缓缓后移。正前方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火船正接二连三地冲过来,死死追在……它们的船头。

    而再远处,则是明军的大型战舰正在讯速靠近,一排战舰马上就要依次进入圆弧底的最坐炮击位置。迭戈焦急万分,他一面通知第二梯队上前接应,从两翼绕过去同明军交锋,一边加速后退,可是那些该死的火船就象成了连体婴儿一般,死咬着他的船不放。

    一个水手避开燃烧最厉害、火势冲天的船舷部分,用长长的撑杆使劲推搡着火船,在被火焰炙烤的肌肤欲裂后,终于丢下烧着了的撑杆,绝望地退回来道:“迭戈上尉,船侧安装了无数长长的铁钉,撞击的时候,已经深深钉入了我们的船,根本没有办法分开了。”

    “什么?”迭戈瞪着眼怪叫一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让他也象一个新兵似的手足无措起来。

    作为一名指挥官,他对付过各种各样的敌人,挥舞着弯刀、骑着骏马的阿拉伯人,拿着吹箭、脸上涂着油彩躲在草丛中的土著野人。至于同欧洲各国和大大小小的东方国家包括印度的海战,他也经因过不少,可是这样的交锋却是头一次遇到。

    一千三百零四年前,曾经有位统帅着十万大军的将军,攥着锋利的大刀,对着四周燃烧的烈火悲愤长啸,然后熏得跟灶王爷似的丢下十万大军,狼狈逃跑,那位将军叫夏侯惇。

    路易士·迭戈比夏侯惇还冤得慌,起码夏侯惇的敌人除了火还有两三万兵,可是现在仅仅凭着这些火船,就要烧掉我的十多艘战舰吗?

    “轰!”一艘船的船舷上发出爆炸声,被烈火燃烧着的船舷裂开了。那是由于火船炙烧太烈,正在火头上的一门大炮旁摆放的火炮子铳没有来得及抱走,引起了爆炸。

    “怎么办?”各艘船上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火烧得太快太猛,船舷边无法站人,不能扑灭,又无法摆脱火船,难道拥有近三百门大炮的十余艘战舰,难道凭着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推翻许多小国的强大海军力量,就这样被一些破破烂烂的火船给消灭掉?

    迭戈忽然情急智生,也想出一个不合常规的应对办法来,他大声命令道:“侧向扬帆,全力冲撞宫本浩的战船,用侧翼去撞,把火船撞碎!”

    战舰移动着方向,然后向宫本浩的座舰顶撞了过去。“嗵”的一声,两艘船船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宫本船上的船员没有接到警告,这一撞顿时被迭戈上尉“倾倒”一片,纷纷和甲板、船舷、桅杆,缆柱等来了个亲密接触。

    火船本身已烧得不结实了,撞出之后在一阵“吱吱”声中裂开了缝隙,又是一次撞击,船体彻底碎裂了,撞碎的火船有部分仍紧黏在船侧燃烧,但是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其他的战舰见状,开始依样画葫芦,彼此碰撞了起来。火船的铁索依然连着,碰撞将更多的火船拖曳过来,一个不小心,就指不定钉在什么地方。除了最先采用这个办法的迭戈左右一番撞击退出了战团,其他战船的撞击只是引来更多的火船钉在他们的船首、船侧。

    而在这时,明军的战舰逼近了,一艘艘战舰船身侧向,划着漂亮的弧线,就象一场阅兵表演。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轰轰轰”炮弹密集如雨。

    正和玩“碰碰船”的“联合国军”象一团乱麻似的,彼此越纠缠越紧,各舰之间再加上火船,全都纠结在一起,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

    他们的舰船彼此拥塞着,船体被火船纠缠着,两侧船舷火光熊熊,有的已严重毁损,剧烈地撞击下,残存下来的火炮也撞散了炮架,滚的到处都是,根本无法用来作战。

    这是海战史上最奇怪的一场战例,当一方的军舰排炮攻击的时候,另一方竟然没有一炮还击。迭戈悲伤地看着前方,那十多艘隶属于西班牙海盗、日本海盗和土人雇佣军的战舰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烂,比刚刚他看到的明军的破船还要破上十倍。

    被火燃烧,又被炮弹击裂的船舷成了最好的燃烧物,现在即便没有火船,也无法扑灭这冲天烈焰了。

    “我的舰队完了。”迭戈哀叹一声。

    “呵呵呵呵……”彭鲨鱼眉开眼笑,头顶一面红旗映得他的须发皆红,倒很象个火德星君。站在这儿虽看不到战况,但是海上飘起的滚滚浓烟却在告诉他:大功告成了。

    如果火攻失败,分散的火船是不可能形成这么厚,这么集中的浓烟的。火攻之计虽是经过众多将领幕僚再三商议不断补充完善拿出来的计划,但是最初的倡议都却是他。

    第一战,火烧连营,这首功自然跑不了他的。

    失去战力的迭戈座舰退到两海里以个时,见势不妙的第二梯队已呈之字形,果断地舍弃对迭戈舰队的援救,直接截向镰刀上弦。

    海上的通讯小舟将韩武座舰的命令讯号传递了过来,彭鲨鱼精神一振,挽挽袖子道:“轮到我们了,出发!”

    葡军舰队仍然排成两列,以左斜四十五度角径直插向明军舰队,试图趁他们刚刚改变战斗队形一举击垮他们。第一列舰队已改雁翅状为一字长蛇阵。第二列正在慢慢调整角度,要和第一列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平行的舰炮打击阵营。

    阿德妮立在帅舰船头,从葡军舰队的举动立即发觉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正以扁U字形撤离烈火阵的明军战舰立即也调整了角度,双方隔着中间熊熊燃烧的火船平行向左侧行驶,同时开始互相以舰炮射击。

    炮弹射得漫天飞舞,当整个舰队驶离火船区域时,双方近四十艘战舰共发射炮弹六千余枚,但是所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双方的舰队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因为他们隔得太远了,近五百米的距离,如果一个士兵徒步奔跑,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炮弹从这么远的距离落下,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杀伤力,顶多算是一个铁球天而降,连甲板都未必能砸破。

    “咬住他们!”艾泽格注意到二十艘明军战舰全是五桅巨舰,火器配备精良,这绝对是明军的主力战船,于是他命令舰队紧追不舍。

    经过一阵猛烈的对射,双方在甲板上的弹药全部告讫,军需兵正匆匆忙忙地从弹药舱中向外搬动着弹药,双方都有一个间歇阶段。

    明军从北向南调集了大量战舰,其中拿得出手,可以称得上重型战舰的至少也应该有五十艘,决不会仅止于眼前这支舰队,艾泽格对此心知肚明,并不敢马虎大意。

    但是海平面上看不到有任何其他舰只的影子,也许是因为明军的调度和指挥有他们自己的考虑,或者是不敢孤注一掷,投入全部战舰。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能趁机摧毁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那么自己将不用再担心明军水师会造成什么威胁了。

    风帆兜满海风,战船开始加速,激起的海浪“砰砰”地猛烈撞击着船底,战船几乎是在浪头上跳跃着前进。海上作战,其实绝不象陆地上那样,大集团决战时,双方可以集中人力、物力,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一战而决胜负。

    由于大海的特殊条件。海风、海雾等因素的影响,两支舰队在海上周旋半个月的情况也是经常可见的。但是明廷目前的财政状况支撑不起庞大的水师集结南海待战,艾泽格的海军又何尝拖得起?

