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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鬼影幢幢

    黄飞燕闭上眼睛,目的在让凌壮志尽快的静下心来,在她认为绝不可能有人进入六七丈内,而她也竟不知。

    她自觉功力远不如凌壮志精深,但十丈之内有人,她自信仍能察得出来,因而她认为凌壮志心事繁多,所以才发生听觉错误。

    凌壮志见黄飞燕闭上眼睛,自己也没看到对方的影子,只得重新闭目调息,但这次他已暗暗提高了警惕。

    渐渐,他再度听到那人的心跳,而这次较之上次跳动的尤为厉害,心情似是极为激动,而那人的位置,显然仍立在原处。

    凌壮志心中冷笑一笑,右目悄悄睁开了一道眼缝,觑目一看,再度呆了,那几株树后,依然没有看到人影。

    仔细衡量六七丈外的那几株大树,虽够高大,但树后绝不可能隐住一个人而不被发现。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不由悚然暗呼,树身内莫非有巨蛇大蟒?

    心念之处,倏然一惊,右臂即运功力,默念剑魔尚未完成的御气飞剑口诀,急握剑柄,大喝一声

    大喝声中,振腕撤剑,呛一声清越龙吟,一道刺目寒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一声雷响,直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闪电射去。

    刹那间,寒光照澈全林,树木无风自动,电光遇树势如破竹,如斩泥土,一闪而逝。

    黄飞燕骤然一惊,睁眼一看,寒光如电,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倏然由地上跃起来,顿时惊呆了。

    白影一闪,凌壮志已飞身扑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

    黄飞燕一定神,也紧跟凌壮志身后扑去。

    两人来至树前,同时嗅到一阵淡雅沁人的幽兰香气。

    心情恍惚的黄飞燕骤然一惊,脱口急呼:“啊!女人的脂粉香。”

    凌壮志俊面苍白,额角已渗出丝丝汗水,他听了黄飞燕的惊呼,不由急急的点了点头,因为,他也察觉到这阵淡雅幽香有些熟悉,只是在这一刹那,他无法断出曾在什么地方闻过……

    蓦然

    一阵喀擦裂木声响,紧接着,六尺多高的树身上,缓缓裂开一道断缝。

    凌壮志悚然一惊,顿时大悟,不由脱口急呼:“姊姊快退……”

    退字出口,右手本能的将黄飞燕的玉腕握住,两人双双纵后数丈。

    喀擦爆裂声中,一行十株大树,俱被剑光揽腰斩断,高大的茂盛的树盖,挟着呼呼风声,直向地面上倒下来。

    一阵轰隆裂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株大树,相继倒在地上,轰隆之声,久久不绝。

    立在远处的乌骓、白马,俱吃一惊,同时昂首发出一声悠长惊嘶。

    凌壮志、黄飞燕,两人俱都呆呆的望着颤动的大树和飞腾的尘土,只见一行枝叶颤舞的大树,在飞叶烟尘中,宛如一条恐龙,声势骇人至极。

    在十数丈外的一座高大怪石上,穹汉剑穗上的那颗鲜红珍珠,仍在闪闪发光,徐徐摇晃。

    但,凌壮志这时却无暇过去收剑,因为他的全副心神,正在苦思在什么地方和在那个少女的身上,闻到过这种淡雅沁人的幽兰香味。

    就在这时,左前方七八丈处的林木间,蓦然传来一声戚楚哀怨的少女叹息。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

    但,林木依旧,烟尘飘飞,倒在地上的树枝,仍在微微颤动,那里有半个人影出现。

    凌壮志看了这情形,心中着实一惊,他不由惊疑的去看黄飞燕。

    只见黄飞燕,粉面苍白,樱唇微抖,瞪大了一双杏目,正惊悸的盯视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

    凌壮志断定黄飞燕不但听到了那声叹息,也看到了什么,因而惊异的问:“姊姊可是看到了那人?”

