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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醋海波澜

    秦香苓一见,芳心一酸,粉面立变苍白,她确没想到凌壮志竟是一个如此寡情绝义的人,因而气得娇躯直抖。

    唤春丫头看了,大是不服,不由沉声问:“凌小侠,你可知我家小姐为何跑出家来?”

    凌壮志怕事情越扯越远,节外生枝,只得硬着头皮,摇摇头说:“在下一些不知!”

    唤春丫头见凌壮志装糊涂,也气得粉脸发青,久久说不出话来,继而一想,觉得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也不能怪凌壮志无情。

    这时,宫紫云见凌壮志对秦香苓拒之千里,芳心略感欣慰。

    但她看到秦香苓和唤春丫头的神色,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也许凌壮志当着自己的面,硬着心肠,推个一干二净,有负秦香苓之处。

    心念未毕,蓦然传来一声长嘶,蹄声清晰可闻,青聪和其余两马,俱都低嘶连声,身形不停移动。

    宫紫云转首一看,只见一匹高大花马上,坐着一个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穿白长衫的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浓眉朗目,朱唇下弯,鞍后挂着一柄宝剑,正紧蹙着眉头,一脸忧郁,低着头猛挥马鞭,狂驰飞来。

    那匹高大花马,看来不逊青聪,这时鼻冒热气,已经通体是汗了,但,奔驰的速度仍极惊人。

    凌壮志早已看出来人是秦香苓的未婚夫薛鹏辉,因而断定又是一番麻烦,想到没答应和秦香苓离去,心中异常后悔。

    春丫头的鬓角早已急出汗来,那双灵活眸子,一直焦急的望着秦香苓,似乎在问走不走?

    秦香苓一见薛鹏辉,一脸气忿之色立时变成对凌壮志的关怀,她仍情不自禁的低声警告说:“凌哥哥小心,他的个性极为刚躁!”

    凌壮志决心趁机让他们两人言归于好,因而仅淡淡一笑。

    这时,薛鹏辉的大花马,距离四人已不足十丈了,但他似是仍未觉察前面有人挡路,依然不停的挥着马鞭。

    凌壮志看得非常同情,由薛鹏辉的这副神态看来,他内心的痛苦,情感负荷的沉重,由此可知。

    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心情慌急,希望薛鹏辉一直低头飞驰,因而,两人悄悄勒马退至路边。

    宫紫云见两人后退,也拨马将道让开。

    就在宫紫云拨马退开的同时,青聪立即发出一声不服的怒嘶。

    嘶声一起,秦香苓和春丫头的粉面立变,两人几乎是恨透了宫紫云。

    她们误会宫紫云有意惊动薛鹏辉。

    坐在飞奔花马上的薛鹏辉,果然被青聪的怒嘶由沉思中惊醒,举目一看,顿时呆了,急忙将马勒住,他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会是事实。

    春丫头一见薛鹏辉,立即转首他望,不屑与他的目光接触。

    宫紫云看得万分不解,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凌壮志见薛鹏辉发呆,立即拱手含笑说:“薛兄一别旬日,一向可好?”

    薛鹏辉一定神,看了面前情形,妒火中烧,顿时大怒,尤其看到未婚妻秦香苓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态,更是怒不可遏。

    于是,浓眉飞剔,虎目圆睁,震耳大声大喝:“无耻小辈,诱拐人妻,那个和你称兄道弟,少爷今夜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疾演入海苍龙身形立变头下脚上,长剑一挥猛向立在路边的凌壮志扑去。

    秦香苓见薛鹏辉信口胡说,芳心大怒,不由红着脸怒声说:“姓薛的,你怎的血口喷人,信口胡说,我带唤春出外游历,与凌哥哥何干?”

