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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三界至尊

    宏济禅寺的山门向南开,小径在二十步外向东折,与官道会合,再向东面的东望冈村延伸,四周凋林围绕,举目四顾,视野被凋林阻挡,只能依稀看到村口的房舍,村口毫无动静,官道上也没有行人往来。

    “这些混蛋一定逃入村中藏匿了。”他自言自语,“他们在这里可能已潜伏了大半天,要等我进村一窝蜂把我堵死在里面。”他心中明白,这种策略还真管用,如果他与幻剑飞仙一同进村,有幻剑飞仙在,他必须拼老命保护幻剑飞仙,等于是缚住手脚,让这些混蛋痛宰。

    他不能进村穷搜无双剑客,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向山门走。

    一声轻咳从身后传来,他徐徐转身。

    左前方几株参天大树后,踱出三个穿短皮袄的灰衣人。从皮袄的下摆露出的毛边估计,是名贵的天马皮(白狐)裘,而不是羔皮。

    三个人都赤手空拳,身材魁梧,皮风帽系住掩耳,仅露出精光四射的大眼,眼神相当凌厉。

    不是无双剑客的人,一看便知。

    “喂!你有剑。”中间那人声如洪钟,“人是你杀的?”“这两个,不是我杀的。”他指指身后的山门,“里面死了不少,是我杀的。”

    “你是凶手。”那人一步步逼进,“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子,官司你打定了。”

    “这种事你……”“手到擒来!”那人用沉喝打断他的话,像用缩地术,脚一伸便超越十余步空间,声出巨爪已到了眼前,五指如钩呈现慑人的有力线条,像鹰的爪。

    他吃了一惊,疾退八尺,从爪尖前脱走,仍感到古怪的劲流压体,这个近身的速度与出手劲道的猛烈,真吓了他一跳,几乎一照面,便栽在这可怕的一爪上。

    “咦!”这人也吃了一惊,这势在必得的一爪应该不会落空的。

    人影迎面压到,速度似乎更快了些,人动爪到,仍然是力注上盘正面强攻劈面一抓,天灵盖、五官、咽喉、胸口,全涵盖在爪的威力圈内。

    这次,他不再示弱,身形稍挫微闪,金丝缠腕也用爪以攻还攻,速度同样快逾电闪。

    双方的攻势一直一斜,太快了,有进无退,手一出便没有变招移力的机会。

    嘶一声闷声,两人的手皆略进些许,也估计略差些许,便成了小臂接触。

    同一瞬间,两人的左手也到了对方的右肋下,真力骤吐,也都志在必得,攻击完全出乎本能,右手攻出左手已先作后续攻击的准备,有志一同立即拍出,这也是最佳的攻击部位,出掌不需经过思索势所必然。