    黄飞燕异常惊悸的连连颔首,有些颤抖的说:“我似乎在恍惚中看到一个身材纤细,长发披肩的飘渺影子。”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由惊异的发出一声轻“噢”,他运足目力的向前看去,连那丝飘渺的影子也没看到。

    黄飞燕的神色,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她继续惊悸的颤声说道:“弟弟,我怕是鬼!”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毛骨悚然,脱口一声惊啊,顿时呆了。

    黄飞燕举起颤抖的玉手,指着八九丈外的一株大树,继续颤声说:“我看到的那个纤细影子,十分模糊,似乎极轻灵的飘向那颗树后……”

    凌壮志看了黄飞燕的举动,听了她的叙述,也不禁暗暗心骇,他虽武功高绝,但对鬼魂是毫不发生作用的。

    方才他施展了尚未参透的御气飞剑就是一个例证,在那等如电一闪的快速剑光下,竟未伤及对方,由此可证明人与鬼是迥然不同的。

    他楞楞的呆立着,目光惊急的望着那株大树,他也不禁想到了鬼。

    只有鬼魂,才形无踪,步无声,影子在飘渺中。

    他小时候,常听仆妇侍女给他讲鬼故事,总是把鬼说得青面红发,血嘴獠牙,如何如何的害怕。

    又说,人如遇到鬼魂,他的性命就要死在旦夕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惊悸的看了一眼林内,他发觉整个树林中,顿时变得阴气森森,晃动的树枝,似是狰狞的鬼影,令他不寒而栗。

    在这一刹那,他不禁想到五更进山的事,这时遇到鬼,也许应在今夜要丧命在机关重重的玉山内。

    一想到死,他的胆气反而壮起来,如果今夜真的死了,自己的灵魂不也是鬼了吗?既然双方都是鬼,又何必怕呢?

    想到此处,紧张恐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由于心情的平静,蓦然想起一句俗话鬼怕恶人。

    心念至此,不由双眉一轩,注定余悸犹存的黄飞燕,沉声问:“姊姊看到鬼躲在那棵树后面?”

    黄飞燕的手仍在颤抖,举手一指,惊悸的说:“第三棵。”

    凌壮志一听,立即功布全身,力透双掌,目光威凌的盯着七八丈外的第三株大树缓步逼去。

    在那时代,男女老幼,无一不信世界有鬼,凌壮志自是不会例外,她一见凌壮志向大树走去,不由嘶哑的问:“弟弟,你要作什么?”

    凌壮志不理,圈着殷红如火的右掌,继续向第三株大树走去。

    前进中,蓦闻身后的黄飞燕,突然一声尖锐惊呼:“啊!跑了!”

    凌壮志一听,毛发直竖,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不觉大喝一声,右掌猛力劈出。

    红芒一闪,轰隆一声,沙石四射,枯叶飘飞,尘土激旋上扬。

    但,那阵淡雅幽兰似的香气,却随着激旋的劲风,丝丝飘了过来。

    凌壮志楞楞的看了一阵,两手一握,掌心如洗,不知何时已渗满了汗水。

    黄飞燕双手掩面,正在暗暗饮泣。

    凌壮志一定神,急忙转身走了过去。

    黄飞燕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凌壮志的怀里哭了,同时绝望的哭声说:“弟弟,我们就要永诀了。”

    凌壮志知道她是指看到了鬼,但仍佯装不解的问:“为什么呢?”

    黄飞燕已视凌壮志为诀别前的唯一亲人,因而两臂抱得更紧了,同时哭声说:“姊姊看到了鬼,而你没有,不是注定我应该死吗?”

    凌壮志也觉得奇怪,为何黄飞燕能看到那条飘渺的鬼影,而自己的功力比她深厚,反而看不见呢?莫非真的主黄飞燕今夜命丧玉山不成?

    心念至此,双目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附近的树枝,林内漆黑,依然是那么阴气森森,连两匹宝马也吓得昂首竖耳。

    凌壮志看了一眼,仍有些毛骨悚然,人和鬼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因而他也不自觉的握紧了黄飞燕的玉臂,低声问:“姊姊,你看到的是女鬼?还是男鬼?”

