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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小姐遭劫

    秦永太插口道:“就算我们别有用心,关你什么事?”

    神指许扬道:“虽说不关我的事,料你们也不敢说出来。”

    秦永太仗着酒性,怒声道:“为什么不敢!”

    神指许扬道:“那你说说看。”

    朱永昌昂然道:“我们来向罗刹王讨回一件东西。”

    神指许扬道:“什么东西?”

    秦永太道:“青萍剑。”

    须知这青萍剑乃武当镇山之宝,百年以来都被视为一种不可侵犯,神物圣剑,怎么会落人罗刹王手中?

    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足以震惊武林,动荡江湖。

    朱永昌一听秦永太说出“青萍剑”来,心中一急,连忙阻拦道:“师兄……”

    他一听“师兄”刚刚出口,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睁,血如泉涌,随即翻身栽倒。

    秦永太见状,刹时间酒醒了一半,怒目瞪视着许扬,大喝一声道:“老小子,你……”

    他在话声之中,蓦地一掌当胸推出,可是掌风到处,哪里还有许扬的影儿,只震得旧椅翻飞。

    于是,全厅哗然,有些胆小的人纷纷奔向楼梯口,争着向楼下抢路。

    秦永太此际酒性大发,一眼看到许扬人在那小姑娘后身,他又猛喝了一声道:“哪里走!”

    喝声中,他举掌正待向许扬打去,就见许扬抬手曲指一弹。

    就在这一弹的瞬间,秦永太刚举起手来,突然全身一震,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和他那师弟一样,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那白衫少年正在饮酒,突然手中筷子一点,神指许扬脸色一变,也跟着翻身倒地而亡。

    楼厅中的人眨眼间遇上了这么一场突来的命案,谁不为之惊骇,纷纷向外逃避。

    那小姑娘那瞪大了眼,惊愕的道:“毕福,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那白衫少年的桌上却多了一位灰衣老人,他靠近那白衫少年,悄声道:

    “小子,该走了,别误了你七叔吃药的时间。”

    白衫少年潇洒的一笑道:“三伯父,你吃过没有?”

    那灰衣老人淡淡的道:“吃过了,等会走时,我要带点零碎,你先走好了。”

    白衫少年正是秦圣,他诧异的道:“三伯父,你要带什么零碎呀?”

    那灰衣老人正是西门静,他神秘的一笑,道:“看到没有,那穿红衣服的女娃儿?”

    秦圣笑道:“人家是个人呀,几时变成零碎?”

    西门静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秦圣道:“管她是谁,和我什么相干!”

    西门静道:“和你关系大了,咱们捉她去。”

    两人匆匆吃完,叫店小二会了帐,下楼而去。

    现在的秦圣,一切都听西门静的安排,他们守在通往罗刹谷的路上等着。

    申牌时分,日已偏西,远远一片烟尘飞起,迷漫半空。

    在灰尘飞扬中,有一辆黑色马飞驰而来,车前有八名锦衣汉子开道,车后又有八名侍卫,威风凛凛,逼得道旁的行人纷纷避开。

    车马行急,快速如风,一个人闪避不及,竟被撞得翻身栽倒,滚落道旁,弄得满脸灰尘,狼狈不堪,他轻骂了一声道:“你们在奔丧哪,真是混帐!”

    他骂过一声之后,好像扬了扬手,那马长嘶一声,直立而起,将马车直竖了起来,跟着又往前一窜,马车又向前倾。

    这么一来,车中人怎还坐得住,一溜翻滚,全都给滚了出来。

    驾车是个黑衣大汉,看样儿他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因为在那马车一掀一拨之下,他并没有被颠了下来,仍然紧拉住马缰。

    那马一声长嘶,挣了挣没有挣脱疆,在灰尘飞扬中,那辆马车稳定了下来。

    此时,驾车那大汉脸色铁青,瞪着火辣辣的眼睛,喝骂道:“臭小子,你捣的什么蛋?”

    那人满脸污泥,衣衫破旧,个头儿不大,也显得瘦弱,但神态十分冷傲,爬起身来,指着那驾车大汉道:“我捣的是你妈的蛋!”

    驾车大汉怒喝道:“你小子骂谁?”