    人影斜退后挫,可怕的爆发力与抗拒力,形成一股爆炸性的劲流,向两侧迸涌。

    这人后挫四步,曹世奇则斜震出丈外。

    双方皆怀有强烈的戒心,皆已运功护体,除非被击中要害,不然就很难受到伤害。

    一声怒吼,曹世奇的野性发作了,滑进、沉势、拳出似奔雷,毒龙出洞拳发劲爆,以泰山压顶的声势,无畏地走中宫强攻。

    绝顶高手相搏,不可能八方游走,制造切入攻击侧背的机会,唯一可靠的是近身强玫猛压,击破对方的防卫力,在强猛的攻击中,争取攻入要害的瞬息空隙。

    真巧,这人也用拳,也用的是中宫强攻的声势,用的是黑虎掏心,手法招式与毒龙出洞相差无几。

    在形式上说,都是骤发的直冲拳。不同的是,黑虎掏心肘部稍沉,要在击中目标后,后劲再连续爆发,因此胸部中拳的人,很可能像是同时被连续击中三五拳,或者一拳便倒了。

    砰然爆震中,两人同向后挫,拳劲正面接触,拳头几乎贴在一起因而发生劲道爆炸的现象,脚下出现双脚在冷硬地面,挫滑出来的沟形轨迹。

    势均力敌,双方的拳皆不曾受伤。

    爪和拳双方平分秋色,劲道与技巧皆不分轩轾。

    一声虎吼,曹世奇再次主攻,狂野地扑上了,肘一沉爪影吐,云龙现爪长驱直入。这是寓攻于守的招式,后续的杀着变化万千,对方封架的技巧稍一舛错,便会贴身受到致命的攻击。

    这人也铆上了全力,掌一指立即切入真力骤吐。拳掌着肉声暴起,人影再次乍分。

    曹世奇仰面摔倒,后滚翻两匝灰头土脸。

    这人也不好过,叭哒怪响斜摔出丈外也滚了两转。

    曹世奇一蹦而起,巨掌左拔右吐,蓦地风雷乍起,真有晴天霹雳似的无穷威力,无俦的掌劲直迫丈外,形成猛烈的外发涡流。

    曹世奇再次摔倒飞掷,剑因系带折断而抛在一旁,腰间盛小镖枪的两只竹筒,也飞抛出丈外了,皮袄也开裂,断羊皮在风中飞舞,可知他受力之重,十分凶险。

    “原来是你!”他一滚而起,咬牙怒叫疾冲而上,拳发似雷霆,一记渔阳三挝在丈外遥攻,拳劲化为柱形劲流,排空破气声慑人心魄。

    这人用小双盘手接招,已来不及闪避,没料到可裂石开碑的劈空掌力,没把曹世奇摆平,自己的马步还没稳下,哪有机会闪避?非硬接不可。

    第一拳接下了,马步急挫。第二拳没能将拳劲拨偏,重重地击中左臂,嗯了一声,倒摔出丈外,左臂如受雷击,活动不再灵活了。

    曹世奇没有发第三拳的机会,凶猛地冲上。

    这人来不及爬起,飞脚攻击下盘,把曹世奇逼退八尺,飞跃而起右掌沉马步虚空疾吐,风雷声惊心动魂,掌力骇人听闻,真有丈外裂石开碑的威力。

    曹世奇身形疾转,从掌劲的边缘切入,转势将掌风引偏,像被掌劲形成的涡流所引,斜身切入来一记霸王肘,攻对方的左肋。

    两人都不服输,都采取雷霆万钧的强攻,爆发出全身的力道,如果护体神功挺不住,很可能被撞断三两根肋骨,肋本来就是软弱的要害部位。

    闪避中不忘回敬,吸腹扭腰转体中,手挥五弦阴掌疾攻曹世奇的右耳门,连削带打技巧极神奥圆熟。

    这人的两位同伴,焦急地跟着恶斗中的人移动,并无插手的意图,急得不住搓手惊呼。

    不远处突然窜出一个矮身材的人,在一旁跳脚。

    “不要再打了,那些天杀的走狗,从村后溜走啦!”矮身材的人女性嗓音像银铃,“再迟片刻就追不上了,快住手!”

    曹世奇侧跃丈外,摸摸右脸脸上有忍痛的表情,大概右脸被击中了,而且是击实,痛得龇牙咧嘴。

    “你的风雷神掌如此而已。”他恶狠狠地说,“改天,咱们好好打一架。”

    他不但知道跳脚叫的人是谁,也知道交手的人是谁,对手的风雷掌一出,他就知道对方的来历了。

    双方都曾经将对方打倒,似乎谁也没占上风。

    “你少吹牛。”这人除下风帽,露出发结已经花白,相貌威猛脸色红润的面庞,脸上也有忍痛的表情,“怪事,你小子到底是何来路?老夫横行天下半甲子,该死的!今天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所击倒。好,今天非摆平你不可。”

    “拼就拼,谁怕谁呀?”曹世奇扬拳逼进。

    矮身材的人一跳便挡住了他,取下风帽大发娇嗔。

    “你想怎样?要不要我陪你松松筋骨?”是杜琴,双手叉腰凶霸霸真想要打架。

    “你爷爷一点也没有前辈的风范。”曹世奇的嗓门也大,“出手就用绝学行凶。”

    “你不是要找我爷爷打一架吗?所以……”“罢了,说气话解嘲,别当真好不好?”曹世奇摇头苦笑,想起和杜琴第一次见面交手的事,“哦!你怎么不但不窝在家里,反而把你家里的人也带来了?”