    黄飞燕偎在凌壮志的怀里,自觉安全多了,她将头贴在凌壮志的胸前,清晰的听到凌壮志的心跳,她畏怯的说:“是女鬼……”

    凌壮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说:“是女鬼?”

    黄飞燕贴在凌壮志的胸上,点了点头,继续说:“女鬼身材纤细,秀发直垂到膝间……”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插言问:“你看到她去了那个方向?”

    黄飞燕略一沉思,似乎在回想当时女鬼逸去的方向,于是迟疑的说:“她的影子很模糊,行动飘渺轻灵,直似天上的彗星,又像一缕清烟,好像似去了玉山。”

    凌壮志浑身一战,不由脱口低呼:“玉山?”

    说着,举目望着正南,令他直觉的想到一个少女,他不由讷讷的说:“莫非秦香苓真的死了,是她前来显灵?”

    黄飞燕似乎也被凌壮志提醒,急忙抬起头来,惶声说:“一定是她,一定是秦姑娘!”

    凌壮志一听,顿时怒火高炽,心中那点仅有的余悸也消失了,想到秦香苓活活被薛鹏辉打死,不由切齿恨声说:“现在她既然前来显灵,必是引我们即刻前去,如果有恶意,必然会变成厉鬼来吓我们,何必再散布一些香味,减轻鬼魂的阴森气氛。”

    虽然是连篇鬼话,但黄飞燕听了却句句佩服,因而也减去了不少怕心,于是不解的问:

    “你说的那位秦香苓姑娘,身材有多高?是否窕窈纤细?她是否喜欢用这种幽兰似的香粉?”

    凌壮志蹙眉沉思,久久才迟疑的说:“身材多高,小弟没比过,似乎和姊姊差不多……”

    说着,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他的黄飞燕。

    黄飞燕顿时惊觉,第一次感到粉面通红,周身发烧,不由急忙将手松开了,但她终究是少妇,自是较为沉着,为了掩饰羞态,不由追问道:“她是否喜欢用这种幽兰似的香粉呢?”

    凌壮志的心情,也由神志恍惚中跌回了现实,看到黄飞燕羞涩妩媚的娇态,也不禁俊面一红,讪讪的摇头说:“小弟没注意,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就是这种味道。”

    黄飞燕略一沉思说:“既然秦姑娘引我们前去,她自会暗中保佑我们……”

    凌壮志一听,立即插言问:“姊姊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去?”

    黄飞燕举袖拭了拭未干的泪痕,毅然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飞身纵至数丈外的怪石前,定眼一看,穹汉剑仅余剑柄留在石外,剑身全部没入石内。

    黄飞燕看得芳心一凛,这才想起方才那道电光一闪的原因,不由惊异的问:“弟弟方才施展的可是御气飞剑?”

    凌壮志颔首应是,默运真力,伸手将剑撤出来,俯首细看,冷芒四射,剑身无损,不由欣慰的收入腰间嵌着宝石的亮银剑鞘内,同时略带愧色的笑着说:“说来惭愧,小弟直到今天还没继剑魔老前辈之志,将未完成的玉剑心诀参悟出来。”

    说罢,两人转身向马匹处走去。

    黄飞燕一直低头沉思,来至空地,拉住白马,突然抬头,似有所悟的说:“以前姊姊练剑之时,曾听家师训诲说过,剑术的至高境界,就是御气飞剑,练达此种境地,则伤人百里,快如电闪,家师又说,要想练至此种超凡境界,如不能参悟出心、灵、剑,三体合一的玄妙意念,绝难成功。”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灵智顿感清明,他细思黄飞燕的这一番话,似乎得到了什么,又似乎毫无所得,他觉得有一种意会而又无法解说的心得,因而,他拉着乌骓,痴痴发呆,久久没有说什么。

    黄飞燕知道凌壮志已得到了启示,也许在那一刹那,他能悟出御气飞剑收发由心的奥密。

    久久,凌壮志突然摇摇头笑了,似自语似对黄飞燕说:“太深奥了。”