    薛鹏辉听秦香苓对凌壮志称呼“哥哥”,不啻火上加油,气得再度一声大喝,长剑猛劈而下

    凌壮志知道这时无法解说,但仍高声急呼:“薛兄你误会了。”

    急呼声中,身形一闪,幻起三五白影,已至大花马的身后。

    薛鹏辉神情如狂,一剑走空,身形横飘,再度一声大喝,长剑反臂挥出,幻起一道如银匹练,猛扫凌壮志的腰间。

    凌壮志很同情薛鹏辉的遭遇,总觉自己理屈,加之宫紫云在场,他极希望当面双方解释清楚。

    因而,一俟薛鹏辉的长剑扫到,双脚一挫,身形如电一旋,长剑擦身扫过,同时再度朗声说:“薛兄息怒,请让小弟向你解释清楚。”

    薛鹏辉一连两剑走空,羞忿交集,更加怒不可遏,当着未婚妻的面,真是无地自容,因而,厉声说:“无耻小辈快些闭嘴,还不快亮兵刃!”

    说话之间,一连再攻三剑。

    秦香苓一心关怀凌壮志的安危,不由急的大声说:“薛鹏辉,你根本不是凌哥哥的敌手,我劝你还是快些停下来来谈话吧!”

    薛鹏辉怒哼一声,依然一剑紧跟一剑的猛攻。

    凌壮志一见,心中不禁有气,同时,也断定要促成两人言归于好,已绝不可能了。

    薛鹏辉满面铁青,双目如火,手中长剑翻滚如龙,啸声丝丝,寒气四溢,剑剑不离凌壮志的要害,声声大骂无耻小辈。

    凌壮志身上没有兵刃,即使有,他也不愿使用,因为,他仍希望薛鹏辉,知难停手,是以,只是仗着神奇的步法左闪右避。

    宫紫云静静的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她已看出一些端倪,秦香苓和这个目闪妒焰,一脸杀气的英俊少年必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想是凌师弟出现在他们之间,因而爱河起了风波。

    她对凌壮志的一味闪躲,也断定是凌壮志作下理屈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何必不敢还手。

    秦香苓见凌壮志只守不攻,芳心万分焦急,如此下去时间一久,万一有个闪失那还了得?

    心中一急,脱口一声娇呼:“凌哥哥,接着!”

    急呼声中,翻腕撤剑,右臂一扬,长剑幻起一道寒光,挟着一丝剑啸,直向凌壮志的右胁反投过去。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芳心极不是味道,她自己背后有剑,却没有及时投给自己的师弟,而让别人抢了先。

    闪电旋飞中的凌壮志,听了秦香苓的话,正待出口喝止,一道寒光已临身前,如果不接剑,秦香苓定然忍受不了这份难堪,性情高傲的少女,也许会寻短见,假设接了剑,事情势必愈来愈糟了。

    最后,他仍然在心情电转之间,伸手接住投来的长剑。

    薛鹏辉一见,倏然停手,仰天一阵凄厉狂笑,接着悲笑着说道:“哈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在怪石阵之中,虽然仅仅温存了片刻工夫,看来恩爱尤胜老夫老妻……”

    秦香苓见凌壮志接了她投过去的剑,芳心慌恐中,顿时升起一丝蜜意,这时再听了薛鹏辉的秽语,不由气得娇躯直颤。

    宫紫云见凌壮志接了秦香苓的剑,心中已经不悦,这时再听了薛鹏辉的话,粉面倏变苍白,唇角立即掠上一丝凄凉微笑。

    凌壮志顿时大怒,秀眉斜飞如剑,俊目寒光似星,震耳厉声说:“你如此含血喷人,不怕有失体面,亏损私德吗?”

    薛鹏辉再度一声厉笑说:“如知廉耻,顾体面,怎会做出诱人妻子,骗人侍女的卑鄙行为。”

    凌壮志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一指薛鹏辉,厉声说:“你如再胡言乱语,在下可要失礼了。”

    薛鹏辉虎目一瞪,大喝一声:“那个要你留情!”

