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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大局为重

    据千里追风所知,毒龙是逃出山区后,正想偕七名残余爪牙过河来接应此地的爪牙,恰好接到西安传来的急报,已从太平县南下,会合沿途散布的爪牙,可能从绛州渡汾河南下,因为这恶贼已发觉沿途有人对付他们,不敢冒险从龙门古渡渡河。

    “那么,这恶贼必须从大庆关过河?”林彦问。

    “是的,但也可能从风陵渡过潼关。”千里追风详加分析:“从风陵渡过河,潼关卫不会买梁剥皮的帐,同时渡船的风险,比龙门渡好不了多少。因此,他走大庆关绝无疑问,河东浦州他有不少爪牙,而且可调动数千官兵保护他渡河。”

    “不能让这恶贼活着逃回西安。”林彦恨恨地说:“我和小妹需要四匹马,两位知会沿途秘站的人作向导。也带四匹坐骑,兼程追上这恶贼。”

    千里追风向八荒神君笑道:“仲老,两侠向导由你我充数,如何?老骨头受得了风霜之苦吗?”

    “当然少不了我老不死。”八荒神君豪笑:“呵呵呵!小伙子屠龙,如果我不在场观礼,岂不遗憾?走!”四个人每人多带一匹坐骑,立即动身,一阵好赶。

    主客易势,毒龙反而成了被追逐的人,带来的高手经过多次接触,死伤十分惨重,四大金刚八大天王损失殆尽,败得好惨。至于那些二流高手,大部份是些精明的混混,一看风声不对,两脚抹油乘机亡命天涯去也,甚至有些还想打落水狗呢。追时气势汹汹,总人数超过三百大关。撤退时兵败如山倒,逃到闻喜县,跟来的只有三十余骑,损失了九成。这三十余名忠心的爪牙全是他的死党,实力依然雄厚。

    官道在水头镇分道,左走安邑解州,右走舜陵樊桥而达蒲州,全程约两百里左右。

    爪牙们带来的骏马,皆留在河西,目前所用的坐骑,皆是临时从沿途市集购买的次等货,一天能跑百十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早,坐骑备妥。毒龙赶走了伺候的店伙,向三十余名爪牙郑重宣布:“今天一定要赶到清州,不必顾虑坐骑脚力,必要时放血应急。路上如果看到好一点的坐骑,不妨抢来更换。损失了坐骑的人,务必自行设法赶上,只要到了蒲州,一切好办。”

    “统领,再这样不要命的赶,任谁也吃不消。”一名大汉苦着脸发牢骚。

    “梁公公发来十万火急克期返府的急报,信差已在路上耽误了十二天,至今限期已经过了五六天了,知道吗?”

    出镇约十里地,前面路右的树林有人影移动。走在前面的毒龙并未在意,鞭策着坐骑赶路。

    走在最后的一名爪牙,无意中扭回顾,看到逐渐接近的两匹健马,正以全速赶上来,心中一动,仔细分辨骑上的面貌,先是疑云大起,最后大吃一惊。两骑上一男一女,高大的骑士一身青劲装,已可看清面目。女骑士鬓旁有一朵白绒孝花,十分抢眼。

    “刺客林彦在后面。”这位仁兄记性不坏,脱口惊叫:“还有龙小泼妇。统领……”

    这一叫,叫得众走狗心中发毛。走在前面的毒龙压下心头的怒火,扭头大声说:“先不管他,赶路要紧。这一带路两侧林深草茂容易脱逃,让他追到前面空敞的地方再收拾他,我非活剥了他不可……哎呀!”

    人吼,马嘶;人飞抛掷落,马轰然倒地。原来路面埋设的一根绊马索,突然升起挡住去路。

    拉起绊马索的两个人纵声狂笑,退至预先藏在林内的坐骑旁,上马急驰而走,是八荒神君和千里追风。两位老前辈知道毒龙利害,不敢逗留,得手就溜之大吉。

    毒龙正在回头向爪牙发令,怎知路上有人安装了绊马索?

    马一倒,人亦骤不及防被抛离鞍桥腾空摔出。

    共倒了六匹坐骑,人与马跌成一团,压死了两个爪牙,毒龙艺臻化境,应付意外的经验极为丰富,人飞出便知不妙,脚脱镫浑身放松,半空中吸气伸展手脚,以腰力控制身形,在下摔着地的前一刹那,翻正身躯轻灵着地。

    “狗东西!他们在此地设埋伏,胆大包天居然敢追来,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毒龙盯着飞驰而来的林彦破口大骂,拔出龙须刺绕大乱的人马侧方奔出,一面怒吼:“列阵,本座要活捉他。”

    两匹马腾跃而至,突然折向斜冲入路旁,在斜冲的刹那间,混乱的爪牙们还在乱,狼狈地下马回头应敌。林彦长啸声惊心动魄,左手疾扬,以满天花雨洒钱绝技,打出一把制钱。

    龙姑娘也没闲着,也用制钱袭击。

    “啊……”惨号声与健马嘶鸣蹦跳声相应和。

    没有人被追,毒龙损失了坐骑,无法追。只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大骂:“这狡狯的小狗,不活剥了他暂不为人。”

    林彦在林中勒住坐骑,相距约在五十步外,扭头狂笑道:“姓石的,咱们前途见,看谁活得长久些,哈哈……”

    “小狗!你来,石某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要卑鄙得打了就跑。”

    “哈哈哈!你简直无耻,你带了三四百人,从河西跟到河东,这叫公平吗?在下答应和你决斗,但不是现在,等你的爪牙死光了之后,在下再应约。”

    对面林中绕到的八荒神君接口大声说:“这一天快来了,我八荒神君必定替你们作见证。姓石的,如果你将爪牙们立即遣走,就可以就地举行决斗了。哈哈!你敢不敢?”