    黄飞燕立即鼓励说:“当然这不是一时片刻之间可理解得开的事,必须经久参悟才能体会出要领来。”

    凌壮志信服的颔首应是,两人立即纵上鞍背,沿着茂林的前沿,轻步向玉山西麓绕去,乌骓、白马,极为通灵,两马一直不发嘶声。

    夜空如墨,原本有轮下旬明月,这时也被乌云遮住了。

    崎险无比的玉山,在如漆的黑暗中,雄峙正南,宛如虎视眈眈,待人而噬的庞然巨兽。

    山上一片漆黑、寂静如死,看不到一丝灯亮火光,令人愈加感到阴森、可怖、神秘。

    凌壮志一看到玉山阴影,立即由沉思剑诀中跌回现实,他想到方才秦香苓的鬼魂显灵,心中的怒火,再度引起来。

    两人绕至西麓,黑影幢幢,俱是崎形怪石,高者约两丈,低者三五尺,石间荒草及膝,随着疾劲的山风,不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凌壮志当先下马,将马缰系好在鞍头上。

    黄飞燕望着一片漆黑的山影,迷惑的低声说:“全山一片死寂,这老贼在搞什么鬼?”

    说话之间,已将马缰系好,飘身纵下地来。

    凌壮志双肩一轩,恨声说:“小弟今夜定要将这座害人窟摧毁,痛惩老贼。”

    说罢,转首望着黄飞燕,关切的说:“姊姊跟在小弟身后,不要距离太近,以防遇险无法应付。”

    岂知,黄飞燕立即倔强的嗔声说:“不,姊姊要和你并肩前进,你怎的总不相信姊姊的武艺?”

    凌壮志见黄飞燕如此说,自是不好再坚持,分辩说:“小弟没这个意思……”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一挥玉手,立即爽朗的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走吧!”

    说着,紧一紧背后剑柄,当先向前驰去。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惊,怕她有失,因而立即追在她的身后。

    两人展开轻灵功夫,鹭行鹤伏,快闪疾避,直向一座绝壁最高处驰去。

    凌壮志怕石后有人向黄飞燕偷袭,而黄飞燕也怕有暗椿向凌壮志狙击,因而两人都功布全身,力透五指,以防措手不及。

    黄飞燕,虽然知道凌壮志的武功高绝,但心中总感到异常不安,他真怕怪石后面,会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这想法和凌壮志恰好相同,他也担心树上石后预先设施着机关,深怕突然射出一柄飞刀,或是一支冷箭。

    因而,在他有意无意之间,总要微微超在黄飞燕身前。

    两人俱以轻巧快速的飘闪动作前进,快时如风,静时无息,极快的顺利到达峭壁前。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阵轻巧纵跃,他对黄飞燕的轻功,不禁暗暗惊服,江湖上赠她的飘萍女雅号,的确当之无愧。

    由于未遇暗椿突袭,愈加佩服黄飞燕的判断正确,天险之处,果然防守疏忽。

    来至峭壁下,两人停身立稳,仰首一看,壁直如刃,数十丈高的峭面上,仅有几株悬出壁外的斜松突石。

    凌壮志游目一看,发现右面数十丈外的绝崖处,较有斜度,且生有萝藤可攀,为了顾虑黄飞燕,决心由绝崖处上山。

    于是,举手一指绝崖处,悄声说:“姊姊,我们去那边!”

    由于安危与共,休戚相关,加之以凌壮志早已视黄飞燕为大姊姊,因而说话之间,本能的伸手去拉她的玉手。

    黄飞燕自是不会拒绝,但,一拉之下,凌壮志惊得脱口一声轻啊,不由惊异的望着黄飞燕,急声说:“姊姊满手是汗?”

    问话之间,又发现黄飞燕的如云鬓角间,也渗满了香汗,不由惊异的问:“姊姊,你怎么了?”