    “情”字出口,身形前扑,手中长剑,一连几闪,刷刷攻出三剑,声势威猛至极,分攻上下和腹间。

    凌壮志已动真怒,知道薛鹏辉痛心失去秦香苓的爱,已变得不可理喻,因而让过一、二两剑,即运青罡气功劲贯右臂,力透剑身,顿时青气蒙蒙,光芒暴张,一柄精钢剑,立时变成一柄上古神兵。

    继而,大喝一声,跨步闪身,一式金鸥展翅长剑反臂挥出,直削薛鹏辉攻来的剑身。

    “碴”的一响,当呛一声,火花闪处,薛鹏辉的长剑已断落道中。

    但,薛鹏辉依然如狂如疯,手中半截断剑,仍向凌壮志猛攻。

    凌壮志一声冷笑,疾演剑魔绝学“画龙点睛”长剑振腕一绕,闪电点出,直击断剑的护手。

    “叮”的一声轻响,暴起一声惊叫,断剑应声飞向半空。

    薛鹏辉神志立被惊醒,一声惊叫,飞身暴退两丈,但他羞怒惊恐的面孔上,仍充满了杀机,那双圆睁虎目,依然怨毒的瞪着凌壮志。

    凌壮志停身横剑,俊目注定薛鹏辉,沉声解释说道:“那夜怪石阵中,全系误会,你分明亲目所睹,尚且恶意歪曲事实……”

    薛鹏辉未待凌壮志说完,仰面怒极一笑,虎目闪着妒火说:“要杀要剁,任凭你做,你就说的西天发白,日出正北,在下也是不信,你们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席地拥卧……”

    凌壮志勃然大怒,星目射电,手中长剑愤怒的虚空连挥,同时厉声说:“薛鹏辉,你这不可理喻的浑人,在小爷未反悔前,快快上马滚吧,下次再遇到小爷,依然胆敢如此无理,定要你的狗命!”

    薛鹏辉看出凌壮志已经怒极,知道不走必然被杀,于是厉声一笑,飞身纵落大花马上,发狂的笑着说:“哈哈,那样正合你的私欲,不杀了我,你怎能娶秦香苓为妻?哈哈,告诉你和贱婢秦香苓,少爷就是身为厉鬼也要活捉你们!”

    话声甫落,急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花马一声痛嘶,直向马鞍山窜去。

    凌壮志浑身乱颤,眼目金花,脑际轰轰直响,他气得几乎投剑杀了薛鹏辉,为了要表白他的心意,他毫未思索的大声喊:“薛鹏辉,你不要欺人太甚,在下虽不才,尚不致娶再醮之妇为妻,今后你胆敢再刻意宣染此事,在下定要杀你这无耻狂徒!”

    话未说完,身畔暴起一阵乱蹄马嘶,凌壮志倏然住口,转首一看,只见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急策坐马,奔下大道,越野向南驰去

    秦香苓上身俯向前鞍,深垂螓首,玉手掩面,双肩不停的耸动,分明是在忍声痛哭。

    春丫头紧紧跟在马后,满面薄嗔,杏目气忿的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看得万分不解,满腹怒火,顿时全消,不由以询问的目光,茫然望向冷漠坐在马上的宫紫云,他尚不知道“再醮之妇”已大大的刺伤了秦香苓的心!

    宫紫云见凌壮志俊面铁青,朱唇发白,不忍再说什么,仅淡淡的说:“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凌壮志秀眉一蹙,异常不解的问:“秦姑娘是为什么呢?”

    宫紫云淡淡的说:“恐怕是为了你不娶她为妻吧!”

    凌壮志立即焦急诚恳的说:“这怎么可以呢?她是有了夫婿的人,再说,小弟自受命恩师,下山寻找姊姊,小弟这颗心……”

    宫紫云尚不能完全明了真象,但她却已认定凌壮志是个用情不专的人,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阻止说:“好了,不要再说啦,快上来吧!”