    林彦接着叫:“跟随毒龙的走狗们听清了,再不散去。林某必定埋葬了你们。树倒猢狲散,毒龙已是釜底游魂,你们再不见机另找活路,林彦保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且拭目以待。记住,林彦已郑重警告过你们了。”

    “前面有无数的江湖侠义门人子弟,等机会打落水狗,你们再不走就嫌晚啦”千里追风也向走狗们施压力。

    四人不再多说,蹄声渐渐去远。

    毒龙带了两具死尸,十一名受伤的人,急急忙忙向南赶,急如丧家之犬。

    到达舜陵歇脚打尖,陵旁的市集街道窄小,郊外林深草茂,等重新动身上路时,有四名爪牙失了踪,丢下坐骑溜之大吉了。

    毒龙心虚了,留下了尸体和五名伤势严重的人,上马向南急赶。

    二十里左右,官道通过一条小河,木桥长约七八丈,两岸生长着牛腰粗的大柳树,和丈把高的芦苇。

    最后一骑刚通过桥头,桥下翻上一个青影,闪电似的上了桥面,飞跃而起猛扑鞍上的爪牙,半空中双手齐扬,两枚扁针袭向最后二三两名骑士。“噗”一声闷响,最后那位仁兄背心挨了重重的一脚,人向前一栽。

    袭击的人是林彦,飞快地登上鞍桥,接住了缰绳兜转马头,背心被踢的爪牙跌堕马下。

    “哈哈哈哈……”他纵声狂笑,策骑回奔。

    又是一阵大乱,死了三个人,丢了一匹马。

    林彦远出百步外,与两侧驰出迎接的八匹马会合,勒住缰兜转坐骑看热闹。

    “追上去毙了他们。”毒龙暴怒地大吼。

    “十余名爪牙回头狂追,林彦四人九骑也回头急撤。这些人的坐骑已经到了脱力关头,追了两里地,前面已看不见人马的形影。

    回到桥头,一名黑衣杀星悚然地说:“统领,小狗缠定了我们,再这样下去,咱们决难平安到达蒲州。”

    毒龙也知道情势严重,愤怒成不了事,必须冷静衡量目前的处境了,定下心按下激动的情绪,问:“依贤弟之见,又待如何?”

    “小狗落在后面,不可能重施在前面伏击偷袭的故技了。”

    “不错,这一带没有捷径可绕。”

    “统领不是急着赶回府城吗?”

    “是的,恐怕梁公公出了意外,不然怎会催我们十万火急赶回府城?”

    “统领可以带两个人先走,咱们在后阻挡小狗追赶。”

    毒龙意动,苦笑道:“可是,留下你们……”

    黑衣杀星的语气颇具信心,说:“统领放心,咱们慢慢走,他再也没有突袭的机会了。

    拖至天黑,咱们四散而走,他便不能威胁我们了。”

    “贤弟……”

    “不要三心二意了,统领速下决定,事急矣!必须分秒必争。”

    “好,诸位千万小心。”毒龙终于首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带了两个心腹先走。

    黑衣杀星直等到毒龙的人马消失在视线外,方断然下令将尸体留在路旁让地方官善后。

    十四个人有六个受了伤,分为七组,每一个人负责带一个受伤的人,戒备着慢慢南行;距樊桥不远,后面四人九马已经跟来了。”

    林彦不再发起袭击,跟在百步外亦步亦趋。他已经发觉毒龙失了踪,以为这恶贼可能另有毒谋,却没想到毒龙会弃了部众逃走。

    夕阳无限好,大地在晚区映照下一片金黄。八荒神君策骑追上林彦,一面嚼着买来的鸡腿一面说:“小伙子,依我看,情形不太对。”

    “老爷子,有何不对?”他吞下一口肉反问。臼“这些走狗为何不赶路?”

    “大概毒龙躲在后头。”他漫不经心地说:“等候适当的时机,赶上来前后夹攻。哼!

    我就等他这个怕死鬼和我拼命。”

    “不对不对。”八荒神君大摇其头。

    “又有什么不对了?”他正色问。

    “毒龙跑掉了。”八荒神君怪腔怪调地说,口中有肉说话含含糊糊。

    “单爷爷。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龙姑娘接口,她也在进食,对在马上进食感到相当新鲜。

    “丫头,敢不敢和我打赌?”

