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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七 章

    开船的前片刻,第一次的锣声敲起,船伙计们正在解缆,意外发生了。

    一队捕快涌入码头,制止七艘船只启航。客船是七艘船之一,立即被几名捕快和丁勇看守。

    后续赶来的巡捕丁勇,开始艘查全船,盘查所有的乘客,旅客的行囊也一一打开艘查。

    昨晚城内有两家大户被贼入侵,偷窃被发现改为强盗行抢。犯案的人有两个,抢走了不少财物。

    这可麻烦大了,船等于是被扣留了。一上午公人来来去去,所以的旅客个个惶恐。有几位可疑的旅客,甚至被带至衙门让苦主指认。

    彭刚并没受到干扰。对这种意外并没感到惊叹。在板闸镇码头,这种扣船事故平常得很。

    旅客们叫苦连天,知道何时才能放行?

    有几位旅客要赶时间弃舟就陆,但也被捕快们挡驾拒绝,所有的旅客,皆必须留下接受调查。

    次日午正时分,终于接到通知,允许客船开航,所有的旅客皆平安无恙放行。

    旅客们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催促船主动身。船主也怕官方反悔,答应启航远离是非地。

    解缆动身启航,已经是末牌正。

    不巧的是,半途恰好碰上北航的大队漕船。护送漕船的官方各式船只,严格要求其它船只避,尤其是大型船只,必须靠岸暂时停泊。

    这种大型漕船,十之九是百石左右的平底舟,本身的动力不够,逆水需要各地官府派缆夫牵挽。挽夫在两岸牵缆,其他船只哪能通行?

    每船需三十名缆夫,三十艘漕船秀需缆夫九百名。每船两根大纤缆左右分张,已把整个河面堵死了。

    等大队漕船驶向北端,已经是申牌将尽了。

    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霉运一来,祸事意外接二连三。

    风势加剧,河上有了浪花。

    船伙计个个叫苦,麻烦大了。十枝大长桨每桨增加一名伙计,其他伙计持篙以应付意外。

    这点风浪其实并不严重,严重的是船即将驶入汜光湖。

    汜光湖的风浪大大的有名,一年到头都有风浪,但如果碰上水妖兴风作浪,可就灾情惨重。尤其是漕船,最怕恰好碰上怪风,漕船都是是平底的,耐浪性差,上百艘漕舟,很可能在片刻间全部翻覆沉没。

    那时,高邮湖是第一鬼门关,汜光湖其次。高邮州的康济河还没开辟,漕舟必须越湖行驶。汜光湖的宏济河也没开挖,船越湖航行,四五十年后,这两条河在堤东挖掘里之河,船不再越湖饱受风涛之险。

    汜光湖比高邮湖小三四倍,航道长仅十里左右,但湖东西长二十里,风一刮两面张形成风廊,都是可怕的侧风,南北上下航的船只禁不起一掀。

    怪风来前并无先兆,来则排山倒海逃无可逃,船被掀起掼碎在堤岸上,像玩具一样摔得粉碎。每年被怪风吞噬的船只甚多,所以在万历十三年,在湖东堤岸后面,挖掘一条越河通航,河名定济,从此漕舟不再从湖中航行,不再发生覆舟沉溺的凶险。

    马行狭道,船抵江心,船主不能把客船在半途停靠,夜间停泊河旁,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小群强盗也可能造成可怕的损失。

    黄昏时光,船驶入汜光湖,幸好风势一直不会增强,船驶入浩翰的湖面,靠东岸急驶,希望在一个时辰内能驶入安全的河道。十余里湖面,一个时辰足矣够矣!