    黄飞燕双颊一红,立即含笑嗔声说:“谁叫你前进的那么快,让姊姊的心紧张的一直提到胸口。”

    凌壮志知道黄飞燕一直在关心他的安危,不由感激的笑着说:“我们有秦姑娘暗中保佑,姊姊怕什么?”

    凌壮志不说还好,如此一提,黄飞燕立时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后阴影之处,同时嗔声说:“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些上去,这点高度还难不倒姊姊。”

    凌壮志愉快的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一长身形,直向崖上升去。

    黄飞燕知道峭壁不是地面,因而不敢紧紧跟在凌壮志身后,她仰首望着飘飘白影,宛如白鹤凌空的身影,直到凌壮志升过两株悬松,她才腾空而上。

    升至半崖,山风逐渐增强,她停在一方凸石上,仰首一看,凌壮志早已不见踪影,心中一急继续加速上升。

    接近崖巅,视线逐渐模糊,香腮上也感到有些湿意,不知是云是雾。

    黄飞燕翻上崖边,第一眼便发现凌壮志惊异的望着前面乱石间发呆。

    于是心中一惊,飞身扑至近前,不由悄声问:“弟弟,有什么发现吗?”

    凌壮志转首看了一眼黄飞燕,举手指前面乱石间,立即惊异的悄声说:“姊姊你看?”

    黄飞燕循着指向一看,不由惊的脱口一声轻啊。

    只见前面乱石青间,横七竖八的卧着二十几名背插单刀,手提弓箭的劲装大汉。

    黄飞燕看得心中一惊,不由惊异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深怕其中有诈,运功双掌,紧紧跟在黄飞燕身侧。

    来至近前,黄飞燕俯首一看,立即悄声说:“弟弟,他们是被点了穴道,你快解开一人问问。”

    凌壮志仔细一看,即在一个臂上缀有特殊红线的壮汉身上拍了一掌。

    但壮汉纹丝不动,依然昏睡如死。

    黄飞燕轻啊一声说:“这位老前辈还是用的特殊手法。”

    凌壮志秀眉一蹙,立即暗运青罡气,青气蒙蒙的手掌,轻轻抚在壮汉的气海穴上,暗劲一吐,壮汉轻哼一声,眼睛立即睁开。

    寒光一闪,黄飞燕一翻腕撤出长箭,一声轻叱,剑尖巴抵在壮汉咽喉上,同时低声说:

    “不许叫,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壮汉神志刚刚清醒,这时又经如此一吓,几乎又晕了过去,惊得下颚紧紧压住冰凉的剑尖,连连惶声应是。

    凌壮志示意黄飞燕将剑移开,接着和声问:“你不要怕,我问你,是谁把你们点倒的?”

    壮汉茫然摇摇头,惶恐道:“小的不知道。”

    凌壮志剑眉一蹙,继续问:“你们是怎么被人点倒的?”

    壮汉惊悸犹存的说:“什么时候,小的已记不清楚了,大家正在搭弓控箭,目光盯着崖边,蓦然噗通两声,最右边的两个兄弟无端的倒了,接着又是两个倒在地上,小的心知不妙正待逃跑,只觉腰间一麻,以后的事也不知道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又来了高人,即对神色惊异的黄飞燕说:“恐怕不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两位老前辈了。”

    话声甫落,漆黑的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冲天欢呼。

    紧接着,两道火焰,直升空中,叭叭爆开两团火花。

    凌壮志和黄飞燕,两人心中一惊,不由同时低头问:“这是什么记号?”

    倒在地上的壮汉,转首看了一眼尚未消失的火花,立即说:“后山有人陷进地网里。”

    两人听得轻啊一声,面色立变。

    就在这时,正东七八里处,火光一阵闪烁,光亮直冲半天,刹那之间,灯火万点,同时,暴起一片震山撼峰,直上霄汉的欢呼。

    凌壮志一见,双目冷电一闪,不由脱口焦急的说:“姊姊快走,恐怕又有人闯进总寨了。”

    话声甫落,蓦闻地上的壮汉得意的说:“那是老英雄规定的记号,全山正在欢呼,因为后山地网中已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听,顿时呆了,不由同时惊异的急声问:“你说什么?”