    “你好意思?你敢说,我不敢听,我天胆也不敢和人精打赌。”姑娘向八荒神君做鬼脸,这两天她显得特别开心,大概是不再吃被人穷追的苦头,心情不再紧张的缘故。

    “我老不死人老成精,这次却栽定了。”八荒神君苦笑:“那怕死鬼恐怕已到了蒲州,咱们差了四十里。

    林彦一口吃掉剩余的卤肉,哼了一声说:“上!咱们早该动手的。”

    九匹马放蹄冲出,前面十四名走狗却勒住了坐骑等候,等他们冲到切近,领队的黑衣杀星突然解剑丢落地面,朗声说:“统领已先走多时,咱们认栽,阁下瞧着办吧!”

    林彦愣住了,久久,突然暴怒地咒骂:“这怕死的畜牲!

    他居然无耻地逃掉了。”

    “追!”八荒神君大叫。

    二更天到达蒲州,千里追风的眼线在城外相候,送上余大人的手书,并说出毒龙已在天黑前过河走了,随行的只有两个爪牙。余大人的手书聊聊数语,仅说将竟全功,奸阉震恐,请林彦速返。

    次日一早,他们平安地渡河,疾趋赵渡镇,渡渭河到达对岸的华阴,获得马匹向府城飞赶。

    府城似乎气象一新,市民们脸上有了笑容。

    东西大官道旅客络绎于途,车马行旅往来不绝。一早,两百余匹雄骏的贡马拥出渭南城的东关,由三十余名钦差府的护军和马夫押送,浩浩荡荡东行。距西阳桥两三里,后面尘头大起,四十名护军在前开路,十辆双头轻车相随,然后是十六辆长辕驷车。每一部车,皆有一名车夫一名护军驾驭,车旁各插两面大旗。右首一面四个大字:钦旨奉贡;左一面是:督陕钦差梁。断后的也是四十名护军和四辆供应大车。护军皆是骠悍的劲旅,拉车的皆是高大稳健的长程健骡。这些贡品,在官府中统称上供品。那是皇帝老儿的私有物,不论官民,谁也不敢走近瞟上一眼。

    前面四十名护军中,领先的毒龙最出色,黑盔黑甲乌骏马,又高又大人强马壮不可一世。后面的护军中,王九功不再是青袍飘飘的文弱军师,换上了戎装但不穿甲,破天荒第一次佩上了长剑和百宝囊。

    看到前面的马群,毒龙似乎对马群掀起的滚滚黄尘十分厌恶,向一名随在马后的骑士不耐地说:“上前去,叫押马的人让路,我们要先走。”

    “属下遵命。”骑上欠身答,策马驰出。

    路右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区,左面两里外是渭河,群马被赶至路右,车队轰隆隆驶过西阳桥。前面,东阳桥头站着一个青衣人,突然从怀中取出一面红旗,一面左右挥动,一面缓缓退过桥东。

    毒龙一怔,扭头问:“那是谁派出的旗手?”

    “不是本府的人。”一名骑上答:“像是打讯号……”

    右面百步外一座小丘顶端,突然出现十名丁勇,两名高举着两面大红旗,左右挥舞猎猎有声,其他八名举起铜画角,蓦地画角长鸣,大红旗挥舞得更急。

    “这是啥玩艺?”毒龙讶然自问,乌骓仍然健进。

    距东阳桥头不足百步,桥东两侧人影涌现,堵住了桥头,首先是四具沉重的拒马,然后是二十名盾牌手掩着二十名箭手,最后是二十名长枪手。两侧的河岸草丛中,展开了一百二十名箭手,共有一百四十张已扣了箭的强弓。

    “糟!”毒龙骇然叫,勒住了坐骑,车队停下了。

    后面的西阳桥西端,也出现同样阵势,而且人更多,有五六名丁勇拦住了贡马群,箭手皆引弓待发。

    “什么人斗胆?”毒龙沉声怒吼:“拦阻朝廷贡物,你们想抄家灭族吗?叫主事的人上前回话。”

    拒马移开三尺空隙,丁勇后面踱出官服整齐的咸宁知县满朝荐,带了八名长随出现在桥东端,哈哈大笑道:“石君章,本官是第二次拦住你了。哈哈!上一次是在东面的赤水镇,你没料到本宫会在城厢捉你吧?”

    “你好大的狗胆,上一次的教训,你还觉得受得不够吗?

    你给我带着人滚开,不然这次你死定了。”

    “哈哈!本官唯一的长处,就是不怕死。”

    “你知道这次的贡物是些什么吗?皇上会饶得了你?你敢动一动贡物,钦差必定将你就地正法。”

    “哈哈!你再也唬不了本官了。”满知县从抽底取出一束手卷高高举起:“这是从钦差府用偷龙转凤手段盗来的贡物清单副卷。本官要查你的车,如果与清单不符,石君章,你和梁剥皮下场够惨。余大人手上,共有三百余件冤状,人证已在五天前由顾巡抚派人护送上京,物证有大部份在你车中,本官就等你送上证物。你是俯手就擒呢,抑或是抗拒就死?本官不要你死,要将你解京作证。”

    毒龙不怕上京,梁剥皮会将他从天牢弄出来,但却不甘心就擒,恰好王九功带了十名护军从后面赶来了。

    “统领,驱车冲阵,把狗官毙了,我还有十个心腹高手可用。”王九功低声说。

    “该死的梁永,用十万火急的手书将我召回,我来不及召集人手,现在我只有五位煞星可用。”

    毒龙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林小狗,把我的人杀得七零八落,许多胆小鬼都乘机逃掉散去,不必寄望外援了,且向北面突围吧?”