    那少年冷喝道:“我这骂谁就骂谁,既然你要问,就算骂你好了。”

    驾车大汉狂吼一声:“你狗胆……”话声之中,挥起马鞭向那少年打去。

    “劈啪”好响亮的声音,鞭势凌历,划风生啸,落地溅起一蓬沙石,可惜并没有打着那少年。”

    那少年就地打了一个滚,哈哈一笑道:“对不起,没打着!”

    驾车汉子闻言大怒,手上一紧,掌中皮鞭横扫而出,又惊起一片沙石,飞打过去。

    可是那少年不但身形快捷无伦,就是机智也超人一等,就见他平躺着身子,竟然平着飞了起来,躲开了那横扫而来的一鞭,也冲开了那卷扫而至的那蓬沙石。

    这份轻身功夫和机智,倒把那十六名护车侍卫给震住了,就连那驾车汉子也发了楞,呆呆的问道:“喂!小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那少年笑道:“轻身功夫,不含糊吧!”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突然有一条灰色人影冲向了马车,他身形够快,不过出来得也快。

    只见一条灰影裹住一条红影儿飞起,绝尘而去。

    这一来,把那十六名侍卫闹得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却听那叫毕福的人大叫道:“不好了,小姐被劫走了!”

    那侍卫一听,着慌道:“头儿,咱门得赶快找人才对呀!”

    驾车那汉子乃是飞刹神卫中八大头目之一的无影长鞭熊飞,他闻言道:“大家快些找呀!”

    此时再找,却早已不知去向。这一下,他熊飞可就作难了,他奉命云王母山接小姐,没想到却把小姐给丢了,气得他跺脚直骂,但又无可奈何。

    二更时分。刹愁涧那个山洞中,也就是司马青的家,这时回来了假瞎子西门静和鬼精灵秦圣,他们进来之后放下那红衣少女。

    司马青一看,笑道:“三哥,你真能干,这可劫来了毕维扬的半个江山。”

    西门静笑道:“毕维扬凭的就是财势二字,现在我们有了这丫头,可以敲他一大笔钱。”

    舒丹正在煎药,闻言插口道:“八叔,一大笔是多少呀?”

    司马青道:“你要多少?”

    舒丹道:“我想……我想,每天有一百两准够了。”

    “哈哈……”她这一句话逗得众人全都笑了。

    这时的罗刹王毕维扬得知女儿被人劫走之后,一怒之下杀了毕福及那十六名侍卫。

    他,年有六十高龄的罗刹王,老年得子,子已被人阉了去,女儿又被人劫走,难道这是他追逐权势的报应么?

    他静坐在幽静的书房中,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紫色的脸膛,忧怒而焦躁,只是他那两只宽厚的双手还是那么稳重有力。

    他端着一杯酒,目光却凝视着灯下闪着金光的如意双爪,呆呆的出神。

    他想:“三十年来,自己凭着一双豹爪,打遍天下无敌手,害了大哥秦宗翰,身中桃花毒瘴,杀了六弟玉面狻猊吕天纵,才闯出这么一点基业,如今刚到巅峰,难道就将立刻付诸东流?”

    他关在书房中左思右想,往日的奋发得意,像湖水般地涌上心头。

    就这样,他一连在书房中坐了有三天之久,最后总算出来了,他第一句话是问道:“有没有消息?”

    漠南一刀铁中玉躬身道:“还没有……”

    他话声方落,恶判官许远已远远接口道:“谷主,属下有消息。”话方传人,人已急奔而入,手中捧着一封信。

    一听有了消息,铁中玉自椅上跳了起来,就是罗刹王毕维扬也离座起身,急急的道:“人在哪里?”

    许远道:“谷主,请看这封信。”

    罗刹王接过信,突听“叮当”一声响,那是一支纯金的发髻掉落桌上。

    看见了这支发髻,罗刹王那紫膜色的脸庞,微微一变。

    因为这支发髻正是爱女头上饰物。

    他没有看信,目光却注视着许远,沉声道:“此信怎么来的?”

    许远道:“是泾州街上兴隆楼的店小二交给属下的。”

    罗刹王冷历的道:“你有没有追问下去?”

