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素云问道:“我们若在‘醉仙潭’边,遇着这位手持‘翠云铁木’钓竿,临流垂钓的老前辈时,是陪他钓鱼?还是陪他……”
查瑛接口说道:“不要陪他钓鱼,你要与杜姑娘设法旁敲侧击地,吹嘘你在围棋方面,有极为高深造诣!”
狄素云“哦”了一声,恍然说道:“那位老前辈听了我说围棋下得相当高明之后,大概便棋瘾发作,要找我下上一局!”
查瑛点头笑道:“他找你下棋,你便陪他,杜姑娘则可装作呆着无聊,在你们棋局将半,胜负难分之际,弹奏起琵琶妙曲!”
狄素云对她所说各事,暗暗默记,查瑛话犹未了,又复笑道:“但琵琶弹未及半,发现他听得入迷之际,便立即住手!”
狄素云笑道:“那位老人家,或许会命我杜姊姊,继续弹奏下去!”
查瑛微微一笑,向狄素云说道:“他既有求于你,你便也可以有求于他,问问他你父母的姓名身份!”
狄素云失笑说道:“这样作法,岂不变成要挟……”
查瑛扬眉冷笑说道:“对于常人,虽可要求,对于怪人,则只有要挟!等他被迫无奈,告知你父母姓名,听完琵琶以后,你便可以再利用那局未了棋局,更复对他要挟!”
狄素云方一皱眉,查瑛又向她笑道:“狄姑娘,你不要皱眉,除了照我妙计,等他听完琵琶,再想和你下完那局围棋之际,加以要挟,才可问出你仇家来历以外,根本休想他对你丝毫答理?甚至勃然发怒地,把你们丢到‘隐仙潭’内!”
狄素云受完指教,拜谢“阴阳鬼母”查瑛之后,便与杜飞绵一同离却“幽幂洞天”,向“灌县青城”赶去!
一路之上,狄素云自然把“阴阳鬼母”查瑛所传妙计,告知杜飞绵,并蹙眉苦笑说道:“绵姊,我们虽不知那位爱下围棋,爱听音律,及爱钓鱼,持有‘翠云铁木’钓竿之人是谁?但却必可确定是位江湖前辈,倘照查母所传妙计,显然对前辈失敬,是否有点……”
杜飞绵截断狄素云的话头说道:“云妹不愿对前辈失散,虽属有理,但探听本身来历,也是要事,故而我们暂时不必作硬性规定,应该随机应变才对!”
狄素云点头笑道:“绵姊说得有理,这件事儿,便由你主持,小妹听命而行,恭候差遣便了!”
两位侠女一路从容谈笑,赶到“青城”以后,便自有些紧张起来,苦苦寻找那“玉笔峰”,“洗砚峡”“隐仙潭”,究在何处?
狄素云问了两位山民,均不知“隐仙潭”的所在,遂与杜飞绵攀缓上一座高峰峰顶,纵目打量四外!
杜飞绵指着西南方一座高峰,向狄素云含笑叫道:“云妹你看,这座峰儿,又高又瘦,矗立云表,仿佛有点像只笔杆儿呢?”
狄素云细看两眼,高兴得扬眉笑道:“对了,对了,不仅那峰儿像只笔杆,峰下圆形山壑,也像个砚池模样,岂不正是‘玉笔峰’和‘洗砚峡’么!”
杜飞绵被狄素云这样一说,也自越看越像地,点头笑道:“这样说来,那‘隐仙潭’就在‘洗砚峡’下,我们赶紧前去,找上一找!”
两人主意打定,立即毫不迟疑地,奔向那座笔杆型的高峰而去!
到了峰下,见峡谷极深,遂施展上乘轻功,驰下峡谷。
谷底乱石林立,路径曲折,仿佛地势甚长,并有汤汤水声,随风入耳。
狄素云倾耳一听,向杜飞绵微笑说道:“绵姊,这水响是从上风传来,可能就是‘阴阳鬼母’查瑛老前辈所说的‘隐仙潭’了!”
杜飞绵扬眉笑道:“在我意料之中,这‘隐仙潭’定然范围不小,景色幽静,但照目前情势看来,恐怕……”
她是边行边自说话,但转过一角峰脚之后,却见眼前一宽,语音也倏然而止!
原来峡势本仅丈许,如今竟开阔了数十倍,呈现在眼前的,是大大一潭清泉,并有两三道细细飞瀑,从高峰倾注入潭,清潭周围,生长了不少奇花异草,怪石嘉木,景色极为幽丽!
靠右边第二道飞瀑与第三道瀑布之间,距地约莫三五丈高的一片峰腰石坪之上,建有三间茅屋,但屋外潭边,却未看见什么临流垂钓的白衣人影。
狄素云目光一扫之下,向杜飞绵低声说道:“绵姊,‘阴阳鬼母’查瑛老前辈所说的那位老人家,既未在潭边垂钓,可能是住在那峰腰茅屋之中,我们干脆给他来个登门拜谒如何?”
杜飞绵摇头笑道:“查瑛既说这位老人家性情极为怪僻,则冒昧登门之下,万一把事情弄僵,却是不易转圆的呢!”
狄素云皱眉问道:“绵姊既不主张登门拜谒,难道我们就在潭边硬等?”
杜飞绵失笑说道:“硬等也太以触眼,不如我们姊妹先来个临流竞钓好了!”
狄素云点头笑道:“在这等幽美环境之下,钓钓鱼儿,确实颇有趣味,但我们未曾准备各种道具……”
杜飞绵截断狄素云的话头,连摇双手说道:“云抹,你莫要顾虑钓具,我们身边有线,弄弯两根飞针,当作钓钩,再折断两根细竹,当作钓竿,不就齐全了么?”
狄素云娇笑道:“不全,不全,还有浮标,钓饵,却到那里去找?再笨的鱼儿,也不会吞空钩呢!”
杜飞绵向狄素云看了一眼,插眉笑道:“我们随便寻上一根鸟羽,或是芦管之属,都可以作为‘浮标’,至于鱼饵方面,则水边树底,石下花园,便那里挖不出几条蚯蚓来呢?”
话完,立即分头折竹制钩,作成了两具钓竿。
狄素云一面投钧入水,一面童心未泯地,向杜飞绵娇笑说道:“绵姊,我们来个钓鱼比赛好么?看谁能先钓起一尾鱼,就算是谁获得胜利!”
杜飞绵点了点头笑道:“既是比赛,我们却拿什么作彩头呢?”
狄素云想了一想说道:“倘若是我赢了?绵姊便把你那妙绝当今的琵琶指法,传授给我好么?”
杜飞绵微笑问道:“你赢了,我便教你琵琶指法,但若是我赢了,你却教我什么?”
狄素云目光凝注在鸟羽所制的浮标之上,口中随意答道:“随便,绵姊若是赢了?你要我教你什么?我便教你什么!”
杜飞绵正待开口,忽然瞥见身傍崖影之上,仿佛添了一点黑影!
根据她得号“神针玉指赛韦娘”的江湖经验,知道这点黑影,不仅是条人影,并系站在身后崖头,武功已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神奇地步!
因为杜飞绵遁迹风尘,江湖经验极丰,她在垂钓之前,早已把周围形势,记在心内!