    “石君章,决定了吗?”满大人高叫:“不要妄想突围,你们已是笼中之鸟。你瞧吧……”

    在满知县举手一挥之下,红旗再次招展,画角再次长鸣。

    南面沿山麓一带,箭手、校刀手、挠钩手,长枪手……纷纷现身。丘顶上,余大人冠带整齐现身,两旁是铁胆郎君、风雷四绝、云深大师、飞云庄主……好多好多。

    北面的田野中,阵势同样浑雄,而且出现了使用斩马刀的百十名骑军。

    “石君章,给你十声数下决定。”丘顶的余大人高叫。

    “余御史,你也想抄家灭族吗?”毒龙怒叫。

    “本御史在搜集罪证,你吓我不倒的。”余御史说:“上次你我都很幸运,你为恶加厉,造孽加厉,本官仅罚俸半年。今天,罪证如山,你与梁钦差末日已至。”

    “一!”铁胆郎君亮声叫数毒龙一咬牙,拔出了龙须刺,向护军大吼:“向北冲,杀他个落花流水。”

    蹄声骤发,仅有一半护军追随在后。这瞬间,鼓声雷动,四面八方箭如飞蝗。

    “与我们无关,饶命……”不追随毒龙的护军同声狂叫,将双手高高举起,但有些已被射中堕马,在地下哀号。

    毒龙与王九功向北面的田野冲锋,共有三十余骑护军追随,第一波箭雨到达,已倒了二十余骑。毒龙不怕箭,箭及体便反弹而堕,但乌骓却没有掩甲,冲出五六十步,乌骓砰然倒地。所有的马全倒了,十四名未中的箭的人,贴地窜掠向毒龙集中,其中有王九功。

    一声金鸣,弦声倏敛。箭手前的草丛中,站起林彦、龙姑娘、八荒神君、江右牛郎牛智远。林彦今天穿了翠绿色劲装,佩百宝囊,剑插在腰带上,英俊,雄壮,虎目中神光炯炯。

    龙姑娘也穿了黑色劲装,与过去的村妇装完全不同,小蛮腰仍然瘦不盈握,但酥胸却说明已经是含苞待放花朵般的青春少女了,青春的气息在她身上散发。她明亮如钻石的大眼睛中,似乎爆发出怨毒的火花,鬓旁插了一朵白绒孝花,紧咬银牙死瞪着三十步外的毒龙。

    “我知道你会从这一面突围的。”林彦冷冷地说:“今天你我公平生死一决,是时候了。”

    “我与你不共戴夫!”毒龙切齿厉叫。

    四人向前接近,在十步外止步。江右牛郎将得自八荒神君的两枚三棱绝产钉,抛在王九功的脚下,冷笑道:“还给你。

    阁下,牛某易了容,你也改了貌,以目下的面目相见,我知道你叫王九功,你也知道我是死鬼梁二的保镖应志诚。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江右牛郎牛智远,二十余年前九阴正教掀起的南京茅山血案的见证人。九真天魔死了,他的弟子九阴正教教主威灵仙贺嵩阳,目前仍是屠杀陕西良善百姓的刽子手。我找得你好苦,二十余年岁月等闲过,你我都老了。”

    “原来是你。”王九功瞥了脚下的三棱绝户钉一眼:“二十余年中。在下仅使用一次这种暗器……”

    “你三枚两中,但林某没死,阁下必定感到遗憾吧?”林彦抢着接口:“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贺荣第一次使用便落痕迹,的确遗憾。”王九功承认自己的身份:“江右牛郎,你我先了结二十余年前的公案,公仇私怨,今天一笔勾消。”说完,拔剑迈步。

    “先公后私,私人仇恨过节,算得了什么?”林彦抢先迎出:“陕西枉死的万千冤魂在泉下哭泣,他们在九幽地狱中等你。牛前辈,你们退!”

    八荒神君拉了龙姑娘向后退走,江右牛郎略一迟疑,最后也徐徐后撤。

    王九功鬼眼一转,喜形于色,突然举手一挥。跟随两恶贼的十三名护军,其实皆是两贼的心腹爪牙,全是江湖道上艺业超尘拔俗的名宿。高手中的高手。在王九功的手挥出时,四名爪牙几乎同时撤剑飞扑而上。

    王九功也随后冲进,双手齐扬,电芒破空而飞。

    “打!”林彦沉叱,像是晴天霹雳。他身形微挫,左手前伸,六枚飞钱从指缝中弹出,接着右腿迈进,右手一挥。身形暴进,快极。

    “啊……嗯……”四名爪牙在五六步外踉跄刹住脚步,脚下大乱,惨号声传出。

    “砰砰!”倒了两个。

    王九功到了,刚超越四同伴,便碰上闪电似迎来的林彦。

    林彦的右掌中,有两枚接来的三棱绝户钉,近身了,将钉向前一抛,急急地说:“还给你!”