    说着,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鞍后的马股,接着说:“你就立在鞍后吧!”

    凌壮志看出宫紫云有些不悦,但遇到这种事也不能怨她,只有待她心情愉快时再向她解释个清楚。

    心念至此,发现手中尚握着秦香苓的长剑,心中一动,转首再看,两匹快马早已跑的没有了踪影。

    一阵懊恼,突然袭上心头,方才忍在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于是,一声怒哼,双掌立变殷红,左手一折长剑,剑身顿时通红似火。

    他恨恨的两手一阵揉搓,一柄精钢长剑,在他至大至刚的赤阳掌下,刹那变成一个铁球。

    继而,星目冷电一闪,右手抖腕投出,铁球挟着破风厉啸,直向七、八丈外的一方青石射去。

    轰然一声大响,坚石四射,火花溅飞,青烟旋转升空,青聪一声低嘶,一连退后数步。

    凌壮志忿然看了一眼纷纷由空坠落的石块,接着身形一旋,腾空跃起,直落青聪的马股上。

    宫紫云见凌壮志神情激忿的揉剑作丸,看得芳心也不禁暗暗惊骇,这时见他飞身立在马股上,一拨马头,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立在飞驰青聪的马股上,迎风一吹,郁闷心情,立时平静下来,想起那夜好奇进入怪石阵,真是悔之不及。

    当时他万没料到会有今天的难堪后果,造成这个难堪的后果,秦香苓的负气离家,是其主要的关键。

    心念间,蓦闻宫紫云淡淡的问:“凌师弟,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壮志一定心神,不由懊恼的说:“还不是为了追踪叶小娟!”

    宫紫云一听叶小娟,心情顿时一沉,不由应声的问:“为什么呢?”

    凌壮志略感气恼的一叹,即将那夜跟踪一道快速白衫人影,追入太平镇秦天举的花园,遇跛足道人和秦香苓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述说了一遍。

    尤其,他特别解释由于好奇才和秦香苓进入怪石阵,为了捕捉对方隐身之处,才相互撞在一起,恰被薛鹏辉发现的事。

    宫紫云听得将信将疑,她觉得以凌壮志如此高绝的武功,尤擅老魔鬼东海仙翁的诡妙神奇步法追魂幻踪,在她认为两人在追逐间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她一面催马狂驰,一面随声附应,并没有插言咨询疑问。

    □□□

    穿林过镇,马不停蹄,由于中途遇到秦香苓和薛鹏辉等人,到达石门镇,天光已经大亮了。

    商旅行人,多已离店上路,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只得拉马徒步前进。

    一个英俊潇洒,文静儒雅的白衫少年书生,一个是艳丽如仙,国色天香的背剑紫裳少女,两人徒步进镇来,街人无不停足注目,投来羡慕的一瞥。

    但也有不少佩刀带剑的劲装武林人物,目光惊急,变颜变色,纷纷交头接耳,暗中指点议论。

    这些,凌壮志和宫紫云俱都看到了,只是两人并没放在心上。

    来至前日落脚的客店前,两人决定进店略事梳洗,再去黄府奉还马匹,于是,顺手将青聪交给迎来的店伙手里。

    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吆喝,迳由西街传来。

    两人正待进店,闻声停身止步,举目一看,只见西街行人,纷纷闪躲,齐声吆喝,情形异常混乱,十数高马壮汉,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高大黑马上,坐着一个黑脸圆睛,血盆大口,一身黑缎锦袍,头戴英雄帽的威武大汉,正神情焦急地催马狂奔。

    远远一见是展伟明,凌壮志秀眉一蹙,即对宫紫云说:“娟师姊,黑马上的那个威武黑汉,即是展伟明。”

    宫紫云也蹙眉不解地说:“看他神色慌急,闹街驰马,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壮志颔首应是,正待说什么,展伟明已一马当先驰至近前。

    但威武浑猛的展伟明虽然环眼圆睁,却未看清立在前面的凌壮志,他依然挥鞭催马,向前直冲。

    凌壮志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含笑扬声招呼:“展世兄,何事如此匆匆?”

