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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急怒攻心

    那乔平闻言后嘿嘿冷笑了一阵,慢吞吞地道:“师太,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乔平如今也是这八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可是师太,你可知一个残废人内心的痛苦,自从这只右眼瞎了以后,四十年来我羞见故人,这漫长的四十年……”他抬头看着远天,那只炯炯有神的独眼闪着泪痕,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无时无刻不在叫自己的名字,乔平呀,乔平,你枉称一男子汉了!这丧明之仇不共戴天,还有这边右脸……若不是我那纪老哥及时救治,我早已一命归阴。如今虽侥幸不死,但形同夜枭,人见我俱当成怪物,四十年我受尽人们的讥嘲……嘿嘿……”他冷笑了一阵,又道:“我乔氏门中只我独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一剑不但与我有废体之仇,我乔氏香烟,亦为此中断。即使我乔平能饶她,这历世先人阴魂岂能轻轻饶她不死……因此,师太,请你退出这番是非之地,还是让我们作一个了断,四十年前她能剑伤我目,四十年后她又何尝不能再赐我一剑,也叫我这怪物少活在人世现眼……我如死在她手,算我学艺不精自取灭亡;她要有幸伤在我手,那才是她应得的报应。我乔平是铁铮铮一条汉子,我的事让我一人承担,决不要任何帮手,即使是我那纪老哥,他要出手,也得等我和她先作个了断后再说。”到此他猛一侧面,看着云中雁说:

    “丫头,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有?常言道,血债须用血来还,父仇于还,师仇也应延及弟子,我今天先杀了你,江湖上也不会笑我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宁我可不愿多耽误时间,尚有事情要同师太商量呢。丫头,你就快说吧。”

    云中雁闻言,知道此老成见极深,解释也自废,当时一挺腰,就要出来。一尘子恰在这时插嘴道:“慢来,雁儿,你不许动。”

    随着面朝鬼见愁乔平道:“乔大侠,贫尼按说是局外人,不该参与此事;但事非得已,我却不能不有所干与,尚请乔大侠看在贫尼薄面,暂时饶恕这铁守容……”话还未完,就听得那乔平及云中雁双双叱出了声。

    那云中雁一拧身已纵出,口中说道:“师伯,你老人家美意弟子感激不尽,但是二师伯的话说得也对,守容自幼随师,八年习艺,自恨对恩师未效些许微劳,即使今夜死在二师伯掌下,也算死而无憾,还是让弟子在二师伯手下讨教一番吧。”

    鬼见愁见这铁守容竟然毫未把自己放在眼内,不由恨声对一尘子道:“师太,这是我们师门之事,你又何故干涉?还是让我们作个了断吧。”随着走了几步对云中雁含笑说:“你有如此志气,真是不容易,我一定会给你个干脆,也好成全你这番忠心。可是有一言要告诉你,你别妄想由于你就可把我和你师父之间的仇就消了,事后我还要去找她。”此语一出非但云中雁愤怒填胸,即连一旁的一尘子也觉得这乔平太过于残暴骄横,当时只听得一声龙吟“呛”,闪起一溜青霞。

    那云中雁已拔剑在手,冷言道:“二师伯,你也欺人大甚了,慢说我师父不会畏你,即使弟子手上这口石雨剑也非容你如此轻视。闲话少说,就请你老人家赐招吧。”

    一尘子大喝一声:“不许动!”随着双手合十念了声:“善哉,善哉。乔大侠,你也是一时豪侠,这事情应看得很清,雁儿今日既随贫尼行道江湖,她的安危就要由贫尼负完全责任。今日若任她与尊下动手,有个三长两短,贫尼日后对我那至友如何交待?为今之计,只好再请看在贫尼这点薄面饶过此次,日后若再与她碰头,任听你们自行了结,今夜却万万不可!”言罢面色一沉,真是不怒自威。

    那乔平好容易激得对方出手,好下手雪恨,不想平空又有这老尼打岔,只气得面一阵红,后退一步,冷笑了一声道:“师太,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与在下有意为难么?”

    一尘子慢慢答道:“不敢,只是要想伤我雁儿,非得先把我这老尼姑打发了不可。”

    乔平闻言哈哈狂笑了一阵道:“好,好!我乔平一生就没怕过谁来,既是师太有意要与我为难,我倒要会会师太你那柄拂尘,看看有什么高招,敢轻视我乔某人!”

    一尘子含笑答应道:“承蒙乔大侠看得起,贫尼哪有什么高招,既如此就请吧。”她一背手已解下了那柄拂尘,眼前就要有一番惊人的拼斗。

    云中雁见状,急得直叫,她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哪识得一尘子一片苦心、只疑一尘子有意耍这鬼见愁一番,心想我与他既有师仇,你老人家又何故有意阻拦,见二人说着就要动手,哪里能容得,只急得娇叱一声道:“师怕,弟子事还是让弟子自己了吧。”这柄剑已在尾音里长虹贯日似的逸出去,口中高喊道:“看剑!”

    乔平万料不到,这妞儿居然敢先朝自己下手,心中真是又喜又气,大喝道:“来得好!

    丫头,你这是自己送死!”身随掌走,竟以一只铁掌硬崩云中雁手腕,右手中食二指朝她膀下“劈儒穴”点来。

    一尘子见云中雁竟抢着与那乔平对了招,只得退向一旁,心中暗恨这云中雁不知轻重厉害,只好在旁待机而动,以防不测。

    云中雁见他指未到,已透着一股劲风,这只寻竟微微觉得发麻,知道此老怪尚精如今武林失传的“大麻指”,不禁大惊。总算云中雁识得厉害,及早带回这只右手,否则此时怕已落了残废。

    这“大麻指”乃六指魔谢小江生平绝学,自雄踞苗疆后一直未遇到理想传人。后来收了这乔平及纪商二人后,因二人都是带艺入门,虽然那大癫上人未将绝技传于二人,但他二人质秉却俱是上材,武功却也了得,故而这六指魔对二人竟破格看待,将一身绝技倾囊相授。

    他的绝技失传江湖的共有三样,一样是那“黑炁掌”,一样是“大麻指”,还有一样“般若神功”,都可称得上是极厉害的功夫,江湖上提起来足以胆寒。

    “黑炁掌”要内功有根底方可人手去练,尚需童身,此点纪商与乔平都有资格,所以二人都学会了。“大麻指”却是非有极大耐力,而且性情残忍之人才可练得,当然本身内功更是要有了相当基础方可着手,按二人功力是都可练,但在练此“大麻指”期间,必须以活人为靶,最后百日内更为残忍,将掳得生人,尚需略通武者,令与己对招,闪动间以此“大麻指”往他身上穴道下手,轻者残废,重则丧生,故此武林道上,很少有人敢练。那纪商为人厚道,这“大麻指”始终未练成。而这乔平,一来自己生性残忍乖巧,再来欲报那失目之仇,故不惜伤生,将这“大麻指”练成。这种功夫与点穴不同处是可离你肢体尺许处隔空点穴,令人防不胜防。为练此功,死在他手上的活人少说也在百人以上。

    那“般若神功”是一种吐纳之术,将本身纯阳之气会通全身,又名“三元开神”,此功运来伤人,只在口齿发音间可令人心神荡漾不可自制,更可运之掌上,较“鹰爪功”、“金钢指”更具威力。因练此功费时较长,进步甚慢,故那乔平将全神放置“大麻指”上,却始终未将此功练成。而纪商却在云龙三现这功夫上有惊人的造诣,叶砚霜旅店结识纪商,午夜见其坐床练功,即为此功。他二人在这三样绝技上总算没有失望,各人都学会了两样,因此待六指魔故世后,他们能继承六指魔前业,继续称霸苗疆。

    云中雁虽已及早收手,此时犹觉得这只右手软痛异常,知道无意间已受了小伤。但更惊奇的该是乔平了,这“大麻指”自己轻易未曾用过,今夜不是恨云中雁过甚还不想用出,此番暗运真力一指透出,见对方仅微微迟缓一下,行动自如,不禁大惊。

    他哪知云中雁自食那赤仙怪蟒之舌后,本身功力已大为增进,只疑这云中雁竟能运气封穴,哪能不惊,这运气封穴连自己还没练到十分到家,她小小年纪竟在无意间运用自如,这样看来,竟似较自己还强,却不知这云中雁此时正在忍着痛,只不过没出声罢了。

    云中雁忍着痛在翻身当口,第二剑“秋风扫落叶”闪着一条青电奔乔平双腿斩来。那乔平此时已惊昏了头,再也不敢轻用那“大麻指”了,因用此功一来消耗元气过甚,再说对方既然擅用运气封穴,自己用出也是枉然。见对方剑已到,双掌往上一举,全身上拔。云中雁内心已恨透了这乔平,此时见他全身悬空,娇叱一声,这剑在手中猛一翻腕,由下往上朝乔平劈来,自己身形也跟着这剑往上窜起,声势端的惊人。

    乔平只气得嘿嘿连道:“好丫头,你这是跟我老头子玩命,可怪不得我手狠心毒了。”

    言罢双掌箕开,往下猛一按,口中嘿了一声,就有一股极大的罡风朝云中雁没头盖脸压来。

    在此千钧一发间,有一条灰影一闪,已至乔平足下,双掌上推吐气闻声也是嘿了一声,两股气流对击,发出震耳的一声大响。云中雁在这响声里,似星丸跳掷般被弹出了五六丈远,在雪地里一阵滚翻。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那件上衣竟同刀割一般,撕开了无数条带,披头散发,单剑支地,无疑她已受了内伤,但她竟强咬着牙坚持站着,不愿倒地示弱。她抬起那只左手,指着乔平,娇喘成片,半天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可是看得见她嘴在动……

    一尘子见云中雁受了伤,知道乔平这“黑炁掌”非同等闲,又急又怒,一纵身已来至云中雁身旁,探手入怀取出一玉瓶,由内倒出二小丸,塞入云中雁口中,一面伏身道:“雁儿,你千万别出声,你已中了这老怪物的黑炁掌,赶快坐下运气调息,我马上再来看你。”

    此时云中雁眉头深锁,面色苍白,闻言后连连点头。

    一尘子安置好了铁守容,回身朝着乔平道:“对一个晚辈使此毒手,岂不令江湖上耻笑?今天你既伤了她,贫尼岂能与你于休?就请你再用你那黑炁掌,连老尼也一块成全了吧!”