    王九功大骇,对方怎么可能接了双手齐发,力道可破全钟罩铁布衫的两枚绝户钉?事实俱在,难怪他惊惶失措。对方不但接了,而且用来回敬,大事不妙,不躲必定送命,百忙中扭身急闪。

    在高速中折向并非易事,身动便露出空门,林彦已直撞而入、左掌如开山巨斧力道万钧,而且快速绝伦,“噗”一声响,劈在王九功的左颈根。

    “砰!”王九功如玉山颓倒,而且立即昏厥。

    “砰砰!”另两人也摇摇晃晃倒下了。

    一照面便倒了五个人。林彦快速地抓起昏厥的王九功,向后一抛叫:“带走!”

    变化太快了,发生与结束在瞬息间完成,连功臻化境的毒龙,站在七八步外也来不及抢救。

    江右牛郎抓住了抛来的王九功。八荒神君怒叫道:“混帐东西!全是些倚多为胜的畜牲,何必和他们谈公平?他们已经把公平两字忘掉了,放箭!”

    、“大哥……”姑娘尖叫。

    林彦急射而回,叫道:“不可……”

    箭手只听八荒神君的,大概这些人恨死了钦差府的走狗,劲矢离弦,上百枝箭全向毒龙九个人集中攒射,相距仅三十步,箭的劲道十分可怕,血肉之躯怎受得了?九个走狗起初尚能用兵刃拨打箭矢。但片刻间只剩下毒龙孤家寡人一个了。

    这恶贼不理会谓集的箭矢,双手护住脸部,仍缠有伤巾的右手掌依然相当灵活,箭射在他身上,纷纷折断或弹落崩出。

    “交给我。”林彦沉喝:“不许放箭!”

    双方在中途碰头、毒龙咬牙切齿拔出外门兵刃龙须刺,徐徐向左绕走,铜铃眼中爆出怨毒的火花,左手暗藏的龙须针随时可以破空飞出,整个人似乎升起阵阵杀气。

    林彦也缓缓移位,冷剑在朝阳下光华四射,森森剑气直迫丈外。各怀戒心,功行全身。

    接触之前先斗神意,眼睛紧吸住对方的眼神,传送出绵绵的无尽压力,以迫使对方意志动摇,迫使对方心虚生怯,迫使对方恐惧崩溃。

    一照面,又一照面,双方皆隐忍不发,步步提防小心翼翼找机会行致命一击。

    林彦一脚踩在两支交叉的断箭上,脚下一晃,眼神略动。

    一声暴雷似的叱喝传出,龙须刺排空而至,风吼雷鸣,毒龙抢制机先进攻了,刺破空的厉啸动魄惊心,闪电似的抽向林彦的左肋要害。

    刺具有坚韧的弹性,不能用硬兵刃硬接。林彦却不信邪,乾罡坤极大真力聚于剑尖,铮一声搭住了刺梢。

    “咔啦啦……”拉刺声暴响,火星飞溅,冷虹剑竟然出现了芝麻大的五六处缺口。地下,也蹦堕下几枚刺上的利尖。四十二斤重的龙须制,加上毒龙的无穷神力,居然未能将轻灵的冷虹创击断,令恶贼骇然失惊,心理上已失去三分信心。

    林彦乘势反击了,抢人回敬一招“惊涛骇浪”,剑气进发罡风似段雷,他掌握了雷霆一击的机会。

    “铮铮!铮……”铿锵的兵刃交击声似连珠炮爆炸,火星耀目,人影快速地移动,一白一紫两道光华急剧地飞舞,好一场空前绝后,惊险万状,令人目眩神移的龙争虎斗。

    二十招、三十招……似乎双方皆精力充沛,并未因大量耗损精力而慢下来。毒龙那巨灵似的伟岸身躯,依然显得灵活万分。这次,林彦似乎占不了便宜,似乎毒龙已有了应付狂澜十二式剑术的对策,守得紧密攻得狂野,确是遏止了无孔不入的可怖剑虹。

    四十招……蓦地一声冷叱发自林彦,剑势骤变,从狂野霸道转变为诡异辛辣,直射的剑虹转变为扭曲,进退如逸电流光,阴柔的诡变,压下了毒龙压倒一切的慑人气魄。

    “大哥要用魔幻七散手对付恶贼了。”姑娘紧张地轻呼,她脸色因担心而苍白,浑身因紧张而冒冷汗。

    人影突然慢了下来,毒龙马步乱了。

    “噗噗!噗!”剑击中护身甲的声音沉而闷,几块黑布片被剑气迫得向外飞舞,是从毒龙的身上削下来的。

    人影乍分,恶斗暂止。

    毒龙退离原位近丈,稳不住身形再退了两步,脸色如厉鬼,眼中凶光敛去,换上了惊恐的眼神。握刺的右手,鲜血因旧创口进裂而染红了伤巾,用变了的嗓音问:“小子你用的是什么鬼剑术?”