    “人家担心你和尚姐的安全嘛。”杜琴牵了他的手往老人家面前走,“见过我爷爷……”“不但见过,而且见面礼打得不亦乐乎。”他笑嘻嘻地向老人家行礼,“三界至尊一代老邪,果然厉害。杜老前辈,休怪后学放肆。”“慢着。”三界至尊狠盯着他,“你知道我是不是?”

    “久闻大名,晚辈哪有幸谒见老前辈?在真定府晚辈于令孙女不打不成相识,她的风雷神掌一亮出,晚辈便知道她是老前辈的家人了。”

    “她说你要……”“老前辈休怪。年轻后学,对那些武功惊世的前辈人物,多少有点不服气呀!老前辈年轻时,难道没有向声威震武林的高手名宿,找机会领教的念头?”

    “你这小子够狂。”三界至尊居然老脸一红,“比老夫当年差不多。喂!报你的师承。”

    “这……”“不敢说?”

    “穷僧疯道……”“哦!疯道人的门人?哼!曾疯子还在天底下现世吗?该死,我该想到他的,只有他的什么狗屁一元真气,才禁得起我风雷神掌的痛击。”三界至尊似笑非笑瞪着他,“他从来就没胜过我一招半式,不过……挨揍的能耐倒是不错。呵呵!你也一样。”

    “咱们再来。”曹世奇捋袖瞪眼,挑战的神情明显。

    “来就来。”三界至尊也准备动手。

    “算了。”曹世奇泄气地说,“令孙女是晚辈的好朋友,晚辈哪敢无礼?”

    “哼!你承认她是你的好朋友,强敌来势如潮,你不护送她回家,半途把她打发走……”“晚辈成功地吸引拖住那些人,小琴才能安全脱身。你看,他们像疯狗一样跟着我一个人,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痛宰他们,似乎你们趁火打劫……”“谁知道你这小子,弄一个假人使诈?”三界至尊打断他的话,“我们把人手集中,想替你保护女伴,因此没能一网打尽,被漏网了几条鱼,真可惜。”

    “尚姐呢?”杜琴关切地问。

    “我让她化装易容,改走寿州相反的路。”“我爷爷行钱步得到他们仍在追逐你们的消息,所以不放心加快赶来,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幸好真赶上了,可惜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可能是老夫太过自恃,认为么魔小丑,何足道哉?因此只来了五个人,让他们逃掉了几个。”

    三界至尊召来了三位同伴,替曹世奇引见。

    三位同伴都是三界至尊吟风园的执事,是杜家的得力臂膀,他们目击曹世奇缠斗三界至尊的经过,更目击曹世奇歼除密谍们的神勇表现,心中懔懔,也极感佩服。老主人艺高技深,冠盖江湖,绰号狂妄称三界至尊,横行天下半甲子罕逢敌手,居然几乎栽在这位年轻人手下,难怪他们心中懔懔。

    “我要知道你今后的打算,看来你逃不掉这场灾祸。汉王府的走狗们,会追你到天尽头。”引见完,三界至尊重拾话题,“逃走了的人,会带来更多的爪牙,布更广的网,甚至会再召请比天罗院杀手更高明,实力更强大的江湖凶枭,联手对付你。小子,你真的要永远逃避,永远被他们追杀不休?总有一天,你会被他们剥皮抽筋的,他们把拦截钦差失败,错过半途劫持太子的机会,全归罪在你身上,毫无疑问会集中全力对付你。”“那是一定的。”曹世奇当然明白情势不利,后果严重,“我也并不完全处于劣势,至少他们不敢把秘密公开,用含糊笼统的借口,掩护他们滔天的罪行,所以他们必须秘密进行,不敢公然声讨。等到他们一个个得为自己的生命担心时,就不敢和我玩命了。”

    “你已胸有成竹?”“不错。”“需要外力相助吗?”

    “老前辈,你们不能助我。”曹世奇明白三界至尊的用意,这位老前辈亲自带人来助他,已明白表示不畏强权介入,“老前辈唯一可做的事,是好好管住令孙女。这小女孩胆大包天,标准的捣蛋闯祸精,如果不看牢她,早晚会有大兵围攻吟风园的一天。”“去你的!