    说着话那柄铁拂尘已握入手中,就闻那乔平哈哈狂笑了一阵道:“好个糊涂的尼姑,我与她解决一段恩仇,又于你何事?屡次三番从中捣乱,难道我乔平还怕你不成?眼看这一掌就将这丫头结束了,偏偏你又多事,反而令她活受洋罪,总算这丫头命不该绝,此番暂饶她不死,寄语她那师父了,早晚别叫我遇上,遇上了也就是她的死期到了!”接着哈哈大笑道:“失礼之至,在下本当奉陪师太走上两招,借此学两手高招,可惜尚有琐事留待亲理,好在至迟数日风雷谷尚有好戏,那时少不得还要与师大一番接触,现在恕我乔平不陪了。”

    说着大袖展处身已腾起,欲往回路奔去。一尘子此时真气坏了,见他那份狂傲简直连自己也未十分瞧在眼内,如今伤了人,居然轻描淡写地交待了几句就想走,哪里容得,大喝一声:

    “休走!”身子已随后腾起,跟着手腕振处,透着一阵破空轻啸,那是两枚金钱镖。

    这两枚普通的“乾隆通宝”制钱,在一尘子手中可不敢小瞧,只见两道黄线一闪已临乔平后脑与颈下,那儿正伏着人体上两个大穴,一为“天容”,一为“哑门”,俱是死穴,一尘子竟能以暗器打穴,可见是武林中少见的高手。

    乔平身虽起空,可是他们是高手对敌,浑身是眼,这两枚金钱镖已堪堪要打上了,就闻他口中道声:“好。”那颗头只往旁移开了尺许,容这暗器擦皮而过,他已看清了是两枚制钱,轻舒铁掌拼姆食二指一扭,已将那镖接于手中,入手火炙,不由暗惊这老尼好大的指力。

    还未容他接好这钱,又听得老尼一声低叱:“再接这个!”“嗡”一声似群蜂离巢,乔平猛一翻身,见眼前黄光闪烁,竟是一掌飞钱,不由也着了慌。

    一尘子那两枚制钱一出手,早已探手入怀又取了一把,这次用“漫天飞花”的手法打出,前后左右上下都是。一来是那乔平轻敌太甚,再来刚刚躲过两镖,万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虽然转身待敌,可也略嫌慢了些,一急之下二次运功,双掌齐出,只闻“忽”的一声,那一掌金钱竟被反震了回去小可是此时那乔平觉得右手小臂一阵火热,微闻得“嗤”的一声,竟有一枚金钱穿袖而过,这条小臂上马上见了七寸许长的一条血口子,点点鲜血顺臂而下,只痛得他眉头一蹙,可没敢叫出声。黑夜里谁也没看清他受伤没有,这就叫“瞎子吃汤团”。心里有数。

    一尘子见一掌飞钱,竟被乔平双掌一挥,硬给反震了回来,不由暗暗惊心。乔平这一迎镖,身形可停住了,一尘子恰在此时身已来到,一抖手中的拂尘十成功劲往乔平面上扫去。

    乔平臂上受了伤,正自暴怒,见一尘子拂尘又至,大喝一声,伸手就抓,指上运着“大鹰爪力”,心想这尘尾只要被我抓上,看你有何本事令我松手。

    他可想错了,一尘子手中这柄拂尘就似一杆铁杵,慢说你用肉掌去接,就是锋利兵刃碰上,也休想伤害分毫。这乔平自负自己这双铁掌,无所畏惧,谁知才一接触那须尾,就觉五指一阵剧痛,惊慌不迭往回一收,十指连心,亏得他生就铁掌,就这样那一条手都麻木了。

    这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连着吃了两次亏,已使这老怪头上短发根根倒竖,盛怒头上,他已存心与侠尼一拼。

    在这天将黎明之时,暴风狂吹着的大地上,一眼望出尽是皑皑白雪,有两个黑影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快似飘风,静如山岳,这一尼一俗好一翻凶斗,这一动手二人都发觉对方是一劲敌,谁也再不敢有丝毫大意轻视之心。突然见这二黑影一合,一声雷震各自腾身,随着又合在一块展开了身手,只听见呼呼的掌风,翻滚着地下的白雪,时而引吭长啸,时而吐气开声,直看得一旁的云中雁惊心动魄。

    云中雁虽身已受伤,觉得内心闷热异常,总似有一口气要吐出,但又吐不出来,服了一尘子那两粒续生丹后,渐觉已能顺气,归根结底还是服了那灵舌的缘故,所以在她调息一阵之后,已觉得不似方才那么难过,试着站起来也觉无甚大碍,心内不由宽心大放,心想似此只需再调息一夜,明日定可痊愈。这一宽心不由睁开了双眸,见二人打得正酣,身形之巧,招式之奇,竟是自己生平仅见。她本是一慧心女孩,这一留意,竟默默地看着这些招式,牢记心中,日后为此收益不少。

    一尘子按说功力似少逊这乔平一筹,但一来自己手中多一条兵刃,再说那乔平腕臂负伤,行动难免迟缓,由此那乔平连连遇险,两次险些伤在铁拂尘之下。

    乔平这一活动开可吃大亏了,那只右手小臂血如泉涌,渐渐染透了这只大袖。他生性要强,决不肯说出自己负伤之事,可是他心里明白,如果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血流太多,就是再大本事也不行了。

    此时二人都已气喘有声,忽然那乔平大喝一声:“我与你拼了!”双掌齐出,施出了黑炁掌,疾劲罡风,似一堵铁墙朝老尼迎面击去。一尘子已三次实接了这掌力,此时两腕酸痛,知道自己的掌力实比不上这乔平,此时见他更用全力击出,也不敢硬接,双足一点,双掌仍然运劲前推,可是身子己顺着这股劲风,往后“金鲤倒穿波”,窜出去五丈多远,却闻得那乔平哈哈笑道:“老尼姑,我可要走了,有种你就追吧!”遂见他猛一回身,轻登巧纵,似脱弦之箭往来路奔去。可是在他身欲奔之际,耳后一股劲风,竟使他在疲劳之余无法躲过,“噗”的一下,打了个满腮,竟是一团雪丸。此人腕力不小,己打得这乔平顺口流血,他可来不及再看了,因为尚有强敌在后。就这样,他挂着彩星驰电闪落荒而去。

    原来打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一旁受伤的铁守容。她早已握好了一个雪团,心想只要一有机会定要助一尘子一臂之力,见这乔平要走,哪里容得,将所有余力贯于这只左手,不声不响地抖手打出。也是那乔平该倒霉,竟挨了个结实,连里面的大牙,也打掉了一个。

    一尘子全身后窜五六丈,待站定身形,始知上当,但她此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也不想再打了,更别说去追了,何况她心里还挂念着云中雁的安危,闻言冷笑一声道:“我们后会有期,此番便宜你了。”隐约里她似见白光一闪,竟打了那乔平满脸,心想这是何人?

    正要发话问问何方高人来此助阵,却听一旁云中雁叫道:“师伯!”

    一尘子大急道:“别开口,我不是叫你别说话么?”

    云中雁微微带笑说道:“师伯,弟子此时已无妨了,方才还抽暇赏了老怪一雪九呢。”

    一尘子闻言,又惊又喜,一窜身已来至她面前,借着这破晓曙光,细一打量这铁守容面容,已见面色透着红晕,哪里似中了黑炁掌模样,心中大奇,摸着云中雁的秀发道:“你这孩子真是人间奇才,怎么这么厉害的黑炁掌打上,一会儿就没事了呢?”

    铁守容道:“大概是师怕那两粒丸药吧!”

    一尘子笑道:“不会,我那药要有这么灵也好了,不管怎样,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随着摇头道:“这乔平真不敢轻视,只凭功力上说,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奇怪,他为何中途不败而逃呢?”忽然她似发现了什么似的,纵身来到方才与乔平交手处,在地上低头看了看,啊了一声道:“这就是了,想不到这厮还是中了我的金钱镖。雁儿,你看这雪地上的血迹斑斑,看样子似受伤不轻呢。”

    言罢面带喜容,云中雁也道:“他今天可真倒霉,临走时还中了我一雪团,弟子已用出平生之力,不把他那老脸打肿老高才怪呢!”

    一尘子含笑看看天道:“雁儿,不早了,我背你回去吧。”说罢也不待云中雁答话,上前一伏身,已把铁守容背起,施出上乘的轻功,一阵疾驰,那店门已在望中。

    云中雁在老尼背后,见一尘于此时发束已开,全身汗透,知道方才那一番打斗,已使一尘子施出浑身绝学,累成这样。不禁暗赞那乔平武功了得。自己师徒结此大敌,日后真不知如何了呢!

    进房后,一尘子把云中雁置于床上,令她盘上膝做功,自己略为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装束,天也差不多明了,一夜的奔波劳累,也使她略感疲备,她也坐在云中雁身旁,运功调息。

    调息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先后运功完毕,云中雁下床对老尼谢了救命之恩,一尘于呵呵笑道:“雁儿,我同你师父就等于是姐妹一样,你既是她的弟子,还不是跟我的一样?快别多说,否则真是见外了。”一面问云中雁道:“你虽感觉好了,但还是多休息两天好些。我们的事还有几天,你别急。”云中雁答应着站起身来,老尼走到自己床前,由枕下取出一黄皮革囊,笑着问云中雁道:“你猜这是什么东西?”云中雁摇头表示不知道,老尼遂说:

    “我不是答应送你件东西么?就是此物。”

    云中雁不禁喜形于色道:“啊!我知道了,是那套衣服……”

    说着伸手就想抓过来,手才一伸,方想到现在东西还是人家的呢,不禁羞了个大红脸。

    一尘子见状哈哈大笑连说:“无妨,姑娘你拿过细细看吧,我已送给你了,当然就是你的了,何况这东西本应属你。以后你要穿上这身衣服,那就更漂亮了。”

    云中雁接过那革囊,才听到后来之话,一扭骄躯就撒起骄来了,喜得一尘于一把揽入怀中,哄了一阵,才道:“可惜我那徒儿雁红不在。否则你们真像是一对壁人。雁儿,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引见一下,你们不妨就结成姐妹,又都有这套宝衣,以后武林中谁不称赞呢!”