    风浪甚大,船猛烈颠簸,所有的旅客皆不敢出舱,船夫们忙得晕头转向。

    有不少人心惊胆跳向老天爷祷告,求神灵保佑下要起怪风。

    这一带正是所谓洪泽区,千里圆周内有许多巨大的湖泊,几乎每座湖与每条河,都是相通的。江湖朋友口中的五湖四海的五湖,据说就指这一带的湖泊。

    北起洪泽湖,南至邵伯湖,据说都是蛟龙水怪之家,每年死在水中的人成千上万,神怪妖异的传说震慑人心。

    水怪不曾出现,怪风也不会出现。

    风浪吼浪涛汹涌中,却出现了两艘小快舟。

    船夫们紧张地致力于控舟,对前面出现的小快舟并没在意,等到看清闪动的红色灯号,这才发出警告性喊叫,舱面大乱。

    “水贼来了!”有人大呼狂叫。

    已来不及应变了,船内同时发生变化。

    旅客中有十余名男女,换穿了水靠出舱,刀剑钩刺高举,控制了全船。

    三个男女控制了船主到舱面,命令船夫们不可妄动,将船改向西驶,沿湖北岸向西又向西。

    三更天,船驶入一处湖湾,满目全是无尽的芦苇,滩岸荒僻看不见灯火。

    滩岸已有三十余名幽灵似的男女,刀出鞘剑在手迎接客船冲上滩岸。

    这期间没有人敢反抗,如果发生打斗,船毫无疑问会翻死全船同归于尽。

    舱房内的彭刚也不敢反抗,怕连累全船的人遭殃。但他知道邻舱房的四名男女,是发劫船者的首领,是从宝应扮旅客登船做内应指挥者。

    他并不怕水贼,破财消灾认了命。当然,他心中颇感焦灼,财物行囊被抢,今后将身无分文,在江湖寸步难行。这趟出门不足百里但栽到家了。真是岂有此理。得乖乖回家再打点盘缠,如何向他老爹解释?

    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日难,算路程,他还没离开家乡半日程呢!日后如何能在江湖闯荡.如何能找得到行刺李大人的凶手?、一出门便成了失败者,心里面的不快可想而知。

    船搁了滩岸,他心中大定。

    这些劫贼在船上没能制住他,上了岸他应有虎返云山,龙归还海的感觉,至少命是保住了。

    如果覆舟。其实也要不了他的命,他的水性不作第二人想,只担心船上的旅客跟着遭殃。

    两艘小快船也左右一夹,把客船夹在中间。

    男男女女共有五六十人之多,大半男女登上客船,有人点起灯笼火把,开始逐舱捉人了。

    不是水贼强盗,这些人并没先劫财物。

    花了半个更次,共二十四名旅客。彭刚非常走运,二十四人中有他。

    劫船的人都是行家,而且是有计划的行动。事先控制各舱,不许任何人走动,抗命的人格杀勿论。船搁上滩岸,大批人手登船。这才开始逐一捉人,逐舱将人各别唤出,逐一上绑押走。

    有十余名旅客携有刀剑防身,全被捉住押上岸。

    彭刚舱房四个人,全被逐一唤出,由四名男女用刀剑胁迫出舱,其中两男女甚至用小型弩简戒备,随时皆可能向有意抗拒的族客发射。

    龙游戏水虎落平阳,对方人多势众,动手反抗必定累及无辜,脱身的成算似乎不大,因此他强抑心中怒火,乖顺地接受对方的摆布。

    洪泽湖有水贼;射阳湖有水贼;高邮湖也有水贼,汜光湖却没听说过有水贼活动。

    他一看这些人的装束,便知道不是水贼。

    可以想见的是,这些人必定与船只被扣的事有关,很可能与官方有密切的勾结,所以事先知道船上有哪些捉的人,哪些人携有防身的兵刃。

    两个人押解一个旅客、浩浩荡荡离开湖稚,沿一条羊肠小径急走,穿越旷野到达一处林深草茂地区林木深处有五六座大型棚屋,旅客们分为三处,囚禁在棚屋内等候厄运临头。

    像是临时巢穴,棚屋没有村民居住,住的人全是粗胳膊大拳头佩刀带剑的凶悍人物。

    很不妙,劫贼人数已超过一百大关。

    棚屋全是以芦苇搭建。芦苇编避叠顶,仅可躲蔽风雨,简简单单随时可以丢弃。

    这种地方囚禁强悍的肉票,防止脱逃全靠看守的人。

    彭刚与六名旅客囚禁在一起,同舱房的周礼、吴义、邓廉也在。

    不同的是,这三位旅客是双股牛筋索五花大绑的,猛虎也无法挣脱捆得死死地。

    五花大绑俗称死绑。喉部是活套、双臂、手腕(背捆)、下连脚节(另加的限步绳),都是死结。限步绳长度仅一尺,可以迈步移动而已,想跑,休想。

    这三位旅客被搜出暗藏的匕首,虽则身材修伟而且年轻力壮,但并没受到重视。

    棚屋有八根本柱,七个人分别加捆在一根木栓上,倚柱坐地假寐动弹不得,不可能移动无法逃走。

    有两名看守,一在棚内一在棚外,悬上两盏灯笼,被捆的人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看守不住走动巡视,不许说话交谈大小便也不许叫喊,拉在裤裆里算了。

    长夜漫漫,劫贼们无意立即处理,看样子,要天亮后才能决定俘虏的命运。

    看守是一名粗壮如熊的大汉,发现彭刚居然倚柱睡着了,而且鼻声甚大,表示是一个无忧无虑看得天的蠢笨人,不需严加注意。

    其他六名难友,没有一个人能安心入睡。

    天终天亮了,不久,气氛一紧,百余名贼人分别围住四座棚屋,剑在手刀出鞘,分水刀与分水钩数量最多,真是善水中搏斗的水匪。

    十余名贼首,陪同七名穿得颇为体面的男女,在各处走动,所经处水贼们行礼相迎。

    邻棚传来惨叫声,这群首脑们显然在处置邻棚的旅客,听那惨厉的叫号声,可知旅客正在受苦受难,很可能每个人皆面临生死关头。

    棚内的看守换了一个身材高瘦,生了一双不带表情山羊眼的大汉,随着外面的人声而到了棚口,与外面的看守并列,等侯即将到来的首领们,不再留意棚内七名俘虏的动静,事实上大白天,已经不需费心留意俘虏,大白天俘虏肉票插翅难飞。