    倒在地上的壮汉,看到总寨方向,灯火万点,光亮冲天,全山欢呼之声,直达霄汉,心里也不禁些得意、高兴。

    但,看到身边黄飞燕手中那柄冷气森森,寒光耀眼的长剑时,他心中的那丝得意,顿时全消了。

    这时见凌壮志和黄飞燕,同时惊异的发问,立时惶声说:“听说今夜有位武功极高的凌壮志夫妇要来探山,老英雄和少山主下令全山所有机关陷网一律开放,方才后山欢呼,就是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凌壮志和黄飞燕听得轻“噢”一声,两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黄飞燕十分不解的望着地上的大汉问:“你怎知道后山已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壮汉毫不迟疑的说:“两位没看到吗?方才升空的是两支花炮。”

    黄飞燕继续问:“那也不见得捉住的就是凌壮志夫妇呀?”

    壮汉似乎因黄飞燕听不懂,不自觉的提高声音解释说:“老英雄和少山主有命令规定,捉住凌壮志夫妇,升两发花炮,震天欢呼,全山当夜大摆庆祝宴,每人赏银二两,我这个小头目,要比弟兄们赏的还要多,方才总寨的欢呼,是为后山有功的弟兄高兴。”

    说话之间,面现光彩,似乎又想到了有酒好喝。

    黄飞燕虽然怀疑,不知后山捉住是一对什么样的男女,但,看到地上的壮汉当着明人说假话,也忍不住笑了,因而含笑问:“你可认识凌壮志?”

    壮汉摇摇头说:“小的仅听说凌壮志是男的,他的夫人是女的,他本人比我家少山主年纪小,衣着似乎差不多。”

    黄飞燕个性爽朗,早已忘了处身何地,这时一听壮汉的话,不由银铃般格格笑了。

    但,凌壮志听到了“少山主”三字,心中怒火再升,目光不时焦急的去看灯火冲天的总寨方向,他似乎不便急言催促这位大姊姊。

    黄飞燕笑罢,举手一指凌壮志,注定地上的壮汉,含笑问:“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壮汉见凌壮志,白衫银花,腰悬亮剑,眉清目秀,朱唇玉面,比他家少山主的年纪小,但比他家少山主英挺俊逸的多了。

    这一细看,不啻当头雷轰,面色立变,冷汗顿时流下来,不由望着黄飞燕惊恐万分的抱拳颤声说:“凌……夫人……凌小侠饶命……小的该死……小的不知…”

    黄飞燕笑一笑,摇着手中的长剑说:“我不是凌夫人,我是凌小侠的姊姊,你不要怕,我问你的话,只要你实说,我绝不杀你。”

    壮汉虽见黄飞燕神色平静,如花的娇靥上含着微笑,但对她冷气森森的剑尖在他脸前不停的摇幌,仍惊得惶声说:“是……是是……凌姑娘,有话请吩咐……小的绝不敢不说……”

    黄飞燕懒得再说不姓凌,于是点点头,依然和声问:“你可知道秦香苓姑娘以前囚禁在什么地方,现在是否已经被你们少山主活活打死了?”

    如此一问,一直望着满山灯火的凌壮志,也立即转过头来,急切的望着地上的壮汉,等待他回答。

    壮汉毫不迟疑的举手一指正南,但声音却很低的说:“囚在后山,有没有打死小的不知道。”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急声问:“你是说,你们少山主果然每天拷打秦姑娘三次?”

    壮汉已看出凌壮志神色有异,顿时惊觉不妙,急忙说:“是否每天打三次,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我家少山主日夜看守在秦姑娘的囚房外面,终日饮酒骂人。”

    黄飞燕立即插言问:“你可知道囚房的位置?”