身后不远,是片高约丈许石崖,对方人到崖头,竟未使狄素云与自己听得丝毫声息,分明功力已达超凡入圣之境!
但任凭他功力再高,可以练到无迹无声,却无法练到无形无影,才在天光垂射之下,使自己因地位恰当,偶然有所发现!
杜飞绵想起“阴阳鬼母”查瑛所说对方一好围棋,二好音律,三好钓鱼之语,灵机一动,遂向狄素云笑道:“云妹,日前我在‘洞庭’,见你与当代弈伯‘南湖居士’,互相对弈之际,所执黑棋,分明大势已去,但忽然一黑子落下,竟使‘南湖居士’为之敛手推枰,长叹认败,显然对黑白双丸的璇玑妙理,精研有素,造诣极深,故而我若侥幸比你先钓着一条鱼儿,便请你教我下棋好么?”
杜飞绵因是有意如此,遂一面含笑发话,一面不露痕迹地,注视身傍那片淡淡的崖石投影!语音方了,果见人影微闪,对方业已退去,仍未在行动之间,带有丝毫声息!
狄素云何等聪明?她虽未有所发现,但听杜飞绵忽然编造了这样一套话儿,遂知必具深意,赶紧接口笑道:“妙极,妙极,绵姊要是输了?便教我弹琵琶,我若输了,便教绵姊下围棋,这大概算得上是最风雅的一场赌博了!”说到此处,狄素云那报钓竿上的浮标,突然有点微微动荡起来!
狄索云喜得秀眉双扬,向杜飞绵低声笑道:“绵姊你看,我要获胜了呢!但等浮标大动,钓竿微扬,便可向你讨教琵琶手法的了!”
杜飞绵见自己钓竿上的浮标,一动不动,只好废然叹道:“云妹,这是潭下的鱼儿,在帮你忙,我的浮标,一动不动,怎不教我束手认败,无法可想!”
狄素云喜孜孜地,手执钓竿,目注浮标,准备及时扬手,但等待了一会时光,浮标总不大动,只是在水面团团微转!
杜飞绵见状,失笑说道:“云妹且慢高兴,你大概是遇见了一条怪鱼?否则,浮标怎会仅在团团微转,而不下沉,又不大动呢?”
狄素云方自苦笑一声,背后忽然有人发话说道:“云姑娘,你赶快起钩,因为在水中食饵的,不是一条鱼儿,而是一只巨虾,倘若起竿太慢?甚至连钓线都会被虾儿生生咬断!”
这回,慢说狄素云大吃一惊,连早已有了警觉的杜飞绵,都惊讶到难于相信地步!
因为上次人在崖顶,距离稍远,对方倘若轻功太好,尚可能来去无声,如今却是人到身后,居然毫无所觉,岂不愧恧欲死?
狄素云未曾回身,先扬起钓竿,果然钓起子一只青黑色的巨虾,虾身长度竟达两寸开外!
钓起巨虾之后,狄素云与杜飞绵双双回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约莫四十一二的白衣秀士!
狄杜二女,微觉一愕,因她们记得“阴阳鬼母”查瑛说过对方当年是四十上下的白衣秀士,怎么事隔多时,形貌竟毫未苍老?
这白衣秀士手中虽未有什么色呈碧绿,其形如竹的“翠云铁木”钓竿,但因双眉极长,双耳奇大,风神高秀绝伦,分明便是“阴阳鬼母”查瑛所说的那位武林奇客!
狄素云一声“老人家”,已然冲到喉头,但因忽见对方形貌未老,遂只好临时改了称呼,含笑问道:“尊驾怎么知道在潭中食饵之物,是虾而不是鱼呢!”
白衣秀士笑道:“靠山知鸟性,近水识鱼情,我在这‘隐仙潭’侧,住了多年,难道还不能从浮标转动之上,看出水下来吃饵的是什么东西么?”
狄素云“哦”了一声,取下巨虾,换了一段蚯蚓,正待再度投钩入潭,那白衣秀士却含笑说道:“姑娘已有所获,何必再钓呢?我们且下盘棋儿好么?”
狄素云听他果然主动要找自己下棋,遂目光微转,娇笑问道:“下棋?尊驾怎么知道我会下棋?你是想下象棋?还是想下围棋?”
白衣秀士笑道:“两位姑娘所说话儿,全都被我听见,否则我又怎会知道你们一位是云姑娘,一位是绵姑娘?”
狄素云扬眉笑道:“尊驾到颇会在背后听人谈话,你究竟想下什么棋儿?象棋我是懂而不精,围棋则尚堪奉陪一二!”
白衣秀士含笑答道:“我就是想下围棋,黑白双丸间的所含妙理,比象棋的横车跃马,来得有趣多了!”
狄素云放下钓竿,点头笑道:“好,我就奉陪一局围棋,但棋盘棋子何在?若要随口为弈,我却没有那么高深程度!”
白衣秀士指着壁腰的三间茅屋说道:“那三间茅屋,是我蜗居,屋外有松,松下有石,石上则设有弈具!便请两位姑娘移玉体,由我以松子清茶,略加款待如何?”
这几句话儿,正中狄素云、杜飞绵下怀,她们自然含笑点头,跟随白衣秀士,一同去往茅屋!
攀援纵跳之间,白衣秀士略为留神观察狄素云的轻功身法,便即微觉惊奇地,向她问道:“云姑娘,我看你身法轻灵,所学极为上乘,但不知尊师是那位武林高手?”
狄素云微笑道:“尊驾不妨猜上一猜,若是猜不出时?便等下完棋儿……”
白衣秀士听到此处,蓦然接口说道:“这样好了,我们的一盘围棋,不必白下,可以加点彩头,提高兴趣!”
狄素云笑道:“尊驾打算加点什么彩头?我姊妹浪迹江湖,身无长物……”
白衣秀士摇手笑道:“我们不以金银珠宝为彩,我若赢了姑娘?便请姑娘答覆我几项问题,譬如名号、师门,及究系偶游青城?抑或特地来此等等。”
狄素云看了白衣秀士一眼,扬眉笑道:“尊驾若是赢我,自然一切照办,但我若赢了你呢?”
白衣秀士笑吟吟地说道:“我便传授你们每人一种不俗功力?”
狄素云摇头笑道:“这种彩头,似乎不大公平?”
白衣秀士问道:“云姑娘认为怎样下注,才算是公平呢?”
狄素云应声答道:“最公平的睹注,自然是投诸桃李,报似琼瑶!我若输了?便答覆你几桩问题,你若输了,也同样答覆我几桩询问便可!”
白衣秀士呵呵大笑说道:“好,好,云姑娘到真心高气傲,不肯占人丝毫便宜,我们就这样下注便了!”
狄素云见已到达峰腰茅屋之前,遂与杜飞绵同去松下。
松下有三四石鼓,一块石坪,坪上果有弈具,那黑白双丸,并是极好的云南玉石所制!
白衣秀士从茅屋中端了一个茶盘走出,替狄素云、杜飞绵各自斟了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含笑说道:“山居简陋,无物奉客,有这‘松子清茶’,尚堪入口,并略具轻身明目之效,两位姑娘,且喝一杯吧!”