    算起来你的辈分比我高,怎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才没有前辈的风范呢!你才是闯祸精。”杜琴大发娇嗔,跳脚叫嚷,“而且极端自私,不想提携后进,办事只想独自进行,把想帮助你的人一一支开。”

    “咦!你……”“你看吧!说了老半天,你仍然没把你的打算说出来。”杜琴性情急燥,想到什么就动口而出,“我知道你满肚子鬼主意,应该说诡计多端。你把尚姐往相反的方向送她走寿州,一定是预定下的一步棋,你如果不说,我和你没完没了。”

    “小子,你的确应该费些心提携后进。”三界至尊掀须大笑,“哈哈!我这个孙女儿确是闯祸精,老夫哪能管得住她?从十二岁开始,她就有逃家出外闯祸的记录了。我知道,她这次远走京都,你曾经照料过她,而且照料得很好。你有困难,她决不会袖手,她是你的晚辈,你带她在江湖走动增长见识,也是应该的呀!你怕她的艺业……”“我再和你打一架,看我配不配替你摇旗呐喊?”杜琴一拉马步要撒野了,“你的艺业也没有什么不得了,至少胆气就没有我壮。”

    “好,我怕你。”曹世奇忍不住摇头苦笑,“老前辈,你真不该把风雷神掌传给一个小女孩,这种至阳至刚的绝技,会把她变成泼野的男孩子,长大了会忘了她是大姑娘。”

    “等她历练一段时日,她就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次她跑回来,就比往昔谦虚了许多。”

    三界至尊是一代老邪,对儿孙的管教也与众不同,并不以为纵容孙女有何不对,“死了这许多人,不宜在现场久留,须防村民鸣锣告警,赶快收拾,我带你找安全的地方安顿。”

    和尚们吓得躲在禅房,老半天不敢出来察看究竟,村民们也家家闭户不敢外出,一直就不曾鸣锣向邻村告警。

    因此前来收尸善后的人,查不出曹世奇的去向线索,都以为他必定往六安州走了,派人向南追踪。

    天寒地冻,人地生疏,一个逃亡者如果无人收容藏匿,处境是十分可悲的,决难逃脱追踪者的强势缉捕,早晚会成为入陷进罗的猎物。

    赶来循线追查的人,由寿州、六安州、庐州府的一府二州治安人员配合,展开了下面的调查网,作卷毯式的彻底追查,克期要将曹世奇搜出,定要捉活的尽快解送南京。

    结果却令人失望,只搜获曹世奇遗留的两匹坐骑,人却像是飞天遁地不见了,毫无线索可查。

    追查的人,没想到有熟悉该地情势的人包庇,而且也没料到各的治安人员,对追查的事毫不热衷,绝大多数街坊里正村正敷衍了事,谁也不想浪费时间认真地劳师动众遍野搜寻。

    杜家的人地头熟,本来就是近邻,往西一带两百里就是河南光州地境,一天便可远离疆界。

    一府两州的治安人员,管不到河南地面。无双剑客一群密谍,根本就没将注意力放在西面,估计曹世奇必定会往南走,因此完全忽略了河南地区的动静。

    有识途的老马引领,以及熟悉地缘的老江湖策划,不可能留下线索让人追查,侦查网还没着手布置,逃犯已经远走高飞啦!

    三界至尊早有准备,五个人入境避免与乡民接触,出境更是秘密,神出鬼没来去自如。

    等无双剑客说动地方治安人员前来善后,侦查网还没布置,他已带了曹世奇,远出数十里外了,因此尔后的大搜捕,完全于他们无关。

    当天傍晚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河旁的野林歇息,林中有两座荒废的棚屋,可聊蔽风雨,南面三四里,是一座叫中河集的小村,也是附近三十里内的市集。