    “你中了三剑,护身甲果然厉害。”林彦说:“小心你的五官,肘和膝绝难禁受冷虹剑全力一击。”

    “你御剑的内家真力出自何门何派?能化去本座刺上神力的气功,宇内屈指可数……”

    “少往你脸上贴金,你为何不说震散而说成化去?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境界,我不会让你喘息养力的,接招!”

    剑虹射到,毒力移位一刺封出,眼看要剑刺接触,剑虹突然疾升、扭转,反旋.斜掠。

    “噗噗啪……”剑着甲异声乍起。

    毒龙斜飘而出,紫芒连续飞射。

    “铮铮!”一大一小两枚龙须针,被两枚飞钱在半途击中,弹落地面卷回原状。

    同一瞬间,两枚飞钱与一枚扁针,在毒龙的右肋反弹堕地。

    “你该在丈内发针的,你的劲道难及丈外了。”林彦冷冷地说。

    “你的暗器还不配替本座抓痒。”毒龙傲然地说。

    “不久你便……”

    “给你!”毒龙冲进大喝,左手连续飞出三枚龙须针,一大两小,大的无毒,小的中者无救。

    林彦一声长笑,鬼魅似的闪出丈外,剑虹一闪,打落了最外侧的一枚龙须针,他也发射了三枚扁针同时回敬。

    三枚扁针皆射在毒龙的腹部,劳而无功。

    毒龙仰天吸入一口气,冷厉地说:“本座不陪你玩了,回钦差府好好处治两个狗官要紧,这次他们死定了。”

    “你想走?”林彦问。

    “不是想,而是大摇大摆地走。”

    “你走得了?”

    “谁能拦得住我?你吗?本座一面走,一面用龙须针阻你,你的剑和暗器,皆伤不了本座半根毫毛。至于那些人……”毒龙用手向八荒神君和丁勇们一指:“箭毫无用处,没有人能拦得住本座,谁也禁不起龙须刺一击。哈哈!本座回府城去也,铁卫军将踏平余狗官满狗官的衙门。”

    说走就走,恶贼倒拖着龙须刺,大踏步向官道走。

    “站住!”林彦跟在后面沉叱。

    “本座不听你的了,今天算你占上了风。”

    “转身!你必须死得光明些。”

    “哈哈!有什么牛黄狗宝,你就献出来好了。”毒龙一面说一面迈步,不屑回顾,步伐显然有点不稳,真力耗损得差不多了。

    “毒龙,你该面向敌人而死,转身!”

    “哈哈哈哈……”毒龙以狂笑作为答复,脚下渐快。

    “那你就不要怨我从背后用暗器对付你了。”

    “哈哈哈哈……咦!……你……”毒龙终于转身了,上体一晃:“你用……用的是……”

    “三棱藏锋飞电钻,一枚已钉在你的右腰背上了。”

    “天!你……你是岭南毒魔宇文开平……”毒龙的语音已软弱无力了,身形乱晃,吃力地支撑着不倒。

    “毒针见血封喉,你竟能支持不倒……”

    “砰!”毒龙倒下了,像倒下一座山。

    林彦飞跃而上,将一颗丹九塞入恶贼的咽喉,动手卸恶贼的护身甲,点了身往重穴,冷笑道:“你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你了,你不能死。”

    不久,桥头丁勇撤去阵势,余大人与满知县押了仅穿了亵衣裤,捆了双手的毒龙与王九功。到了第一辆轻车前,余大人问:“石君章,车里载的是什么?可曾列上贡品清单?

    说。”

    毒龙依然凶悍,大声说:“姓余的,你不必问了。前三车是美女,中三车是童监,后四车是珍宝。至于后面十六辆大车,全是税款金银与珍奇土产,有一半列在清单上。”

    “这是说,十辆轻车都是禁品,十六辆大车内有一半是梁剥皮和你的私囊?税款应该只有八十万两,对不对?”

    “你瞧着办好了。上京之后,本座再和你在皇上面前理论,梁公公会抄你的家,你等着瞧吧!”

    余御史淡淡一笑说:“铁证如山,本官不信梁剥皮能如意。

    来人那!清查列帐。”

    人多好办事,但也费了不少工夫,二十四名绝色美女和二十名小太监,当堂在供状上按下了指模手印。那些令人咋舌的金银珍宝,只能论箱列册。

    毒龙与王九功有恃无恐,干脆地在供状上画了押盖了指模手印,而且神态自若不住冷笑,认为余御史天胆也不敢奈何他们,只要一回府城,梁剥皮便会召集人手援救的。

    余御史取得了正副本供状,掀须大笑,将副状递给满知县说:“满大人,善后的事劳驾你了。”

    “卑职当善加处理。”满知县欠身答。

    送走了余大人,丁勇在路右列队,押送贡品的残余护军与车夫站列路左,看热闹的旅客与附近村民,把路两端挤得水泄不通,交通完全断绝。

    毒龙已看出不妙,大叫道:“满知县,你要干什么?”