    许远惶然道:“属下追问过,那店小二赚了二两银子送信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罗刹王轻轻一哼,没有再问下去,目光一扫,顾然落座,长叹了一声道:“唉……蝉娟已落在别人手中。”

    许远首先暴跳起来,喝道:“好大的狗胆!”

    铁中玉拉了他一下,两人凑了过去,看看那封信,只见倩上写着:“限三日内让出来长江两岸四十八家客货栈,越期不理,活煮美人鱼,再烧罗刹谷。”

    下面没署名,却划着一条小鱼咬住一条大鱼。

    信上的意思,最明显不过,美人鱼指的就是毕蝉娟,表示出小鱼吃大鱼的意思。

    两人看了无不怒形于色,齐声道:“谷主,我们该怎么办?”

    毕维扬想了想,道:“就照对方的要求,长江两岸四十八家客货栈让出去。”

    他这个决定,大出人意料之外,铁中玉首先表示了不当,道:“谷主,这样做……不太好吧!”

    罗刹王冷声道:“有什么不好!”

    铁中玉道:“那样一来,我们罗刹谷将来怎能立足于江湖?”

    罗刹王冷声道:“你要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敌暗我明,连谁都不知道,要杀要拼也得有对象呀!”

    铁中玉被说得哑口无言,许远道:“铁哥,谷主的决定还会有错,好歹先把对手引到明处,也好有个对付的目标。”

    铁中玉道:“可是仅只三天,来得及吗?”

    罗刹王笑道:“怎么来不及,对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用飞鸽传书到江夏客栈,只要两天就够了,铁中玉。”

    铁中玉应声道:“属下在。”

    罗刹王道:“你立即去办这件事,传书长江四十八个有客货栈总管无论谁去接收,都得遵从交出,就说本谷已将客货栈给卖了,设法查出是什么人,立刻回报。”

    铁中玉应了一声,“是!”忙即施礼退出。

    经此一来,大江四十八栈就算已经交出去了,是什么人接的呢?人说人殊,谁也无法决定。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新主人,只知道新主人吩咐过一番话,只要把每天的帐簿交到店后座小楼上去就行了。

    罗刹王这条化暗为明之计没有用了。可客栈渐渐的已是真的易手了,四十八家货栈每天收入,除了开支之外,约金五千两,一个月就有十五万两,确实是个生财的好地方。

    再说铁中玉奉了罗刹王之命,赶赴江夏总栈监交,但他心中不服,心忖:“先看好情形再说,如果确有其人,自己也可以先认准了再说。”

    心念动处,就直奔江夏总栈。

    那宽广的飞刹货栈门口,挑夫进进出出,忙若穿梭,进门一条长柜,柜后一排长桌,坐着有十几个帐房,只听到“劈劈啪啪”算盘珠的声音。

    柜外是一排吊秤,有的在秤稻米,有的在秤官银,里里外外一片忙碌。

    突然,“砰”的一声大响,仿佛一件重物丢在长柜上。

    正埋首算帐的那五十位帐房,全部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触目是一柄刀,刀并不可怕,而是刀上放着一块刻有醒目标志的金牌。

    不过,那柄刀是有人拿着的,只是用刀在长柜上用力拍打了一下,他右手持刀,左手拿着那块飞刹令,那是个黑衣汉子,年约三十多岁,目光眈眈的扫视着。

    那十几帐房抬头望了一望,看到了那飞刹令,居然像没有看见一样,立又埋首做各人的事,打各人的算盘。

    那黑衣汉子正就是漠南一刀铁中玉,他目光一转,大声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活人?”

    一套正在过秤的大汉走过来道:“你叫个什么劲,没看到我们都在忙,哪一个不是鲜蹦活跳的大活人!”

    铁中玉哈哈一笑,道:“总算有人回话了,我还以为此地的人不是聋子就是瞎子呢!”

    大汉哼了一声道:“话何必太冲,有什么事请说。”

    铁中玉道:“好,我找你们哈总管。”

    打算盘的声音倏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齐都集中在这黑衣人的脸上,好像他那脸上忽然长出了一朵花样的,那大汉道:“你贵姓?”

    铁中玉道:“我姓铁。”

    大汉道:“你找我们总管有什么事?”

    铁中玉仰首道:“当然是生意买卖了!”