    云中雁抱着那革囊倒不好意思马上打开来看,闻言问道:“我那李雁红姐姐今年多大啦?”

    一尘子低头想了想道:“她今年十九了。雁儿,你呢?”

    铁守容微微害羞道:“我今年已二十岁了……该是她姐姐呢。”

    老尼愈发高兴道:“我要有你们这双姐妹终日陪伴,真是太好了。”

    到此,门外有叩门之声,云中雁坐好后,一尘子去开了门,见是一茶房,稽首问一尘子道:“大师可要吃点素食,本店可随时送上。”

    老尼略为点首道:“随便弄些来好了。”待那茶房走后,一尘子对云中雁含笑道:“你已一夜未回房了,再不回去,难免令店中疑心。现在回去,吃些东西,在床上运功调息,切忌外出行动,晚上我再去看你。”铁守容答应着,拿着那革囊向房中走回,到了门口才知道,里面门闩竞还插着呢,才想到自己昨夜是由窗子出去的,不由暗暗笑自己糊涂。

    无奈只好假装闲荡,等到了窗下,见那小窗犹自半掩,看看左右无人,只一蹬足己立窗沿,再一飘身入内,关上窗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革囊,才一开视,一篷红霞由内闪出,不禁高兴得嘴咬着手指,心里怦怦乱跳不止。

    待把那衣服全部取出,这斗室内已闪烁着眩目的红光,一明一暗的红色光圈,闪自那衣上无数的麟片,每一鳞片差不多都有碗口大小,人手轻凉柔软已极;再看那衣里面竟是用上好湘锻缀里,亦为红色。铁守容慢慢脱下衣服,把这身衣服换上,纤腰毕露,美体呈姿,再好的裁缝也做不出如此合适的衣服,直乐得她闭上眼暗暗陶醉。

    自己试着取出一支钢镖,往这衣服束带上轻轻戳了一下,那衣面鳞片纹丝不损,这才敢用力又扎了一下,只觉得那镖尖一滑,那衣面依旧不损,这才知道一尘子之言不虚,竟是刀剑不入,不由喜得爱不释手。她足足玩了那身衣服一个时辰,才脱下收好。自己微觉胸口发闷,右手仍酸,知道昨夜之伤仍未痊愈,连忙盘膝坐床,调气运功。可是这颗心,怎么也静不下了。

    一会想到乔平,真是手辣心黑,竟朝自己下此毒手,要不是一尘子用全力敌了那一“黑炁掌”,自己此时怕早没命了,心想早晚自己定要报这一掌之仇。

    一会她又想到这身赤仙宝衣,自己要是穿上真是我见犹怜,可惜砚哥哥不在,要不然他一定会倍加赞美呢!以后我要遇上他,一定穿上这身衣服,不过把它穿在里面,硬逼着他给我比招,待他点我穴的时候我也不躲。砚哥哥呀,你就会发现上当了,你要问,我偏偏不说……到时候叫你惊得叫起来。哼,吃惊的还在后头呢!我要把杀那蟒的事告诉你,你该怎么样羡慕我啊!

    砚哥哥啊,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这离开你长久的时光里,我已是几度重生啊!斩蟒未死,遇上金七侥幸逃生,这次又碰上鬼见愁乔平,险些丧在他那黑炁掌下……砚哥哥,你知道不?为我哭哭吧!

    她哪里知道,数月之后叶砚霜也同她一样受了这乔平一“黑炁掌”,比他重上三倍,光养伤就足有一月之久,她又哪里知道,叶砚霜也同她一样,伤病卧榻时口中犹自喃喃她这守容妹妹。真是造化弄人不可思议!

    她这一颗心远系着那叶砚霜,心可定不下了。昏昏沉沉地坐了也不知多久,天已过午,那茶房早上来了一次,敲了半天门不闻回音,只当客人熟睡,不敢惊动。现在中午到了,又是该吃午饭的时间了,所以又来了,在门外叩门道:“客人,该吃饭了。”云中雁经他一喊,也不由感到饥饿异常,连忙下床开了门。那茶房陪笑道:“客人这一觉真是好睡,要不要吃些东西?”

    云中雁见这茶房一脸色相,两只色眼朝自己乱滴溜,不由一皱眉道:“随便配两个荤菜,来一碗鸡汤就行了。”那茶房带着笑还罗嗦,“砰”一声门已关了,心想,这个妞可真凶!

    晚饭后,云中雁正在床上调息,闻得一尘子在门外叩门道:“雁儿开门,我来了。”铁守容一面答应着,一面下床开了门。一尘子入内,又细细地看了铁守容,知道已痊愈,不由大喜道:“你已可随便行动,不要紧了。”随着坐下道:“我预备明天先带你去看看那地势,到底这风雷谷在何处?”

    云中雁道,“想那地方一定很高,而且风雷很大,要不怎么叫风雷谷呢?”

    一尘子笑着摇摇头道:“小孩,小孩!风雷谷就一定有风雷呀?不过也不能说一定没有。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由身上取出一张黄羊皮纸,摊在桌上道:“这张地图是我师兄新近由一番僧处得来,可惜,上面满是藏文,一字也看不懂,找了几个西藏的喇嘛也看不懂,真是急死人了。”

    云中雁一愣道:“那不是等于没有一样吗?”

    一尘子摇头道:“虽然看不懂字。但这图还看得懂呀!按图索骥,总得有个下落。”云中雁闻言就着那图一看,只见那羊皮已黄旧不堪,皱成一塌糊涂,有几道用针扎成的小孔构成的一个图样,针眼涂成朱红色,也还勉强看得清楚。

    一尘子坐下对铁守容道:“雁儿,你可看得懂这图么?我已琢磨半天,还是有点莫明其妙。”云中雁心想:“你不是说看得懂吗?”可嘴里哪敢这么说,仔细看着那图,只见那图上画着一个小山,这山也是怪样,好似满山都是奇石林立,有的形同牛头,有的又同人状,当中还似有个大圆圈,也不知是什么玩意。最奇的是有一道线穿过那大圆圈,上面还有个小圆圈,简直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玩意。不由皱眉道:“师伯,这是什么东西?”

    老尼叹口气道:“师兄说地方是在本城风雷谷是不会错的,因为这是那藏图的番僧亲口说的,而且据武林考证,这儒海散人成道就在这风雷谷,因此知道的人很多。”

    铁守容惊异道:“既然那番僧知道在风雷谷,当然这些字他也懂了,此时这书恐怕早被他得去了。”

    一尘于摇头道:“不会,不会。师兄紫袍僧得这图时,那番僧正逼着两个精通藏文的喇嘛在翻译,现在根本没人识得,翻遍了经典只查出了这地名是风雷谷不假,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中雁又看了半天,愈看愈觉得糊涂,只好摇头道:“真不懂,师伯,怎么辨呢?”

    一尘子道:“也不知是谁传说出去,这本书已在风雷谷,如今弄得满城风雨,各方高手云集于此,别到时候书得不成,自己人倒打起来,那可真不上算。”随着叹道:“不管怎么,明晚上到风雷谷看看再说!”

    云中雁见这羊皮纸是四方形,两边色如古铜,两边似新崭,虽然一样黄旧,但比起那两边却显得新些,不由反复地看着,对一尘子说:“师伯,请看这图好似还不止一张呢。”老尼闻言接过那图细细观察也不禁频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看这左下角火印就知道了。”

    铁守容见那左下角果有一烧胡火印,只有四分之一,由是据之,这印一定是印于当中,分成四图,不由得啊了一声,对一尘子道:“难怪这么多人知道呢!看起来这儒海散人当初一定是绘图为一式四张,分藏各地,留待后人慧心揣摸。果真那样,说不定就有人知道了这文字内容也未可知。”一尘子被铁守容这话说得连连皱眉。

    第二天的初夜,一尘子在前,铁守容在后,两条黑影风疾电驰地在蒙藏边地的山道上奔着。一尘于是灰色僧袍,黑缎尼帽,背系拂尘;铁守容却是一身紧身夜行衣,青巾柬发,愈显得这一尼一俗,一尘不染,飘飘欲仙。二人俱是上乘轻功,在这陡壁峻谷上兔起鹤落,真是好快的身形。

    一尘子带着这铁守容在山上行了一阵,眼前山势愈发陡峻,怪石林立,黑夜穿行其间,不禁有点汗毛悚然。二人站定身形,一尘子打量眼前叹道:“好惊险的山势!只是这风雷谷到底在何处令人不解。”这话还未讲完,就见一尘子突然低叱道:“速退。”已一腾身纵上一怪石,隐身暗处。云中雁不敢怠慢跟踵而至。待站定身形后,始发现三丈处山下接二连三地来了三条黑影,似海燕掠波般几个腾身已来至近前,不由暗赞这三人好纯的一身轻功。

    只见为首之人,身材枯瘦,两目深陷,年过古稀,黄葛布大衫,被风吹得左舞右扬,站定身形后口中咦了一声道:“兄弟,这事简直有点怪,我方才还似看见这地方有黑影晃动,怎么此刻竟会失去了踪影,难道说还有比我兄弟腿下还快的么?”

    随后来黑影一说话,不由惊得二人目瞪口呆。原来随后来的那两条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前夜对敌的鬼见愁乔平,身后那人身材矮小黑瘦,三十来岁的年纪,唇上似还留短髭,就闻那乔平冷笑道:“大哥,不是我笑你,这几天你是怎么了?书还没弄,先就吓成这样,疑神疑鬼,慢说此时此地不可能有外人来此,就是有,你我兄弟还怕得谁来?”

