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端坐棚内,笑声道:“谁不知道,剑圣虞高的‘埋剑累,在雁荡接云峰,那宝剑早在数百年前便已被人取走、累内空空,何遗言碑之有?”
向东来傲然一笑,重又朗声道:一若有见过那遗言碑的,速急出头讲话,否则错失良缘,懊悔莫及了。”
只听谷口有人喝道:“谁在谈论遗言碑?与我纳命来!”
向东来闻言一怔,目光一抬,朝谷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手执铁剑的少年,步履瞒赐,跌跌闯闯,闯进谷来。
“华天虹!”
两旁凉棚中,暴起一片惊呼之声!
紫薇仙子惊喜若狂,叫道:“该杀的白啸天,小郎哪里死啦!”一把拉起秦碗凤,飞奔迎去。
华天虹大喝道:“强而矫!”铁剑一挥,迎头劈去、这一剑疾著电掣,但却毫无风声,挥手之际,一片乌光已临紫薇仙子的头顶。
紫薇仙子大骇,“哦!”的一惊呼,芳心大乱之下,抬起双臂去掩护头顶。
“她哪里想到华天虹会取她的性命,何况这一剑如霆惊电闪,快的无可比拟,纵然有备,也难逃出剑下,幸亏华夫人早已瞧出儿子神情不对,起身跟了过来,千钩一发之下,将紫薇仙子拉出了剑下。
紫薇仙子又羞又怒,不禁大发娇嗅,喝道:“小郎,你想死么?“但见华天虹衣衫零乱,遍体血污,蓬首垢面,一副狼狈形象,不觉呆住。
华天虹眼神散乱,大异往昔,朝华夫人瞪了一眼,扭头又朝向东来走去。
紫薇仙子愕然叫道:“夫人,小郎连你也不认识了?”
华夫人低声道:“你二人退口棚内,我自有道理。”
紫薇仙子低应一声,拉着秦碗凤匆匆退下,华夫人目光炯炯,留意华天虹的动静,防他对向东来下手。
华天虹跌跌撞撞,恍若酒醉,走到向东来面前,铁剑一指,喝问道:“是你在讲遗言碑的事?”
向东来凝目朝他脸上一望,将头一探,含笑道:“老朽哪有恁大胆量。是通天教主讲的。”
华天虹游目四顾,怒声喝道:“通天教主,与我滚过来!”
通天教主暗暗付道:接二连三的奇事,兆头不大佳妙。
缓步走到坛下,笑道:“本教主在此,你有何话讲?”
华天虹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遗言碑怎样?剑圣虞高怎么?”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本教主未曾见过遗言碑……”
华天虹大怒,喝道:“混账!”翻腕一剑,霍地扫去。
通天教主吓了一跳,猛然一跃,纵退八尺。
只听凉棚顶上,周一狂哈哈大笑道:“华天虹,好威风!”
华天虹仰脸一望,道:“你是谁?”
周一狂笑道:“老夫周一狂,与你是忘年之交,白啸天那老儿大言不惭,公然吹嘘,说是已经将你杀了,害得老夫好生难过,差一点抹了脖子。”
华天虹将头一点,意似嘉许,倏地转面喝道:“白啸天!与你家少爷滚出来!”他面朝群侠棚内喝叫,显然灵智已失,根本不识白啸天是谁。
谷世表双眉一挑,道:“白叔父,晚辈倒想过去,与这小子较量一下,为君仪妹报仇!”
但听无量神君沉沉一哼,心头怒火,流露无遗。
白啸天阴沉沉一笑,道:“这小子迭获奇遇,武功已臻一流,老夫也难以胜他,贤侄更非他的敌手。”缓缓站起身来。
无量神君忽道:“文昭豁心性难测,我替你掠阵,防她淬施暗算。”
白啸天蜘肠不前,正是为了这点,听他自愿掠阵,正合心意,当下抱拳谢过,连袂走了出去。
华天虹虎目大睁,朝二人望来望去,喝道:“白啸天!”
白啸天冷冷道:“小儿是真疯还是假疯?”
华天虹似是不懂这句话的含意,眼皮连眨,愕然不语。
只听凉棚之上,周一狂叫道:“华天虹,白老儿在骂你!”
华天虹仰面问道:“哪个白老儿?”
周一狂大声叫道:“白啸天。”
华天虹勃然震怒,欺身上步,一剑劈去!