    话声未落,展伟明的黑马恰到店前。

    展伟明闻声转首一看,立即环眼一瞪,面现惊喜,大喝一声,急收缰绳,乌骓马一声痛嘶,倏然人形立起。

    就在这一顿之间,后面十数匹马,一涌而至,顿时马嘶人喊,惊呼蹄乱,展伟明一拨马头,已至凌壮志身前。

    于是,飞身下马,急步向前,同时笑声嚷着说:“哈哈,我的英俊妹夫,你怎的一个人先回来了呢?我那年轻标致的妹子呢?”

    宫紫云一听这称呼,芳心猛地一震,花容立变,她确没想到凌壮志早已和展伟凤订了婚。

    凌壮志做梦也没有想到浑汉展伟明会称呼他妹夫,因而惊呆了,他简直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所有马上壮汉,俱已翻身下马来,街上行人立时挤了个水泄不通。

    展伟明见凌壮志发愣,尚以为是听了事情的剧变而惊呆,因而又煞有介事地大声解释说:

    “我的妹夫,你不想想,你一个人前去杀金艳娘,我那妹子她怎能放得下心?回家整理好兵刃暗器便和燕姊姊飞马追你去了。”

    周围虽然马嘶蹄响,人声嘈杂乱成一片,但展伟明的声高气足,话声依然传出老远,原已议论纷纷的武林人物一听,愈证实他们看到的白衫少年,就是近月轰动江湖的神秘少年凌壮志。

    因而,一阵吵嚷,纷纷向前挤来,俱都希望亲自一见这位武功高绝的白衫少年的庐山真面目。

    凌壮志心中又急又气,像展伟明这号糊涂人物,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因而一定神,大声说:“请你把话说清楚,又怎可随意呼在下是你的……”

    展伟明一听,误认凌壮志耳朵有点聋,为了要凌壮志听得更清楚些,立即气纳丹田,声如洪钟似地说:“我妹子听说你去马鞍山杀金艳娘,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如此一嚷,只震得两街房檐,积尘飘落,屋瓦颤动,街人纷纷掩耳,群马吃惊跳动,街上一片混乱。

    凌壮志见展伟明如此憨傻,不由怒火渐升,立即大声说:“在下已经知道了,此地怎可任意胡说……”

    展伟明不但浑,个性也极是火急,一向不待对方把话说完,便抢先插言,这时一听,立即颔首大声说:“好,好,我们回家去再谈,我也不去马鞍山,她们俩居然瞒着我偷偷走了,真可恶。”

    说着,回身举手,向着十数拉马壮汉,大声说:“回家,不去啦!”

    说罢回头,只见凌壮志神色慌惶,俊面流汗,目光焦急地左顾右盼,同时慌急地望着一位店伙问:“请问,你可看到一位背剑的紫衣姑娘哪里去了?”

    店伙微一躬身,恭谨地回答说:“回禀爷,小的没看见。”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妙,他断定宫紫云绝不会先进入店中,必是负气走了。

    这时店前拥满了看热闹的街人,凌壮志无法看清左右,他觉得仅说几句话的时间,宫紫云绝不会走得太远。

    于是,心中一动,急步走至展伟明的黑马乌骓身前,立即认镫登上马鞍。

    游目一看,街上人头攒动,人面闪闪,满天繁星似的目光,一齐惊异地向他望来,同时,两街酒楼上的窗口上,也探出了不少人头。

    凌壮志无心注意这些,目光一直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但竟没有看到宫紫云的身影,因而不安地喃喃自语说:“真怪,怎的没有了呢?”

    浑猛的展伟明,尚不知他已闯了祸,加之他一见凌壮志心中一阵惊喜,根本没注意凌壮志身边尚立着一位绝美的紫裳少女。

    这时见凌壮志神色焦急地左右张望,不由愣了,正待急声询问,店内蓦然传来一声慌急高呼:“凌小爷,和您同来的那位姑娘,又乘马走啦!”