    壮汉摇摇头,说:“小的属于西寨的小头目,后山情形一概不知。”

    凌壮志和黄飞燕,无奈的互看一眼,直起身来,本能的转首去看后山。

    转首一看,面色不由同时一变,就这转瞬之间的功夫,后山方向的灯火全熄,再听不到一声兴奋的欢呼。

    但总寨方向,依然灯火通明,欢声不绝,想是还没接到后山捉到的两人,不是凌壮志夫妇的消息。

    凌壮志看罢,即对黄飞燕说:“姊姊,现在趁总寨尚有灯光,他们正在兴奋紊乱之际,防范必不太严,我们可先去总寨,捉住老贼,不怕薛鹏辉不出来。”

    黄飞燕颔首应好,即将手中长剑,向着地上的壮汉一挥,沉声说:“快起来带我们到总寨去。”

    壮汉一听,面色再变,立即惶声说:“回禀凌姑娘,小的是西寨的小头目,只了解西寨的情形……”

    黄飞燕柳眉一挑,厉声说:“你不知我就杀了你,另叫别人去。”

    说着,即将手中长剑,又在壮汉的门面上晃了晃。

    壮汉只觉寒气扑面,汗毛卷缩,吓得连连点头,惶声说:“小的我去,小的我去。”

    说着连滚带爬,由地上站起来。

    黄飞燕宝剑向前一挥,沉声说:“前头走,你稍微一动歪念头,哼,我就先杀了你。”

    壮汉早已吓得面色如土,汗如雨下,惊恐得连连颔首,惶声应是,踉跄慌张的向着前面乱石间奔去。

    黄飞燕向着凌壮志哑然一笑,低声说:“我们跟着他走,至少可带我们深入一程。”

    凌壮志见黄飞燕把壮汉威逼得落魂丧胆,惊惶失常,也忍不住笑了。

    于是,两人谨慎的跟在壮汉身后,依然暗运功力,以防意外。

    三人在高大乱石间,左拐右转,有时看似平坦地面,前面壮汉偏偏腾空跃过,有时明明有路可走,壮汉偏偏要沿着路边,踏石而过。

    凌壮志和黄飞燕自是依着壮汉的落足点前进。

    前进中,壮汉不时惊疑的看看左右。

    黄飞燕会意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对壮汉沉声问:“此地有什么不对吗?”

    壮汉一面前进,一面望着左右乱石,惊异的说:“此地是冲天箭,小滚板区,原有二十八名弟兄看守,不知为何都不见了。”

    黄飞燕知道此地的暗椿必是被方才入山的那个人拔掉了,因而沉声说:“我们走我们的,不要管他。”

    壮汉自是不敢再看,连声应是,加速前进……

    蓦然,夜空光线一暗,全山再度陷入漆黑。

    凌壮志心中一动,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就近一座尖高石笋上落去。

    前面壮汉,闻风知惊,回头一看,面色立变,不由脱口惊呼:“小侠不…”

    “要”字尚未出口,快如云燕的凌壮志,已落在石笋尖上。

    凌壮志心知不妙,脚尖轻轻一点石尖,飘身直落石下。

    就在他飘身直下的同时,四周怪石上,哗啦一阵大响,蓝光闪闪,嗖嗖连声,数百喂毒小箭,挟着慑人惊风,齐向高大石笋的尖端射来,声势十分惊人。

    黄飞燕看了这等声势,惊得脱口一声娇呼。

    就在黄飞燕脱口惊呼的同时,只见急泻而下的凌壮志,双臂一抖,大喝一声,右掌猛向地面劈出。

    轰隆一声大响,沙石四射,枯草横飞,凌壮志藉力退回黄飞燕的身边。

    黄飞燕本能的伸手扶住凌壮志,这才看到凌壮志方才落脚之处,已立起一块翻板,不由脱口急声说:“好险,万幸没落下去。”

    壮汉早已吓呆了,这时一定神,立即惶声说道:“我们寨主转达老英雄的命令时,曾说凌小侠武功高绝,技冠江湖,绝不可与以前犯山的那些高手相比,希望全山兄弟,格外提高警觉,不可一丝疏忽。”

    说着,看了一眼高大石笋的尖端,举手一指,正色说:“在此地潜入的高手,绝少有人能通过冲天箭区而进入西寨,即使万幸躲过,也会被小滚板翻下陷阱,被下面的尖刀穿透全身而死。”

    凌壮志虽未受伤,但也吃了一惊:心中也暗暗感激壮汉的那声惊呼,因而望着壮汉和声问:“请问大头目,你可知冲天箭的总枢在何处?”