杜飞绵端起杯来,呷了一口,果觉此茶香留舌根,异于寻常,遂柳眉微扬,娇笑说道:“尊驾居名山幽境,餐天地精英,棋品之精可以想见,我云妹弈技虽高,却恐仍非敌手呢?”
白衣秀士笑道:“绵姑娘,我对你也有桩请求!”
杜飞绵明知故问地,扬眉笑道:“尊驾对我何求?是要我替你们这局围棋比赛,作个公证人么?”
白衣秀士摇头笑道:“我适才听说绵姑娘的琵琶指法甚精,若能在我与云姑娘对弈之际,弹奏一曲,岂不更饶情趣?”
杜飞绵微笑道:“弹奏一曲琵琶,不费什么事儿,我颇愿应命,但弈道贵静,会不会被四弦嘈切之声,扰乱了你们思路?”
白衣秀士哈哈大笑说道:“绵姑娘,你的顾虑,虽还有点道理,但对弈之人,讲究‘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念专神凝,外物难扰!若不能具此境界,也不算弈中高手的了!”
狄素云闻言,便向杜飞绵笑道:“这样好了,绵姊请弹琵琶,只等你四弦一响,我们便开始落子!”
杜飞绵点头一笑,取下琵琶,转轴定弦,准备弹奏!
狄素云也取了一颗黑棋在手,静等杜飞绵开始弹奏琵琶,自己好开始落子!
杜飞绵调好弦丝,玉指一挥,便自轻拢慢捻抹复挑,先为霓裳后羽衣地,珠落玉盘般弹奏起来!
古时围棋,与现代不同,对局双方必须在对角星位之上,相互置一座子!
狄素云听得琵琶一响,便把手中那颗黑棋,置放在全盘中心的“天元”位上!
通常情形之下,这第一手棋,多半是落在“三、六”位置主攻,如今狄素云奇峰突起,棋落“天元”,却含蕴有两种不同意义!
第一种意义,可以解释为尊重对方,不愿一开始便发动攻击,才棋落“天元”,冀求退足以取势围空,进足以策应投入敌阵的其他各子!
第二种意义,则可以与第一种意义完全相反地,解释为特技傲敌,表面上抢执黑棋,实际上却棋落虚处,等与让敌先走!
白衣秀士见狄素云第一子落在“天元”,果然大出意外,遂丝毫不敢大意,想了一想,方缓缓落子,把第一颗白棋,下在“十、四”位置!
狄素云蓦然一惊,知遭这是布局方面的一着好棋,能使白棋的实利增强,并令黑棋“天元”起手的取势威力减弱!
她以“天元”起手之意,本在试探白衣书生的棋力如何?如今发现对方确是高手,遂悚然生惧,步步为营地,小心应付!
两人各下了三十来子之后,情况优劣难分,但狄素云似乎仍能保持着一先之势!
这时,正值一个难于落子之际,白衣秀士目注盘面,考虑究应与狄素云发动劫争?抑或放弃数子,作另外有利转变?
他念犹未决,杜飞绵四弦脆响,又换新声,竟弹出一曲旋律极美,意境极幽的“浔阳引”!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间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白衣秀士深嗜黑白手谈,但亦雅爱乐律,此刻因被杜飞绵的美妙琵琶音韵所迷,竟心神栩栩,忘了落子!
狄素云久候多时,见他持子不落,不禁含笑问道:“尊驾是怎么了?究竟准备与我争劫一隅?还是转战中原?”
白衣秀士闻言,方发现自己心神,竟为琵琶音韵所醉,不禁赫然生惭地,赶紧落子!
事有凑巧,就在他落子之时,杜飞绵的琵琶音调又变!
她由水流花放的一片天机,转变得略带杀伐之音,正合了“白香山琵琶行”中所谓的“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音乐最易感人,尤其是白衣秀士心神,已受琵琶控制之下,一听得刀枪杀伐之音,遂把本欲弃子取势的主意改变,竟落子角隅,与狄素云互相争劫!
这局围棋,黑白双方,势利略等,白衣秀士倘若弃子取势?经营中原,则狄索云不但必须设法破空,而白棋在角隅上的几颗残子,也留有余味未尽,将来尚可利用!
换句话说,若不争劫,属于轻妙之棋,互相争劫之下,便成了滞重之势,整局输赢,端视这劫争得失!
狄素云审视局面,细一盘算,遂脸带微笑地,与对方动手打劫!
白衣秀士知道,自己一步走差,遂向杜飞绵看了一眼!
杜飞绵却四弦一划,声如裂帛地,就此住手不弹。
白衣秀士诧然问道:“绵姑娘,你真弹得一手好琵琶,但怎不继续弹奏下去?”
杜飞绵向盘中棋势,看了一眼,扬屑娇笑答道:“心似蛛丝丝略乱,身如蜩甲甲微凋,晚辈不敢再以琵琶声韵,扰及前辈心神,但愿前辈能度劫消灾,挽回残局!”
白衣秀士双眉一蹙,凝视棋局有顷,向狄素云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云姑娘,这局棋大概是我输了,你的劫材,比我多了两个!”
狄素云嫣然一笑说道:“前辈不要这等说法,常盲道:‘国手能生劫后棋’……”
白衣秀士不等狄素云话完,便自连摇双手,接口说道:“一不留神成浩劫,劫材不够,国手难回,何况我尚非国手?这局棋我认输了!等付清所输赌注以后,还请云姑娘再复指教一局!”
话完,立即伸手拂乱棋局,表示认败!
狄素云怎肯放过这等大好机会,遂目注白衣秀士说道:“前辈既然这等说法,我就向前辈请教三个问题,然后再下第二局罢!”
白衣秀士急于再下第二局,遂反向狄素云催促道:“云姑娘,你这三个问题,怎不快问?”
狄素云笑道:“第一个问题是请教前辈的尊名上姓?”
白衣秀士淡然一笑说道:“我叫葛建平,这三个字儿,可能对你们完全陌生,从未听人说过!”
狄素云与杜飞绵闻言之下,均都大吃一惊,因为在她们意料之中,葛建平纵无百岁,也在九十开外,那里会是眼前这位风华倜傥的白衣书生模样?
但心中虽是难信,事实上却不得不信,双双起立恭身,由杜飞绵发话说道:“老前辈竟是多年前誉满江湖‘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中的‘陆地游仙’葛建平么?”
葛建平想不到杜飞绵竟有这等见识?遂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葛建平,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人老珠黄不值钱!’‘陆地游仙’四字,久为世人所忘,没有什么子不起!”
说到此处,转面向狄素云含笑问道:“云姑娘,你的第一个问题,业已获得解答,第二个问题及第三个问题,为何还不动问?”
狄素云闻言,不禁立即伤感起来,眉上凝愁,目中禽泪地,神情凄楚欲绝!
葛建平见状,愕然问道:“云姑娘,你怎么不问问题,反到如此伤感?”
狄素云凄然说道:“晚辈第二个问题,是想向前辈请教,我的生身父母是谁?”
葛建平瞠目叫道:“这就怪了,你不知道你生身父母是谁?难道我会知道?”
杜飞绵因目前情势,已与“阴阳鬼母”查瑛所授之计不同,查瑛是要自己与狄素云,利用葛建平的嗜好,向其勒索道问!如今则是狄素云倚仗弈技,在一局围棋之上,赢得了向葛建平发问之权!