    大汉迟疑了一下,道:“请跟我来!”

    铁中玉道:“不,叫哈总管出来见我。”

    铁中玉神色一变,道:“早已易主,哈总管,你休想骗我!”

    哈奇道:“哈某不敢。”

    铁中玉目光一扫,道:“既说易主,新主人是谁,请把他叫出来。”

    “这……”哈奇微一犹豫,道:“新主人我还没有见过,因为他跟你吩咐的话完全一样,只要每天把帐簿交到他的小楼去就行了。”

    铁中玉道:“哪个小楼?”

    哈奇道:“就在后面三进院中。”

    铁中玉道:“他难道从未露过面?”

    哈奇说道:“不错,晚上帐簿送进去,第二天清晨哈某取回来,每隔五天必有批示。”

    铁中玉道:“哦!批示些什么?”

    哈奇道:“交出盈余的银子。”

    铁中玉冷冷一笑道:“哈总管,听你说来可真奇怪,莫不是你在玩什么花样吧!”

    哈奇闻言,神色一变,道:“姓铁的,要脑袋就请动手,想侮辱我,那不行。”

    铁中玉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摘下你的脑袋……”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现在,飞刹货栈的招牌没换,罗刹谷的飞刹令在我手中,这四十八家货栈我要定了。我就住在祥瑞客栈!不论谁想阻拦,你先告诉他,我要他的脑袋。”说完话转身就走。

    哈奇没有再表示什么,他与其他的一样,惊呆了。

    祥瑞客栈的一间上房里,铁中玉正在房中坐着喝酒。

    当年罗刹谷长江四十八家货栈的总管哈奇出现了,能够在罗刹谷独当一面的人物,果然是气度不凡。

    他身材很高,三络长须,脸上的轮廓显示出他坚毅的个性,不过,现在他眼中却充满了忧郁和答疑。

    他身着长衫,表示他的生活是养尊处优的,现在他听了那大汉的通报,跟着就走了出来。

    铁中玉一见,立刻大声道:“阁下就是哈奇哈总管?”

    哈奇闻言一怔,道:“不错,不知铁爷有什么吩咐?”

    铁中玉一扬手中飞刹令,道:“你可认识这飞刹令?”

    哈奇一拱手道:“罗刹谷之宝器岂能不识,铁爷莫非自平凉来?”

    铁中玉点子点头,哈奇道:“谷主可是要我回罗刹谷?”

    铁中玉笑道:“哈总管,你莫要搞错了,我现不是罗刹谷的差役……”

    哈奇一怔,道:“那访问……”

    铁中玉道:“你既然认识这飞刹令,就要你准备交出四十八家飞刹货栈,从明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东家,你有一天的时间,好好的准备准备……”

    说到此处,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拍了拍哈奇的肩膀,笑道:“至于你,仍旧做你的总管,只把每天的帐目、银子让我过目就行,好,你去忙你的,明天我再来。”

    哈奇把话听完,急急的伸手一栏,忙道:“且慢!”

    铁中玉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哈奇道:“铁爷,飞刹货栈早已易主,你的吩咐恐怕办不到。”

    窗外天色一片漆黑,五星无月,有些阴沉。

    屋里早巳点上了灯,铁中玉正在独酌,酒喝得稍慢,他正在思索着白天的行为,他沉思着,他思来想去,发现这关节就在哈奇的身上。

    假如哈奇变节而投靠了对方,那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变了白费心机,以后又该从何下手呢?他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想着,想着,至不免有点烦操起来,一心中一顿操,酒也就喝得快了。

    就在这时,倏的响起了敲门声。

    “恐怕那活儿来了……”铁中玉心想,口中却问道:“谁呀?”

    “大爷!”是后十二的声音,道:“有客人来访。”

    铁中玉道:“请!”

    店小二应道一声:“是!”

    守门被推开了,铁中三不由一怔。

    因为进来的是四十八械总管哈奇,这虽不算意外,心道:“难道这老小子真的已变了节!”

    心念转处,道:“啊,原来是哈总管,请坐,要不要喝一盅!”

    哈奇连忙拱手,他既没有说喝酒,也没有坐,只是呆呆的站着,冷冷的道:“我不是喝酒来的!”