    就算不考虑给养问题,但是将印度洋海军全部调来远东,这“空城计”只能玩得一时,一旦被西班牙等国知道真相,焉知他们不会趁虚而入?种种因素,使艾泽格也急求一战,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因此入彀了。

    追了半个时辰,艾泽格的耐心渐渐消失了,他不能远离满刺加,留守的士兵少到明朝派上一船拿着扫帚的大妈,都能把他们全扫进大海,他必须得赶回去。

    艾泽格正要下令回师。可是这时明军舰队也减速了,由于他们逃在前面,阵形有些散乱,需要重新排列攻击阵形。艾泽格大喜,明军失去耐性了。这就象是一场捕猎的游戏,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将落入对方的陷阱。

    “回师”两个字冲到嘴边,却变成了“冲过去,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艾泽格注意到明军阵形散乱,如果迅速靠近过去,明军两翼的战舰炮口将被自己的战船挡住,而他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却可以两侧舷炮同时发射。

    一旦形成近身肤着状态,凭着比对方多出十余艘的战舰数目和海军人数,还可以跳帮肉搏,说不定……说不定不但可以消灭这股明军,还能夺取他们的战舰和火炮,弥补火船造成的损失。

    一坏套一环的陷阱,是熟知葡军战斗习惯的阿德妮、熟悉人物心理的成绮韵、在尔虞我诈中讨生活的彭鲨鱼、以及熟读兵法的水陆军高级将领们,还有懵懵懂懂、脑筋看似不太灵光,可是常有大胆离奇想法,并且对历史似知非知的杨凌联合订下的。

    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一个超级间谍、一个心理学家、一个阴谋家、一群军事家外加半个政治“天才”联手制订的完美计划,艾泽格虽然是个很出色的指挥官,可是他能了解的明军情报极其有限,又岂是这帮人的对手?

    艾泽格指挥着战舰冲上来了,果然马上把明军战舰一切两半,两侧的舷炮怒吼起来,艾泽格在甲板一阵阵的颤抖中继续下达命令:“巨人号、狮子号、伯爵号跟着我的座舰向前冲,彻底切断两翼敌舰的联系,不许它们汇合。”

    “‘风暴号’率领舰队占据有利位置相互支援,用链子弹打断敌船的桅杆,跳帮肉搏,尾翼的六艘战舰由‘无畏号’率领左右展开……”

    有条不紊的命令忽然中止了,艾泽格的嘴巴张开了合不扰来,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明军再次大出他的预料,他们根本没有费心思汇合作战,被冲开来的战舰仅匆匆还击了几炮,便扯起风帆各自逃命去了。

    他们以艾泽格的舰队为中心在海上划了一个不规则的M型,逃向艾泽格的后方,并且表现出要V字形汇合,堵住他们退路的模样。

    “凭他们的战船和火力能挡住我们返程么?”艾泽格尽管满腹疑窦,可是刚刚有一支舰队被明军的诡计兵不血刃地消灭,他可不敢再大意了。

    两翼的明军军舰暴露在他的舰队舷侧,正在火炮攻击范围之内,所有的葡军舰长不需要指挥官下令,就立即命令战舰抓紧时机进行猛烈的炮火攻击,明军尽管也在进行反击,但是由于角度问题,反击显然成效不大。

    战船在海浪中颠簸着,葡萄牙舰队倾泻着葡萄弹、铁链弹,试图击烂明军的帆布和桅杆,而明军则以实心弹打击他们的船舷,用霰弹暴雨般呼啸射出无数的铁钉、锐利的铁片,迫使他们的士兵伏低避让,以减小打击。

    明军战舰终于完全逃到了艾泽格后翼,由于艾泽格的果断冲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们及时逃了出去,并且重新汇合,不过二十艘战舰有四艘船帆严重毁损。机动能力大为减弱,两艘战舰战分别有一条桅杆被击断。另外还有一艘战舰被‘巨人号’在船舷上打开一个大洞。

    艾泽格兴奋欲狂,他拔出指挥剑,挥舞着嚎道:“调转船头,不要让他们逃掉,这片海域将变成他们的坟场!”

    “艾泽格将军,发现大批明军战舰!”了望斗上的水手忽然狂喊起来。艾泽格闻言慌忙登上舰桥向远处望去,只见风帆如云,一大片明军战舰从前方和左上方浩浩荡荡猛扑过来。

    船行甚速,看得出那都是稍小一些的战船,而且船的型号千奇百怪,如果艾泽格熟识东方船型,他会认出那是小福船、开浪船、鸟船、鸳鸯船、户船、苍山船等各式用途的船只。

    “又要火攻?”这是艾泽格的头一印象,看到船来的速度,他知道向左上方迂回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立即下令道:“‘无畏号’率船缠住明军战舰,其它船只右侧转向,绕到明军舰队后面,我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庞大的舰队开始向右侧移动了,整个舰队移动阵位到重新部署,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所以他才命令‘无畏号’缠住中国战舰,以防他们趁机逃脱。

    但是中国战舰并没有逃,当远处无数的战船出现时,韩武和阿德妮便命令五艘受创严重的战船原地横船,变成一座水上堡垒,用利炮和葡舰打起了阵地战,而其余十五艘战舰也一字排开,不退反进,呈扇形拦向葡军战舰。

    双方这次的对射激烈无比,彼此离得太近了,完全在各种型号的火炮射击范围以内,海中腾起一道道水柱,被击中的船舷和甲板砸得木屑横飞,双方都在不计成本地争取时间。

    远处的战船越来越近了,而葡舰的转移阵形还没有完成,艾泽格放弃了迂回作战计划,命令战船穿插进明军舰队,如果明军再放连舟火船,势必双方的战船同时完蛋。

    船队再一次转向,此时突然出现的明军舰队已经纷纷包抄过来,战船追逐,浪花飞卷,恶狼一般的小战船凭借着灵活、快捷的优势速穿插进葡军舰队,阴森的杀气弥漫了整片海域。

    艾泽格长吸一口冷气,上一次看似“狼群战术”,实则是“火烧连营”,这一次误以为是“火烧连营”,可是明军看来是使用“狼群战术”了。

    艾泽格一边懊恼地命令舰队反击,一边示意各舰准备近身作战。船舷和甲板上,一根根黑洞洞的炮管喷射着烈焰天雷。各艘战船上隆隆炮声中不断传来下达口令声和复述口令声。

    富有经验的葡军战舰用密集的炮火确保着右侧海域不被明军包围,以便一旦无法对峙时可以有条路让舰队突围返回。各式的战船犁开海水,波翻浪滚,就象一条巨大的鲶鱼搅动了小小的池塘,至少在这片搏斗的海域中,再无一片平静的水面。

    在海战中,一般来讲,船只数量上处于劣势的一方,总是倾向于保全其船只,不使轻易受损。所以他们倾向于在敌船的下风一侧进入战斗,这样的话,一旦战事不利,他们就可以很快地顺风脱离交战海域。

    艾泽格率领的是葡军在印度洋的全部海军主力,他更不愿意和明军拼消耗,如果是一场惨胜,葡萄牙必将陷入大明的报复和西班牙诸国对印度洋的争夺,两面作战胜负难以预料。

    现在的情形是:葡萄牙皇家海军沿着达伽马的航迹,很轻松地在印度洋击败了阿拉伯商人,建立了一个从东非一直延伸到满刺加的贸易帝国,保障了葡萄牙对东印度群岛丰富的香料贸易的垄断地位。

    而西班牙则征服了墨西哥和私鲁。对印第安人的掠夺使美洲的金、银矿等贵重金属源源不断地涌进西班牙的金库。

    发生在中国南海外的这场战争,将有可能改变这一平衡局面,直按影响到万里之外的欧州势力格局。无论是阿尔布克尔克总督,还是艾泽格司令官,毕竟都是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军人。对于政治的考虑相对就要少一些,但是现在落于下风的战斗,终于使艾泽格意识到了这可怕的后果。