故而杜飞绵听了葛建平的话儿之后,立即含笑说道:“葛老前辈当然会知道我云妹身世,否则我们为何要千里迢迢地,跑到‘青城山玉笔峰隐仙潭’来找你?”
葛建平“哦”了一声问道:“绵姑娘,照你这么说法,是有人支使你们前来!”
杜飞绵点头示意,葛建平又复问道:“这人是谁?他怎会知道我隐居此地?”
杜飞绵应声答道:“指点我们来此之人,是曾与葛老前辈齐名,住在‘丰都幽冥洞天’中的‘阴阳鬼母’查瑛!”
葛建平“呀”了一声说道:“你们见了查瑛,竟未受她伤害,反蒙指点,真是难得异数,这位‘阴阳鬼母’,手下黑得狠呢!”
狄素云垂泪说道:“晚辈自失怙恃,昧于本来,尚请葛老前辈加以指示!”
葛建平笑道:“云姑娘放心,慢说我是输了赌约,必须答覆你所问问题,便无此事,你们既来此寻找,我也绝不至于使你们徒劳跋涉,有所失望!”
狄素云听葛建平业已慨然应允,遂含着两眶热泪,先尽自己所知,把有关各事说出,然后才向这位驻颜有术,号称‘陆地游仙’的武林前辈,请教自己生身父母的姓名来历。
葛建平静静听完,双眉忽蹙,不曾立即答覆。
狄素云惶急问道:“葛老前辈,你在想些什么?”
葛建平摇头叹道:“阴阳鬼母查瑛委实够促狭,如今我才知道她为何不直接告诉云姑娘,而要叫云姑娘来寻我!”
狄素云大喜叫道:“葛老前辈,这样说来,你当真是知道我父母姓名的?”
葛建平叹道:“知道虽然知道,我却在考虑,应不应该立时把实情告你?”
狄素云心中一酸,泪珠儿垂腮而落地,呜咽说道:“葛老前辈,你业经应允过了,为何还不肯说?狄素云艺已微成,却对父母姓名,仇人身份,尚自毫无所知,委实惭愧欲死!”
葛建平见她越说越觉伤心,竟哭得像个泪人儿般。遂伸手轻拍狄素云香肩,含笑叫道:“云姑娘不要哭了,我告诉你,你不是姓狄,是姓秦呢!你爹爹叫秦伯吟,有个‘雷霆剑客’外号,一身功力,决不比你母亲为弱!”
狄素云含泪问道:“我母亲又是谁呢?”
葛建平笑道:“你母亲当时与我齐名,她也是‘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四句歌谣的其中一人!”
狄素云尚自思忖,杜飞绵已在一旁说道:“照葛老前辈这样说来,我云妹的令萱堂伯母大人,竟是‘南天三块玉’中的‘勾漏玉罗刹’了?”
葛建平点头说道:“杜姑娘猜得对了,‘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便是云姑娘的生身之母!”
狄素云“哦”了一声,垂泪呜咽说道:“原来我恩师说我姓狄,并非无因,这“狄”字是我母姓!”
葛建平点头笑道:“我认为你们既有姊妹二人,今后便一个认姓归宗,一个仍从母姓便了。”
狄素云闻言,便向杜飞绵叫道:“绵姊,我既然明白本来,便应该先自认姓归宗,让我姊姊去仍从母姓!”
杜飞绵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云妹说得有理,今后你便不是‘狄素云’,而是‘秦素云’了!”
秦素云略拭玉颊上的纵横泪渍,又向葛建平问道:“葛老前辈,我父亲是‘雷霆剑客’秦伯吟,母亲是‘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之事,已蒙见告,秦素云感激不尽!但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双妖十大寇’中,‘十大寇’均已分别就戮,不必再提,‘双妖’却又是谁呢?”
葛建平目注秦素云道:“秦姑娘,你当真非问不可?”
秦素云悲声答道:“云儿觉得我决无不问之理!”
葛建平点头说道:“好个决无不问之理!但你父母被害经过,颇为复杂,应该分别来说!”
秦素云复拭了拭泪渍问道:“请教葛老前辈,我父亲是死在何人手内?”
葛建平叹道:“秦姑娘,这桩答案,可能使你惊奇得不敢置信,因为你父亲‘雷霆剑客’秦伯吟,是死在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的‘罗刹神珠’之下!”
秦素云与杜飞绵二人,果然均听得目瞪口呆,惊奇欲绝!
葛建平长叹一声说道:“往事如烟,断肠何益?秦姑娘应该咬紧牙关,挺起胸膛,不要徒自垂泪!你且饮口‘松子茶’,定定心神,听我把你父亲所遭惨祸,细细说出!”
秦素云不同凡女,闻言之下,果然遵“陆地游仙”葛建平之命,镇定心神,静聆究竟。
葛建平也喝了一口清香无比的“松子茶”,缓缓说道:“秦姑娘,请你不要怪我直言,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虽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浊水青莲,但你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两位母舅,却属盘据在‘勾漏’山中,行为不正的强梁巨寇!”
秦素云点头说道:“我知道‘南天三块玉’中,只有我师傅‘玉剑观音’,是品格无瑕的白道人物,故请葛老前辈,尽管直言见告!”
葛建平说道:“自从你母亲与你父亲结缡以后,因‘雷霆剑客’秦伯吟,性似烈火,嫉恶如仇,你外祖一家的行为,也就稍为敛违,尤其在你母亲的定期归省之际,越发装出一副业已金盆洗手,回头向善模样!”
秦素云听出一些语外之感,摇了摇头,扬眉说道:“我最不赞成这种自欺欺人之举,‘勾漏山’,狄氏门中,恐怕要出祸事?”
葛建平点头说道:“秦姑娘的见识不错,这时,你父母因游侠江湖,曾与‘化外双妖’,结下深仇,‘双妖’遂派遣他手下十名党羽,对你父母密谋算计,并以‘万毒仙翁’朱一飞,作为主持人物!”
秦素云听了‘万毒仙翁’朱一飞之名,不禁咬牙一恨!
葛建平继续说道:“朱一飞其人,智谋殊绝!他经过慎密安排,算准你母亲归宁省亲之期,把你父亲,设法引向‘勾漏’!”
杜飞绵一旁听得恍然说道:“大概朱一飞是想令桩堂秦老伯,目睹我云妹外祖一家的未战恶行,以期他们夫妻反目,才有隙可乘!”
葛建平叹道:“朱一飞立意原是如此,但手段却格外阴险可怕!他居然更在‘雷霆剑客’秦伯吟,抵达‘勾漏’之前,又把秦姑娘外祖父的两位深仇父女,骗到了‘勾漏山’内!”
秦素云皱眉说道:“这样一来,我外祖父必将报仇,难免把握毒手段,落在我父亲眼内!”
葛建平说:“你外祖父的一截手指,你外祖母的一只左耳,及你二舅父的一条右腿,昔年均残伤在这父女二人手下,衔仇已久,一旦相逢,怎不痛加报复?经过一番恶斗,那父女双双受制,但你大舅父却也血染流平,尸横在地!”