    彭刚看到周礼三个人,暗中运劲想挣脱手脚的束缚,浑身肌肉绷紧又收缩,牛筋索发出隐约的时松时紧的声响。

    可是,一切徒劳,浸了水的牛筋韧力大得惊人,半干半湿时,收缩力比松驰力大,锰虎也挣不断的这种承受数百斤张力的绳索。

    幸好三人都是行家,挣力集中在腕部,又能保持稳定,因此没波及束劲的套结。

    如果双臂因扭动而移位,颈脖的套结便会愈勒紧而导致呼吸困难,甚至会把自己勒死。

    他在侧方看到,那位叫吴义的人,腕部有血沁出,因挣扎而伤了腕部的皮肉。

    即使两膀有千斤神功,也挣不断双股牛筋索的束缚。徒劳的挣扎耗损精力伤害自己,但只要有一口气在,必须一切方法努力自救。

    彭刚是最安静的一个人,所以看守完全忽略了他。

    让敌人忽略,也是努力自救的方法之一。

    人声与脚步声渐近,终于人群光临这座棚屋。

    十余名水贼首脑,陪同七名男女贵宾踏入棚屋。

    两名看守跟入,恭敬地向首领报出七名俘虏的姓名年籍。这是从各人的路引中年获的资料,贼人们不曾先行拷问口供。

    七名贵宾分别审俘虏的脸型身材,寻找是否有特征。

    那位脸蛋颇为俏丽,隆胸细腰年已三年出头,风韵成熟相当出色的女贵宾,在那位年约半百,身材修伟的贵宾首领耳畔,低声说了一些话,目光凶狠凶落在周礼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贵宾首脑的脸上,涌现令人心悸的阴笑。

    水贼首领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獐头鼠目望之不像人物,但腰闽所佩的狭锋分水刀,装饰华丽极为耀眼醒目,很可能是宝刀级的利器,与主人的猥琐形象完全不同。

    “陈当家,显然你没成功也没完全失败。”贵宾首脑向水贼首领冷冷一笑,语气有讽刺成分:“离巢两三百里,出动所有的弟兄,结果,只捉到几条小鱼。”

    水贼首脑外貌外扬,但发起威来居然气大声粗,鼠目一翻,居然有精光焕射。

    “罗志超,你说话给我客气些。”水贼首领陈当家嗓门相当震耳。吹胡子瞪眼睛冒火了:“你娘的!消息是你们的人所供给,宝应县三班六房有你们的人卧底,咱们只负责按你们的消息行事,不负成败责任。捉到什么,与咱们无关。他娘的!什么小鱼?”

    “这三个家伙,是乾坤一剑手下的二流朋友,无关紧要的跑腿型的人物,只能算是小鱼。”贵宾首脑罗志超冷冷地说:“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请你们捉大鱼,结果……这三条小鱼,实在贵得离了谱。”

    “咱们的消息错不了。”俏丽的女人接口:“眼线的确证实乾坤一剑那些重要人物,在府城上了这艘客船。宝应的眼线,也证实船抵宝应,人仍然在船上。这是说,人在你们劫船时,机警地跳水逃掉了,你们并没尽全力事先控制全船。”

    “那是不可能的事。”陈当家大声抗议:“风浪一起。所有的舱门皆紧闭,不可能有人逗留在外乘机跳水逃走,咱们派上船的人监视得十分严密……”

    “那么,乾坤一剑那些人何在?”

    罗志超打断对方的话,嗓门更大:“这三条小鱼甚至不能称鱼、只能算是小虾。两个是江宁镇双豪,和太平一霸。双豪的老大五花剑刘奎化名周礼,老二神拳吕杰化名吴义,他们只是地方上的小土豪。替乾坤一剑跑腿的眼线。太平一霸樊江绰号八爪鱼,一个私枭小头头而已。这三个人都是三流小跑腿,咱们却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而你们一群洪泽地区的超一流水上好汉,百余人只捉了这么三个小人物,你要我如何向敝长上交代?所以,尾款两千五百两银子我不能给你。”

    如果船上的旅客,事发时知道危机光临,悄然跳水逃走并非不可能,当时船上大乱,负责监视的人哪能控制全船的混乱,陈当家嘴硬,其实心中有数,人没捉到,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不负成败责任,话是不错,败,当然无话可说,败了认命,死了活该。而目下却是袭击掳船完全成功,目标却平白失踪,这可就难以交代了。