    他们不到市集找食物,挖兔窟捕获两只六七斤重的大野兔,用火烤十分可口。众人边进食边听曹世奇讲在南京与三郡主周旋,闻讯赶来救援的经过。

    “该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们吧?”杜琴总算有耐心地听完,中途不曾打岔,最后提出她最想知道的事,“尚姐反走凤阳,是不是配合你的下一步行动。”“一个亡命,如果被对方知道去向,一定凶多吉少,必须让强敌无从捉摸才有生路。”曹世奇一直就回避有关行动的问题,“我劝她不必急于返家,从强敌意料之外的方向秘密远走高飞,我负责吸引三郡主的密谍,让他们跟在我后面上天入地,带他们遍历海角天涯,沿途有机会就大杀特杀,杀得他们血流成河,我不相信杀掉他们一千八百之后,还敢再派人找我。必要时……”“必要时你前往山东安乐州,要那个什么汉王的头?”杜琴自以为是接口,“放一把无情火,把汉王府化为瓦砾场。我跟你去,你如果一直就在逃,他们就会一直穷追猛打。”

    “小伙子,你引他们在天下各地杀,杀来杀去只能耗损他们一些枝叶爪牙。”三界至尊是一代老邪,不是善男信女,说的话邪味十足,血腥极浓,“必须直攻他们的根基,挖掉祸苗,费时伤他们的枝叶手足,不如挖掉根,在心脏上捅一刀。干啦!我杜家全力支持你。”

    “老前辈……”曹世奇大吃一惊。

    这一代老邪号称三界至尊,任性妄为不顾后果,如果真的提剑出现在安乐州,肯定会杀人放火,点起焚天烈火,天知道会连累多少无辜?

    “小丫头在真定露了身分,早晚会被他们查出底细。”三界至尊老眼中杀机怒涌,“我可不想日后兵临吟风园,必须图谋及早掘除祸根,未雨绸缪,杀得他们根断种绝,才是自保的上策。老夫只要振臂一呼,召集百十个魔界无魁共襄盛举毫无问题。”

    “老天爷!那岂不成了造反?”“有何不可?哼!”三界至尊冷笑,“那个什么汉王,一直就在准备造他堂兄的反,造他堂侄的反,我们去宰了他,等于是间接替朝廷尽力,何乐而不为?”“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曹世奇断然拒绝,“火焚藩王府杀掉藩王,山东安乐州附近的府、州、县,最少有二十个知府知县的人头落地。当初唐佛母在山东造反,死了十几万人,疮痍迄今未复,血腥犹在,老前辈,万万不可。”

    “你愿意永远被他们追杀不休?”

    “这……”

    “没出息。”三界至尊悻悻地斥责他。

    “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们追杀不休,在各地逐一除杀他们我心安理得,以今天来说……”

    “下一次,你恐怕就没有如此幸运了。”

    “以后不论多少次,我都不会让他们有集中人手的机会。我行脚遍天下,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一有警兆,日走一千夜走八百,他们休想找得到我的脚毛。”曹世奇语气轻松胸有成竹,信心十足,“我叫他们的人在天下各地捉迷藏,那个汉王就没有多少人可用来造反了,我也可以算是间接为朝廷效力呀!他把精力浪费在我这个老江湖身上,愚蠢至极。他如果能成功夺得皇位,应该算是天意,而不是因为他努力而获得的成就。”

    “罢了!你真的采用逃避的下策?”三界至尊大表失望。

    “情势不由人呀!当然,谁也不知道日后的结果如何,只能因势利导,走一步算一步。”

    他仍然没作出肯定的答复,说的话模棱两可。

    但三界至尊如果细心,定可从他的话中听出破绽,比方说,因势利导,本质上是进取的,依情势而采取对策,因应情况而随时转变策略。

    走一步算一步,却是消极性的,听天由命的被动措施,毫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防备性气势,更没有制造时势,随时反击的旺盛企图。

    三界至尊讽刺他没出息,他毫不介意。他不想把三界至尊拖入凶险的灭门漩涡中,有些事需朋友相助,有些事则必须为朋友设想。这种事,就必须避免将朋友拉下水,这是道义。

    “好吧!我不勉强你。”三界至尊泄气地说,“你既然选择逃避,你一生一世都得逃避。我只要你记住,如果需要支持,我三界至尊宝刀未老,是站在你一边的。”“晚辈深感盛情。”他由衷地道谢。

    “你是否先到我家暂避风头?”