    铁中玉道:“啊!有事呀?”

    哈奇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明天我不能把货栈交给你。”

    铁中玉冷冷的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哈奇道:“完全是我的意思。”

    铁中玉道:“你难道不怕我摘掉你的脑袋?”

    哈奇道:“但是,我有困难。”

    铁中玉道:“我既然当老板,你的困难也就是我的困难。”

    哈奇道:“解决困难唯一之法我也想过。”

    铁中玉道:“你说!”

    哈奇道:“就请你自今夜起,搬到货栈小楼上去住。”

    铁中玉闻言一怔,他发觉哈奇果然不愧为罗刹谷的总管,这个主意很绝,只要住进了那小楼,他只管每天送帐簿,按批示行事,至于是谁批的,他可以不管,谁生谁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再大的火也烧不到他身上去。

    铁中玉没有拒绝,道:“好!你带路,现在就去。”

    货栈三进院中的小楼,打扫得十分干净,三面都是窗,货栈里外可以一览无遗。

    小楼中摆饰得相当精致,靠里墙壁上挂着宋徽宗的式笔人物和王蒙之的对联,一张长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点着灯,还放着一壶茶。

    一叠厚厚的帐本,已堆在桌上。

    桌后一把龙头椅,椅后一张软床,挂着流苏帐。

    哈奇指着桌上的帐簿,对铁中玉道:“今天进出的帐目都在桌上,铁爷有什么指示,可以批在帐簿上,哈某自遵命办理,若是口头指挥,恕我有违方命。”说完,躬身下,退了下去。

    现在,铁中玉端坐在龙头椅上,目光扫视着这空虚的小楼,寂寞与紧张,像张无形的网,渐渐包围过来。

    他倏然感到不对,本是自己想放饵钓鱼,现在自己反而进了别人布置好的陷井,不仅跳不出去,根本就不能跳出去。

    隐隐中,他感到四周的危机和不测的凶险。

    他先慢慢解开包裹,包裹里有银子与一些新制的衣衫,还有一柄他的得手兵器一支玉笛。

    自从自己投入到罗刹谷之后,蒙罗刹王看得起,更将自己视作子侄看待,因处在罗刹王近卫,还没出笛的机会。

    这次奉派来江夏,可说是给自己一个历练的机会。

    现在,敌人未朝面,自己先入了陷井,他轻抚着玉笛,不禁一声长叹。

    他抚摸了一阵之后,把玉笛放在伸手可及之处,他开始翻动着帐簿。

    看了一阵之后,索然无味,就闭上双目,处于休眠状态,他的心身已与大地熔而为一,但是窗外的风声,墙角老鼠的走动声,他都听得清晰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窗外有了异声,是一种极难分辨的衣袂飘风声。

    他心想:“果然来了!”

    刹那之间,他全身神经立刻抽紧,像一个拉紧的橡皮弹弓,同时,他抓起了桌上玉笛,紧紧握在手中。

    雕花纸糊的木窗,没有动静,但窗榻上却响起了“卜、卜”敲窗声。

    铁中玉没有动。

    “卜卜”又敲起了两声。

    铁中玉不能不开口了,忙问道:“谁?”

    窗外有人回答道:“查帐来的。”

    铁中玉沉声道:“要查帐可以进来,为什么不进来?

    窗外那人很有礼貌的道:“深更半夜,不好意思打扰,所以请你把帐簿拿到窗口交给我好了。”

    铁中玉闻言,心忖:“果然够刁的。”口中却道:“这帐簿有四五十本,丢一本可不是好玩的,我看你还是进来拿,较为妥当。”

    窗外倏的响起一声轻笑道:“你一定要我进来,是不是想看看我是谁?”

    铁中玉并不否认,道:“难道你怕见人?”

    窗外那人笑道:“为什么怕见人,但我一向讲究礼节,你不开门又不开窗,我怎么进去?”

    铁中玉冷冷一笑道:“想不到还是位君子,好,我开窗。”

    说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方要伸手推开窗户。”

    窗外那人倏又喝止道:“漫着!假如是我,绝对不肯开窗。”

    铁中玉不是不知道危险,但是他搞不清对方为什么要点明,他站在窗前问道:“为什么?”