    凌壮志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上次接待的店伙黄生财,正由店内高高挥动着双手,神色慌张地跑出来,于是,秀眉一蹙,不由急声问:“那位姑娘奔向哪个方向?”

    黄生财跑至近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的正在后店为一位客人备马,一位同仁拉了一匹青马过来,并告诉小的说是凌小爷的,小的见青马生得神骏,又是小爷的,正要近前欣赏,忽然来了一位身穿紫裳的美丽姑娘,身背宝剑,一脸的杀气……”

    万分焦急的凌壮志,一心想知道宫紫云的去向,这位热心的店伙,偏偏喋喋不休,一直赞美,不说正题,正待再加追问,蓦闻浑人展伟明,震耳大声一喝:“娘的噜嗦,问你去了什么方向?”

    说着,举起蒲扇大的巴掌,作着欲击之势。

    黄生财本想仔细报告,讨个赏钱,没想到险些挨上巴掌,吓得两手抱头,大声嚷着说:

    “出了后门,去了北街。”

    凌壮志一听,急拨马头,同时急声说:“展世兄,黑马暂借小弟一用,事毕再行归还。”

    说话之间,急抖马缰,脚下不停催着马腹。

    乌骓较之青马性情尤其刚烈,立时昂首竖鬃,怒嘶连声,前蹄不停地扬起,吓得街人纷纷走避。

    展伟明怕凌壮志不知黑马个性,立即大声警告说:“黑马打不得……”

    “得”字方自出口,乌骓马急放前蹄,一声雷鸣,猛向北街冲去。

    凌壮志大吃一惊,街上如此多的行人,如果任其狂奔那还了得,于是,双腿紧夹马腹,右手急勒缰绳。

    黑马腹痛,怒嘶连声,马身转如飞,四蹄暴跳如雷,立时扬起一阵飞尘,声势愈加惊人。

    店前围看热闹的人,立即暴起一声惊呼狂喊:“马惊了,马惊了。”

    凌壮志聚精会神地驭马,根本没注意浑猛的展伟明说些什么,仅听到“放马”两字,右手已将马缰放松。

    马缰一松,乌骓狂驰如飞,直向正北街口射去,身形之快,宛如一缕青烟,两街观众,无不失声惊呼。

    凌壮志坐在马上,只觉两侧景物模糊,耳畔风声呼呼,衣袂飞飘,发出噗噗的响声。

    凌壮志举目一看,不由双目一亮,只见七、八里外,一点飞马尘影,正向横亘官道上的一片丘陵茂林驰去。

    他断定那点快速尘影,必是骑着青马的宫紫云无疑,于是,又轻轻催了一下乌骓,速度骤然加快,蹄声急如暴雨。

    想是,青聪一夜急驰,又未得到饱食休息,已被体力充沛的乌骓追及不足二里了。

    凌壮志暗暗心喜,再有片刻必可追及,凝目一看,只见宫紫云上身微俯,似在催马前进,沿着官道,迳向丘陵上驰去,一直没见她回头。

    乌骓果是一匹难得的宝驹,一声不吭,四蹄翻飞,似在和谁生气,躬着头一味默默地狂驰。

    青聪爬坡,速度大减,乌骓追至坡前,青聪尚未到达坡顶。

    凌壮志不敢高声呼喊,他怕宫紫云一气之下,飞身纵入左右茂林,那时再想追及,绝不可能了。

    乌骓驰至半坡,青聪已翻上坡顶,眨眼不见,凌壮志趁机一抖丝缰,急向坡上加速追去。

    登上坡顶,竟是一座平台,距离青聪尚不足百丈。

    凌壮志凝目一看,惊得面色大变,只见宫紫云前面的道路上,并肩前进的两人正是铁钩婆和万绿萍。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拨马头,迅速蹿进左侧茂林中,他觉得这时绝不能会见铁钩婆和万绿萍。

    但他又怕宫紫云越拉越远,只得藉着林木掩护,急急向前奔驰着,因而马速大减。

    他一面在林隙间,注意宫紫云和铁钩婆母女的行动,一面用手焦急地抚摸着马鬃,他怕乌骓长嘶发声。

    蓦见前进中的铁钩婆,倏然回过头来,怒目向着催马急奔的宫紫云望来,那双小眼,宛如两盏小灯!