    “即使失去满刺加,也必须尽量保存我们的舰队!”尽管葡军的主力舰队迄今为止还根本没有受到重大创伤,甚至还在交锋中给明军造成了较大的伤害,但是这个念头却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可是现在的战局他还不想马上撤退。宫本浩和佩德罗都反复说过明军的近战能力是十分低下的,他们缺少战斗的技巧,缺乏战斗的勇气,一向是靠绝对数量的士兵才能夺得胜利。而水师较陆军的近身搏斗更加差劲。

    这一点情报他并没有弄错,至少杨凌在这段期间的确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提高水师的近身战斗能力。可是今天的进攻主力是“彭家班”的人马,也是王美人投靠朝廷后的第一战。

    尽管杨凌待王美人不薄,不但没有削弱他的班底,安插自己的亲信,而且还在接受召安后将彭鲨鱼和他都提拔为水师提督。可是新降之人,必然有急欲表现的心情。

    同时海上混战的战法恰恰是干惯了抢掠袭击为生的东海群盗最擅长的本领,所以杨凌和成绮韵经过再三分析,大胆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而且权力完全下放。

    当然,排列在外侧并未加入混战的二十艘明军水师主力战舰并不是吃素的,他们除了负责堵住葡舰的退路,另一项使命就是督战。

    海面上硝烟弥漫,鼓角轰鸣,炮声隆隆,硝烟从葡舰的船舷喷出,迅速弥漫开来,一艘艘战舰就象喷吐着浓烟的怪物,一边以炮火摧毁着敌船,一边试图以摆撞来倾覆它们。可是它们的活动空间太小,而且操纵小船的水手技术十分娴熟,轻易地就避了开去,摆撞的结果反而使它们的火炮大失准头。

    一些明军战船已经贴近了葡舰,一条条撩钩钩紧了船舷,官兵们开始登船肉搏。这些刚刚从海盗翻牌变成官兵的士兵依然保持着狂野凶悍的本性,葡舰上的火铳轰得他们血肉模糊,掷斧劈开了他们的头颅和胸膛,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野性。

    可是真正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是葡军的小型佛郎机炮,这种小型炮近战使用霰弹,“轰”地一声巨响,便是无数的钢珠铁片横飞,射死无数登船的士兵。

    而明军的火铳、弩箭,还有接应战舰上的火炮,同样拼命压制着葡舰的反击,被明军霰弹击中的佛郎机人,有的翻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有的捂着血肉模糊的面孔在甲板上满地打滚,隆隆的炮火也压制不住凄厉的惨叫。

    火器的缺陷是发射速度慢,而数艘战船从不同角度同时攀登,使他们更加顾此失彼,不断有官兵趁着火炮、火铳发射的间歇跳上葡舰,然后又被反击的葡萄牙士兵杀死,或者压制下来。

    有三艘葡舰已经全面进入肉搏战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上甲板,同蜂拥上来的葡军官兵在甲板上、船舱里、楼道旁亡命厮杀。冰冷的刀斧砍杀着对方的肉体,鲜血象水一样流淌过甲板,又粘又滑。

    死尸、斧头、钢刀扔的到处都是,刀斧飞舞,血光四溅,甲板上、船舱里处处闪烁着冷兵器的寒芒。近身作战,明军的优势就呈现出来了。西欧的冷战兵器主要是刀、剑、斧和火枪,而大明由于兵员实在过于庞大,没有足够的钢铁来铸造兵器,所以他们使用的主要是长枪。

    这些长枪,有的是用柔韧的白腊杆儿,上边只加了一个铁枪头,有的从头到尾就是一杆竹枪。葡军士兵要攻击目标一是要近战,还要有足够的战斗空间。而持矛的明军可以重叠站位,他们只需站在对手一丈远的地方,从外围90度的范围内即可全部进入攻击,葡军水手节节败退,战舰被明军掌握已是时间问题。有人开始缴械投降了。

    艾泽格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摆脱明军返航满刺加了。右翼用猛烈的炮火撕开的缺口成了他逃生的唯一通道,舰队一边用炮火还击着明军,一边向右翼转航,这里是下风口,冲出去他就有把握逃回满刺加。

    真正隶属于他的葡萄牙舰队,不过才损失了三艘船而已。实力犹在,还有重整旗鼓再战的机会。如果失败,那就席卷满刺加王宫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率舰队退回印度,将来积蓄力量卷土重来。

    艾泽格一边恨恨地盘算着,一边下达着命令。

    阿德妮站在舰首,看到葡军舰队的动静。扭头看了韩武一眼,韩武也在盯着葡军的动向,他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挥手命令道:“鸣号,让彭提督收兵,本部舰队进攻!”

    明军舰队摆出紧追不舍的姿态,前方是韩武的主力舰队,后面是彭鲨鱼、王美人的“狼群”。最前边艾泽格的战舰鼓足了风帆,以最小的弧度飞快地脱离战场。

    “轰”远处一声巨响,浪头掀起老高,船体倾侧,船板发出的“吱吱吱”的声音似乎也能听得到。紧接着,又一处海面冒起了高高的水柱,又一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葡军舰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高速向前行进着。阿德妮叹息了一声,默默地转过头,向船舱走去。后边,传来韩武高声喝令:“转舵,侧向驶开!”

    阿德妮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必然的,双方舰队的正式决战,狼群战术的猛烈袭击,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为了让艾泽格自己走进雷区。可怜的舰队,从西方一路东来无敌的舰队,控制着整个印度洋的强大武装,现在已经注定了失败,永远不能翻身的失败。

    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就算是达伽马将军或者战神克尔克总督亲自来指挥,也是一样的结局。只因为,在此之前世界上没有水雷这种武器,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艾泽格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强大的爆炸力,掀得船体几乎倾倒。肉眼所及处可以击中这个角度的方位没有一艘船,而且爆炸点来自水下,他真的猜不出这是什么武器。

    舰队减速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仍接踵而响,艾泽格总算认清了一件事实:不管明军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很明显,这是一种布设在水中,等待着他的舰队去碰撞的炸弹。

    三十多艘战舰在艾泽格的一声令下,铁锚“哗愣愣”地沉入了海底,风帆全部放下,他们的战船就地停伯了。四周是湛蓝的海水,波涛温柔地起伏着,可是谁知道下面什么地方、什么方位还有炸弹?整片海域在他们眼里都成为一片恐怖死亡之地,令他们动弹不得。

    有五艘战舰被击中,其中包括艾泽格的指挥舰,由于爆炸点在水下,所以所有被击中的战舰现在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海水开始侵入,即便没有明军的阻拦,这样的军舰能否平安驶回港口都成问题。

    明军的战舰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海域,在他们的上风口虎视耽耽。葡军战舰无法后退,而向前、向左、向右三个方向在他们眼中都视若畏途,他们被困在雷区了。

    相邻的几艘葡军战舰相互示意,开始缓慢靠近,搭设跳板,将几位将军接到完好无损的“伯爵号”上,开始紧急商讨对策。这个区域,仍在明军舰炮射击范围之内,明军正在向最好的攻击位置移动。

    没有人能拿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水下到处是会爆炸的怪物,无法冲出去,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瞧见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子。固守原地不行,明军不可能等到风向转变让他们顺原路退出去。

    激烈的争吵让各位火气甚大的船长先生们几乎快把“伯爵号”的会议台捶碎了,就在这时“轰”地一声,明军开炮了。

    艾泽格来不及再讨论了,他带领各位将军匆匆奔上甲板。跑到船舷向上风口了望。他的身旁就是一个仰面挂在船舷上的士兵,小半个头颅被弹片削掉了,脑浆四溢,血液凝结成了黑褐色。

    另一个萎坐在地上的尸体更加恐怖,已被霰弹射得面目全非。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弹片,额头上一枚铁蒺藜深深地陷在他的骨头里,这是明军火炮特有的一种弹片。