    窗外那人轻笑道:“因为窗户一开,你脖子上的脑袋亦会搬家。”

    铁中玉问道:“你要杀我?”

    窗外那人道:“暂时还不想杀你,只要你离开此地。”

    铁中玉装出万分愤怒,加重语气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已是这飞刹货栈的主人。你凭什么叫我走?”

    窗外那人笑道:“你知不知道飞刹货栈早已换了东家,罗刹谷已将它卖给我了。”

    铁中玉道:“但是,我却喜欢上了这四十八家货栈。”

    窗外人道:“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铁中玉道:“我认为你们一定会放弃,所以我不能放弃。”

    窗外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放弃?”

    铁中玉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们的一些小秘密。”

    窗外人突然冷哼了一声,道:“哼,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通常只有一种结果。”

    铁中玉道:“什么结果。”

    窗外人道:“死!”

    铁中玉心头的鲜血突然凝结,手已紧紧握着玉笛,他并不是怕死,而是说了这么多的话,用意就是想把对方引出来。

    现在,他已看到了窗左上角是一片淡淡的黑影。

    窗外五月,室内无灯,这片黑影本来是看不到的,好不容易看到,铁中玉本是个杀手中的人物,岂肯轻易放过?

    就在对方“死”字方出口,他玉笛已突然出手。

    银电一闪,笛出无声,这一笛透窗而出,跟着左手一推窗户,猛觉寒风扑身,他人已仰面躺下,血从喉管中冒了出来。

    铁中玉死了,他自然无法回去罗刹谷了,但是长江两岸四十八家货栈,却得了暂时的安宁。

    再说刹愁涧中的几个人,老七屈无心人已大好,渐渐的复原了。

    司马青却为了长江货栈的事,带着秦圣去了江夏,其他各人也在忙里忙外。

    却在这时,商大小姐失了踪,已有两天没有回到刹愁涧了。

    经此一来,鹰愁涧诸侠可都慌了,他们各处的找寻,连个影儿都没有。

    又过了两天,仍然没有消息,好的是司马青和秦圣回来了,谷半瓢一见面就大发牢骚道:“这些不听话的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就只觉着好玩,这下好了,人玩丢了,叫我们这些老头儿如何交代?”

    诡计无双司马青问了一下情形,沉思了半天,方向小赌王秦圣道;“小子,能否找到商姑娘,可以就看你的了。”

    秦圣道:“八叔,你要我做什么?”

    司马青道:“我命你去找人!”

    秦圣笑道:“你们老几位都已找了好些天,都没有找着,我行吗?”

    老丐舒常笑道:“过去人常说,打了小的,就能引出老的,现在时代变了,词也改了,那就是裁不了老的,出不来小的,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认栽了,现在该你出马了。”

    秦圣迟疑的望着司马青,道:“八叔,我……我行吗?”

    司马青道:“行,在我阴阳八卦下,算就了你行,何不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行是不行呢?”

    秦圣道;“什么地方?”

    司马青道:“罗刹谷……”

    秦圣吃惊的瞪大了眼,道;“罗刹谷?怎么?让我去罗刹谷?”

    司马青道:“因为那里有你的杀父仇人,父仇你不想报么?”

    秦圣惊愕的道:“可是……可是……”

    司马青笑道:“是因敌势太强,我们没有准备好,可对?”

    秦圣点头默认,司马青又道:“什么时候能准备好?等你准备好了,敌人的势力又澎涨了很多,现在我们是要乘敌,不是待敌,我说现在就准备好了,可以吗?”

    秦圣等老少多人闻言默默点头,司马青从怀中掏出来一张路线图,交给了秦圣,道:“你对罗刹谷的路线不熟,可以按图索翼,不过千万不可多事,去吧!”