    铁钩婆想是看清了宫紫云,立即小眼精光一闪,面现惊喜,不由连连挥手,高声招呼说:

    “啊,原来是宫姑娘,你现在要去哪里?”

    宫紫云似在一直沉思,闻声一惊,急将青聪勒住,见是铁钩婆和万绿萍,立即飞身离马,直落铁钩婆母女面前。

    在这时的心情下,宫紫云遇到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慨,倍显亲切。

    一身碧裳,背插长剑的万绿萍,同样地有着满腹心事,这时听了老娘的招呼,立即停步转过身来。

    勒马隐在树后的凌壮志一见,不由浑身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切间,飞身离马,再向前进了数株大树,他要仔细地看个清楚。

    只见万绿萍,粉面苍白,樱唇黯淡,香腮已显消瘦,以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然有些红肿,似是连日曾经伤心地痛哭过。

    凌壮志看罢,心中即迷惑又吃惊,他想,这才几天,万绿萍怎会憔悴成这副令人心痛的样子?

    打量间,宫紫云已和铁钩婆母女寒喧完毕。

    通体是汗,鼻冒热气的青鬃马,已悄悄走至林边,啃着青草休息。

    蓦闻铁钩婆望着宫紫云,惊异地问:“宫姑娘,你的气色很难看,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宫紫云依然是那么高雅地淡淡一笑,微摇螓首说:“没什么,晚辈觉得有些不舒适,到前面镇上休息半日就好了。”

    铁钩婆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继续问:“晋德大师呢?”

    宫紫云回答说:“他因事已去了黄山。”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沉声问道:“宫姑娘可追上凌壮志那小子?”

    宫紫云见铁钩婆提到凌壮志,忧郁的娇靥上,立时变得苍白如纸,不由摇摇头黯然说:

    “没有追上他,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万绿萍见宫紫云一谈到凌壮志面色立变,尚以为她仍痛恨凌壮志杀了她的师侄阮自芳,因而柳眉一蹙,芳心暗为心上人担忧。

    惊见铁钩婆咬牙切齿地恨声说:“宫姑娘拜托你,将来你遇到凌壮志,请你务必杀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替老身出口气。”

    万绿萍一听,立即幽怨地阻止说:“娘,您怎地尽说些糊涂话……”

    铁钩婆未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死丫头,你还没被那小子骗够吗?”

    万绿萍神色一阵黯然,立即幽怨地低下了头。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佯装不解地问:“老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壮志不是您的表侄兼爱婿吗?”

    万绿萍一听,憔悴的双颊立时升上两片红晕。

    铁钩婆恨恨地点了点头,恨声说:“不错,在卧虎庄,老身是这样说过,但现在一切都不算数了。”

    宫紫云的确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呢?老前辈?”

    铁钩婆懊恼地叹口气,忿忿地解释说:“凌壮志那小子和我这个丑丫头,原已定了彩聘,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小夫妻,在卧虎庄前分手时,约妥在石门镇相会,谁知,前天和我们同住在同一个店里,他小子就在隔壁房间内,听见我们母女谈话,不但不出来相见,反而悄悄地溜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说着,小眼精光闪射地望着宫紫云,似乎等待宫紫云的公正评理。

    宫紫云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兴致为她评理,但又不得不郑重地点点头。

    万绿萍缓缓抬起头来,怯怯地分辩说:“凌哥哥不愿见我们,必然有他不便见我们的苦衷……”

    铁钩婆不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快闭上你的嘴巴吧!到了这般时候,你还痴心为他辩护呢!”