    由于全军已陷入绝望,没有人去收敛战友的尸体。艾泽格对于血腥早已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那名士兵的尸体,静静地注视着明军的战舰。

    这些敌人,到现在为止仅仅和他有过短暂的正面交锋,他们一直在用阴谋诡计。艾泽格的海军也曾用过计谋。但是通常是用计谋配合正面作战,而直到现在,明军都是在用正面交战来配合计谋,把陷阱当成了主战武器。

    艾泽格不服,他真的从心底里不服,他希望自己能象一个骑士,堂堂正正地被击败,但是明军不给他这个机会。

    葡军的舰炮也开始陆续反击起来,艾泽格环顾着自己的舰队,茫然自问:难道我的舰队要就此丧送在远东?要怎么冲出去?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明军阵营又发生了变化。一排排战舰上冒着浓烟,那不是硝烟,一团团又黑又浓的烟低压着海面团团滚滚地顺风送了过来。艾泽格呛了一口烟,立即蹲在地上咳嗽起来。前边的战船上士兵们已被持续不断的浓烟熏得眼泪鼻涕直流。

    两个侍卫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赶回船舱,弄了块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又是非常规打法!艾泽格气得暴跳如雷,所有的战舰都笼罩在团团烟雾之中,尽管有海风不断地将烟吹去,可是后续的烟雾仍不断吹来。

    浓烟辛辣呛人,还夹带着股股恶臭,熏得人几乎窒息。他们已经看不清明军战舰的位置,炮手们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瞪着红肿的双眼盲目射击。

    以主力舰队为诱饵,狼群战术来驱赶,真正用来消灭葡军舰队的,是水雷战和化学武器。艾泽格知道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明军的战船实在太多了,如果每艘船上都携带了制造毒烟的物品,他的舰队官兵将被活活熏死。

    艾泽格咬着牙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命令舰队强行突围,右舷三十度角,以五艘中弹的军舰为先驱,趟出一条生路!”

    葡萄牙海军舰队在滚滚浓烟中再次拔锚起航,士兵们流着眼泪、淌着鼻涕,闭着眼晴,摸索着升起船帆,在一串串摘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向背向明军的右侧方出发了。

    浓烈的烟模糊了士兵们的视线,使他们无法准确地追随前方趟雷的五艘战舰,同时水下一口口用铁锚固定、用绳索和竹筏牵连在水中的大缸式水雷,时不时会象摇摆的水草似地去勾挂战舰的底部,而许多用小缸半沉在水中的活动式水雷,虽然杀伤力有限,但是心理威慑作作却极大,在它们的不渐爆炸下,惊慌失措的葡舰开始撞上更多的大型水雷。

    第一艘战舰“巨人号”由于中创太多,海水撕开了几道口子,还没冲出雷区就开始沉没了。水手们哭叫着试图求得友船的救援,但是没有人顾及他们了,后续的趟雷舰抱着必死的决心绕过它,继续向前猛冲,其余战舰则紧紧相随。

    艾泽格铁下心来,冷血地置自己的士兵于不顾,命令战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趟出去。他现在只想立刻逃回满刺加,只要能装载些淡水和食物,供他能够展开第一阶段逃亡就好。

    其余所需的给养,他可以沿途劫掠,他必须逃回印度去,就算堂堂的葡萄牙皇家海军一路沦落成海上乞丐,他也要给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大人保留几艘战舰,哪怕有十艘,否则这次失败有可能成为葡国从此衰弱之始。

    冒险家总喜欢一夜暴富,但是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一次失败,也能把他们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方不再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爆炸声了,同时他们也冲出了明军的毒烟阵。有五艘战舰折戟沉沙,永远留在了那片恐怖的海域。逃出来的战舰完好无损的不到十艘,其余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

    明军的舰队发现他们冲出了雷区,开始鼓帆追了过来。艾泽格匆匆检视舰队,然后命令“无畏号”舰长穆里尼奥任战地指挥官,率领船底漏水严重的九艘战舰与明军做决死之战,其余十一艘战舰利用争取到的时间返回满刺加。

    明军大大小小的战船冲了过来,九艘转不灵的葡军战舰很快就被狼群吞没,肉搏战又开始了。

    一群拿着利斧、长剑,双眼肿得象桃子似的“超级塞亚人”拼命睁开一条眼缝,用水汪汪的眸子努力寻找着对手攸乎来去的枪头……

    韩武留下了五艘桅帆受创的战舰协助彭鲨鱼的船队作战。自己率领十五艘毫发无损的战舰,后边尾随着近三十条小船,朝葡军舰队追了过去。

    艾泽格不是没想过满刺加有被明军分兵攻占的可能,可是他有着太多必须赶回去察探明白的理由:舰队搜刮的巨额财富不能不要;他的妻子儿女不能不管;大主教虽然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可是不能把他丢在这儿引发国王的怒火;战舰不能没有给养,除了缺少吃的,他们携带的弹药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舰队马上要驶进海湾了,前边风平浪静,没有战船在海口外阻截。“感谢上帝!”艾泽格呐喊一声,声泪俱下地命令船队后面五艘战舰利用海湾地势阻截明军追兵,为整支舰队争取时间。

    “幸运号”当先拐进了海湾,艾泽格的“伯爵号”紧随其后,当巨大的船体倾斜着滑过海面,绕过港湾的青青山峰。整个平稳辽阔的海湾呈现在眼前时,“伯爵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左边远处,一排整整齐齐的战舰正扬帆出海,那个鱼钩状的线路,一看就是在堵住他们可能的退路,但是艾泽格无暇顾及这些,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个庞然大物。那台恐饰的杀人机器。

    它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炮口,如果不是因为它正飘浮在自己上午刚刚驶离的海面上,艾泽格简直以为这个四平八稳的钢铁巨兽是很久以前就建筑在这儿的一座城堡。

    可怜的“幸运号”开得太快了,也许是为了避开那锋利厚重得象是能犁开山的巨大撞角,它一定在落帆抛锚的同时做过急剧的拐弯动作,所以它现在用船屁股斜对着那艘巨舰的侧舷,乖得象游弋在母鸭身旁的一只黄喙小鸭子,只是它的头顶不是温软的羽翼,而是一排排森然的炮口。

    这艘巨舰的后面,还静静地停戈着一排战舰。艾泽格狂吼一声:“左满舵、左满舵,落帆、抛锚,快快快!”

    “轰”,急剧转弯激起的海水象巨浪似地翻滚出去,扑到那艘巨舰脚下时已成了温柔的浪花。“伯爵号”险险地停住了转身,没有被那犁刀切成两半。但是随即拐进的战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可供他们转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一艘船撞在了已停稳的另一艘船尾上,另一艘和其他的战舰挤撞得船舷碎裂,两船紧紧地擦在一起。

    横七竖八的战舰就象交通肇事的现场,铁甲巨舰仍然静静地停泊在海湾中,艾泽格也没有动,他注意到了巨舰船头隐隐露出几个炮口,也就是说,这艘巨舰不需要转向,它马上就可以开炮,用它的重炮把眼皮底下的小船轰烂。

    艾泽格的目光继续向上移去,中国式的建筑,船舱象华美的殿宇楼阁,雕龙画凤,极尽尊荣。船头高高的旗杆上,正中间是一面金黄色的旗帜,随着海风飘扬着,斜斜的阳光,正照在杆顶,那是一条夭矫欲飞的中国龙。

    有人在喊话,声调宏亮、威严,但是艾泽格不明其意,他看到,随着这句话,巨舰的船帆轰隆隆地冉冉升起,此时阳光西斜,三面巨大如云的主帆一升起,立时遮蔽了天空,四周光线为之一暗。

    混乱的葡舰官兵静了下来,惊惧地望着对方的动静。

    巨帆地升起,使水中多条锚链瞬即扯得笔直,艾泽格确信,如果这些锚全部升起,他横七坚八的战舰就得被眼前这艘船全部犁出海湾。

    又有人喊话了,用的是葡语:“艾泽格将军,大明……大明杨凌总督阁下,要求你立即登上……登上‘威武大将军’号,向大明水师投降!”