秦素云苦笑说道:“这样一来,仇上加仇,我外祖父等的报仇手段,更难免失之过狠!”
葛建平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你外祖父心痛爱子,遂立将老的活剥人皮,并准备炉火,把他炖成肉羹!”
秦素云摇头叹道:“这种报复手法,委实有点太嫌过份!”
葛建平缓缓说道:“这还不算过份,更过份的是你二舅父竟把那名女子,拖到寨外林内,一面剥衣赤裸,加以奸淫,一面驱使所调教训服的十来条小蛇,在她周身上下,不住啮啃!”
秦素云听得秀眉深蹙,连叫“该死”!
葛建平道:“你父亲恰在此时来到‘勾漏’,听得林中有妇女惨哼之声,遂悄悄掩入林中,也未看清作恶之人是谁?便起手剑落,把这强奸弱女恶徒的人头斩下!”
杜飞绵失声叫道:“斩是斩得不亏,但此事却定使秦老伯万分为难,不知他如何处理?”
葛建平道:“你父亲斩下人头,方发现是你二舅父!但因错虽铸成,于理却自觉无亏,遂包好人头,准备到岳父母前,长跑乞罪,绝不反抗地,接受任何处置。”
杜飞绵点头说道:“秦伯父这等想法,到也合情合理!”
葛建平钦了一口“松子茶”,继续说道:“但‘雷霆剑客’秦伯吟才到寨中,首先入目的,便是岳父母坐在一张血淋琳的人皮之上,神情狞怒地,饮用‘人肉羹汤’,不禁惊得全身一颤,合手中所捧的人头,滚落地下!”
杜飞绵叹道:“我云妹的大舅父已死,二舅父的人头又现,恐怕要把云妹的外祖父母,刺激得怒发成疯?”
葛建平点头说道:“不错,云姑娘的外祖母见状之下,立即发难,首先用手中热腾腾的‘人肉羹汤’,泼了‘雷霆剑客’秦伯吟一脸,然后飞身扑过,一把抱住秦伯吟,在他右肩头,恶报报地咬了一口!”
秦素云皱眉说道:“这成了一种什么样的糟乱局面?”
葛建平摇手说道:“更糟更乱的还在后面,你父亲既被那碗‘人肉羹汤’,烫得双目难睁,肩头上又被咬得疼痛难忍,遂出乎本能地,把你外祖母往外一甩!”
秦素云苦笑说道:“这一甩,大概又甩得不妙?”
葛建平叹道:“既可说甩得不妙,又可说甩得太妙,竟无巧不巧地,把你外祖母甩落在那锅烧得沸滚的人肉羹汤之中!”
秦素云听得只有连连摇头,葛建平又复说道:“朱一飞安排真巧,就在这种糟得不能再糟之时,云姑娘的母亲,‘勾漏玉罗剃’狄青萝,恰好赶到!”
秦素云双目一闭,忍不住地,又自流下了两行珠泪!
葛建平知道她难免如此,遂不加理会,继续说道:“云姑娘的外祖父,一见爱女返寨,遂颤巍巍站起身形,戟指‘雷霆剑客’秦伯吟,说他杀却妻舅,又把岳母活活甩入锅中烫死,自己有婿如此,家败人亡,尚有何颜偷生苟活?话完,立即自拍天灵,尸横就地!”
杜飞绵叹道:“太可怕,太可怕,在这种情形之下,云妹的两位老人家,又怎能不反目呢?”
葛建平看了秦素云一眼,继续往下说道:“那时,‘勾漏玉罗刹’狄青萝,对父母兄长遗尸及二哥血淋淋的人头,冷冷扫视一眼,目无点泪,脸罩严霜地,向‘雷霆剑客’秦伯吟,咬牙问道:“秦伯吟,你有什么解释……”
秦素云听到此处,好像等不及地,急急接口问道:“我父亲怎样答话?”
葛建平道:“你父亲一阵震天狂笑,扬眉答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必要甚解释?……”
杜飞绵愕然问道:“秦伯父怎地如此答话?这样一来,岂不是火上加油,使伯母越发震怒?”
秦素云垂泪叹道:“绵姊,你是多聪明的人儿,怎未领会我父亲的一片苦心?他定是因我母亲眼见全家遭祸,刺激太深,才想索性把她激怒,对自己下手报仇,并准备舍命赎罪,使我母亲略为泄愤!”
杜飞绵摇头说道:“秦老伯倘真如此,虽是一片苦心,却非上策!”
葛建平叹道:“当局人瞬遭剧变,灵智全昏,秦伯吟只是愧咎太深,打算一死赎罪,那里还顾得到什么上策下策?”
秦素云取巾拭泪,呜咽问道:“葛老前辈,我母亲闻言之下,是否立即动手?”
葛建平点头说道:“当时情势,不得不然,你母亲咬牙扬手,三粒‘罗刹神珠’,便自联翩飞出!”
杜飞绵失声叫道:“啊呀!秦伯父已怀以死赎罪之心,秦伯母又痛于父母兄长,全遭惨死之仇,不顾一切,含忿出手!这一来,岂不将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葛建平黯然说道:“谁说不是铸成大错?‘罗刹神珠’发出,秦伯吟不但不闪,反而飞扑相迎,遂在一层眼间,尸横就地!”
秦素云听得伤心难禁,“哇”地一声,掩面痛哭!
杜飞绵慌忙取出香巾,替她拭泪,并把她半抱在怀中,低声劝道:“这是当年旧事,云妹不必过份伤心,还是静听葛老前辈仔细说明,才好斟酌今后所应采的报仇步骤!”
秦素云忍泪点头,向葛建平问道:“葛老前辈,我母亲当时见了我父亲这等‘视死如归’举措,总应该恍然而悟,发现蹊跷了吧?”
葛建平摇了摇头说道:“你母亲当时愕了好大一会,正自惊悲交集,血滚如沸之际,忽然有人发出了一片震天狂笑!”
秦素云咬牙问道:“这发笑之人是谁?”
葛建平答道:“这片笑声,是从一座高崖以上传下,发笑之人,便是主谋此事的‘万毒仙翁’朱一飞!”
秦素云越听越觉伤心,越听越觉气愤,不禁把满口银牙,咬得“格支支”地作响!
杜飞绵柳眉深蹙,想了一想说道:“这‘万毒仙翁’朱一飞现身发笑之举,可能是想引诱秦伯母上他的另一个圈套?”
葛建平叹道:“无论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已急怒心疯!故而‘勾漏玉罗刹’狄青萝明知是计,仍自怒叱一声,飞身追去!”
秦素云悲声说道:“这一追,难道就从‘勾漏’中,追到‘天台山’内?”
葛建平点了点头,微叹说道:“那‘世外双妖’,便埋伏在‘天台山’的一条幽壑之下,等‘万毒仙翁’朱一飞,与其余九大寇,同谋协力地,把‘勾漏玉罗刹’狄青萝,诱到壑中,便出其不意地,猛下毒手!”
秦素云悲怀难禁,一声“娘啊”,又自哭了起来!
葛建平看她一眼,缓缓说道:“就这干钧一发这时,秦伯吟与狄青萝的几位好友,恰好赶到!”