    “盗贼行凶拒捕,就地正法。”满知县厉声说:“本官要让陕西的百姓,目击你的下场。架出去!”

    出来了八名刽子手,抓小鸡似的将两人栓在路旁的大柳树上,钉上了手脚。

    “本座是钦差府的护军统领,位同千户,你小小一个知县,怎敢如此待我?我已经认罪,理该解送京师……”

    “钦差是内官,无权违法豢养护军。你这厮分明是混迹钦差府的江洋大盗,假冒官员伪造身份淫毒陕西,本官人赃俱获,千余军民目击你拒捕行凶,按律将你就地正法以儆凶顽,为凶残恶毒助纣为虐者戒。准备行刑!”

    画角长鸣,破锣声刺耳,满知县暴雷似的吐出一个字:“剐!”

    行刑需时甚久,刑未毕,人丛中不见了林彦和龙姑娘。第一个发现他们失踪的人是八荒神君,失惊地跳起来叫:“不妙!

    糟!”

    “糟什么?”江右牛郎讶然问。

    “小伙子和芝丫头不见了。”

    “小姑娘胆子小……”

    “她会胆小?她等杀祖仇人下地狱已等得太久了,为何不等恶贼断了气再离开?快,回府城,也许还未得及。”

    “你是说……”

    “他俩一定是去找梁剥皮。那恶贼死了活该,但眼前这段公案便成了死无对证,好好一件事反而变成御史与知县抢劫钦差的贡物,岂不是滔天的大祸?”

    “哎呀!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快找坐骑。”

    一百四五十里,真够他们赶的。

    四更初,钦差府灯火零落。自从二十万民众大示威之后,秦王府的护卫已经撤走了,然后是群雄夜闯钦差府,里应外合搬走了内务库大批害民档案,钦差府留下的走狗死伤惨重,善看风色的人已经一哄而散,梁剥皮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当毒龙将赃物运走之后,梁剥皮又神气起来了,只要贡物一出潼关,余御史岂奈他何,因此在凌云楼的女人堆中快活,不理会其他的事,府中已没有什么不法的罪证留下,不会有再来打扰啦!

    凌云楼前巨大的楼门闭得紧紧地,仍派有两个警卫。这两位仁兄只是个跑腿的混混,无精打采地倚在两人合抱大的雕花廊柱下打瞌睡。

    “喂!老兄,门怎么开?”站在身旁的高大黑影问。

    两个警哨惊醒了,看清一高一矮两个不速之客,吓得屁滚尿流,一个战栗着反问:

    “你……你们是什么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你老兄真健忘,我是刺客林彦,那一位是四海游龙的孙女龙芝姑娘。”

    “我的天!你……你们……”

    “我们又来了,来找梁剥皮借他的皮和脑袋。喂!门怎么开?中门在里面上了杠吧?”

    “小的不……不知道,小……小的第一次被派来……”

    “好,那你们就站开些。”林彦挥手赴人:“小妹,打进去。”

    中门厚有两寸.林彦飞跃而起,在砰然大震声中,双脚把里面的粗大门杠险断了,门也裂开了。

    “不可胡乱走动。”林彦踏入广阔的大厅,这地方他不陌生,舞池上方的宫灯明亮耀目,两个守厅的人见机溜走了。

    “上楼去找。”龙姑娘说:“老天!好富丽堂皇。”

    “哪有时间去找?到处都有机关埋伏,讨厌得很,放火烧他出来。”

    火一起,他俩退出楼外。

    警锣声狂鸣,钦差府的人乱轰轰地赶来救火,但看到举剑在楼前冷然屹立的刺客,一个个腿都吓救了,远远地惶然分观,百余名男女谁也不敢走近。

    凌云楼四周有广阔的院子和花圃,被火德星君光顾也不会波及其他建筑。两人在楼外对角而立,每人监视两面,专等梁剥皮向外逃。

    逃出来的全是女人,火势上了二楼,火光烛天中群鸳乱飞,就是不见梁剥皮的踪迹。

    木造的楼房经不起火,烧得特别快,火舌冲上三楼,木材的爆裂声震耳欲聋。一个使女打扮的人出现在楼前,向杀气腾腾的林彦说:“壮士不必在此枯候了,梁剥皮不会从此地出来,要找他,可到西苑去等,楼底有逃生地道,出口在西宛的望月亭。”

    “姑娘,能带我们去吗?”