    胜利者反而成了失败者,虽则并没完全失败,至少捉住了三条小鱼,还不至于一败涂地。

    陈当家的恼羞成怒可想而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彭刚听得心中极感不安,总算有点明白事故的概略来龙去脉,同时也知道处境极为凶险,不能再等闲视之坐候厄运临头了。

    洪泽地区的水上好汉,指活跃在洪泽湖包括泗州沼泽区附近的水贼。他对那一带的情势不算陌生,算起来是近邻。

    他不会与那一带水贼有何牵涉,井水不犯河水。这位陈当家,定是洪泽地区实力最强,最凶残的水匪首领,翻江倒海陈宗,一作案必定鸡犬不留的凶暴残忍匪首,而不是穷得挺而走险的水贼。

    匪与贼是两码子事,贼通常不曾打家劫舍屠门灭户。

    乾坤一剑周日升,他也不陌生。

    那天晚上赶赴清河县城,救兵如救火,半途在尚贤村歇脚亭,被乾坤一在群爪牙突然袭击,毫无提防之下几乎丧命.也因伤耽误,几乎赶不上知县官舍的恶斗。

    那天晚上,入云龙一群人也光临歇脚亭,几乎与乾坤一剑的人冲突。

    入云龙是天下三龙四虎之一,名震天下的大豪。

    乾坤一剑则是江湖四天君之一,江湖的仁义大爷,势力范围在大扛流域,上起湖广夷陵州,下迄南京的通州,是这一带江湖朋友名义上的司令人。

    乾坤一剑带了爪牙行脚准安。远离势力范围。事极平常毫不足怪,这些大爷们邀游天下司空见惯。

    他不明白的是,这些花重金邀洪泽水匪,出面劫持乾坤一剑的人又是何来路?

    五千两银子,在这一带可买一千亩地,代价高得令人眼红,难怪翻山倒海带了百余名弟兄,远离巢穴冒险至汜光湖作案拦截客船。

    他心中极感不安,落在洪泽水匪手中,这条命算是被白无常的勾魂链栓住了,只有下地狱一条死路,这个凶残的水匪头头,杀人屠村绝对冷酷无情。

    他不但替自己担心,更担心全船百余名旅客,和十余名船夫的生死,水匪是不会留活口的,一旦消息走漏,水军与丁勇必定进军洪泽地区。

    如果客船通风涛沉没,这就与水匪无关了。

    “我不信他们是从船上逃走的。一定在宝应发航时偷偷溜掉了。”翻江倒海陈当家不肯承认错误,拒绝接受失败:“这三条小鱼、我不能交给你。”

    “咦!陈当家的意思……”贵宾罗志超惑然问。

    “我要用我的手段拷问他们,要他们招出乾坤一剑的下落,与如何脱逃的内情。他娘的!看有哪些人走漏消息,哪些人在吃里扒外。”

    “算了吧!陈当家。”罗志超冷笑拒绝:“你们那种零刀碎剐的下乘迫供手段,奈何不了不畏死的死汉硬汉。我们有问供的专家,只要一颗丹丸,就可以让他们连前生的事,也和盘托出。我要人。”

    “你……”

    “我坚持,人给我带走。”罗志超语气十分坚决:“你们如果把人迫死了,咱们岂不一切成空?尾款咱们照付,日后彼此还要继续交易呢!”

    “好吧!人交给你。”对方答应付尾款,翻江倒海当然开心,欣然一口答应。

    小鱼小虾卖价与大鱼相等,当然开心。

    水贼们立即把捆在棚柱下的三个人解开,交给罗志超的人接管,双方皆大欢喜。

    “谢了。”罗志超脸无表倩,并没感到开心,大鱼漏了网,捉到三条小鱼聊胜于无怎会开心:“记住了,敝长上不希望有后患。”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不会有后患。”翻江倒海拍胸膛保证:“我的人必须尽快回洪泽。善后的事,保证一干二净,绝无后患,信誊保证。希望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请代向贵长上致意。”

    “但愿如此,告辞。”

    “在下送诸位上船。”

    贱人们与贵宾动身,兴高采烈向北走了。留置在棚屋区的大群水贼,有大半向南离去。

    留在座棚屋附近的人不多,警戒人员也减少大半。

    一名看守负责两座棚屋的警戒,已知留下的浮虏肉票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根本用不着严加看守。

    这座棚屋只剩下彭刚四个俘虏,另三位中年人已被捆得奄奄一息,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连挪动的力量也消失了,哪能反抗?

    唯一的一名看守大汉,非常尽职地入室,逐一察看四名俘虏的现状,留心捆结有否变动。

    大汉身材粗壮,像貌狰狞,外表粗野蠢笨,却非常细心地检查彭刚捆手腕的绳结。

    “好汉爷。”彭刚用有气无力的嗓门,向大汉哀求:“是不是可以释放我们了?行行好,老天爷会保佑你们。我们这些不相关的旅客,家中都有老少亲人……”

    “闭嘴!”大汉踢了他一脚:“我们是水贼,会释放你们?”