秦素云霍然抬头,一把抓住葛建平的衣袖,泪眼圆睁,急急问道:“葛……葛……葛老前辈,我……我母亲是……是否有……有……救……?”
葛建平见秦素云明知其母狄青萝已死,却仍急得如此发问?委实令人油然生怜!遂一面向她仔细打量,一面摇头微笑说道:“这群侠士赶来赶援,虽把双妖吓走,但‘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业已魂游墟墓,只在壁上留下一只掌印,并说了几句托孤遗言,便自溘然长逝!”
秦素云听母亲又遭惨死,泪珠儿越发滚落如泉,把所着衣襟,染得一片潮湿!
葛建平继续说道:“群侠见状,无不叹惜,其中有位名叫石家梁的,更是分外伤心,竟立誓永居幽壑的山壁之中,以陪伴狄青萝遗体,不使她感到孤独寂寞!”
秦素云知道“石家梁”便是自己在“天台幽壑”,山壁中所见过的石老人!遂向葛建平含泪问道:“葛老前辈,这位石家梁前辈,为何如此?他与先父先母,情份特别厚么?”
葛建平道:“石家梁曾在无心中被‘双妖十大寇’利用,把‘勾漏山’狄氏父子,依然为恶之事,告你父亲,你父亲因彼此是至亲关系,影响威誉,才赶去察看,以致酿成巨大祸变!”
秦素云“哦”了一声,又复说道:“请问葛老前辈,我姊姊当时是在何处?”
葛建平笑道:“你姊姊当时均尚幼小,是寄养在你们乳母家中,谁知常言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之语,居然丝毫不差,你乳母所在乡间,突为洪水所淹!”
杜飞绵摇头一叹,葛建平又复说道:“乳母怀抱姊姊,不知被洪水冲向何处?你则因你恩师受了你母亲抚孤之托,来得凑巧,才把你从洪水之中,设法救起,带住南北两岳之间,细加培植!”
听到此处,总算是才对自己的姓名身世,获得彻底了解,遂含泪恭身,向葛建平称谢不已!
葛建平笑道:“云姑娘说明身世,我应该改叫你一声侄女了!”
秦素云凄然说道:“侄女幼遭天变,身负如山之仇,尚望葛世伯多多矜怜垂拂,不吝启迪!”
葛建平微叹一声,点头说道:“贤侄女放心,你父亲‘雷霆剑客’秦伯吟,与我交情颇厚,十余年来,我虽淡于浊世,归隐‘青城’,但心中只有你父母之仇的这桩大事,老是放它不下!”
秦素云含泪说道:“双妖十大寇中,十大寇业已扫数伏诛,但‘双妖’名号,侄女尚迄今未知,葛世伯是否可以……”
葛建平微微一笑,截断秦素云的话头说道:“秦贤侄女,你师傅等人,不肯把‘双妖’名号,告你之故,便因这两个魔头,心狠手辣,着实大厉害了!生怕你万一忍耐不住,在时机未到之际,操切寻仇,反会坏了大事!但如今群雄逢起,世劫将临,我认为也差不多是到时候了!”
秦素云闻言大喜,赶紧扬眉问道:“葛世伯既认为时机已到,便请将双妖名号,告知侄女,免得云儿心中憋得难受,我一定遵从诸位长辈指点,决不妄逞匹夫之勇,操切从事!”
葛建平点头笑道:“秦贤侄女能这样懂事更好,你有没有听说过:‘纸钱灰指甲,金链黑骷髅,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见愁’等四句歌谣?”
秦素云大吃一惊,尖声叫道:“这四句歌谣,是指‘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和‘骷髅仙子,金链阎婆’裘冰艳等‘勾魂双令’,却和‘世外双妖’,有何关系?”
葛建平哈哈大笑说道:“勾魂双令就是‘世外双妖’,世外双妖就是‘勾魂双令’!外号虽然不同,人儿却仍是裘冰艳,谷寒涛等两个老鬼!”
秦素云心中一酸,泪珠儿扑簌簌地,顺颊而落!
葛建平见她如此神情,愕然叫道:“秦贤侄女,你要问‘世外双妖’的来历姓名,我已完全说出,你怎么反到伤感得难于自制?”
秦素云悲声叫道:“葛世伯,世上最难分黑白,人间错杂是恩仇!你大概万料不到,把我姊姊狄墨云,抚养调教成另一位武学高强,容光盖世侠女之人,便是‘勾魂双令’之中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袭冰艳呢!”
这番话儿,着实把这位“陆地游仙”葛建平,听得大吃一惊,皱眉说道:“这真是意料不到之事,你姊姊怎会变成裘冰艳的门下弟子?”
杜飞绵一旁笑道:“葛老前辈适才曾说云妹之姊,被乳娘抱在怀中,惨遭洪流冲去,则定是奇巧无伦地,恰为裘冰艳所救,见女婴伶俐可爱,遂留作传人,细加抚养调教!”
葛建平点头说道:“杜姑娘说得不惜,事情定是如此,我们并可推测出狄墨云姑娘,必是从乳娘口中,略知有关身世情事,而这位乳娘,多半业已离却浊世?”
秦素云引袖拭泪,向葛建平凄然说道:“葛世伯,人世恩仇,为何会这样复杂?我父母是被裘冰艳,谷寒涛指派手下,密谋害死!我姊姊又被裘冰艳救了性命,调教成人!将来却叫她在‘报恩’‘复仇’两者之间,如何选择?”
葛建平皱眉未答,杜飞绵则在一旁说道:“我认为这种选择,并不太难……”
秦素云不等杜飞绵话完.便自接口叹道:“我懂得姊姊之意,‘亲仇’重于‘私思’,在选择上,确不甚难!但我姊姊若是杀死裘冰艳后,岂不将终日悒悒寡欢,抱憾世世!”
杜飞绵闻言之下,想了一想,娇笑说道:“云妹不要愁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秦素云睁大了一双妙目,意似不信地,皱眉问道:“绵姊,你当真想出了什么绝妙之计么?我认为既要使我姊姊无愧‘报仇’,更要使她不负‘私恩’,委实难得很呢!”
杜飞绵得意笑道:“不难,不难,云妹只是当局者迷,念未及此而已!我认为葛老前辈,如今定也有了妙策!”
秦素云目光一注葛建平,葛建平果然点头笑道:“我确实也想出了一个法儿,但不知与绵姑娘所想之计,是否符合?”
杜飞绵娇笑道:“葛老前辈,你记不记得三国时,赤壁鏖兵,周郎定计之事?我们何妨也把心中所想,各画在两片树叶以上,来凑个趣儿好么?”
葛莲子点头一笑,随手取了一片树叶,用指甲在叶上略画,便自递在秦素云的手内!
杜飞绵也同时完成了几乎与葛建平完全相同的动作,把那片树叶递过!
秦素云真不信自己所认为极大的为难之事,竟被他们看得如此容易?遂赶紧注目观看!
她先看的那片树叶,是葛建平所递,叶上只画了一个“X”形记号!
这一“X”,真把秦素云“X”得越发莫明其妙起来?遂再向杜飞绵所画树叶观看!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使秦素云把眉头皱得结在一处!
原来,杜飞绵井非胡乱卖弄聪明,她也在那张树叶之上,画了一个“X”形记号!