这一剑凌厉绝伦,白啸天惊怒交并,疾地闪退五尺。
只听华天虹大喝道:“好!强而娇!”猛然又是一剑。
白啸天心头大骇,暗道:这小子果然将一套刚猛无比剑法,练得出剑无声,疾若闪电,幸亏他疯疯癫癫,倘若神智清明,谁是他的敌手!
忖念中,右手忽击忽拿,忽戳忽捺,使尽平生所学,竭力抵挡铁剑,左手似狂风落叶,记记皆是“正反旋风断魂掌”的精妙招数,疾攻不己。
这一场恶斗,摄住了每个人的心神,两人武功之高,都超出了旁人的估料,连那自许为当世第一人的无量神君,也看得眉头直皱,满腔豪气,消失不少。
忽听华天虹大喝一声,叫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暴厉,强而矫,柔非卑弱……”
他每叫一句,手上挥出一剑,那凌厉绝伦的剑势,迫得白啸天大退一步,叫到柔非卑弱之时,一连六剑,已将白啸天迫退了一两丈远。
这是惊世骇俗之事,堂堂神旗帮主,居然迫落下风,败得如是之惨!
华夫人、无量神君、通天教主,都随着他两人移动,向东来也命身后的弟子推动轮椅,随着恶斗中的两人转移。
凉棚中的人全已站起,一齐拥在棚外,毒诸葛姚策率领内外三堂堂主和全部黄旗护法,飞快地奔至场中,围了一个半圈,群侠这面的人也涌进场内,围成了另外半圈。
无量神君几番想要插手,但见华夫人虎视眈眈,紧随在侧。未敢轻动,毒诸葛姚策也是跃跃欲动,却因通天教与风云会按兵不动。下敢独樱锋锐。
这乃是片刻间的事,激战中,只听华天虹大喝道:“谦而退,谦退而已!”一剑之后,猛然又是一剑。
白啸天竭尽平中所学。堪堪挡过前面七剑,对最后这一剑实在无法力敌,无呵奈何之下,猛然一个旋身,贴地滚了汗去。
神旗帮的属下大惊,力防华天虹追击,暴起一阵如雷喝声。
百余名内功深厚的高个齐声暴喝,确有一喝山开之威。华灭虹骇然一惊,怔立当地,果然个洱追击。
白啸大挺身站起。喘了一口大气,突然目射精光。盯注华大虹的双眼.缓缓念道:“审隐密,须护持.玄铁剑,泄天机。”
华天虹猛退一步,喝道:“什么?”
白啸天冷冷说道:“没有第二遍,你自己想吧!”欣然一掌,欺身击去。
华天虹厉声喝道:“再念一遍。”
他似是愤怒已极,铁剑一挥,一招“天河星散”,乌芒耀眼,千头万绪猛刺过去。
只听棚上的周一狂大叫道:“好一剑!”
白啸天怒气填胸,切齿道:“今日若不杀你,老夫誓不为人!”双掌齐挥,一连反击十余掌,迫得华天虹团团乱转,华夫人与无量神君等也随着二人转动不已。
今日这一战,双方都存着杀敌之心,各用其极,本无规矩可言,依着本意,双方都想一拥而上,将敌人尽毙当地,只是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惟恐混战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因之都在等待时机,却是都不敢大意。
华天虹心神旁骛,顿时落在下风,激斗未久,已连连遇险,群侠睹状,俱都全神戒备,准备随时涌上,神旗帮的属下也愈迫愈近,打算一拥上前,通天教和风云会按兵未动,那批来历不明的鬼怪油手旁观,更是无动于衷。
忽听华大虹厉喝道:“再念一遍!”
白啸大冷冷一哼,身形电转,霎时将华天虹裹入了“正反旋风断魂掌”内。
梨花讪于见势下佳,急忙高声念道:“审隐密,须护待,玄铁剑,泄天机。”
掌风丛中,响起华天虹的怒吼声,道:“不对!再念一遍!”
华夫人暗暗心惊,忖道:虹儿疯疯癫癫,也不知是祸是福忖念来了,忽见白啸天迭连数掌,击得华天虹剑法大乱,不禁大惊,身形一晃,疾扑过去。
只听无量神君厉喝道:“文昭豁!”横身截上,猛然一掌。
华夫人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暗道:拼着少活十年,今日先取你的性命!
心念电转,撇下儿子不顾,突施霹雳手段,身形一顿,双足紧钉地面,皓腕一抬,霍然一掌击去!