    “好汉爷,我可以向亲友筹金银赎身……”

    “去你的!这不是赎身的小事,在你们这些人身上,能勒赎多少金银?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四府的兵勇将云集五湖地区,你明白吗?”

    “哎呀!你是说……”

    “你们都得沉入湖底。”

    “天哪!船上有百二十名旅客……”

    “百十个人算得上汁么?这一带直至白马湖沼地区,沉下一千一万,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要不了三年两载。连齿发也会化为烂泥。”

    “我……我不要死……”彭刚尖叫。

    “由不了你,不许叫。”大汉一耳光把他的叫声打断了,凶狠地说:“几个人捆在一起丢下泥淖,一下子就好,痛苦一下就没啦!被零刀碎剐才惨呢!你们没有嫌疑,死得平安快活,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姓罗的人比你们更黑心,他的长上是什么人?”彭刚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低声问。

    “你可以向阎王查问。”

    “老兄……”

    “咦!你居然……”

    “居然有胆量问东问西。”

    “不对……”大汉突然醒悟,一掌劈向他的脑门,反应锐敏,断然处置猛下毒手。

    本来手脚加以五花大绑,加捆在棚柱下的彭刚,双手突然出现在前面,一手扣住大汉劈来的掌一拉,将人拉近下俯,另一手扣住了大汉的咽喉,五指一收,气喉应手裂碎,叫不出声音向下倒。

    没收了大汉的分水刀,割断双脚的束缚,一跳而起,地下留有捆他的捆绳,绳结仍是完好的,并非挣断,而是滑脱束缚的。

    他真有蛇滑的功夫,牛筋索捆不住他。

    割断三名难友的束缚,先救人再说。

    “从棚后躲入芦苇藏身,暂时不要出来。”他向瘫软在地的难友说:“性命要紧,爬不动也得爬,快!我要去对付那些水匪,抢救客船上的人,暂时顾不了你们。”

    悄悄从棚侧拨出一条缝,像蛇一样钻出棚,刚往侧方的草丛中一伏,邻棚便大踏步来了两名大汉,一面谈笑一面走.毫无戒心通过他的潜伏处。

    他像一头豹,从后面扑上、掌如开山巨斧,几乎同时劈在两大汉的左右颈脖上,有骨折声传来。

    两大汉的头一歪,颈骨折断,头向侧一搭,脑袋几乎离开了脖子。

    从棚侧窜出,分水刀出鞘。

    这种刀轻、尖、短,其实是轻型的尖刀,长仅两尺,在水中使用十分灵活不挡水,缺点是不宜砍劈。

    在水中格斗,不需砍劈。这种轻快锋利的尖刀到了他手中,可就成了致命的可怕武器。

    前面棚口有三名大汉,挤在一起有说有笑,交换把玩从旅客身上搜劫来的物品。

    他先不理会外面的水贼,拨棚壁钻入这一座棚房,看到棚内的光景,他心中一凉。

    这座棚屋已经过处理,五男一女六位旅客,已被分为两捆绑牢了,堆在棚角等候投落泥淖,显然已经全部断气,睁大着可怖的双目,死不限目十分凄惨。

    他来晚了一步,人已经在片刻前被掐住咽喉断了气。

    他做梦也没料到,水贼们会把劫持来的旅客处死。当然,在见到贵宾罗志超出现之前。

    他完全不知道不贼在做另一种伤天害理交易。

    一般说来,不论是那一地区的水贼,抢劫时谋财害命,只限于零星的小股水贼。大股的、有组织的水贼,通常不做零星小案,抢劫只限于财物货物,也绑架勒赎,很少杀死事主。

    杀人而得不到财物,那是疯子狂人才会做的无人性罪行。

    彭刚就是以正常的心态,来衡量这些水贼。

    抢劫客船旅客有百余名之多,大不了把一些有身份的人掳作肉票,决不可能把所有的人杀光,因此他无意反抗,破财消灾,他认了。

    同时,也顾虑到其他旅客的安全,怕因为他的反抗,水贼们迁怒其他的旅客,一怒之下对旅客横加戕害,他罪过大了。

    水贼们人多,也是顾虑之一。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与大群亡命搏斗的经验,还没有出手袭人,百余名凶悍的水贼,他真有点心惊胆跳。