    纪商被这位拜弟说得面上讪讪,不由也冷笑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又怕遇谁来?不过凡事小心一点好,你不是前夜发现了那一尘子么?这个老尼姑岂是好对付的?她既同我们一样,持有地图,焉能不来此一探?……”

    乔平闻言正要出言,那一旁瘦小汉子己开口道:“纪老前辈此言极是,不过据弟子看来,那一尘子虽持有地图,也未必就猜中其意。我们此时可大胆探察一下,到底这风雷谷在何处。”

    乔平在旁道:“我已来此三次,据我看,这风雷谷就在前面,二位不妨随我至彼处一观。”那纪商闻言点头道好,就见乔平在前,那瘦小汉子在中,纪商在后,三条黑影,时起时落往上窜去。

    一旁隐藏的一尘子和云中雁此时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两个老怪物竟然双双出手,而且由他们话中分明持有地图,实是自己未来劲敌;喜的却是那乔平已悉知风雷谷在处,自己可以毫不费心追随其后,不难察知那风雷谷祥细地址。当时见他三人已往上纵去,一尘子哪敢怠慢,用手一拉云中雁低语道:“雁儿,我们紧跟着他们,可小心别露了痕迹。”

    云中雁低声答道:“师伯放心,他们跑不了。”

    言罢,那一尘子竟一提丹田之气,双足轻点,像一缕轻烟似的拔起三丈来高落于一怪石之上,云中雁随后而上,竟同一尘子不差先后落了个并排。一尘子点点头低语道:“好孩子,这身轻功可真不在我之下,云中雁这外号对你可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身子又腾起,暗随着前面的黑影,电闪星驰好一阵疾奔,忽然见前面的黑影突然停住,二人也隐身驻足,隐约听得那乔平道:“如果我估计不差,此处就是那风雷谷无疑。”

    二人在后向前方望去,果见峻壁千丈,布满藤苔,呼呼风声吹得二人几立不住足。端的好一番险恶形势。遂听那乔平道:“可惜这图上藏文不懂,否则今夜就可下手去试试看。”

    一尘子一听,不禁一皱眉对云中雁道:“看样子果如我们所料,那地图果是一式四张,好在他们也看不懂,到时只好一碰运气了,看看谁有福气。”铁守容见前面三人俱都立那峻壁边沿,似在指手划脚研讨那谷中地势,语言又低,一句也听不懂,不由对老尼暗暗道:

    “师怕,我们也绕到那边去看看,老在这儿躲着什么也看不见……”

    一尘子闻言面有难色,低语道:“这可太危险了,万一叫他们看见了,可不太好。他们人多,打起来我们太吃亏,等一下他们走了,我们再去不迟。”

    云中雁闻言无奈,只好在旁等着。此时见那纪商对乔平道:“兄弟,我想下去看看,你二人如有意,不妨也下去看看。怎么样陆师父?你那两手还行么?”

    言罢,用眼瞧着那矮小黑汉子,似闻那瘦小汉子笑道:“老前辈未免太轻视我陆筱苍了。这壁虽险恶万状,可是我陆筱苍还未十分把它瞧在眼里。我请二位老前辈先行一步,弟子随后跟上就是了。”

    微闻那纪商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小瞧你了。好吧,陆师父,我们这就下去瞧瞧。”

    说着见他双手平伸,一声低叱,身已腾起,往那千丈陡谷坠下。乔平也一晃身往谷边凸出怪石纵下,那陆筱苍好似有意要卖弄一手,此是竟一振臂,“一鹤冲天”拔起有三丈五六往那谷中落去。

    待这三人先后下去了以后,一尘子才与铁守容来到这风雷谷边。往下一看,不由暗暗惊心,只见这谷中一片深渊,根本就看不见底,加以这时天已渐黑,黑漆漆的更是可怕。一尘子回首一看那铁守容,见她面带喜色,非但不惧,反而跃跃欲试,不禁暗暗点首,深赞此女胆力超人,用眼一膘铁守容道:“你想下去看看是不是?”云中雁闻言道:“师伯,我真想下去看看,您老人家不怪吧?”

    一尘子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下去瞧瞧,一面看清路,一面还要小心别叫他们发现了。”

    云中雁道声:“弟子遵命!”身已腾起,在空中双腿一蜷,双臂平伸,活似云中大雁,姿式美妙已极,竟往那谷中垂去。

    一尘子喊声:“雁儿,小心了。”身也腾起,随着落下。待一落脚,才发现脚下奇石满是青苔,滑溜已极,自己不由暗暗奇怪,心想难道那前去三人轻功竟如此了得?才要发言招呼云中雁身前齐下,微闻弹指之声,见两丈处铁守容向自己招手,知有所见,连忙往她身前纵去。此时已离谷上十丈高,举头不见谷沿,只见天上闪闪明星,低头更是阴森森一片。

    此时却听那云中雁道:“师伯,弄了半天他们才来这么一点呀!”

    一尘子不由一惊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

    云中雁用手向前一指道:“不就在那吗?顶多离我们不过十丈远。哈哈,现在他们居然还亮着千里火呢!”

    一尘子试着往前望去,哪有一丝踪影,不由暗暗惊疑,突然大悟道:“难怪呢,我说你怎么这么大胆,而且看得这么清楚,原来你吃了那赤仙怪蟒的舌信,功能洞视云雾暗中事物……这就难怪了。雁儿,你再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云中雁闻言注视了一会儿又说:“现在他们又下去了不少,那个小家伙看样子可真害怕,用手一直拉着那乔平的手不放……刚才还怪神气的,这会儿吓成这样,真丢脸……”随着对一尘子道:“师伯,既是弟子眼睛尚看得清,不如头前带路,您看如何?”

    一尘子空有一身绝世武功,此时可一点办法没有,有心也把千里火亮开了,可是又怕让人家发现;不亮吧,自己现在真跟瞎子差不多。闻言只好道:“不这样我还真没办法,雁儿,你得小心点。”

    云中雁答应着就往下一路攀来,一尘子紧随身后,这样又下去了百余丈,一尘子已可看见眼前火光晃动,知道是那双怪所持,尚微听得三人对话之声,就听那纪商道:“这山谷如此之广,到哪去找那藏书之处。我看死了这条心吧。”

    又听那陆筱苍埋怨道:“这儒海散人也真是临死也落个骂名,好好一本书哪放不下了,放在这要命的地方……这是何苦!”

    那乔平却笑道:“你可别骂人家儒海老前辈,他为这书真是煞费苦心,好在我们得不着,别人也别想。只是奇怪这藏文到底谁能看得懂?我看今天也别搜了,明天白天再来看看,说不定那老尼姑明天就许来,看看她知道不知道。”

    说话间,云中雁和一尘子来至他们身旁不远,虽然这夜里不怕他们看见,但是可也不敢大露痕迹。却又听那纪商道:“听说那金七也来了几天,跟我们一样一无所获……这金七老弟也真是阴沟里翻船,居然会败在一个女孩手里……难怪他这几天连人都懒得见。”

    那乔平却在一旁岔言道:“那丫头我也见过一次,手底下可真有两下子,尤其是一身轻功真不在你我之下,想不到那陆小怡还能教出这么个徒弟,真是难得!”铁守容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心想这老家伙被我打怕了。

    云中雁展目四顾,只见这谷中四面峭壁,枯藤攀悬,各式怪石林立其间,那谷底少说也有百丈方,要想找到那藏书之处真是势比登天还难,何况这书是藏在谷底呢,还是在这风雷谷中间,一时难以猜透。想着脚下可没停,又下去有五六丈。突然听得前面的乔平大喝一声道:“大哥,快点上去,毒瘴来了!”

    随闻谷底隐隐起风,渐渐异声大作,似万马奔腾般往上面吹来。一尘子大惊,对云中雁道:“雁儿,不得了啦,想不到这谷中还有瘴气。快往上退,迟一步就别想活了!”云中雁闻言哪敢怠慢,一翻身施出上乘轻功。星丸跳掷般瞬息已离谷顶不远。那一尘子在后真是惊心动魄,仗着云中雁在前领路,可是这也太快了,难免就看不清楚,有几次都落错了地方,差一点翻落谷中,总算一尘子功力深厚,勉强提着上口真气,运出数十年苦修之内功,兔起鹤落地才与云中雁追了个首尾相衔。

    此时谷中呜呜之声愈来愈大,刮得那谷底飞沙走石,隐隐似透着雷鸣之声,声势骇人已极。这“风雷谷”真名符其实,有风有雷!

    二人这一阵疾驰,须臾已至岸边,随听身后三人惊慌叫呼,知道毒瘴已迫近三人,再不快点怕有性命之忧,倒不由得暗暗为三人担心。那云中雁惊魂乍定,和一尘子站定身形后才问道:“师伯,什么叫瘴气呀?怎么这么厉害?”

    一尘子叹口气道:“大抵在云南一带深山大谷中,阴暗不见天日,地上积叶成年腐朽,每日定时有一种毒气从那朽物中上升,是为瘴气。人兽只要吸上一点就有生命之忧,如瘴气起时再遇上有风,那就更危险了,跑都来不及。”

    云中雁啊了一声道:“我的天,这么厉害呀!只是这地方并不阴暗呀,怎么会有这玩意?”

    老尼道:“我方才说的只是一种普通瘴气,真正厉害的瘴气,是出在滇西、苗疆一带,名叫“五云桃花毒瘴”。这种瘴气大约在每日黄昏日落时才出来。地上腐朽的不是枝叶而是那一年一度盛开的桃花,那瘴气出来时色为粉红,美丽已极,嗅起来是一阵清香,昏昏欲眠,这一睡就一觉不醒了。”云中雁正听得入迷时,却见由谷下翻上一条黑影,正是那南荒双怪老大纪商,此时狼狈不堪,上岸后连打了两个喷嚏,二话不说找了块石头,盘膝坐定。

    接着又由谷底起来一条黑影,这人正是那乔平,背上尚负有一人,正是那陆筱苍,此时想己中了毒瘴,人事不省。

    乔平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玉瓶,倒了几粒丸药,塞入那陆筱苍口中,自己也服了两粒,在他身上推了一阵,忍不住自己也摇摇欲倒。一尘子见状大觉不忍,一窜身已来至他们面前道:“乔大侠请速行坐功调息才好,这位施主待老尼来为他医治一下,不知乔大侠可信及否?”