    杜琴更感失望,她一直认为不曾与无双剑客正式一拼是一大撼事,更想和三郡主这个龙女,在剑上见真章。

    “我得先潜抵江边,把他们引来追赶。”曹世奇信口敷衍,“要宰这些狗东西,就必须让他们不时保持接触,如果是单纯的逃灾避祸,只要小心些隐姓埋名,他们八辈子也休想找得到我,天下大得很呢!”“没意思。”杜琴叹了一口气,“本来我爷爷认为,可以放心让他携带我这个晚辈后学,遨游天下增长见识,闯出一番局面的。看来,我的希望落空了。”

    “你还小呢!急什么?”曹世奇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唯恐天下不乱,野心不小,“你已经名动京都了,即将名扬天下,有许多武功超绝的年轻俊彦,上刀山下剑海,碰得头破血流,穷一生精力,直至视茫茫发苍苍,仍难比得上你闯了几天所获得的成就呢!你还不满意?”

    杜琴默然,表示她并非不满意,而是陷入深思中,回想所谓“成就”的前因后果,而且她显然心中有数,其中“幸运”万分所有的比例有多高。

    如果没有曹世奇干预,没有锦衣卫的人相,她能有多少成就可言?

    三界至尊是曾经横行天下的老前辈,见过大风大浪,不断出生入死而获得至尊的声威,当然知道一个闯出名号的人,所付出的心血与上苍的眷顾,才能有幸运的、令人羡慕的成就,成就决不是从天上掉落在自己头上的。因此这位老前辈对曹世奇的话,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那个妖术与武功皆深不可测的三郡主,没在京都逗留,带了一群妖人,从德州乘船下南京,所以你在京都,才幸运地干得有声有色。”三界至尊沉下脸向杜琴说,“小丫头,你非常幸运,知道吗?你如果认为从此必定一帆风顺,骄傲自满老天爷站在你一边,你会很可怜。”

    “老前辈,也不必吓唬她。”曹世奇笑说,“令孙女年纪小,顽皮、刁蛮、甚至精明,那些人想凭名头声威伤害她,无此可能,只能用邪门歪道对付她。经验与见识,随岁月而增长,邪门歪道算不了什么,小心机警便可应会裕如。”年轻人需要适当的鼓励,才不至于在打击与挫折中一蹶不振。

    次日一早,曹世奇扮成村夫,背了大包裹仆仆风尘北上,轻轻松松反走寿州,让追踪的人南下追向六安州,南辕北辙,鸿飞冥冥。

    当曹世奇在颖州附近大开杀戒,援救幻剑飞仙的同一期间,南京的神龙密谍,仍在出动无数人手,搜捕要犯曹世奇。

    当然,他们并不敢公然搜捕。京都北迁,汉王被勒令克期至山东就藩,曾经在南京肆无忌惮横行的汉府人员,已经没有合法地位重新在南京横行不法。

    尽管南京的御使衙门(空架子闲散衙门),那些过了气的御史老爷,发生不了多少作用,一旦据实向京都呈报,汉王府仍然会受到责难,因此三郡主并不敢公然的在南京为所欲为。

    接囚失败的信息传到南京,敏感的人便知道不妙了。

    已经查明曹世奇夜袭胡家大院,逐走了天罗院杀手,怎么突然远在数百里外现身,抢救幻剑飞仙?那么,他难道从此一走就不再回来?

    如果回来南京,会有些什么结果?

    再劳师动众来硬的,有多少人禁受得起曹世奇的威力万钧屠杀。

    经过周详的部署,所有的爪牙似乎在一夕之间,全部失去踪迹,隐入地下展开活动。

    曹世奇的估计颇为正确,杀十个百个,对方承受得了,杀成千上万,不害怕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无双剑客到了南京,他从京都带来的人,几乎伤亡殆尽,从南京派出接囚的人更惨,全军覆没,他把消息带到南京,把南京的爪牙们吓得人人自危。

    在南京附近混口食的牛鬼蛇神,消息极为灵通,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了这些人,一个个聪明地避免引起各方的注意,更放出保持中立的风声,不介入任何一方的纠纷。有些人干脆明哲保身,暂时离境找地方躲起来——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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