    现在,他不但已经开了杀戒,水贼们屠杀旅客的无人性手段,也激起他无边怒火,胆气被激发,他喉间发出兽性的声流,一脚踢倒棚门,铤刀枪出棚外。

    刀光进射,风雷乍起、三个水贼人影也没看清,在激射的刀光中崩溃,血肉横飞。

    呐喊声暴起,对面棚屋前的水贼惊动了,狂喊着纷纷抢出来势如潮。

    留下棚屋区的水贼不多,其他的水贼除了送宾客的二十余名首领外,全部前往客船搁浅的滩岸,处理洗劫、捆旅客、毁船等善后事宜。

    一二十名水贼蜂涌而至,呐喊声惊心动魄,兵刃的闪光令人气慑,声势骇人。

    他起初心中一慌,毕竞是他第一次面对生死存亡。然后体念到已是船到江心马行狭道,避无可避,他必须面对生死存亡的考验。最后是六名男女旅客捆在一起的尸体;激发了他无比的恨意汹涌似狂涛。

    “杀!”他奋力怒吼,挥刀直上。

    他在板闸镇税关出役鬼混,一直就是好勇斗狠的坏榜样,与镇上和码头上的泼皮混混打打闹闹,有名的性情火爆,敢斗敢拼,虽然出于游戏性质,其实也的确从中汲取了不少格斗经验,并非闭门苦练的毫无经验的小伙子。

    最快的两名悍贼疾冲而至,一把分水刺与一把分水钩,迎面进出向他的胸腹招呼,居然劲道十足,钩与刺皆发出隐隐破风声。

    刀光以更快十倍的速度,从一刺一钩的空隙中突入,猛然分张,激光刺目生花,风雷声骤然进发。

    两水贼一断头一断腰,头飞起腰中断,血雨喷流,刀裂肉分骨毫无阻滞,神到意及予取予求,劲道与速度的猛烈程度可想而知,得心应手刀出人倒。

    他吓了一跳,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第一次在猛烈搏斗中杀人,刹那间的震惊令他汗毛直竖。

    可是,已不由他发呆或自责,水贼们已一涌而至,刀光及体。

    “杀!”他惊魂倏定,重新挥刀,为自己的生死而斗,人刀浑然合一锲入人丛,可怖的激光,狂野的、无情地切割人体。

    冲至人丛底部,他的技巧更为成熟了。

    杀出一条血路,他身后共倒了七名断头折腰裂腹的水贼,这一冲错的刹那间,没有任何一个水贼向他递招。

    太快了,有些被杀的水贼连人影也没看清,甚至不曾看到刀光,刀光已一闪即逝掠体而过了。

    “天啊!是个刀神……”有人狂叫。

    余贼一哄而散,四散逃命。

    二十四名被押来的旅客,分别囚在四座棚屋内。彭刚这座棚囚禁的人最多,七个人被罗志超带走了三个。他这一棚的人相当幸运,看守偷懒,并没立即把他们四个人捆在一起处决。

    另一棚的六个旅客也相当幸运,三名水贼正在用绳索把六个旅客捆成三双,还来不及把旅客的咽喉弄断。杀声一起,三名水已抢出棚外去了,之后便不再返回。

    其他两棚的十一名旅客,可就万分的不幸了,负责处理的水贼非常勤快、已经处理停当,等候把尸体拖走,准备丢下棚屋区右方数十步外的泥淖毁尸灭迹。

    释放了劫后余生的六名旅客,他穷追逃走了的十余名水贼。

    他知道水贼逃走的去处,是泊舟的湖滩。次要地位的水贼头头,正率领大部分贼众,到湖滩处理搁在滩岸的客船,所以余贼逃往该处与贼群会合。

    他必须赶到客船搁岸处,求证百余名旅客与船伙计们的命运也许,水贼们不至于屠杀无辜的旅客。

    湖岸附近一片忙碌、哭叫声、哀求声、咒骂声、叱喝声……乱糟糟令人心悸。

    十六名稍具姿色的女旅客,被两名看守看管在侧方的短芦苇中,女客们哭成了一团。

    旅客的行囊箱笼,皆堆积在湖岸上。

    其他数十名旅客赤着上身,分工合作,在一些水贼的相助下,用简单锄锹,再重新上岸搬运,一些旅客不住哀求,求水贼们大发慈悲饶命。

    负土登船倾入船舱,沉船的意图极为明显。

    一些监工的水贼,用绳索猛抽那些偷懒,或者体力衰弱的旅客,如狼似虎下手甚重,把旅客打得哀号求饶,但谁也逃不过抽打的厄运,除非卖力地工作。

    一旁搁了三具旅客的尸体,一看便知是被打死的,搁在一旁吓唬活着的旅客,杀鸡儆猴成效颇宏,谁敢不听话反抗,这就是死榜样。

    十余名水贼狂奔而至,远在百步外便可看清湖岸的景况。

    两名把风收哨的水贼,最先发现狂奔而来的同伴,颇感意外,但并不紧张,自己人一看便知。

    “赶快上船离去,杀神来了。”逃来的水贼中,有发令权的水贼小头目老远便狂叫。

    “什么杀神来了?”一名把风不贼向同伴问,极感诧异:“他们怎么啦?”