    艾泽格眯着眼望去,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站在巨舰底层甲板上,那是路易士·迭戈上尉。

    “投降,只不过是一个体面的休战方式罢了,我的战舰还能作战么?可是我输的真的好冤,我的靓队,英勇善战的舰队输的莫名其妙!”艾泽格苦笑着看看他横七竖八拥挤在一块儿的战舰。

    “轰!”一声远超过普通大炮的巨响,震得艾泽格身子一激灵,然后他听到一阵隆隆声,寻声望去,右侧港湾陡峭的悬崖上一大片岩石滚滚而落,带着弥漫的尘土落入海中,冲起一片浪花。

    艾泽格倒抽一口冷气,目测距离至少在五百尺以上,炮弹杀伤力比他威力最大的十二磅炮至少还要大一倍。

    “我的上帝!”这艘浑身都是炮的大家伙装备的都是这样杀伤力的巨炮么?而且它的身上还披着铁甲,我的炮在五百尺外只能给它挠痒痒,而它的炮弹……只要一枚击中,就能在甲板上砸出一个方圆一丈的大洞。

    这样的战舰,披上铁甲就是一座近海移动的武装城堡,卸去装甲就是远洋横行的水上巨兽,一艘这样的战舰就可以令整个舰队的战斗力提升一倍,如果明军有三艘这样的战舰,就能吞噬我整个舰队。

    明军不用计谋,我的舰队也不是它的对手呀!这个认知令艾泽格沮丧不已。无需再和其他战舰将领商议,这一炮已经惊碎了所有葡军战士的胆,“威武大将军”号庞大的体形,遭遇失败惊魂未定的心情,使他们已经难以认真去分析明军的战力。

    这一炮之威,在他们心中,立即把明军的真正战力又提升了两倍以上,和这样的舰队作战?那简直是一个骑着驴子的战士妄想去挑战上帝!

    巨大的实力差距使艾泽格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他立即吩咐放下通讯舟,以舰队司令的身份命令港湾外实施阻截任务的五艘战舰立即放下主帆,驶入港湾投降。

    那五艘战舰正处在极度彷徨中,明军追来的战舰远在有效射程外就减速慢行了。可是他们的阻击阵形刚刚摆好,从他们的后面。从他们的港湾里居然出现了一队明军战舰,而且此时港湾内一片平静,没有听到任何战斗的声音。

    驶出港湾的明军战舰并没有趁机向他们发动进攻,而是静静地停泊在远处的海面上,五艘战舰在疑惑中听到港湾中传出一声巨响,片刻的功夫,就看见舰队司令官艾泽格的传令舟急急地驶了过来。

    五艘战舰在远处明军战舰的监视下驶向海湾。拥挤在一起的葡军舰队比贸易港口还要混乱,过度的拥挤使许多舰队指挥官无需搭设跳板,就轻易地从一艘艘战舰转移到伯爵号上。

    面前军容整齐的无敌舰队一动不动,并没有阻止他们的汇合。各舰舰长开了一个最短暂的军事会议,最后艾泽格整整军容,说道:“好了,各位朋友,我现在以葡萄牙皇家远东舰队司令官的身份命令你们,约束所有部下,放弃无谓的抵抗。现在,我将登上这艘军舰,向明军统帅投降!”

    这时候,追来的明军战舰也驶到了港湾,他们停泊在港湾外,仅有一艘主力战舰从葡军舰队旁经过,靠向那艘巨大的楼船。艾泽格命令各舰舰长立即赶回自己的战舰,然后走下舷梯,在两名卫兵的陪同下登上一艘小船,向面前的巨舰划去。

    站在甲板上迎接他的是失魂落魄的路易士迭戈、还有一个一脸市侩气的中年东方男子。艾泽格认得那就是被他扣留了商船,派去向明军传达谈判意向的明朝商人贾庆友,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就是艾泽格将军吗?我们大帅在楼船顶层接见你,请!”一个明军将领迎上来,客气地对他说道。这人一脸络腮胡子,魁梧高大的身材,正是刘大棒槌。

    艾泽格沉重地点点头,随在他身后,一阶阶向上走去。路易士迭戈看着自己的舰队,摇摇头叹了口气,垂头丧乞地跟在他后边向上走去。

    好庞大的战舰,当艾泽格走到第三层时,对面舷梯上也出现了两位刚刚走上来的明军将领。艾泽格瞧见前边那位,正是在他的军中充当过人质的福建水师提督韩武,艾泽格的目光落在他染着征尘的战袍上,方才和自己在海上交战的,就是这位将军吧?

    他的目光稍稍移动了一下,从韩武肩头望过去,恰好瞧见阿德妮的面孔,艾泽格不由一怔:明军中有女将领?她的相貌……那相貌五官分明是欧州人种,明军中也有雇佣军官么?

    他正迟疑着,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尖叫,把艾泽格吓了一跳,他急忙回头望去,只见路易士迭戈一对眼珠凸了出来,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艾泽格大为恼怒,尽管战败了,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维持一点军人起码的尊严,迭戈也算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一向颇受他的青睐,想不到这么不中用。

    艾泽格强忍怒气,斥道:“迭戈,保持一个贵族绅士最后的尊严,不要给你的家族丢脸!”

    迭戈充耳不闻,指着对面惊讶地尖叫道:“是她,雅丽阿德妮男爵,我的教官!”

    “什么?”艾泽格也大吃一惊,做为海军将领,他自然熟知出身海军系的雅丽阿德妮的家族,而且他的舰队使用的象限仪、横标仪、还有罗盘和沙漏都是眼前这位少女改造过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天才女孩,也知道她的家族参与兵变的事。

    稚丽阿德妮犹豫了一下,终于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用葡话微笑道:“你好,艾泽格少将,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前葡萄牙皇家上尉雅丽阿德妮。”

    “前葡萄牙海军上尉?”艾泽格重复了一句。

    韩武向贾庆友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笑着走上前来,大声说道:“是的,现在阿德妮小姐是大明钦差总督杨凌杨大人的军务参赞官,同时也是他的未婚妻。将军可以称她阿德妮大人或者现在就称呼她杨。雅丽。阿德妮夫人”。

    阿德妮漂亮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但是明亮的眼神中分明洋溢着一种满足、幸福和甜蜜的光辉。艾泽格糊涂了,她是怎么逃到东方的。又怎么会成为大明官员的妻子?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失败,显然也有她的作用在里边,还有人比她更熟悉葡萄牙海军的战术么?

    想到这般可怕的巨舰和惊人的大炮,艾泽格又感觉有世幸运:“虽说自己因此败的莫名其妙,可是如果不是这样,自己的舰队遭受的损失想必会更大吧?”

    随着贾庆友的翻译,迭戈又是一声惊叫。这回连韩武和阿德妮也狠狠地瞪向他。

    路易士迭戈见状连忙捂住了嘴,悲哀地想:“我心中最美丽的天使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这只小天鹅逃的好远,她竟然飞到了遥远的东方”。

    嫉妒心使迭戈失去了一个绅士应有的风范,望着前边虽然穿着一身盔甲,可是走起路来依然款摆生姿,体态袅娜的阿德妮,他怨恨地想:“虽说她没有成为土著酋长的妻子,可是……大明总督?一定是个又胖又丑的老头子,不及我十分之一的英俊!”