秦素云苦笑一声,把葛建平所画的树叶,递给杜飞绵,把杜飞绵所画的树叶,递给葛建平,让他们互相观看!
杜飞绵扬眉叫道:“葛老前辈,我们两人,既然所见相同,则这条计儿,应该是行得通了!”
秦素云忍不住地问道:“绵姊,你不要再把我闷在葫芦里了,请赶快说出你和葛世伯,在树叶上所画的这两个“x”形记号,到底代表的是什么锦囊妙计”
杜飞绵指着“x”形记号笑道:“云妹,这x形记号的上方两头,从左面说来,是代表谷寒涛和裘冰艳,而下方两头,从右面来说,是代表狄墨云和秦素云,这样一加解释,你总该领会出其中的含意了吧?”
秦素云因见这样一来,形成谷寒涛与姊姊狄墨云,同在一根线上,裘冰艳与自己同在一根线上,遂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葛世伯与绵姊,大概是要我们姊妹在报复亲仇之时,分别择定对象!由我姊姊下手诛戮谷寒涛,裘冰艳则留给我来处置。”
杜飞绵微笑说道:“这样做法,不是解决了恩仇淆杂了么?狄墨云姑娘可以毫无顾虑地,向谷寒涛放手报仇!云妹在杀掉裘冰艳后,也不会对她有甚负咎之念。”
秦素云高兴得扬眉含泪笑道:“这的确是一条可行妙计,但谷寒涛,裘冰艳等‘勾魂双令’,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绝顶高人,以我姊妹这点火候,与之相较,委实差得太远!也只好凭藉一腔立愿卫道降魔的浩然正气,与其拼命一搏,并望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多加佑护的了!”
葛建平静静听完,微笑说道:“秦贤侄女,关于你报仇之事,我极愿意略加助力!”
秦素云恭身说道:“葛世伯若是出手相助,情形自然不同,但‘勾魂双令’,既属杀父杀母的不共戴天之仇,狄墨云与秦素云,必须将其亲自手刃,才……”
葛建平不等秦素云话完,便即含笑说道:“秦贤侄女,你父亲秦伯吟当年得号‘雷霆剑客’之故,便由于他精擅一种威力极强的‘雷霆剑法’!我与他份属知交,对于这套剑法,洞悉精微,如今以传授故人之女,或可有助你向裘冰艳,谷寒涛等‘化外双妖’报仇雪恨!”
秦素云闻言大喜,立向葛建平恭身求教!
葛露平微笑说道:“你父亲所擅的这套‘雷霆剑法’,共有三百招,威力虽然极强,但变化繁复之中,似乎尚有微隙,难达至善至美之境!”
秦素云应声说道:“葛世伯既是先父好友,‘陆地游仙’之誉,更复冠冕武林,你既发现这套‘雷霆剑法’,尚有美中不足之处,你应该针对缺点,为泉下故人,加以改进,先父英灵不抿,必当深感厚意!”
葛建平点头笑道:“秦贤侄女,我自从隐居‘青城’,与世相绝以来,除了临流垂钓之外,镇日便以改进你父亲的‘雷霆剑法’,作为消遣!”
杜飞绵一旁听得微笑说道:“秦老伯的‘雷霆剑法’,本已威力无穷,再经葛老前辈这十年多苦心精研,加以改进,必然成为一种临古绝今的神奇妙艺!”
葛建平微微一笑,目注秦素云道:“秦贤侄女,假如一片石壁,坚能承力千斤,而你扬掌猛击之下,却只有九百斤左右威力,是否可以设法把石壁攻破?”
秦素云想了一想,扬眉答道:“如我不用拳击,改以指点,或许能够奏效?”
葛建乎微笑问道:“这种用指点比用掌击,容易攻击的缘因何在?”
秦素云答道:“把力量集中使用,不令分散,威势便自然增强!”
葛建平目中神光一闪,点头说道:“我就根据这种道理,认为‘雷霆剑法’,略有瑕疵之故,便在于三百招招数太多,必须弃粕取精,加以浓缩!”
杜飞绵笑道:“老前辈把三百招的‘雷霆剑法’,浓缩到了什么程度?”
葛建平微叹一声答道:“为了这套‘雷霆剑法’,整整费去我十载光阴!前五年中,我把三百招之数,浓缩到只胜三十!这种工作,是越到后来越难!后五年间,我几乎是朝夕苦修,终于费尽神思地,把一套三百招的‘雷霆剑法’浓缩为‘雷霆三式’!”
杜飞绵拉着秦素云的手儿,向她含笑致贺说道:“云妹,恭喜你了,这‘霄霆三式’既是葛老前辈三百招‘雷霆剑法’中,弃去糟粕,提取精华地,苦参浓缩而成,则其威力之强,可以想见,必足以使之挥荡群魔,睥睨海宇!”
秦素云也喜不自胜地,向葛建平娇笑问道:“葛世伯,这套剑法,既改称‘雷霆三式’,自然只有三招,但不知招式名称,叫做什么?”
葛建平应声答道:“我为了纪念故人,名称毫未改动,仍然是袭用你父亲‘霄霆剑法’的起手三招!第一招叫‘雷动群物’,第二招叫‘雷电风云’,第三招叫‘雷鼓风帘’!”
秦素云笑道:“从这‘雷动群物’、‘雷电风云’、‘雷鼓风帘’等三招名称听来,似乎是两攻一守?”
葛建平点头笑道:“贤侄女猜得不错,前两招主攻,后一招主守!大概一来因贤侄女天姿极好,二来也是你父亲所刨绝学,或会暗生感应,才领悟得如此敏捷!”
秦素云听到此处,忽然心中一酸,又复垂落了两行珠泪。
杜飞绵“咦”了一声,讶然问道:“云妹,葛老前辈答允传授你这三招绝学,显见报仇有望,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了?”
秦素云悲声答道:“这‘雷霆三式’,费了葛世伯的十年岁月,苦苦参研,则我学习起来,还不知要多久时间?才可悟彻精微,加以运用!‘峨嵋金顶争金鼎’的八月中秋大会,业已为期不远,深仇在目,无力歼除!……”
葛建平静听至此,连连摇手,截断了秦素云的话头,含笑叫道:“贤侄女,你想错了!我参研缩成这三招剑法,纵然极难,但既已创研成功,对你传授起来,却是极易!以你姿质之好,加上又在‘玉剑观音’门下,获得相当真传,必能触类旁通,闻一知十地学会这‘雷霆三式’,只要十日苦炼!”
秦素云听得方自双眉一挑,葛建平却又复笑道:“我并不是说你在十日后,便可完全发挥这‘雷霆三式’威势!而是说你定能悟彻精微,逐渐自行努力,到了‘峨嵋金顶争金鼎’大会之上,裘冰艳与谷寒涛,一见‘雷霆剑法’,重现江湖,必将内咎灵明,终遭天遣!”
秦素云悲喜交集,竟自带着晶莹泪珠,嫣然微笑起来,那副神情,委实娇媚绝世,极为惹人怜爱!
葛建平转过面来,目注杜飞绵,含笑说道:“杜姑娘!我们既然相逢,总有缘份,何况杜姑娘灵根慧质,又是我辈人物所乐于成全的武林异卉……”
杜飞绵秀眉一扬,接口笑道:“听葛老前辈这样说法,其非杜飞绵也沾了我云妹的福泽,有甚好运临头么?”