    “等他们来了就知道啦!他们像是……”同件当然也莫名其妙,移步迎出。

    “他们遭遇祸事,不好。”把风小贼终于看清狂奔而来的同伴,有些人身上有血迹。警号发出了,湖岸一乱。

    “快上船!上船!把船推下水,快……”渐来渐近的水贼大叫。

    两艘水贼的快船,也半搁在湖岸上。仓卒间,哪能很快便把船推下水。

    十余名水贼虽然用尽全力狂奔,其实速度有限,每个人皆跑得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双脚像是拖着沉重的身躯跑,比慢跑快不了多少。

    叫喊声当然很快传到,却来不及说出理由,四此湖岸的贼人们,虽因警号传来而慌乱,却没有人采取推船入水的行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迎出的水贼高声问。

    “有……有许多弟兄被杀,是一个……”

    奔来的水贼话未说完,百步外的湖滨传来两声惨号,呐喊的声浪随后传到,也可看到暴吼的人影。

    把风的水贼总算知道不妙了,扭头向湖滨飞奔。

    “这里也出了意外,不好!”

    这里的确出了意外,彭刚已抄侧方绕至湖滨,一头撞入水贼丛中,分水刀手下绝情,狂猛地一冲三丈,便有七名水贼尸体分裂,再一回旋血雨缤纷,水贼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又有五名水贼头飞胁裂。

    风扫残云,快速猛烈的突袭,有如轰雷掣电,水贼们骤不及防,也没料到会有人袭击,三两冲错便有二十余名水贼倒了,这才发现刀下的亡魂是自己的同伴。

    水贼们怒吼声中,纷纷职兵刃应战。

    上一个死一个,来两人死一双。彭刚与刀浑如一体,八方攻击砍瓜切菜,刀起处风雷骤起,没有人能接下他一刀,一照面便强行切入,一刀一个干净利落,他像是屠鸡杀鸭,一刀便中要害不浪费工夫。

    溃来的十余名水贼与把风的两水贼奔近,只惊得魂飞胆落。

    旅客船夫四散逃命,逃不及的干脆爬伏在地,等候上天的安排,听天由命。尸体散布在左近,数目超过六十具,血腥刺鼻,断首残肢散布在血泊中。

    “快逃!”终于有人下令逃生。

    聪明的水贼跳水逃命,潜泳躲入濒水的芦苇丛。

    好残忍的大屠杀,片刻间,除了尸横在地的七八十名水贼之外,还有十余名重伤的水贼留下,逃走了的也仅有二十名左右。

    彭刚横刀站在尸堆中,深深吸入一口长气,脸上的杀气徐徐消退,神色慢慢回复正常。

    分不刀的刀尖,降至一名断了右脚的水贼咽喉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沉声问,刀尖随时可以贯入水贼的咽喉。

    “准备将……将船凿……沉……灭……灭迹,这……这是大……大当家的命……令。”

    水贼还没有认出他是被押走的旅客之一,在死亡的威胁下乖乖招供。

    “那些女人如何处理?”

    “带至水……水寨供……供弟兄们享……享……”

    “这些旅客呢?”

    “大当家指……示,弄死订入舱随……随船沉入湖……湖底……”

    刀尖一沉.贯入水贼的咽喉。

    费了不少工夫,将旅客与船夫聚集在船旁,合力将船椎下水,打发客船驶离。

    他提了刀,按水贼的口供,向东北角飞掠而走,两里外是一处湖湾。

    泊有一顺中型快船,岸上,水贼首领们与贵宾,正如临大敌,正紧张地听逃来的四名水贼,诉说事故发生的结果,水贼们惊恐的神情,已暴露心惊胆落的心态。

    主客双方都是首脑人物,也脸色大变心中发寒。

    “你说……”翻江倒海嗓音大变。似乎难以相信水贼的话:“只有一个人,就……就几乎杀光了我们的弟兄?可能吗?”

    “是的,老大。”禀告的水贼仍陷在震惊中,好在话仍然说得清楚简单:“好惨,没有人能……能接得下那个人一刀。”

    “我不信,我……”

    一声长啸自南端不远处的芦苇丛,随即出现了浑身浴血,手中刀也血迹斑斑的彭刚,大踏步排草接近,虎目中的冷电慑人心魄。

    “他……他他……就是他!”水贼颤抖着,伸手指着彭刚惊恐地大叫。

    “咦!”贵宾首脑罗志超讶然惊呼,一眼便看出彭刚是俘虏肉票中的一个。

    主客双方共有二十人左右,船上罗志超的爪牙,也纷纷抄兵刃住岸上跳,共下来了十四个人。

    三十余名首脑人物,颇为神气地列阵,人多势众,胆气也足。

    “咦!是你。”翻江倒海也认出了来人的底细了:“你是那分死囚,小行商彭方。

    你……不是平常的小商贾,际到底是何来路?”