    那乔平闻言大惊道:“你……你怎么也来了?”说话间已昏昏要倒,哪敢再多说,不由望着老尼闪着那只独目发怔。一尘子此时要取他性命真是易如反掌,但一来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再说自己是堂堂有名侠客,岂能乘人之危?此时见他三人先后中毒反觉不忍,闻话后知道他还信不及自己,当时脸色一寒正色道:“你三人想是已中了那五云毒瘴,乔大侠久居苗疆当必知道这毒瘴厉害,如今你们都已身软如棉,贫尼真要如你们所想心怀不轨,嘿……你们谁又能逃得开我手?但我一尘子岂是那种小人,因此请你速行坐功,调气驱毒,否则恐怕要落成残废了。”

    那乔平何尝不知这毒瘴厉害,但眼前的情形,他岂敢从容行动,如今闻一尘子话后知道人家所说的是实话,再加上自己此时阵阵恶心,身软如棉,想不听人家也不行了,强提着气抖道:“…随…你…看着办…吧。”言罢靠着石根,闭上那只独目,身上一阵急抖,像抽了筋似的。一尘子知道他此时正在强行运功驱那毒瘴,必痛苦异常,不便再多事叨扰,一纵身来至那陆彼苍身前,伸手把他上身扶起,就着昏暗目光一打量这陆筱苍,不由得阵阵寒心。

    只见这人这副尊容真不敢恭维,兔耳鹰腮,獐眉鼠目,两撇黄须分向唇边,一看就知是个淫恶之徒。那云中雁此时也在身边道:“师伯,这个人怕不是好人,救他于嘛,将来还不是为害人间?”

    一尘子点点头道:“雁儿,你的眼力不差,此人定是淫凶恶极之徒。但是师伯既身为出家人,岂能见死不救?他既为恶,日后定有报应,你我今夜但求无愧于心,还是把他救活吧。”说着已把那陆筱苍扶起靠着石根坐下,对铁守容道:“你可用师授推穴和血之法与他推拿一番,我要运本身纯阳之气与他驱毒,这样就快多了。”

    那云中雁心下虽万分不愿,可也不敢不遵,当时直气得嘟着小嘴,拉起了那陆筱苍一只胳膊,下手未免重了点。拉得那只胳膊“咯”的响了一声,痛得那陆筱苍哟哟连声。知道用力过猛,竟给拉脱了臼,当时脸一红,用眼一瞟一尘子,假作不知,皱着眉道:“好好的你叫什么嘛?……”

    一尘子早已看了个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当时含着笑看看云中雁,伸出右手对准那陆筱苍小臂关节处略为一扭,又是“咯”的一声,已把脱节接好,陆筱苍又哟出了声。云中雁见自己丑行被老尼窥了个清,直羞得粉面通红,带着笑看了看老尼,就把头低了。遂听老尼笑道:“你这”广头呀……坏点子可真不少,这是何苦呢!既要为善就要善始善终,平白有意给人家添些痛苦,还不如不推的好。嫉恶如仇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你要切实记住,改过才好。”

    云中雁被说得羞愧不止,一面低声道:“弟子谨记师伯训示,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尼见她既已认错,不便再多责备,当时双月微闭,暗运神功,将真气贯于双掌,轻抚于陆筱苍腰上命门,不再言语。云中雁也按照老尼指示,在他身上各穴道推拿了好一阵,必要时又给他顺脉和血。二人直忙了一盏茶时间,才听那陆筱苍哼出了声。一尘子这才开目言道:“不妨事了。”

    随见那陆彼苍睁开双目,见眼前形势,不由大惊,一翻身就要站起,可是两腿发软哪能由他,不由一跤又坐下了,口中抖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尼姑是谁?”

    云中雁见他才一醒,就出言无状,不由带气道:“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不是我师徒救你,你这会儿早就一命归阴了。这是华山侠尼一尘子老前辈,你还不谢过救命之恩?”

    一尘子在一旁冷然道:“不必了,你只要记住今晚你这条命实是捡来的,以后要立心行善,才不负今晚我及雁儿救你一场。”随着招呼云中雁道:“雁儿,我们走吧。”

    却听得一声喝道:“且慢。”

    云中雁一惊一个急转身窜向一旁,却见由石上呵呵笑声里走下一人,正是那南荒双怪中的云龙三现纪商。此时却不知何时已复元在石上偷看了多时,那纪商慢慢由石上走下,含笑朝着一尘子拜道:“多谢师太掌下留情,容我兄弟活命之恩。”随着对陆筱苍怒道:“陆师父,还不向师太及这位女侠谢过活命之恩,你这条命不是人家能活得了么?”

    陆筱苍闻言在地上翻翻眼,似极无奈般点点头道:“陆某谢师大及这位姑娘了。”

    纪商哼了声,遂对一尘子道:“不知师大侠驾来临,不恭之处尚乞恕过。”

    一尘子和云中雁见这纪商为人和善,不似他那拜弟,早就存有好感。此时一尘子见他一再向自己致谢,不由还礼道:“纪大侠过谦了,老尼早闻贤昆仲乃今世高人,早存瞻仰之心;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倒是贫尼师徒失礼了。”

    纪商呵呵大笑道:“侠尼过奖了。我弟兄久居苗疆,已经快成野人了,哪还配称得上世外高人?”说着看了看云中雁道:“姑娘年纪轻轻,居然有此功力,能运行推穴和血大法,真是难得。可否将芳名赐告么?”

    云中雁早已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道:“弟子铁守容参见大师伯。”

    那纪商惊得一怔,速道:“不敢,不敢。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

    云中雁慨然道:“弟子不是别人,就是大师怕欲制之死地的恒山老尼亲传弟子,今晚代师领罪,乞求一死。”

    那纪商闻言惊得“啊”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望着一尘子问道:“师太,这话可是真的么?”

    一尘子稽首道:“她说的句句实话,纪大侠难道还不知情么?”

    纪商慢慢摇头道:“我如何会知道?……姑娘,你……起来再说吧。”原来前夜乔平夜探孤舍一节,归后从未对这位拜兄提过,一来怕这位师兄怪他以大压小,再来知道这位拜兄心地和善,弄不好就许这段仇给和了。故此这纪商毫不知情。

    云中雁闻言含泪起身,只闻那纪商仰天长叹了一声,语带悲音道:“姑娘,这段仇与你无关,你又何必代师受过呢?”

    铁守容道:“恩师这十数年来每日都为此事悬心不下,祈能善解此仇,她老人家还说希望能有机会向二位师伯亲自领罪呢。弟子既受恩师八年裁培之恩,理该代师领罪,但求大师伯能由弟子身上将那段宿仇化解了事,弟子虽一死又何足憾?”言罢一双秀目盯着纪商,满面泰然。

    纪商闻言,停了半天才叹口气道:“你听说的是真的么?……你那师父如今在何处?怎不亲自来见我?孩子,你要知这四十年来我又何尝还怪她呢……只不过她与我那拜弟之间仇恨恐怕不是这么易了啊!”

    云中雁见这纪商果有忏悔之意,不禁内心狂喜,勉强表面镇定道:“弟子所说句句实言,若有虚言愿受天诛。大师伯,您老人家既不怪家师,理应将此事化解才好,尚望在二师怕驾前善言开导才是,鸿恩厚意非家师感戴,即弟子亦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纪商被云中雁这一席话说得感慨万千,思及往事,本是自己兄弟不对,怎可怪及师妹,不禁惭愧异常,当时点点头苦笑道:“好孩子,难得你对师父这片孝心。我纪商从今日起对你那师父旧仇一笔勾销,只是我那拜弟恐怕非我言语所能劝说得了,只好尽我之力予以开导,万一不行我也就管不了许多了。”言罢用眼看看一尘子苦笑道:“这些丑陋往事想必师太已知悉甚详,倒令师太见笑了。”

    一尘子双手合十道:“无量佛,善哉,善哉。纪大侠果不愧一世英侠,只这番雄心涵养就非常人所及,贫尼拜服尚且不及,岂能见笑。”

    那铁守容见这纪商居然明理知情,接受自己劝说,不禁高兴得要命,笑着向纪商道:

    “大师伯,你真了不起,怎么中了那五云桃花毒瘴,这一会儿连一点事也没有了呢?”

    纪商见这铁守容冰肌玉骨,停停少女,一副少女娇嗔状,不禁喜爱十分,闻言含笑说: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孩子,你可是如今江湖上称颂的云中雁么?”

    铁守容害羞地点点头道:“都是那般人瞎叫给叫开了,弟子哪配称云中雁这外号呢?”

    一尘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得啦,别客气了。”随着对纪商道:“若论此女武功实在不弱,尤其那一身轻功更是非一般人所及。若能勤加练习,日后真不可限量呢。”

    纪商也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师妹有此传人,她足以自傲了。”

    说话间那谷底隐隐又在起风,铁守容惊道:“不好啦,那毒瘴想是又要来了。”

    一尘子与纪商先后失笑,纪商看了看一一尘子道:“这五云桃花毒瘴最多只能升起百丈,如遇上风最多可上升两百丈,再高就不行了。这谷少说也有五六百丈高,何愁它能上来?否则岂能容我们在上面耽误这么久?我与那拜弟都善‘闭气归元’之法,故而负毒极为有限,倒是这位陆师父多吸了点,不是你们及时救治,此时怕早没命了。”

    说着不由得用目往乔平打坐处望去,见哪有乔平踪影。正自惊异,却听身后哈哈大笑道:“大哥雅兴不小,居然在此与师太促膝谈心,何不叫叫我这兄弟呢?”