葛建平点头笑道:“我传授秦素云贤侄女‘雷霆三式’的十日之间,她必需专心精研不能有丝毫滋扰!故而杜姑娘定感无聊,我遂想给你一本书儿看看,藉解岑寂!”
杜飞绵何等聪明?一听葛建平如此说法,便知这位“陆地游仙”要给自己看的书儿,定是盖世难寻的武林秘籍,遂赶紧恭身称谢!
葛建平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本约有三四十页的娟质小书,递在杜飞绵的手内!
杜飞绵接过一看,只见封签上写着“游仙秘录”,略一翻阅,便知书所载,全是些极为精微奥妙的掌法,身法,内功,外功,及五行八卦等奇门玄奥之学!
葛建平目注杜飞绵,微笑说道:“杜姑娘,那‘雷霆三式’,是我代我好友秦伯吟重加锤练,精益求精绝招!这‘游仙秘录’,则是我葛建平毕生心血所著!我借你观看,以十日为期,凭你自己的聪慧福缘,能够记得多少?就是多少!”
杜飞绵大喜称谢,立即抱着这本“游仙秘录”,纵过一旁,独自细心阅读!
葛建平则把秦素云带入所居茅屋之中,取出一柄宽才二指,长约三尺有余可以卷作一团的奇形软剑,向她含笑说道:“这柄‘天柔剑’,是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的故物,昔年我因事借用,未及奉还,如今恰好物归原主!”
秦素云接过“天柔剑”来,想起父母探仇,又不禁凄然垂泪!
葛建平对她温言劝慰一番,便开始传授那妙用无方的“雷霆三式”!
秦素云在茅屋之中,专心学剑,杜飞绵则在茅屋以外,参研那册“游仙秘录”!
照说既有十日工夫,杜飞绵难道不能把这“游仙秘录”,抄上一份,留待曰后慢慢研练?
但武林人物,就是这等磊落可爱,葛建平只命她读,未命她抄,杜飞绵便决不出甚投机取巧花样。
不提秦素云与杜飞绵,奇缘巧遇,蒙受“陆地游仙”葛建平的栽培,在“青城山”中,学剑读书等情,且把时光倒流,关山飞渡,将故事移转到湘南“九疑山”内!
深山中,虽少俗士,却有高人,如今便有一位风华高朗,容貌英挺的青衫书生,在“九疑山”的悬崖绝壁之间,履险如夷地,飘飘慢步!
他就是“杀人弹剑少年游”的那条“风流游龙”龙三公子!
龙三公子不参与“君山夺宝大会”,却跑到这湘南“九疑山”来,游览景色则甚?
原来,他藏在酒店承尘之上,听到“游仙酒丐”上官智,乔装酒保,向“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编造了一套谎言,把谷寒涛骗得南去“九疑山”后,遂决定也赶此处,碰碰机会!
因谷寒涛与裘冰艳二人,互相妒忌争胜,裘冰艳已有狄墨云作为衣钵传人,谷寒涛却直到如今,尚寻不着一个足以调教到能与狄墨云颉颃的根骨灵秀弟子!
龙三公子傲骨绝世,本以为自己一身功力,慢说年青一辈中,罕有敌手,便连老辈成名人物之内,也并无几人,准能胜过自己!
但最近连逢劲敌,并在“游龙侠少”夏侯平手下,吃了大亏,遂使他深有功力不够之感,必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足以在“峨嵋金顶争金鼎”的武林大会之上,虎视鹰扬,出人头地!
龙三公子有了这种想法,加上谷寒涛又复自诩具有能使人速成绝艺的特殊本领,遂使他怦然念动,决心不参与“君山夺宝大会”,赶赴“九疑山”,盼能遇上谷寒涛,被他看中,则学了“勾魂双令”的看家绝艺,将来再反制“勾魂双令”岂非是桩绝妙之事?
他匆匆赶到“九疑山”,但此山范围不小,却一时那里能异常凑巧地,便与谷寒涛相遇?
龙三公子目光一转,选了座极高峰头,纵登其上,先行引吭长啸,然后再击剑高歌!
他唱的是: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是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歌方至此,身后忽然有人怪笑说道:“好个‘男儿本是重横行’,但却未必希罕什么‘天子非常赐颜色’呢!”
龙三公子不必回身,已知来人便是心中想找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
因为,除了谷寒涛外,谁能悄悄到了身后,而使自己毫无所觉?
龙三公子心里业已有数,自然沉稳非常地,缓缓转身,向后看去!
他已在荒坟酒店之内,见过谷寒涛,如今目光一注,立知自己所料丝毫不错!遂剑眉双扬,抱拳笑道:“老人家真好雅兴,也来绝顶登临!但不知不希罕‘天子非常赐颜色’,却应该希望什么?”
谷寒涛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对龙三公子上下,细一打量,哈哈怪笑说道:“天子非常赐颜色,只能使人庙堂得意,饱食终朝!但老弟倘若想做一名‘横行男儿’,却必须我来对你赐点颜色不可!”
龙三公子故意傲然不屑地,冷笑说道:“老人家语气好狂,你有什么颜色?可以赐我!”
他越是这般神情高傲,便越使谷寒涛,看得对眼,满面笑容地,异常高兴说道:“颜色多得很呢,老弟若想要青,我不会给蓝!若想要红,我不会给紫!”
龙三公子失笑说道:“我若真贪多不厌,连红紫青蓝,一齐要呢?”
谷寒涛笑道:“我就准备一只七彩染缸,把你浸泡其内!”龙三公子俊目闪光,扬眉说道:“老人家既然这等夸耀,我却要先练上两手功夫,请你指教!”
谷寒涛闻后,正中下怀地点头笑道:“好,你且练来看看,若有不到之处,我便替你指点一二!”
龙三公子见他如此托大,不由剑眉双挑,暗自凝聚了十成功力,向石壁之上,凌空按了一掌。
谷寒涛连头都不回,便自冷笑说道:“我不用看,便知道你所用这种‘天龙瓜’力,练的还欠缺三成火候,大概在壁上所留手印,最多只有五分深浅!”
龙三公子见他说的丝毫不错,心中也自好生钦佩地,扬眉笑道:“老人家,你不要光说不练,你能在这石壁之上,虚空按掌地,留痕深达多少?”
谷寒涛轻笑说道:“我大概能印壁九分有余,一寸不到!”
一面说话,一面轻轻举掌,往后凌空一按,果然立使石壁之上,现出一个深达九寸的清晰掌印!
龙三公子赞道:“老人家真好本领,如今再试试轻功!”
语音方落,身形已腾,也含着考较考较这位“灰指神翁,纸钱霸主”,到底有多大能为之意。
谷寒涛果然识货,立即抚掌狂笑叫道:“老弟这手‘灵鹏履翼,平步青云’的功夫,练的比适才的‘天龙爪’力,高得多了!我老头子因年岁关系,筋骨已衰,大概最多只能比你纵高一丈左右而已!”
话方至此,双手平分,向下凌空一按,身形立如急箭离弦般,上升了六丈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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