    宫紫云怕万绿萍难堪,事实上她也有为师弟辩护的义务,因而接口说:“萍姑娘说得是,也许凌壮志真的有苦衷!”

    铁钩婆听得一愣,她对宫紫云突然帮着凌壮志讲话,似乎感到十分惊异,于是一定神,接着又忿忿地说:“宫姑娘,更有令人可气的事,你却不知,凌壮志那小子瞒着我们,又和那个伪装书生的展伟凤订了婚。”

    宫紫云想到店前那个浑猛黑汉展伟明对凌壮志的称呼,芳心就不由暗暗生气,因而,黛眉一蹙,指责说:“凌壮志这样做就不对了,他不是和萍姑娘已经彩聘了吗?”

    铁钩婆立即正色说:“是呀,这就是老身恨他入骨的原因呀!”说着,惟恐宫紫云不信,转首看着目中已含泪光的万绿萍,沉声说:“萍儿,把那小子下彩定的涵碧珠拿出来,让宫姑娘看看。”

    万绿萍觉得无此必要,因而嘟着嘴不高兴地说:“娘,您真是的,这事您和人家宫姑娘争执什么?”

    铁钩婆小眼一瞪,沉声说:“我要让宫姑娘知道这件事是千真万确。”

    宫紫云确没想到凌壮志和万绿萍当真已经订过了婚,芳心中除了悲痛自己的命苦外,她已没有一丝妒意。

    她决心星夜赶往恒山凌霄庵,问清了自己的身世,再为父亲报仇,杀了恶道乌鹤后,也找一偏僻的庵院伴佛为尼,了此残生。

    这时见万绿萍不愿拿出涵碧珠来,立即插言说道:“老前辈的话,晚辈怎敢不信,现在看也不便,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说着,仰首看了一眼高高升起的红日,似有所悟地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晚辈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立即歉然一笑,说:“真抱歉,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宫紫云淡雅地一笑,说:“难得遇到老前辈,理应多谈几句。”

    说着,即向路边啃草的青马走去。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忿忿地说:“宫姑娘遇上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千万别忘了代老身教训他一顿,最好能砍断他小子一条手臂或者是一条大腿。”

    万绿萍一听,面色立变苍白,即对认镫上马的宫紫云,惶声说:“宫姑娘,请你千万不要那样做……”

    宫紫云坐在马上,望着心情惶急的万绿萍,强自淡淡一笑说:“萍姑娘放心,我不是凌壮志的对手。”

    万绿萍哪里肯信,黯然要求说:“宫姑娘,求求你,千万请你手下留情……”

    说着,喉间一阵哽咽,话即住口,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表面生气,声严厉色,实则心疼爱女,这时,老脸一阵戚然,也不禁哑口无言了。

    宫紫云听了万绿萍的话,心中很受感动,觉得凌壮志能娶一位如此痴心爱他的少女为妻,应该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前夜马鞍山的事,铁钩婆母女迟早会得到消息,因而有意提醒她们母女一句,于是突然说:“萍姑娘大可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心,莫说我宫紫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当今各派掌门宗师,也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说此一顿,又望着一脸愁容的铁钩婆,恭声说:“晚辈由此向北,一、二日内就能听到凌壮志的惊人消息,老前辈和萍姑娘慢行,我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和万绿萍,虽然已经知道了凌壮志确会武功,但绝不相信他的武功有什么超群出众之处。

    这时见宫紫云说得郑重,两人却有些将信将疑,虽然不知有何惊人的消息,但又不便再问,只得同声说:“宫姑娘先行,祝你一路顺绥。”

    宫紫云含笑说声“珍重”一抖马缰,放蹄向北驰去,青马啃了片刻嫩草,略事休息,体力大增,狂奔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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