    壮汉见凌壮志神色谦和的称他大头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宠若惊的瞪大了两眼,顿时呆子。

    黄飞燕看得一笑,再度沉声问:“我弟弟问你,此时总枢在什么地方?”

    壮汉一定神,立即诚惶诚恐的恭声说:“西寨机关枢纽,仅寨主飞天鼠龚夏一人知道位在何处,小的身为小头目,仅知如何走才不致触动机关。”

    黄飞燕知他确实不知,因而未待壮汉说完,立即一挥手,催促说:“好啦,快带我们走吧,只要不出事,姑娘绝不会杀你。”

    壮汉惶声应是,转身继续前奔,但他深觉这位姑娘厉害难惹,倒真的小心她蓦然挥剑杀人。

    黄飞燕一俟壮汉前进,立即低声问:“老贼总寨的灯火是否全熄了。”

    凌壮志颔首说:“正东一片漆黑,已无一丝灯光。”

    黄飞燕冷冷一笑,说:“老贼经后山如此一闹,恐必愈加心神不安了。”

    说话之间,两人紧跟着壮汉身后,出了乱石地带,即是横岭前沿,一道宽大石路,直达岭上。

    但,壮汉一声不吭,沿着岭前却奔正南。

    凌壮志和黄飞燕,知道正中石路有机关,也跟着壮汉向南走去。

    前进不远,壮汉倏然停在身形,回身望着凌壮志恭谨悄声说:“前面石后伏有监视石道的二十名弓箭手,小侠可由他们身后去制服,否则,小的也无法引两位过去。”

    凌壮志察言观色,断定他说的是实,衫袖一拂,白影一闪,毫无声息的已到了那片乱石之间。

    黄飞燕仍怕壮汉有诈,依然蓄势横剑,目光忧急的望着凌壮志。

    壮汉第一次看到如此轻灵神速的功夫,不由惊为天人,他觉得凌壮志的功力,和方才暗中点倒他的那组弟兄的高人,绝分不出高低。

    蓦见悄然扑进乱石间的凌壮志,白影一闪,接着又急忙退出来,立即向两人招手示意过去。

    黄飞燕和壮汉,心知有异,急忙扑了过去。

    凌壮志一俟两人来至近前,转身一指石间,低声说:“姊姊请看。”

    黄飞燕探首一看,二十几名弓箭手,和方才崖前的暗椿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石下草地上。

    壮汉也悄悄看了一眼,不由面色立变,惊得瞪大了两眼,噤若寒蝉。

    黄飞燕望着凌壮志,惊异的说:“这恐怕又是方才后山陷入地网中的两人点倒的。”

    凌壮志心事沉重的摇摇头:“如有这份功力,便不可能陷入地网里。”

    黄飞燕吃惊似的问:“你是说另外有高人进山?”

    凌壮志点点头,机警的看了一眼附近。

    黄飞燕柳眉一蹙,似有所悟的说:“弟弟,我们解开一人的穴道问问,看他们是否看到那人的面目?”

    凌壮志胸有成竹的摇摇手说:“据小弟判断,那人如不具有奇快神速的身法,便习有武林绝技遥空弹指或隔空点穴的绝高功夫。”

    黄飞燕瞪大了杏目,吃惊的脱口低呼:“什么?遥空弹指?”

    凌壮志点点头,肯定的说:“姊姊不信,小弟可解开一人,一问便知,他们同样的茫然不知是谁。”

    黄飞燕为怕误时太久,立即摇摇头,低声说:“不必了,我们快走吧!”

    壮汉一听,当先向岭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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