    一尘子被这乔平两句话说得面红过耳,不禁鞭眉一挑,就要发作。纪商见状连忙赶道:

    “兄弟,你这是怎么说话?还不下来见过师太。”

    乔平一跃而下,对一尘子一拜道:“前夜一唔,幸承师太手下留情,今夜又蒙救命之恩,乔某在此敬谢了。”一尘子气得哼了一声,那乔平竟又转头对云中雁一笑道:“很好,你也来了,居然好得这么快。”

    铁守容把头一扭根本就不理他,纪商见状才想起道:“啊,你们前夜原来见过,是怎么回事?”

    说着瞧着乔平,乔平冷笑一声说:“反正是见过了就得啦,还问他作什么。”

    纪商碰了拜弟一个软钉子,不禁也带气道:“你的事我不管,可是今晚你我三人受人之恩可不许你胡闹。陆师妹之事我已决定与她化解了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

    乔平闻言气得哼哼连声道:“化解了事?你倒是大人大量,这四十年的苦白受了?我的事本不要你管,我自己会找她了结。血债需用血来还!没那么容易……”

    纪商见状气得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含笑对一尘子道:“非我不肯善导于他,只是我这兄弟太任性,只好听凭他自然了。师太今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呢?可否见告?如无他事,我尚有事,想先行一步了。”

    一尘子笑道:“明人眼中不说暗话,贫尼今夜来此,实是为了那本《会元行功宝录》,不过也无非痴心妄想罢了。”

    那纪商闻言点点头道:“既是师太垂意此书,我弟兄实不便再事争夺,何况又有今夜救治陆师父一节,我弟兄从今起退境,决不再存得书之心,师太可放心往取。只是此书藏处颇不易寻,师太要多费思索了。”言罢对乔平冷然道:“你走不走?”一上步已挟起地下的陆筱苍,对一尘子略一肯首,又对铁守容笑道:“姑娘,好好练功,将来了不起!”言罢一顿足,在这夜色中似一条巨大苍鹰,一阵翻腾已往山下隐去。

    那乔平见纪商已走,自己也不便多留,忍着心中的闷气,勉强对一尘子道:“我兄弟不日尚要赴豫鲁一行,办一宗买卖,师太有暇不妨前去一会,我乔平一定造访。”

    一尘子含笑大道:“如有暇一定造访。”

    乔平嘿嘿冷笑了一声,又面朝云中雁道:“寄语你那师父,我乔平定要亲自会她,叫她准备好了。今天便宜你了,嘿嘿。”

    言罢不待铁守容回话,身已腾起,几个起落已往山下纵去。云中雁在后高叫道:“你放心,谁还怕你!”

    一尘子摇摇头道:“这乔平量太窄,比他拜兄差得太远了!事在人为,只盼那纪商能对他拜弟善加开导,化干戈为玉帛才是理想,否则终不免血染恒山。唉……”

    她抬头看了看天,对云中雁道:“不管如何,今夜既说服了纪商总算没白来。我们也回去吧。”

    铁守容点头称是,这二人一路走一路说,渐渐离山下不远,想起那乔平,不禁都恨恨难平。一尘子笑道:“那乔平见你中了黑炁掌居然两天就好了,心中一定惊异不止。”

    云中雁笑道:“可不是,以后我要穿上这件宝衣,就更不怕他了。到时我要遇上他,看我不好好气气他才怪。只怪我那小梅妹妹不在身边,要不然,不把他气死才怪呢!”

    一尘子一怔问道:“小梅是谁?现在在哪?”

    铁守容就把自己被雷三姑治好后,和小梅居于雷三姑处一节,详细说了一遍,并道:

    “现在不知她练功夫练得如何了,我还真想去看她呢。”一尘子连夸小梅忠心难得,并言日后这边事情告一段落,愿陪她一同前往清波林一行,顺便看看那老友雷三姑。说着说着已到了山下,二人施出轻功绝技,星驰电闪,一瞬间已来到旅舍,各自回屋不提。

    第二日清晨,一尘子偕同守容又来至这风雷谷,一看这风雷谷地势,不由暗暗惊心,悬崖千丈,乱石崩云,即使白日上下,没有绝顶的轻功、也不敢轻易攀登,更何况深夜。一尘子和云中雁一路翻腾已临谷下,见这谷底也不过百丈见方,可是并不昏暗,一线线的曙光,正由山顶射向这谷中,更显得这谷底美景无边。老尼用手一指那一丛枯树林,这大树多己凋谢,地下落叶堆集如小山一般,一尘子才道:“雁儿,你看到这些树么,这都是一棵棵的桃花树,那地上堆集的腐物,正是一年一度盛开的桃花。夕阳西下,这些腐蚀之气才慢慢升起。这就是昨晚我们所遇的桃花毒瘴了。”

    铁守容展目四顾,见这谷中怪石苍劲,石上满是野草奇花,在这初春的日子里有的已含苞待放,有的却已启葩吐芳,景致幽静,颇令人留恋。

    一尘子叹了口气道:“这风雷谷景致竟如此幽雅,前辈高人儒海散人毕竟不俗,觅此佳境参修正果,真是颇有一番见地……”二人边谈边走,见眼前有一溜圆石婉蜒伸列,好似一条石道,不由拾级而行,渐渐引得二人又入了一番胜地。转过这凸出的一块悬石,美景豁然开朗,想不到在这半谷之中,又出如此仙境,在耸立着的危石之间,明晃晃地映着一波清池,有一处飞泉导源其上,远看直似一条闪烁的银蛇,云中雁不禁高兴得跳起来了。

    老尼不由得频频点首,一指那大石道:“雁儿,我们到那里去看看。”

    言罢已纵身而起,铁守容随着一声娇叱,展动身形,只一晃也来至那飞瀑之下。却见一尘于怔怔地看着那石,不由也凑过去一看,见那石上最高处,竟雕刻着五个大字,字身朱红多已脱褪,尚可分认出是:“天下第一谷”,下款却是草书着一行小字:“儒海散人题”。

    不由脱口道:“师伯,这字是儒海散人老前辈亲书的呢。”老尼摇摇手令不出声,竟注目那石下一碑草文,不由好奇地端详起来。见那碑石上好美的一笔赵字,原字为:“我也不能文,我也不能武,也不论强弱,也不别贫富,遇酒饮几杯,遇诗吟几句,客来我不辞,客去我不阻,或有时蔬菜,或有时肉脯,朋友有颠危,死生我不顾,丰啬每随时,诚敬出肺腑,我也伶俐,我也癫痴,也不露丑,也不出奇言,也不暴人短,心事可对天,惟理是适而道为期,日暮看牧童,驱犊雨余观,野老扶犁人,凭窗检点古史,倚槛静听黄鹏,世人道我无用,我只开口嘻嘻。”下款是:“大宋哲宗乙亥年儒海运指”。一尘子看完摇头对云中雁叹息道:“这儒海散人真神人也!”铁守容翻翻眼睛问故,老尼道:“你看这些字写得多苍劲有力,要知道这都是儒海散人用手指写在上面的呀!”铁守容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过去用手一摸,那字每一笔都深约寸许,边沿利落似同刀截,似此指力如今武林中别想找出一人。

    一尘子此时也走至那碑旁,伸一指暗运神功“大力金钢指”,在这碑角上试着一划,见那石面白粉翻处,仅有一分左右深厚的一道线,不由羞得摇摇头自叹不如,再一端详那石质决非普通岩石类,竟是一块上好鲁花岩,就难怪它坚硬如铁了。一尘子此时又摊开了地图,和云中雁二人研究了半天,依然是模模糊糊不明其意。她们在这小谷中差不多踏遍了每块山石,依旧茫茫然,别说是藏书,就连那儒海散人过去修行的石洞也找不着。真是懊丧已极!

    忽然一阵振翅之声,二人立身处竟似刮了一阵强风,不由得双双大惊。举目处,已见一庞然大鸟戈然腾空,在这谷上一阵盘旋,呼悠悠一声长啸,竟是一头极大之鹰。只见这鹰两翼开处少说也有三丈大小,白首黑身,火眼金晴,状极狰狞,此时想必发现有异声,故而腾空搜索。

    别说是云中雁惊得已出了声,即连一尘子偌大年纪,似此大鹰还是初次得见,不由也惊得心内怦怦直跳。那鹰在空中一阵盘旋,已窥二人立处,两翼一收,就像箭头一样往二人立身处冲来。一尘子见状大喝道:“雁儿,速退!”两足一弹身已拔起,手扬处一掌金钱镖,映着日光竟似一天金星,直奔那鹰全身打到。云中雁未容老尼呼退,身子已窜起,两只鸳鸯镖也在身起处抖手打出。两般暗器已堪堪临近那鹰,忽见那鹰在空单翼独展,一侧身,只一挥,叮咚一阵急响,诸般暗器俱被扇回击于石上,劲力之大竟击得石上磷磷火光。

    此时二人都已藏于一巨石之后,见状都惊得张口结舌。铁守容不敢怠慢,一按佩剑哑簧,“呛”一声,青光闪处,那口石雨剑已出了鞘,一尘子见状不禁暗暗喊糟,果然那巨鹰略一摆头静听,似已发现二人藏身之处,二目开合间金光闪闪,两翅一阵急扇,飞沙走石,朝那大石处急窜而至。

    这就叫逼上梁山,一尘子想不打也不行了,不及招呼云中雁,身子已迎着那巨鹰而出,却听得身后一声娇叱,两点寒星一闪而出,铁守容此番运足功劲将这两只鸳鸯镖抖手打出,就像上次打那怪蟒似的,一前一后以子母梭方式,奔那鹰双目打去。却不料这鹰乃高人所饲,锐目钢爪,怜俐已极,见二镖已到,轻舒利爪,竟双双抓了个牢,身子并不因此而停,已与一尘子照了面。

    一尘子这柄铁拂尘此时已抖得笔直,直奔那巨鹰当头点去,全身内劲已由这拂尘顶尖透出,别说给它点实了,就离它尺许远近也是非死必伤。那鹰也似知道厉害,偏头避开来势,持爪便往那拂尘上抓去。却见寒光一闪,铁守容这口剑己临爪削来。那鹰由剑身光华判来,已知是口不常见的宝刃,急收单爪,一挥左翅,挟起一股旋风,往铁守容迎面击去。