    “不但乐意,而且深感荣幸。”

    望月亭在西苑的中心,广大的花棚和假山荷池气象万千,数栋雅室建在花木映掩中。亭是八柱双层巨型有月台的宏大建筑,梯下的复壁就是地道的秘口。

    复壁的活动暗门移开了,首先钻出三名仅被蝉妙的美女,然后是由两名美女扶扶而出,仅披了一条绸巾的梁剥皮,一身细皮白肉,在星光下呈现一片朦胧的苍白。

    亭柱后闪出高大的林彦,一手拨开美女,一手抓住梁剥皮的右臂信手一抛。“砰”一声响,梁剥皮一头栽在亭旁的花围内,跌了个晕头转向,绸巾掉落,成了个裸人,随后扑出擒人的龙姑娘大吃一惊,羞得浑身都软了,倒纵而回尖叫:“这畜牲可恶!大哥你去毙了他。”

    瘫软在花丛中的梁剥皮快吓昏了,半躺着恐惧地问:“你……你们是……是……”

    “刺客林彦。狗东西,不要说不认识我。”林彦双手叉腰一步步逼近,杀机怒涌。

    梁剥皮双手吃力地乱撑,拖着光溜溜的身子向后退,狂叫道:“不……不要杀我,我……我改过从善,今后……”

    “你剥的人已经够多了。”林彦踏住恶贼的右脚踝:“今晚,九泉下的冤魂不再哭泣,因为我要剥你,望月亭就是剥皮作坊。”

    他抬起绸带撕成条状,抓起梁剥皮捆在亭柱下。恶贼抱住事柱背向外,不住狂叫:“给我悔过的机会,求求你,我……

    我发誓……饶命!饶……啊……饶命!苍天……”

    “听说剥皮该从背部开始的,但愿在下做对了。”林彦捏住恶贼的背皮应外拉,拔出了一把小刀:“你叫吧……”

    黑影飞掠而来,叫声震耳:“老弟,刀下留人!”

    “你们不要过来。”他沉叱。梁剥皮厉叫一声,昏了。

    “你们想干什么?”龙姑娘拔剑迎面堵住。

    是八荒神君、江有牛郎,龙杖金剑挽了碧菌别馆的侍女舒小春。四个人不敢接近,八荒神君焦灼地说:“老弟,请听我说,你一时激忿意气用事,你不是坑了陕西的大小官吏,害死万千百姓吗?这恶贼一死便死无对证,余大人和满知县便成了抢劫皇帝贡物杀钦差的逆臣,抄家灭族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两位大人的苦心吗?你知道他们今天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快意恩仇,便成了恩将仇报的……”

    “我不听你胡说,这恶贼非死不可,两位大人……”

    “你不要激动,请听我说。两位大人一片丹心,为国也为民,他们以身家性命作孤注一掷,毅然施铁腕行锄奸大计.虽然是成功了,但当今皇上也不会饶了他们,梁剥皮毕竟是皇上派来搜刮的人。恶贼因铁证如山必定被召回,两位大人也必定丢官坐牢,他们早知道结果,知道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得到可怕的下场,但他们仍然毅然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满知县连全家的棺材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他要做这种傻事?梁剥皮不死,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至少不会因此事而死……”

    “你……你不要说了!”他烦躁地喝止,神色在变:“你们走开,我尊敬你们;如想……想阻止我……”

    “我必须说,你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八荒神君语气坚决,平时嘲世者的笑容消失不见,神色无比庄严:“梁贼残忍恶毒,天怒人怨,他必须死,但死非其时,这次他垮定了,铁案如山证物齐全,案呈龙庭,他必定被召返京撤换税监。我八荒神君愿以头颅向你保证,恶贼必定暴死于返京途中。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数千里路程共有十处暗杀站候机行动。小老弟,我八荒神君一辈子只拜过三个人:先父母与恩师。现在,为了替这凶残暴虐人性已失的奸阉请命,我拜求你容他多活一些时日……。”

    老人家语音抖切,屈身下拜。林彦热泪盈眶,抢出跪下托住了老人家的双臂,颤声说:

    “老爷子,我……我好惭愧,我为了个人的私怨,几乎坑了无数的人。”

    舒小春也跪下来,俯伏着说:“林爷,大局为重,剐了这天杀的畜牲,贱妾脱籍无望,恩公天恩。”

    林彦扶起了八荒神君,挽起小春郑重地说:“老爷子,我错了,但还来得及,按常情估计,这件案子决不是短期间能够了结的。晚辈暂住在彰德府北面安阳河分南荒村,有何动静,务请老爷子派人捎个口信来,晚辈希望亲自参予锄奸义举。”

    “放心啦!少不了你的。”八荒神君恢复了往昔的玩世神采,兴奋地猛拍他的肩膀。

    一早,客店前人声嘈杂,旅客们纷纷启程。车已经套妥,龙姑娘仍然赖在车旁不肯上车,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嘀咕:“彦哥,爷爷的灵匣根本用不着费神照顾,我要骑马,蹩在车里面多烦人嘛!”

    车夫打扮的林彦跳上车座,抓起缰绳冲她做鬼脸微笑着说:“小芝,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像个大闺女,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不许骑马。”

    “你……”

    “再不上车,就赶不上宿头啦!呵呵!”

    一声吆喝,两匹健骡八蹄齐动。朝霞满天,晓色朦胧,车声辚辚驶出东关,在朝霞满天中,驶上东下的旅程,载走了陕西万千善良百姓的祝福,留下了令百姓们难忘的无尽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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