    秦圣点了点头,闪身出了石洞,离开了刹愁涧,籍着黑夜和密林的掩护,飞奔罗刹谷而去。

    随后,刹愁涧又飞出来谷半瓢、西门静和老丐舒常,他们是暗中掩护秦圣的。

    秦圣按着司马青图上的路线,傍晚时分已到了罗刹谷,他先找了个隐密的山洞住下,吃了些干粮,又调息了一阵,天色已经黑了。

    他进入谷口后,沿着谷壁向后走,远远已看到一片松林,松林外显然有巡逻的武士,但他们一向自视甚高,所以他们的放哨按椿,也不过是虚应故事。

    其实这也难怪,天下大小门派谁不知道罗刹谷,最近三四十年间,谁敢轻易捱近罗刹谷。

    穿过松林,有一道石墙阻路,秦圣毫不考虑,纵身上了石款,再又窜上房顶,藉着屋角的掩护,向下看去,只见对面厢房中,灯火辉煌,三个身背兵刃的人据案而坐,桌上放着一只大酒瓶,还有四样酒菜,正在那里喝酒。

    秦圣暂不理会他们,转脸向四外看去,只见厢房上伏着两人,正房上也伏着两人,看情形,这里可能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否则何以如此警戒严密。

    他略一沉思,顺手在瓦面上捡起两块瓦片,抖手打了出去。

    他这是用的“琵琶手”法,先打倒西厢房上的那两个人,跟着一长身,人已翻向了后房被,人未落地,手已点出。

    那两个人闻声一惊,倏地站了起来,要撤兵刃,但是秦圣要比他们快得多,未等对方转身,已被点了穴道。

    秦圣望着那两人微微一笑,顺手又揭起了一块瓦片,身形再起,落在前坡房椽,然后身子一翻,抓住椽头,将身子贴在屋檐下面,顺手就将那块瓦片抖手打入房中。

    此时,房中四人正喝得酒酣耳热,忽见从窗飞进来一块瓦片,打碎了一人手中酒碗。

    这么一来,房中顿时大乱,为首之人蓦地一掌扑灭了油灯,纵身出了厢房,跟着一顿脚,人就上了房坡。

    就在那为首之人纵向上房的同时,从房中又纵出来一人,也就在同时,秦圣孤身进房。

    由于油灯已熄,另外二人眼睛还昏花视物不清之际,一觉有风声人房,忙问道:“外头出了什么事?”

    秦圣轻声道:“没有什么,是阎王派人来下贴子的。”

    那两个人酒气未退,乍听之下,未领会到话中意思,一人气呼呼的道:“一定是个冒尖鬼,下贴应该去正厅,怎么跑来……啊!”话未说完,忽然省悟过来,忙道:“什么?阎王下贴!”

    秦圣笑道:“对了,阎王下贴请你们,该走了!”

    话声中,双指连弹,房中两人立即栽倒在地。

    已经上房的人还不知道房中出了事,那为首之人向下招呼道:“郁全,你们快些到上房去,别让走了差事。”

    此际秦圣已由后背出李,藉房檐的掩护,先已纵上正房,见这房上也有两个人,顺手把他们点倒了。

    秦圣此刻忽然兴起了一个促狭的念头,他在点倒两人之后,顺手将一人提到暗处,摸出来对方的飞爪令,捏断爪头,然后用套索捆住他的双臂,扶起了他又回奔东厢房。

    对为首之人乃是飞刹神卫领班之一,名叫血屠户丁建阳。

    当他登上正房顶上之后,发觉东厢房中方才喝酒的两个人并没有出来,四面了望了一下,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何以房中两人没有动静呢?

    心念一动,哪敢迟疑,撤出了弯刀护住身子,急忙回来,纵入东厢房中。

    昏暗中,显然看不清楚,隐约问,却看见两个人躲在地上不动,用手一摸,并无血渍沾手,自然是被人点了穴道,但却不知点在哪里。

    于是就把弯刀放下,挽手取出火折子,打算点起油灯,查明部位,以便替他们解开大道。

    哪知就在这时,突觉背后有人是空扑来,吓得他顾不得去点油灯,连忙丢下火折子撤步抽身,双掌平推而出。

    不料那人脚未沾地,竟又平空退了回去。

    可一下把丁建阳给吓住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轻身功夫。

    不这,丁建阳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觉得由自己坐镇于此,两名手下竟被人制服,自己却毫未发觉,这个跟头算是栽大了,要不还以颜色,自己辛苦闯来的这点名头,就算是葬送了。