    当他见到一个面目英俊、身材修长、穿着绣有张牙舞爪的金蛇官袍的青年男子时,他的诅咒也破灭了。雕梁画栋的楼阁前,杨凌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四平八稳的虎皮帅椅上,左右两名侍卫分别棒着钦差节印和尚方宝剑,小甲板上肃立着两排按刀昂然的侍卫。

    艾泽格表情复杂地望着这个数度谈判的对手,凝视半晌才叹息一声,伸手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佩剑。“呛”地一声。夕阳的余辉照射在高高的船楼上,侍卫手中的钢刀发出刺目的寒芒,艾泽格的动作不由一窒。

    杨凌笑吟吟的摆摆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在阿德妮、韩武、贾庆友和迭戈等人的见证下,艾泽格拖着长长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杨凌。

    他在杨凌面前三步远停下了脚步,弯下了他高傲的腰,双手棒着指挥剑,高高举过头顶,语气沉重地道:“我,葡萄牙皇家海军远东舰队司令艾泽格少将,谨代表舰队全体官兵,向大明钦差总督杨凌阁下投降。并以我的名誉和全军将士的性命担保,我们将交出武器,放弃一切抵抗,请杨凌阁下受降!”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遮住了照在他身上的落日,然后他的手上一轻,一只手伸过来,从他手中接过了指挥剑。

    艾泽格直起身未,抬头望去,杨凌肩后彤红色的太阳刺得他的双目眯了一下,他看到杨凌将他的佩剑高高地举了起来,在空中停了一瞬,然后收剑,将剑钩往自己的腰间玉带上一挂,庄重地道:“我,代表大明皇帝暨大明水师,接受你的投降!”

    艾泽格再次张大眼睛,却觉得头脑一阵晕炫。四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终于汇聚成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巨大声浪,在海湾上空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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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位于马六甲古城,西北郊就是深水码头,可以迅速进入大海。

    恰好整整一百年前,三宝太监郑和的庞大舰队曾经到过这里。那次,他带到当地人面前的,是瓷器、茶叶、丝绸和善意的微笑,但是赶来迎接的满刺加子民头一次看到郑和的移动式‘海上王国’,心里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这一次,杨凌带来了火炮、火铳、弓箭和长矛,还有全身甲胄、杀气腾腾的军队,满刺加人却载歌载舞,欢呼雀跃,因为他们在这支强大的军队帮助下复国了。

    王宫的豪华的建筑有东方式的特点,还有点印度和阿拉伯建筑的风格。其实所谓的王宫并不太大,如果单只它的房屋建筑的话。不过一幢幢虽不高,但风格特别的建筑掩映在各式各样的热带雨林作物中。却象花园一般美丽。

    王宫的前面是一大块平整的石板广场,方圆也不过数千平米。边上就是高大的马六甲树。一种叫油甘子的高大乔木。广场上许多士兵忙忙碌碌搬运着火枪和各种战利品。在广场上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打包装船。

    杨凌领着韩武、成绮韵几个人匆匆穿过广场,进入了宫殿大门,绕过正殿,在绿树花丛间走向后边。

    “大人,就在前边,就是这里”。沿着石阶走下去,厚重的石门在一阵隆隆声中被推开了,两名亲兵举着火把当先走进密室,将火把高高举起,杨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踱进狭长的密室。

    尽管对于金银他一向没有太强烈的嗜好,尽管刚刚目睹了犬养正一奉献的这世年来倭寇劫掳到的和自日本带来的大批金银财宝,还有佩德罗海盗船上的金条、银砖,但是所有的这一切财富加起来,都不及这秘室中的十分之一。

    这是满刺加王国的宝库。里边还有艾泽格的海军一路东来,从波斯和威尼斯以及阿拉伯人那儿掠夺的大批财宝,杨凌走到半人高的沙堆前,火光映上去,金光闪闪。

    他屏住呼吸,弯下腰抓起一把金沙,然后放松手指。让它从指缝中水一般倾泻而下。举目四顾:一人高的珊瑚树,各种各样的玉器,纯金铸就的盘子、杯子、碟子,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儿眼、翡翠,还有龙眼大的晶莹剔透的珍球掺杂在一堆项链、手镯当中,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口口箱子里,发出五彩斑斓的诱人光芒。

    “天呐!”身后传来一声轻叹,杨凌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只见成绮韵直勾勾地盯着那数不清的珍宝,两只眼睛也快变成祖母绿了。阿德妮虽没象她那么夸张,可是也捂着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那世珠宝不错眼珠地看。

    杨凌轻轻笑了:“玄幻故事中传说龙族最喜欢珠宝,漂亮的女人是美女蛇,龙的近亲,难怪也这么喜欢珠宝”。

    “咳!咳咳!”杨凌咳了几声,两条美女蛇……两个美女才清醒过来。

    杨凌指指那世珠宝,一本正经地对成绮韵和韩武道:“这个地宫太狭窄了,要防止有人混水摸鱼。把这些珠宝都搬出去,好好清理甄别一下。属于投降军的财物做为战利品,全部运上我们的船。原属于苏丹阁下的王宫财物嘛,阿曼总管,你去找出王宫的财宝帐册,逐项对照,以便领回”。

    “是是是,多谢杨大人,多谢杨总督!”刚刚被杨凌的人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原满剌加王宫大总管阿曼感激涕零地道。

    杨凌又淡淡地看了眼琳琅满目的财宝,转身向外走去,成绮韵立即大大方方地随着离开,对身后的众多财宝浑不在意。阿德妮真想摸一摸、看一看这些出自世界各国的能工巧匠之手的瑰宝,可是……

    雅丽阿德妮男爵大人又恋恋不舍地使劲看了眼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直流口水的珠宝,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拿出一个军人的勇气,强迫自己迈动了悠长的大腿……

    ***********************************“你吼完了?你吼完了轮到我说”。

    杨凌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艾泽格将军,声音大不代表有理,你要是想比大嗓门,本官这位姓刘的侍卫倒是可以奉陪”。

    贾庆友刚刚翻译到一半,拉马里奥大主教就忙不迭地道:“杨大人,请您不要生气,艾泽格将军是一位军人,脾气难免有些不好。我可以保证的是,敝国国王对大明是很友好的,我受国王陛下之命来到东方,就是想和贵国建立良好的贸易关系。”

    “只是……”,他尴尬地看了眼艾泽格,吃吃地道:“我们的海军,有一世人过度相信武力,相信经过这次教训,他们会顺从国王的旨意。目前,这支远东舰队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非常之重要。我们希望杨大人能够宽宏大量,把战舰交还给我们”。

    “哈哈哈哈……”。杨凌大笑起来,韩武、彭鲨鱼、王美人一众将领也跟着轰堂大笑,笑的拉马里奥和艾泽格有世不知所措。

    杨凌笑吟吟地往前一靠身子,说道:“主教阁下,我当然愿意相信你的诚意,不过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谈判了。如果在鼓浪屿谈判时,你们能够答应退兵的条件,我的舰队会护送你们的舰队安全离开,还会把你们当成友好的朋友,赠送东方精美的礼物。可是很遗憾,你们选择了战争”。

    杨凌双手一摊,肃容道:“现在,你们是战败军。作为战败的俘虏,你们有权要求我们把武器和军舰交还给你们吗?大明是礼仪之邦不假,我们也并不稀罕你们的战舰和火炮,但是交还武器,这绝不可能。”

    “我们有诚意同贵国坐下来继续谈判。不打不成交嘛。相信经过这次冲突,我们今后能够建立更加牢固的合作关系。但是,作为战胜国,将武器交还给侵略者,这不符合东西方任何一国的战争惯例!”