这就是白啸天为人阴险之处,华夫人古洞练功,瞥目仙婆受伤等情,他俱未转告无量神君,等到双掌同出,无量神君惊觉华夫人掌心之上黑丝做舵,泅异寻常之时,再想回避,为时已晚。
只听蓬然大震,双掌一接,华夫人凝立当地,纹风不动,但那玉容之上,黑气氛氢,闪掣不已,眉字之间,一片痛苦之状。无量神君则惨叫一声,登登登连退,张口喷出一股紫血,展眼之间,脸上黑气密布,人已奄奄一息。
九辟神掌虽然厉害,怎抵得华夫人以生命凝成的掌力。同时间,白啸天迫得华天虹门户大敞,忍不住狂笑一声,一掌兜胸击去。
但听喝叱如雷,黄山翟天浩与九命剑客司马长青双双扑到,毒诸葛姚策与帮中高手亦潮涌而上。
翟天浩身法之快,无人能及,举臂一挥,一掌朝白啸天拍去。
白啸天奏然一惊,忖道:这丑鬼是谁:飞起一腿,将华天虹踢了出去,招式一沉,接下了这一掌。
砰然一声,二人被震得齐齐后退,四目交投,同都惊愕不忽听向东来宏声道:“各位住手,听老朽一言。”
白啸天将手一挥,峻声喝道:“神旗帮退!”
毒诸葛姚策等闻得令下,顿时纵身后跃。
这些都是紧接着的事,前后不过两句话的工夫,无量神君犹未倒下。
谷世表骇然惊呼,奔了上去,叫道:“师父!”
无量神君眼皮一睁,黯然道:“为师的不行了。”顿了一顿,有气无力地道:“快走,旁人善变,我们不合潮了……”言未落,脸上黑气一浓,眼皮一垂,仰身便倒。
谷世表厉声叫道:“师父!”双手一抱,将无量神君扛在肩上,朝华夫人狠狠一望,狂奔而去。
混乱的情势沉静下来,无量神君临了的几句话令人感慨丛生,心头也倍加警惕,江湖多变,勾心斗角,力敌智取,实非狂妄之人的世界。
只听向东来冷冷说道:“白啸天,你当真要混战不成?”
白啸天双目一转.朝通天教主看了一眼,忖道:讲定的三方齐上,两个老兄却袖手不动,哼!难道老夫是傻子不成?将手一挥,反身就走。
转眼间,神旗帮的人退回了凉棚之内,群侠目光移到天乙子身上。
通天教主心神一凛,呵呵大笑一声,飘然一掠,退后了三丈。
华夫人目光一垂,暗暗朝掌心一瞥,见那黑色纹理已淡了许多,不禁叹息一声,忖道:
看这情形,再击两掌,我就油尽灯枯了。”
忽听向东来道:“请问教主,你这建酿大会,打算开多少时日?”
通天教主道:“要开七日七夜。”
向东来道:“此刻约莫已时,那是过了一日一夜了。”
原来谷内不见阳光,其实天清地朗,红日高悬,天己近午。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向施主问到时日,不知有何见教?”
向东来道:“我等此来是客,这建雕大典既有亡日之久,教主总不能令我等不饮不食,统统饿死在此地。”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素斋素酒倒已准备齐全,但恐与会的英雄多疑,未敢奉献出来。”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教主是何等样人,焉肯在酒菜中下毒,何况赏赐在于教主,领受在于我等,无饮无食,岂是待客之道?”
通天教主笑道:“向施主教训得对。”转身退去。
向东来转面一望华夫人,笑道:“夫人出手奏捷,好教老朽佩服。”
华夫人苦笑道:“向兄一代武学宗师,文氏的事,瞒不过向兄的法眼。”
向东来微微一笑,眉字之间,隐含黯淡之色,道:“夫人与众位大侠请退回棚内,老朽这里,尚有一点琐事。”
华夫人移目朝儿子一望,当先走回棚内。
秦碗凤见华天虹神情木然,呆立不动,暗暗一拉赵三姑的衣油,低声道:“姥姥,您瞧他……”
赵三姑一,提拐杖,大步走了过去,叫道:”星儿!认得我么?”
只听华天虹怒声道:“再念一遍!”猛然一剑,斜斜劈去。
赵三姑拐杖一抡,迁向剑身砸去,喝道:“孽障昏了头!”
但听一声金铁交鸣,华天虹门电般的一转剑刃,削断了赵二姑的纯钢拐杖!