    那翅膀还未来到,铁守容已感到强烈的劲风,逼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不禁大惊,背后是石,上面是鹰,连逃的地方都没有,眼见这一翅挥上,少说也骨断身碎,却听得一尘子大喝一声:“畜牲敢尔!”那拂尘以“奔雷手”法似箭一般出手,在那鹰左翼前,轻雷似的响了一声,万须齐开,支支如针,直痛得那鹰一声厉鸣,平空里飘下无数黑羽,一舒右爪奔老尼没头带脸抓来,声势险恶已极。

    云中雁侥幸逃生,已吓得面容惨白,才一定神,见一尘子遇险,也是娇叱一声,不顾生死,腾身数丈,手中剑挽起了一个剑花,朝那鹰颈项横劈。

    这鹰一向骄惯,差不多狮虎藏牛,只需一爪即毙,今日竟连番失利,翅上竟还受了伤,不禁骄性大发,火目怒睁,厉鸣连声。见云中雁剑又到,两翅在空车轮似的一阵急翻,那一尘子及铁守容先前立身大石,竟给扫中,轰然一声大震,那千斤以上大石,从中一折为二,忽悠悠落向谷底,震天价似的响了一声,尘飞土扬,乱石崩云,二人被这声势已吓得不知所从,双双腾空急觅藏处。

    这一声大震的余音尚未完全消失以前,突然有一丝异音由谷中盘旋而起。仔细一听,却似为人吹竹之音,声音凄婉动人,似萧非萧,似笛非笛,声音幽柔动人已极。二人惊魂乍定,方自闻音暗奇,却见那巨鹰已一阵盘旋落于石上,偏着那颗怪首似在静心倾听。

    慢慢那巨鹰复归平静,弯首抚翎,接着振动双翅连叫了两声,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朝那发声处飞去,瞬息已被怪石遮住了身影。

    待那鹰飞走后,二人才招呼着相继出来,一尘子弯腰拾起了那柄拂尘,对云中雁道:

    “好厉害的畜牲,不知是何方高人所饲。鹰犹如此,主人可想而知。雁儿,你我不可造次,还是设法求见这吹竹高人,请其指引藏书处吧。”话还未说完,却听得有一极为苍老的声音,由两丈前的空谷中透出道:“何方道友如此狂傲,竟伤了我的墨羽,请通上名来。”

    一尘子双手合十高念道:“华山老尼一尘子率徒铁守容,冒昧求见,请饲鹰高士赐知法号,并乞召见。”一尘子提着一口真气,以那“紫虚梵”的功夫把这话清晰念出,字字悠长,清楚已极。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听得那苍老声音又起道:“老夫己避食人间烟火百年,对足下大名竟无所闻,尚请勿怪。但我来此前曾在华山有一至友,我这法号玉矶子的老友,不知侠尼可识得么?”

    一尘子闻言大惊,双膝一曲竟跪在地恭身道:“玉矶子乃弟子师祖,焉能不知。老前辈何如人也,尚请赐示以免失礼。”

    云中雁见一尘子既已跪下,自己哪敢伫着,不由也跪在一旁。却听得那异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如此说来,你还小着呢!那玉矶子尚还小我十余岁,你们就别说了。老夫法号太虚,乃儒海散人嫡传徒孙,来此已百年,向不接见外人。这百年来从未开言,今日为你们竟破格谈话,已属不该。言尽于此,你二人还是快走吧。”铁守容一听这话,真差点笑出了声,心想这好,师伯一天到晚叫我雁儿,孩子的,今天也有被人家叫小的时候,当时强忍着笑,可不敢出一点声。

    一尘子听这人法号,自己从未闻过,知道此人成名时自己尚未出世,以师祖年岁来推断此人,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岁左右,当时一听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来意尚未说明,不由急道:“弟子师徒此番冒昧来此,实有一事,不知老前辈可肯指引一条明路否?”

    那老人间言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为了我师祖传下的那本《会元行功宝录》。”

    一尘子不胜汗颜应道:“老前辈请勿误会,弟子决非心存贪念,实乃此书关系武林未来祸福至巨,如落恶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如前辈知悉,盼能赐知,弟子取得后,定召集各派掌门人,共同设法保管。不知老前辈可信得及么?”

    那老人此时连道:“不必,不必!前数日老夫拈得一卦,此书当在不久出世,但决不是这几天,得书人应是一青年男士,似不应为汝二人所得。”

    一尘于闻言一阵寒心,那老人稍停又继续言道:“此一青年男士,需具慧心方能识得藏书处,至时老夫必助其一臂之力,方能到手。由卦上看来,此人前途光明,势必光大武林,且为人至善,实乃不可多得之年轻人。但愿他快点来,老夫或能来得及见他一面,否则不久老夫就该圆寂了……”

    一尘子闻言,知已无望,但她获悉得书人既是一有为青年,心中亦甚愉快,一扫方才失望,闻言恭施一礼道:“多谢老前辈开导,既如此,弟子定遵嘱返回,前辈可尚有训示么?”

    老人慢慢道:“不管如何,今晨既与你二人对语一番,就算有缘,你身边不是尚有一人么?怎不见她说话?”

    一尘子闻言用目一瞟云中雁,云中雁不待示意,已开口道:“老老前辈,我在这里跪着呢。”

    那老人闻言道:“好孩子,起来,谁叫你跪呢。”

    云中雁答应着站起来,一面口中还说:“我师伯也跪着呢。”

    那老人闻言笑道:“罪过,罪过!请起来吧。”

    老尼这才站起,那老人此时又对云中雁道:“你这小女孩真好玩,老前辈就够了,为何还加上一个老老前辈呢?把道理讲给我听听。”

    铁守容娇笑道:“你老人家是我师伯的师祖的朋友,算起来不该叫老老前辈么?”

    老人被这云中雁给逗得一阵大笑道:“有理,有理!好孩子,我真想看看你,只是我百年前已发誓不见外人,除非那得书人与我切身有关非见不可,旁人概与我无缘,今日与你只谈这几句话,竟似喜欢你十分。这样吧,除了那书以外,你可任意要求一样东西,我如能办到,一定不会叫你失望……”云中雁闻言朝老尼看了看,一尘子含笑点首,不由脱口笑道:

    “老老前辈,你说话可算数啊。”

    老人连道:“当然,当然!你这小孩真有意思。要是一百年前遇到你,我一定收你为徒,那你的本事就不得了啦。现在你尽管说吧。”

    云中雁道:“我只希望你老人家能教我一件本事就够了,你老人家答应不答应呢?”

    那老人微微笑道:“谁叫我一时高兴说出教你本事的话呢!你可真聪明,马上就跟着要求。不过这本事你学会可不许教给第二个人,你答不答应?”

    云中雁闻言道:“谁也不许教呀?即使连我师父师伯和最好的朋友也不行呀?”

    老人连声道:“当然,当然!你怎么样,答不答应?”

    一尘子在旁生恐云中雁说出不愿的话,使老人生气,连着用目示意,叫她答应,云中雁无奈才道:“好吧,老老前辈,我答应了。”

    那老人接口叹道:“好吧,许你将来教给你丈夫和儿子总行啦吧。”

    云中雁闻言直羞得面红过耳,娇羞道:“不来啦,你老人家欺侮我!”

    那老人哈哈大笑,声震山谷,半天笑声才停道:‘“好孩子,可别生气,其实我说的倒是实话,你记住就对了。”

    云中雁接口道:“你老人家又不愿见我,那本事怎么教呢?”

    老人闻言略停即道:“没关系,我送你我自己抄的两张秘谱就行了,这是我百年来自己在山洞里想出来的招式,保险别人不会。你学好了,就把它给烧了,知道不?”铁守容连声道好,随闻老人道:“还有一张定心神唱也是我自己这百年来体会出来的,对修道人大有神益,我就送给你师伯了,学会了照样给烧了。”

    一尘子闻言,不由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尚有赠品,闻言恭施一礼道:“弟子谨谢前辈馈赠,定当尊嘱苦修不负厚朋”

    老人含笑道:“不必多礼。好了,我的话已尽于此,我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已经很累了,我派墨羽给你们送东西去。”忽然又似想起一事道:“小女孩,你喜欢我这鹰儿不?”

    云中雁连道:“喜欢,喜欢极了,就是太厉害了。”

    那老人叹口气道。“你既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云中雁闻言一跳老高,大叫道:“老老前辈,谢谢你啦!”