    拉马里奥的额头也急出汗来,他焦灼地道:“杨大人,我就对您实说吧,你答应我国正式签署贸易合约后无条件释放所有的俘虏,这的确是很宽大了。

    不过……要重新建造一批战舰,以我国的力量来说,是很缓慢的。缺少了这支舰队,印度洋将变成海盗的乐园,冒险家的天堂,我们剩余的舰队将无法保障商人的安全,这条海上商路将变的危机重重,大人……”。

    杨凌听了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攸地涌了上来:交还战舰和武器那是绝不可能,现在大明同样是处处用钱、处处缺钱,但是对于目前经费短缺的水师来说,他们正缺少足够的战舰和火炮,这世俘获的战利品恰好派上用场。

    不过拉马里奥说的也是实情,一个稳定的政权控制着这条商路,绝对比诸侯争霸更利于商业的发展。拉马里奥担心的真的是海盗么?恐怕是其他对东方商路垂涎三尺的西方诸国吧?

    杨凌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你们担心开辟出的这条安全、稳定的海上通道被破坏嘛,你我两国一旦成为贸易伙伴。你们的利益损失就是我们的利益损失,你们的远东舰队无法保障印度洋的安全,我们大明水师会肩负起这项任务。”

    艾泽格吃了一惊:“大明水师也要觊觎这条流淌着黄金的海上通道了?”

    不过想想明军舰队如此的强大的打击能力,他确信即便没有他们的挑衅,大明出兵印度洋也是早晚的事。

    听说大明正在他们的北方,和昔年横扫整个欧州的恐怖魔王成吉思开的后裔在作战,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拖延了他们南下的脚步。

    否则凭借他们的强大水师,就象一条鳄鱼冲进了鸭子嬉戏的泥搪,又有谁是它的对手?如果照此判断……这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即便没有今日一战,我们最终仍得让出印度洋。艾泽格判断着,意志开始动摇了。

    杨凌也在打着如意算盘,水师建设走上正规还需要一段时间。从来不曾远洋过的大明水师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再也没有比失去了主力舰队,却又竭力想保持在印度洋的海上优势的葡萄牙海军更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他笑吟吟地道:“大明水师将以满刺加为桥头堡,探寻印度洋。印度洋海域一分为二,由你我两国共同维持,以贵国的海军实力,维持一半区域应该还可以办到吧?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主教阁下回国时可以向贵国国王提出我的建议。

    这是对你们完全有利的条件,想想吧,要么,你们完全失去印度洋,坐视它被其他各国、包括我们大明占有。要么,我们合作,利益共享”。

    艾泽格颓然坐回了椅子上,杨凌一语击中了他的软肋:失去这支舰队,他们将失去印度洋,是选择一个和他们建立贸易关系的远东强国做合作伙伴,还是挑选一个西方的竞争对手做为盟友,这还用问么?

    “合作是合作,我们是不会签订军事攻守同盟协议的。大明的贸易对象也将不止葡萄牙一个国家。当我们在你这个贸易伙伴的教习下,熟悉了整个大洋,当我们的商队可以抵达葡萄牙,我们就可以和更多的国家建立贸易伙伴关系。

    那时作为大明的贸易伙伴、葡萄牙的竞争对手,他们将肆无忌惮地和你们抢夺对那一半印度洋的控制权,最后有资格、有能力,而且众望所归的秩序维护者将由我们取代。说不定……最先恭请大明水师进入这一区域来保障自身利益的,就会是你们”。

    杨凌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块蛋糕就算有毒,但是葡国除了吞下已经别无选择。

    通过阿德妮,他了解了西方诸国在海上的势力分布和各国的武力强大程度,深知这支远东舰队的覆灭对于葡国的重要影响,所以他才敢如此笃定地狮子大开口。搂草打兔子,多占一点是一点,谁叫主动权在我这儿呢?

    拉马里奥紧锁着双眉,喃喃地道:“这个……,杨大人的提议,我会尽快向国王陛下禀明,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你们”。

    “好极了,我也会尽快安排船让主教阁下安全返回贵国,至于艾泽格将军和他的部下,作为战俘,我们会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直到您带来贵国国王的善意”。

    “这里要驻军,需要建造几座大军营,和一个水师的专用港口,还有其他的军事设施,这几千葡军士兵都是不必付工钱的劳动力,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杨凌暗想。

    拉马里奥和艾泽格无奈地相视一眼,起身向杨凌和诸位将领告辞,卫兵随即将他们重新押回了监狱。

    杨凌对他们的饮食虽然照顾的不错,也不允许士兵虐俘,但是对所有人员,包括其家属,全部限制行动自由。

    杨凌和几位将领又议论了一番驻军满剌加的军政大事,布设军营,挑选营址准备长期驻军,并让人尽快回京向皇帝奏明情况,并护送苏丹回国稳定局面。

    大事议论毕了,彭小恙兴奋地对杨凌道:“杨大人,那九艘佛郎机战舰被我们弄沉了七艘,拖回来两艘,而且从那七艘沉掉的战舰上还紧急抢出来五十多门中小型火炮。王大叔刚刚过来,和我们归并在一块儿,他们的船和炮都太差劲儿了,那些新式火炮能不能就留给我们呀?”

    彭鲨鱼脸色一变,立即叱道:“你这小畜生,真是不懂事,就你手下那些匪气十足的兵,应该好好调教一下,到现在他们还整天偷鸡摸狗呢,都是些不成材的东西。好钢用在刀刃上,杨大人正是用兵用船的时候,哪有闲下来的火炮给你充门面?”

    彭鲨鱼人老成精,他们一家子是有前科的人,朝廷就没一点戒心?这不是引火烧身么?杨大人肯把这么多火炮给他的水师?

    王美人一听脸皮子抽搐了一下,眼神逡巡着不去看杨凌,可是耳朵支愣着也在注意听他的意见。

    杨凌笑道:“好啊,你们的舰队船只和火器确实太差了,这批火器就留给你们好了,王提督,回头把这批火器的数量和规格报上来,以便让军器局向你们提供弹药”。

    王美人大为意外,他吃惊地站起来,拱手抱拳。喃喃半晌,眼睛里溢出泪花儿,嘴里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士为知己者死。奶奶的,这条命以后就卖给他杨家了。

    杨凌这么做虽说有故意示恩的意思,其实还有个原因,这批中小型火炮的子铳规格和根据阿德妮的设计、郑老的参予研制出的火炮不相符,就算火炮给了他们,只要弹药供应始终掌握在自已手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想不到王美人这条血性汉子竟被感动成这副模样。

    杨凌起身正要宽慰几句,门“砰”地一声撞开了,满剌加王宫大总管阿曼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儿就气急败坏地道:“杨大人,杨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伙强盗突然冲进捡选财宝的地方,抢走了所有的财宝,驾上一条船出海了,快!快!”

    他跺跺脚,才嘶喊道:“快去追呀!”

    这时阿德妮也匆匆奔了进来,带着哭音儿道:“杨,韵姐姐被强盗击伤了,伤的好严重,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杨凌霍然变色,拔腿便向外跑。

    阿曼一溜小跑地追在后面,喋喋不休地道:“大人。快追船呐,晚上这么黑,跑远了就找不到了”。

    杨凌霍然止步,铁青着脸森然喝道:“混帐,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有什么要紧?本官帮你们苏丹复国,那是大事,牺牲再多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是一些冰冷的金银器皿而已,难道还不及人命重要?你要本官置属下性命于不顾,先去争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用来堆放你们的库房充门面么?”

    阿曼见他大怒,不禁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应声了。

    杨凌匆匆奔到一幢房子,这里已有士兵守候在这儿,伤兵都抬走了,成绮韵倒在房中,旁边地上还丢着几本王宫珠宝帐簿,她的手掌按住胸口,血从指缝中殷殷渗出,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所以没人敢移动她。

    杨凌急忙奔进去,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唤了几声,成绮韵睁开无神的双眼,瞧见他不禁双眼一亮,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喘息道:“大人,有……有歹徒劫……劫走珠宝……”。

    杨凌抬头急吼道:“找郎中,快找郎中”。

    满剌加王宫被占时,这些不信东方医术的佛郎机军人早把宫中太医赶的一干二净,阿曼也毫无办法,当下便有人禀报道:“大人,我们已经去找军中郎中了”。

    杨凌这才低下头来,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道:“你……你怎么样?是什么人动的手?”