赵三姑微微一愣,骂道:“小畜牲,你找死么?”恨不得掴他一个耳光,但恐铁剑无情,不敢上前。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赵老太息怒,老朽自有办法。”
赵三姑双眉一扬,道:“既有办法,快点将这小子弄醒,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华夫人在棚内唤道:“三姑和风儿回来,不要打扰了。”
赵三姑朝华天虹狠狠望了一眼,秦碗风拾起地上的半截拐杖,走回棚内。
向东来暗暗想道:这位夫人不愧群龙之首,单这提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就非常人可及。
心念一转,暗以传音入密之术朝华天虹耳中道:“审护持,须隐密;驱鬼剑,泄天机。”
华天虹身躯一震,猛然转面,朝向东来脸上望去。
向东来暗道:看来这孩子仅是心神专一,走火入魔,神智并未错乱。转念之下,暗以传音之法缓缓说道:“白啸天刚才骗了你,如今老朽将那《剑经补遗》从头到尾念上一遍,你仔细听了。”
语音微顿,然后暗暗念道:“天之道,损有余……”从头到尾,恰是五十八字。
华天虹虎目大睁,满眼尽是骇异光芒,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向东来以传音之法,将那五十八字又重念了一遍,道:“你可曾听清楚?倘若未曾记住,可以向我询问,如果熟记不误,那就点一点头。”
华天虹嘴唇嗡动,喃喃念了一阵,倏地将头一点。
忽听凉棚之上,周一狂叫道:“华天虹,你们在干什么?”
华天虹怒叱道:“不许吵!”
向东来蔼然一笑,暗暗说道:“好孩子,此间杀劫无边,说不定善恶美丑同归于尽,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去,你年纪轻轻,远景光明,还是趁早离开,远走高飞吧!”
华天虹闻言一怔,徐徐转动身子,朝满谷的人环顾一眼,容色之间,迷惘愈重。
向东来暗暗一叹,继续以传音之法柔声说道:“好孩子,此间没有你留恋之处,速即去吧!”
华天虹愣了一愣,重又朝四外的人望去,神色困惑,似有所疑。
向东来眉头一蹙,忽动灵机,转面道:“华云。”
华云急步奔出,道:“向爷有何吩咐?”
向东来暗施传音之术,道:“你家小官人神智不清,留在谷中,难逃杀身之祸,你将他领出谷外,远走高飞,待他神智清醒之后,再定行止。”
华云正合心意,转念一想,又感沮丧,当下亦以传音之法道:“向爷说的当然不错,可惜我家主母……”
向东来截口道:叫尔家主母面前,有我担待,大战在即,事不宜迟,你速急去吧!”
华云暗暗忖道:江湖三害一旦联手,咱们这寥寥数十人,纵然报得大仇。也难以保住性命,我华云死不足惜,华家只有小官人这一点骨血,玉石俱焚。岂作大为不值……
念头一转,顿时将心一横,不管华夫人意下如何,躬身朝向东来一礼,道:“小人听凭吩咐,我家主母面前,还望向爷劝解几句。”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老朽知道了,你们去吧!”
华云再不迟疑,一望华天虹,大声道:“小官人随老奴来。”大步朝谷口走去。
华天虹神情一怔,移目朝向东来望去,向东来传了他《剑经补遗》在他的心目内,向东来是最可信任的人。
向东来微微一笑,慈祥万分地道:“好孩子,快快跟随他去。剑圣虞高在谷外等你。”
华天虹耸然动容,手提铁剑,大步追了下去。
毒诸葛姚策见华氏主仆出谷,心头疑云大起,道:“帮主,咱们是否该截住这两人?”
白啸天沉吟道:“晤……”
但听向东来扬声叫道:“白啸天。”
白啸天离座而起,道:“呼唤你家帮主干什么?”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黑道之中,以你白啸天最有英雄气概,你快快过来,看老朽令你大吃一惊。”
毒诸葛姚策低声道:“老儿故意拉扯,目的只是掩护那小子出谷,帮主莫要中了他的鬼计。”
白啸天将头一点,未及决断,华天虹已经走到谷口,眼看除非追赶,拦截已是不及,只得淡然道:“这小子不是贪生怕死,他娘还在谷内,谅他必定返回此地。”
毒诸葛姚策道:“但他灵智已失,就怕华云老儿将他领走,一去不返了。”
白啸天闻言一惊,转眼望去,华天虹人已去远,随即消失不见。
只听向东来呵呵大笑,道:“白啸天,快来快来,听老朽细说剑圣虞高之事。”
通天教主倏然走出棚外,笑声道:“向施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快道来,贫道洗耳恭听了。”——
文学殿堂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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