    老人插言道:“先别高兴,可不是现在送你,等我圆寂后再送你,我如今已是一废人,没有它侍候可不行。不过你放心,最多半年我也就要去了,那时它自会去找你。”

    云中雁此时对这老人已无限好感,听说他顶多只能再活半年,而且尚是一残废,不由同情心大增道:“老老前辈,还是叫鹰儿侍候你吧。我虽喜欢它,但更喜欢你,我……舍不得它离开你。”

    老人叹道:“好孩子,你心真好!要知道我已快活了二百岁了,还有什么值得你伤心的?鹰儿跟我也有五十多年了,岁久通灵,差不多的武林名手就别想近它身边。以后跟你,你要好好待它。它名字叫墨羽,你记住好了,一年后我叫它飞到华山你师怕处,你去接它,以后它就永远是你的了;没有事,你还可骑它在天上飞,多好玩!现在我叫它给你们送东西,顺便叫它先见见你。”接着就听老人和那墨羽私语,须臾竟听得那巨鹰长啸之声,一阵震翅之声,那墨羽已起身空中,像一片黑云似的,往二人处飞来,只一瞬已至眼前。二人虽知这大鹰并无恶意,但方才余威哪能去怀,见这鹰来势如电,不由都有些着了慌,双双纵身一旁。却见那巨鹰在空中一个收势,已落身前,睁着那双人眼金睛,看着云中雁,状甚依恋,嘴中衔着一牛皮厚底信封,不时扬首啾鸣。

    云中雁试着前行几步,见那鹰别无异状,知道对己决无恶意,当时带笑道:“墨羽,这封信是给我们的么?”那鹰点点头。云中雁又道:“我过来拿罗,你可别吓我啊!”那鹰又点点头。铁守容大喜过望,一跳已至那墨羽身前,一只手摸着那鹰身上黑得发亮的羽毛,一只手已接过它口中的信封,先揣入怀中。那墨羽此时一扫方才狞厉,竟变得如同依人小鸟般,把一颗雪白的上首往云中雁身上凑来,不时上下地擦着,把铁守容喜得抱着这墨羽颈子用脸贴在上面。这时一尘子也走至它身旁,正欲用手去摸它羽毛时,突然那鹰满头白毛根根倒竖,火眼怒睁,云中雁见状知道这墨羽定还记仇,不由道:“墨羽,她是我师怕,方才无意问伤你,并非有心,你还生气呀?”那鹰闻言似稍减怒态,云中雁再一注视它那只左翅,果然有一处血迹斑斑尚自未干,知道伤得不轻。一尘子见状更觉不忍,即由身上取出一小瓶儿,倒出数粒药丸,此药一尘子向极珍视,非极大症轻不使用,今日一乃这鹰为前辈高人所养,俗语打狗看主人,如不为人医好,面子上太难堪,再者受人馈赠更觉对不起,何况这鹰日后就是铁守容之物,似不应见伤不治,令她看着难受。待这瓶口一开,已透出阵阵清香,那鹰儿似已知此药非凡品,不禁乐得阵阵长鸣,展开单翼,露出它那伤处,用一对火眼金睛望着一尘子,带着无限渴望之色。

    云中雁再一细看那伤,见那伤处竟有碗口大小一个血洞,此时似已为人敷上了一层白色的药沫,一尘子叹道:“想不到竟伤得如此重,所好那位老前辈已为它上有灵药……这几丸续生丹还是与它服下吧!”

    那鹰不待转语,已收回翅膀,张开钢钩也似的铁喙,一尘子连续放入三粒在它口中,那鹰咽下丹药后,乐得鼓翅长鸣。云中雁抚在它头上道,“这会儿你还恨我师伯不?”那畜牲竟真乖巧,闻言后把头连摆,跟着把羽毛也向老尼身上凑去,这墨羽站起身来,竟比铁守容矮不了多少。云中雁正欲攀身上背,令它带自己上天飞一阵,不料谷中已传出吹竹声,声调同前,那鹰闻后亦似依依不舍地向铁守容连鸣数声,又朝老尼把头连点,然后大翅突张,身已腾空,在空中呜悠悠一声长鸣,几个转身,已失踪影。

    云中雁及一尘子自送这墨羽飞走后,那铁守容犹自望着天空发愣,一尘子见状道:“别难过了,一年后它就是你的了。”

    铁守容这才惊觉道:“就怕到时它找不着路就糟了!”

    老尼笑道:“痴儿,这鹰少说也有百年以上道行,哪处名山它没去过?你放心,到时那老前辈一定还会指引它去呢。”云中雁这才转愁为喜,摸出了那厚纸信封,打开封口,里面竟是数卷薄绢,知道这是老人所赠自己的亲手秘谱,一共是两卷大的一卷小的,小的一卷上有黑红色四字为“定心神唱”,知道是赠给师伯的,当时双手奉上,一尘子含笑接过,往空高声道:“谢谢前辈厚赐,尚乞多珍玉体,弟子等这就告辞了!”

    云中雁也叫道:“谢谢你啦,老老前辈!你老人家还有什么话交待没有?我们要走了!”

    等了半天才听得那老人道:“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你们走吧。还有在我圆寂以前不要轻易对外人道出我在此地清修的事,以免扰我清静……”一尘子恭声应诺,和云中雁双双跪地,朝老人发声处行了大礼,这才起身,朝原路走去。

    二人虽此行没取得那书,但幸会高人,巧得厚赠,尤其是铁守容所获犹多,哪能不欣喜已极。一路走一路谈,瞬间己过那瀑布又来至谷底,这才展动身形,快似脱弦强弩,渐渐已至谷顶,见火伞高撑,丽日当空,满处金霞耀眼生辉,一扫往日的酷寒。时已正午,铁守容对老尼惊道:“师伯,你记得前几天还下雪呢,怎么今天一点都不感到冷了?太阳居然也出来了!”

    老尼有感道:“这塞外大漠气候本极无常,你不闻得有句民谚日:‘早穿重裘午穿纱’么?那意思就是形容这气候暖冷不定,往往一日问都相差甚大,不相信待这日落后,你就又该喊冷了……”铁守容闻言连声道奇。一尘子叹道:“大地之广,山河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你年纪尚轻,有很多的怪事别说是看,恐怕你连听也没听过啊!今后你如有机会,可往蒙古沙漠一游,那里天气更怪呢!”

    铁守容张大双目问道:“怎么怪法?”

    一尘子摇头语道:“一时也和你说不清,以后还是你自己去体会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一点,有一年秋天,我同恩师为了一件事途经戈壁沙漠,行经一半食水已完,眼看就要渴死了,多亏在沙地生着几株仙人掌,结果我们把仙人掌去刺捣碎,用布裹住挤出了几滴汁水,滴入口中,这样一路才救了我师徒一命……”

    云中雁皱着眉道:“我的天,那怎么吃呀?”

    一尘子哼道:“人到生命垂危之时,还有什么不能吃?那一路有人杀骆驼取它之存水,有人喝马尿……真是无奇不有,谁知大公不作美,半途又起了狂风,那旋风竟把满地沙吹上了半天,在天上兜来转去,发出惊人的吼声,一夜间竟把那沿途商队人驼吹得无影无踪,那些侥幸未被吹走的人畜却也都已葬身沙坟,活活都被沙给埋死了!我与恩师虽也被沙给埋住了,但所幸有一身功夫,又擅闭气之法,才幸能生还。”云中雁听得双目圆睁,老尼又苦笑着道:“沙漠之中本是终年无滴雨,奇旱无比,却不料那风起后次日,雷电交加,天昏地暗,霎时间暴雨倾盆,顿时滚滚洪流灭顶冲来,声势之大是我毕生仅见。我与恩师在一块高处的沙丘上困眠一夜,一觉醒来不由惊异不止……”

    铁守容抢问道:“怎么啦?”

    老尼接道:“你绝对想不到昨夜还是一片汪洋,只一夜之间,那沙漠竟似无事一样,又是黄尘万里,哪有水一点痕迹?只在沙漠里留下了无数沙道,一望无际,煞是奇观!”

    铁守容喜道:“以后有功夫我非要去沙漠玩玩不可!”

    老尼接道:“玩固然好玩,可也真危险,你要小心了。”二人说话间己下得山来,不一会儿已抵旅社。铁守容一心惦记着怀中那老人所赐的两卷秘诀,不由告别老尼匆匆来至房中,打开那信封儿,取出那两卷薄绢。这薄绢色为浅黄,极似山东府绸,心想莫非是那老人因找不到纸,故此裁衣而书不成?待这一卷慢慢拉开,由边沿尚有扣痕,已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

    那书在这绢上的字,也非普通墨笔所书,色作暗红偶带淡黑。心中忽然大悟,这分明是老人用细物沾血写成,当然那古洞中仅他一人,定是他自己的血,不可能是别的生物,不禁对老人这种毅力敬佩十分。这一卷完全拉开,少说也有一丈长,宽约八寸,是由三条短绢连接而成,上面工笔写着行行的字,还有极简明的图形夹杂其中,极易辨认。试着念那第一句:“大地遗针磁石往引……”竟绘着一人,单足着地,平伏全身,双手往两旁平伸,二指作点物状,那只右足却朝前硬绷着,脚尖竟由脸下紧贴着伸出,往前取敌穴道。这招式果然怪道,闻所未闻,只此一式可三面制人,不禁狂喜。再看第二句:“东室点火西窗序麻……”图为一人,左腿外划,翘着足尖往上崩,上半身却微扭向后,两只手伸延欲作合十状,脸却微视着天。往下每句均为八字绘一图,竞有二十图之多。一时高兴也顾不得一一细看,只是在这卷首浓血书着“大三元图解”五个红字,连忙好好卷上,藏于贴身囊中。再把第二卷慢慢摊开,首先人目的是:“二气分功”四个字,下面是数行蝇头小字,原文为:

    “天生仗我以气,阴阳各一,此出彼进,川流不息,其为气也至大至刚,收之藏芥子,放之弥六合,虽猛狮壮犀,开唇间可制于死命!”不禁为这玄妙武功惊异得目瞪口呆。见一行行的暗红色字下,也都是配合着图形,图上注明着十二个时辰,分向日月取气姿式,吸吐开合都绘得维妙维肖,知道这是上乘练气玄功,苟能融合贯通,一世享用不尽,如运之于掌,当较“黑炁掌”等类,强过数倍无疑。当时怀着一颗极度兴奋之心,把这二物包好,来至一尘子房中。

    那一尘子此时亦在伏案研读那“定心神唱”,见了铁守容略为卷起搁于桌上,指着那缎卷对云中雁道:“这太虚老人真乃神人也!只观其定心一说数行,已较我辈超出何止数倍,今后若按其所授行之,定能带我元神于大虚苍冥间。”言罢满面喜色对云中雁道:“你那两卷看过了么?觉得如何?”

    铁守容方要探手取出,突然想到不可示人之说,这才恭身道:“太虚老前辈此书招式真是怪异无比,还有一卷二气分功图更是神奇不测,弟子今后定要用心研习,方可不辜负他老人家一番爱护才对。”

    老尼闻言惊喜异常道:“我看既然不作得书之想,还是早早离开此处好些。”云中雁点首称是。于是在第二日的清晨,一尘子就带着这铁守容离开此处,取道赴华山,闭室练功。

    云中雁预备三月后再下华山,一来去看看那小梅,主要还是要去找找那叶砚霜,这将近一年的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悬念着他,尤其这些日子来,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念念着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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