    “不错,我,彭方。”彭刚无视于三十余名劲敌的存在继续向前接近,双脚下放慢:

    “天杀的畜牲,我找你这人性己失的杂种,你必须为你的罪行负责,老天爷不用雷劈惩罚你,我罚。”

    “去你娘的罪行,太爷本来就是水匪强盗,杀人放火是我的本行,你配惩罚我?亮你真名号。”翻天倒海厉声说,鼠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名号?唔……我想想看……”彭刚在人丛前四五丈止步,略为沉思:“名号要响亮些才好……你就叫我活报应好了,你们必须受到报应。我,活报应彭方。你这杂种,一定是洪泽湖地区的水匪,翻江倒海陈宗丁。狗东西!你报应临头,给我滚出来挨刀。”

    强盗与强盗之间、才有英雄式的杀搏。

    对付同道以外的人,老规矩是一拥而上,尽快把对方宰了,与官兵强盗的关系一样,双方一照面便狂猛的冲杀。

    翻辽倒海当然不会和他公平格斗,不至于笨得单独上前挨刀吧。

    一声厉叫,翻汇倒海拔出晶光耀目的狭锋分水刀,在阳光下反射出眩目的光华,是一把吹毛可断宝刀级的两尺二寸长尖刀。刀鞘装饰华丽,刀的品质更佳。

    “咱们上,剁碎了他!”翻江倒海怒吼,刀向前一指:“我要用他的心肝下酒,上!

    上!”

    十余名贼首在怒吼中,疯狂地冲出。

    罗志超二十余名男女不进反退,退向水滨的快船。船并没搁上湖岸,距岸两丈左右,用篙定船,只要拔起篙眼内的篙,船便行驶了。

    二十余名男女,全是武功了得的高手,跃出两三丈并非难事,跳上船便可溜之大吉了,三个俘虏已经安置在船舱内,犯不着留下替水贼挡灾。

    一声暗号,二十余名男女悄然后撤,转身向湖岸水际飞奔,接近水际三十余步,便起势急冲、以便跃上快船。

    二十余人不可能一同起跳,中途便拉开距离,身分高的人,有优先撤走的权势。

    罗志超有优先权,一马当先向水际飞掠,在三丈外便飞跃而起,轻灵地向舱面纵落。

    “开船开船!快……”身在半空便大声急叫。

    舱面有六名船夫,急急忙忙取篙驾奖。

    一名船夫抓住了定航篙,要将篙拔起,但接二连三向舱面跃落的人,防碍了拔篙的行动,必须避免冲撞,而且有两个人需要扶住定船篙稳下身形。

    试拔了两次,中途皆被跃落的人打断,几乎被撞翻,因此而耽误了开船驶离的紧要时机。

    罗志超已接近前舱门,转身招呼随后纵上船的同伴,先后已上来了九个人、其他的人仍在岸上.鱼贯飞奔向水际急冲。百忙中,抽空举目上望。

    “老天爷!”罗志超骇然变色尖叫:“开船!开船!马上开船……”

    叫声惶急尖厉,惊骇的脸容已说明情势急迫可怕。

    可怖的刀光,正分裂他走在最后的两个同伴。

    这是说,杀神已到了水滨,正是屠杀他向船飞奔的同伴,从背后出刀砍劈干净利落。

    这怎么可能?水贼们没将活报应阻上一阻?

    岸上百余步先前打交道的短草坪,已经看不到站立的人,隐约可看到两三处有草梢摇动,那是受伤的人,爬走所发生的现象。

    翻江倒海的宝刀,正在彭刚的手中发威,连刀鞘也改移至彭刚的腰带内,刀不在人当然也完了。

    不能再顾同伴了,必须十万火急开船,可不能让活报应杀上船来行凶,那会全军覆没。

    狂叫开船声中,狂奔中的最后第三、第四、第五个人,接二连三倒了,头飞起身躯仍向下冲。

    事急矣!自救要紧。他跃近定船篙,帮船夫将篙向上拔,篙尖拔离湖底,船立即开始漂动。

    槽了!船在漂动,篙远没拔离篙眼,乘机滚近右舷,一起一落,滑过舷板悄然没入水中。一名中年同伴向舱面纵落,船位置变动,砰然巨震中,三个人撞成一团,定船篙折断。

    一声惨叫,又一名同伴被杀。

    聪明机警而且奸猾的人,永远比别人活得长久活得愉快。

    他便是这种人,一名同伴刚好被砍断右腿,摔落在舱面,熠熠刀光,正转向另一名已登船的同伴挥出,刀光如电,那位同伴的头飞起半尺高。

    眼角的余光,看到这刹那间所发生的可怖变化,只吓得魂飞胆落,庆幸自己跑得快逃掉一劫。

    另有一些聪明人,从后艄滑入水中潜泳,脱离灾祸降临的快船,也逃过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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