    “是……一群黑衣蒙面人,使的是日本倭……刀,我还听见……他们逃走时,有人喊……喊……”。

    阿曼忍不住了,插嘴道:“有人喊‘大岛彦良,船已到手’,应该是散居在岛上的倭人”。

    这个岛上有华人、倭人、阿拉伯人、印度人和本地土著,还有葡萄牙军队侵占此地后被迫滞留在岛上的异国商船海员,人种极其复杂。

    “大胆!该死!可恶!来人,彭千户,马上率船出海,一定要把这伙贼人追上!王提督,马上清点提审倭寇,看看有无俘虏潜逃,协助倭侨作案!”

    “是!”彭小恙、王美人答应一声,撸胳膊挽袖子地冲了出去。

    杨凌看了阿曼一眼,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便道:“你也随船出海吧,免得打起来炮火无情,宝船有个闪失”。

    阿曼好不容易听到这句话,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韩武见成绮韵气息奄奄,悄悄向彭鲨鱼几位将领使个眼色,大家对杨凌和成绮韵的关系心知肚明,一见韩武示意,忙都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阿德妮张了张嘴,也眼泪汪汪地转身跟了出去。

    成绮韵躺在杨凌怀里,脸庞正对着门口,嘴唇翕合着微弱地呼吸。眼神明显已经焕散了,似乎生命正一点点从她身上消失。

    可是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房门轻轻掩上,她的眼珠动了一下,慢慢翻上来瞧了杨凌一眼,忽然“咭儿”一笑,这一笑如百花绽放,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她吃吃地低笑道“干什么呀你。哭丧个脸,跟真的似的”。

    杨凌叹道:“我是真的很伤心。您老人家装的也太象了,看得我都以为你是真的中枪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你要是以后想骗我,我就是被你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你数银子呢”。

    成绮韵“噗嗤”一笑,一下子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少来了你,能骗得了你我早就骗啦。至于卖了你嘛,哼哼,要是没人出得起让我心动的价钱,我可舍不得”。

    两人嘻笑了一阵,杨凌道:“明天一早你就先回去,我对外就说送你回国延治。珠宝玉器交给吴济渊,由他帮着出手,目标太明显的财宝先搁一搁吧。至于黄金白银,朝廷现在连饷银都发着困难,对立功将士的褒奖,还有死去和伤残士兵的抚恤更是谈不上了,这些钱拖不得,该发的要尽快发付下去,否则会伤了军心”。

    成绮韵嗯了一声,说道:“剩余的财宝怎么办?是否交付朝廷?”

    杨凌笑笑道:“交是要交的,不过只把西班牙海盗船和倭寇船上搜获的财宝上交朝廷就行了。我们的国家太大了,朝廷机构也太臃肿,这些金银全交上去,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来。

    钱得用在刀刃上,我请求开办海事院校培训军官的奏析已经呈上去了,如果皇上允许,这笔钱就用来创办学校。”

    成绮韵轻叹道:“大人太急进了,开办军学非同小可,尤其你现在不在朝中,如果有小人进言,引起皇帝忌意……唉!”

    成绮韵早就和杨凌说过,将他亲手训练带出的两万多精锐打散编入六省军队太过冒险,由于这些军队作战勇敢,大多立有战功,一划拨当地军队,立即就是一批中下级军官。但凡有点精明的君王,就不会坐视这种局面出现。

    至于开办军学,在大明的君王体制和那些思想僵化的官僚们面前,更是绝对行不通。虽说杨凌提议由当今皇帝任军校校长,培养天子门生,但是这个花头儿估计也就正德那个顽童皇帝会乐于答应。

    皇帝哪有那么多时间真的去主持一个专门培养军队将领的学校,去当教习?让带兵的将领们多识字、多读书,从而和文官分庭抗礼,都是朝中百官竭力避免出现的情况,他们会容忍将出一门,诸多将领师从一个老师,形成军队的庞大师生关系和派系,憾动整个帝国根基的情况出现?

    这两个奏折递到京城,估计也就是当今正德了,换一个皇帝,马上就得着手开始削他的兵权、剪他的羽翼,心黑点的就得堆备找个借口杀了他。可是即便是正德,危及皇权的事他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他蔑视传统不假、他好大喜功不假、他想江山永固不假,但他会同意这样的建议?就算他绝对信任杨凌,他也不得不考虑一旦形成了制度,那么杨凌之后呢?将来执掌这个专门培训将领的学校师将,会不会形成他的家天下?

    如果正德真的不在乎皇权,就不会这么紧张蜀王谋反的事了,由此端倪可以看出杨凌冒失进言,很容易让自己陷入被动。

    可惜杨凌对她的意见虽一向尊重,但是这两件事却一意孤行,根本不容反对,成绮韵现在提起来不免有些幽怨。

    杨凌笑了笑没有作答,这些事他也是有苦难言。其实虽说他从来不提,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亘在他心里的那件事并没有遗忘,反而总是在他心头回旋。

    他原打算到了十月末,那个他大限临头的时候,就留在京城托病在家,哪儿也不去,一定要安全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可谁知本来计划八月前返回京师的巡游天下,光是在东南就拖延到现在。他能不能安全回到京师,杨凌心中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他也想早日回到京师。一方面刘瑾现在势力越来越大,这里边固然有杨凌有意纵容的原因,但是随着他权力的扩大,一些无法确定的环境因素也在随之发生变生,刘瑾的权力圈就象风暴的磁场中心,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力量加入。杨凌养虎是为了杀虎,可不是为了贻患。

    另一方面。怜儿生育他没有陪在身边,心中已愧疚不已,他不想幼娘产子时他仍然漂泊在外。可是身不由已,他现在越来越体会到身不由己的滋味了。

    现在按时间推算,他越来越担心四川之行可能就是自己命中最大的那道坎儿,过去了就平平安安,如果过不去,川蜀之地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由于心中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有些计划他不得不抓紧提上日程,尽量在自己有生之日打下基础。至于一些误解和冒进造成的纰露,如果他真的完蛋,一些谤语自然消失,他的家人会以大明功臣、皇帝宠臣的家眷身份,平安渡过余生。如果过了十月还活蹦乱跳的,有些事还可以再想法补救挽回。

    这些话他自然不便说,所以只是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虽说这是空膛弹,也吓了你一跳吧?我总觉得,这个计划会不会太简单了些,满刺加人很容易引起怀疑地。”

    成绮韵莞尔笑道:“对他们,我还真懒得想什么万全之计。再说,财宝是在咱们的大营中丢的,不管用什么法子丢了,该有的谣言始终要有,只要没有证据就行了,他能拿你这个复国大将军有什么办法?

    苏丹就算有一肚子怀疑,可他不但不能提,而且敢传播风言风语的他还得抓起来,过上一年半载,风声自然便消了”。

    她说着眼珠一转,忽然喜滋滋地揽住杨凌的脖子,昵声道:“为什么这计划连阿德妮也瞒着?你……你就这么信任我……”。

    杨凌截口道:“一个妖精已经够了,我怕阿德妮跟你学坏了”。

    成绮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作势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这时门外有人急道:“杨大人,军中郎中到了”。

    成绮韵一听自已安排好的人来了,立刻软绵绵地倒回杨凌怀中,面色呆滞,双眼朦胧,俨然是一副弥留状态。

    杨凌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努力垂下嘴角,做悲痛欲绝状,沉声喝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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