    他想到这里,也来不及去拿自己的弯刀,立即垫步纵身,跟踪前扑。

    此际已他看得清楚,来人是斜着向上飘去的,等到他的双掌已经沾到那人的衣服时,突然发现那人原来是用绳子吊着的,再仔细一看,又正是自己派他在正房上防守的属下之他显然发现得快,但是掌势已出,收回可就难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有暗中一咬牙仍然推打出去。

    眼看着那名弟子就要伤在他的掌下,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出乎意料之外,那吊人的绳子突然一松,人也跟着坠地。

    这一下又把丁建阳闹了个手忙脚乱。

    因为他那名属下离开地面已有七八尺高,瞧他的身子僵直的样子,必然也是给八点了穴道,摔下去难免受伤,心中一急,匆匆将掌势一变,化打为拆,左手勾住了那人的上衣。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去,明明有人在房上握着在作弄自己,怎么却不察,倘若有人从背后突袭,岂不吃亏。”

    他想到这里,迅忙松手,将右脚落地之后,用力一蹬,身形纵起,向房上扑去。

    不过,他闪纵得快,人家绳子提得更快。容他上半身才过房檐,下半身还在檐下,那名被套索吊起的人就像具木偶傀儡般。随着绳子上抖的力量,一颗脑袋正好撞在丁建阳的屁股上。

    丁建阳本来身在悬空,无法用力。对方的手劲特大,那颗脑袋的撞势是以非常猛烈,丁建阳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撞得斜碰在屋檐上。

    只听“唏哩哗啦”一阵响,撞落了五六片屋瓦,丁建阳也身不由主的向下坠落。

    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丁建阳身形方落,双脚尚未踏地,属下整个身子横着撞了下来,部位也选得十分准确,那名神卫的两片大屁股,恰巧撞在丁建阳的头上。

    丁建阳被撞之下,怎还站得住,踉踉跄跄跑出去一个大步远,一个狗吃屎,栽倒地上。

    此际,忽听房上一人笑道:“这可是一报还一报,你先前用脑袋撞人家的屁股,现在人家用屁股又撞了你的脑袋,两不吃亏,哈哈……”

    丁建阳身为飞刹神卫首领之一,几曾吃过这种苦头,气得他咬牙切齿骂道:“小畜生,你可是活够了,竟敢招惹你家丁大爷!”

    话声之中,他双手齐扬,两三支毒药镖脱手飞出,直打秦圣胸腹。

    他这一手,在秦圣面前无异是班门弄斧,镖到身前,秦圣双手一抄,已接着镖尾,故意的“哎呀”一声,佯装中镖倒下,身子慢慢地翻滚着,从屋檐上向下坠落。

    丁建阳这个人的心未免太狠毒了些,他见秦圣滚下房来,觉得让他这样的摔死,未免太便宜了,非狠狠修理他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他心念转动间,人也斜纵而起,落在屋檐上,打算将秦圣抓住。

    哪知他的动作慢了一点,等他俯身挥掌时,秦圣已滚落下房檐,于是他赶快又追到了房檐。

    他哪知道秦圣的厉害,刚刚滚下的瞬间,一个转身,双足夹住了木椽,整个身子就吊在了檐上。

    丁建阳原该想到对方会有此一招的,哪知他小子霉运当头,一时的糊涂,竟然以为对方已受了镖伤,已没有什么作为了。

    于是他双足踏着最外边的滴水檐,弯着身子向下看。

    就在这时秦圣仅双足用力,上身翘起,两手抓住了丁建阳的足踝,没等他化招变式,抖手将他摔下房去。

    丁建阳在足踝被抓时,已觉出对方手劲极大,刚打算俯身挥手下切,但是秦圣已抢快了下,先将他摔了下去。

    到了这种地步,丁建阳还不死心,仍打算在足尖一着地时,立刻就腾身纵起,向对方反扑。

    他又哪里知道,秦圣在将他身下摔时,已做了手脚,左踝背上捏了一下。

    丁建阳在气愤之际,并未觉得,等两足甫一落地,他腰部一用力,打算点地而起之际,突然感到两足踝一阵麻痛,竟支持不住腰部下沉之力,双脚一软,身子已斜着倒了下去。

    他在吃惊之下,赶快以右掌撑地,就势向下一坐,就在这时,秦圣已飘身下来,仅以中指在他背上轻轻一点,笑道:“朋友,对不起,只得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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