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雷原想在向阳君面前显摆显摆自己的威风,却没有想到不仅威风没有显成,反倒出了洋相,差一点连老命贴上。
这个脸他如何丢得起?这时眼看李、江二位代自己出面,居然与对方以礼相待,徐天雷这口气是万万掩忍不下的。当下怒吼一声,倏地打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向阳君座前。
“呔!小子,看拳!”
这一声怒叱一出口,他的两只拳头就像一双铁锤,陡地朝向阳君头上砸下来。
向阳君不过是抬了一下头而已。
妙的是,大力神徐天雷的那双铁拳,看上去是那般着力,落下来真有雷霆万钧之势,可不知为什么,在距离向阳君半尺左右之处,忽然间遭遇到了阻力。
徐天雷的两只拳头就像击在一个气垫上,砰然高高地跳了起来。
随着向阳君的身躯向前微微一挺,徐天雷这一下子苦可是吃大了。
就见他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噗通一声,再次摔在地上。
这一次,较诸上一次可要厉害得多。他倒在地上的身子,连连打了好几个滚,身子才坐起来一半,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登时昏死了过去。
这番情景,看在各人眼中都由不住吓了一跳。除了那边座位上府台官邸的那个清客以及那个白胡子老头以外,别的人似乎还看不明白这番微妙情势。
翻穿皮袄的那个瘦削汉子“嘿嘿”一笑,大声道:“好个扎手的小子,晏老大,这下你可是遇见了厉害对头了!”
那个白胡子叫晏长川,人称“铁罗网”,身任汉阳府三班总捕头,由于早年出身正宗武林门户,手底下确有几分真功夫。自从投效公门之后,很为上司看重,在地方上也确是干了几件事,破了些重大案子,是以江汉地面上,一提起铁罗网晏长川,鲜有不能道其详者。
铁罗网晏长川一着眼向阳君的那般身手,顿时知道今天这个差事不好当;弄不好,这半世盛名就得埋葬于此。
这时,被那个府台大人的贵宾出言一激,心里那份懊恼可就不用提了。
他刚要站起来亲自应敌,旋风双刀李序、玉面哪吒江涛已双双代他出手。
旋风双刀李序首先出手,只见他身子向前一欺,怒叱一声:“大胆!”
李序练有鹰爪功,两只手往下一分,直向向阳有前胸抓来。
只听见“噗”一声,两只手抓了个正着。
旋风双刀李序心里一阵高兴,十指上倏地一阵用力,猛地往上一抡。
他心里满打算对方既已被自己十指抓住,万难逃开,只消把对方举起抛出,就算伤不了他,也必能为自己这边长些威风。
事情万万不如他所期望的那么简单。
旋风双刀李序两只手方自运功扳起,猛可里透过自己的双手,只觉得对方躯体内一阵子发热。
这种感触,极其特别,迅着闪电,等到李序觉出不妙时,已如同着了电,全身一阵疾抽,那股子传入体内的热流,简直像一锅沸汤泼入内脏。李序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担当不起。“啊呀”两字一经出口,整个身了已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眼看着他倒下的身子打了一个滚儿,突然间缩成一团,就不再动弹了。
最奇怪的是,眼看着他身上的肌肤,由原来的淡黄色,迅速地转变成深黄。
不及交睫的当儿,那种深黄色又变成了一片枯黑。那番形象,简直就同火堆里烧焦了的尸体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李序惨叫倒地的一刹间,那个叫玉面哪吒江涛的捕快,已由向阳君左侧疾闪而进。
人到剑到。
这也许是他比那个李序高明的地方,一口青钢长剑,夹带着一股尖锐的风声,直向着向阳君顶门直劈下来。
看到这里,座上的那个白胡子老头——铁罗网晏长川,忽然大叫道:“不行!”
话声出口,江涛的剑几乎劈在了向阳君头上。
面对着烁目的这片剑光,就见坐着的向阳君霍地昂首挺脊,盘绕在他脖子上的那条大辫子突地抡了起来。
“呛啷”一声脆响,辫子缠住了剑锋。
紧接着向阳君一声喝叱道:“去!”
辫势轻甩之下,江涛偌大的身子怪鸟似地腾了起来,忽悠悠足足拔起来丈许高下,“砰”一声,撞在了屋顶上。
紧接着是江涛的一声闷叫,掌中剑“呛啷啷”脱手撤出,整个身子忽悠悠直落了下来。
座口那个江阳府大捕头——铁罗网晏长川一声吆喝道:“呔!”
喝声出口,人已飞身而起,双手突出,已把由空直坠的江涛接到手上。
玉面哪吒江涛总算比他那个伙伴旋风双刀李序有点出息,人虽然没有当场昏过去,却也吓得脸色发青,一时噤若寒蝉!他闷不吭声地走到一旁坐下来,只管连连喘息着,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向阳君那双炯炯放光的虎眼,直直地盯向那个白胡子老头晏长川身上,大有逼其出手之意。
晏长川果然是非出手不可了。他冷冷笑了一声,慢慢地来到了向阳君桌前站住。
“好高的身手!”晏老头一面说,发出了一声干咳,拱了一下手,“金当家的,光棍一点就透,咱们是干什么的,兄弟你一过招子就清楚明白,用不着老夫再多说!”
顿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朋友你是五湖四海长跑的好汉,不能不知道杀官拒捕是个什么罪名吧?老夫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要不然,只怕彼此不太方便!”
向阳君哼了声道:“怎么个不便?”
晏长川一只手捋着胸前长髯,那双细长的眼睛缓缓地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
“老弟台,我认识你,知道江湖上有你这么一号,可是老夫要提醒你,这个地方可是不同别处。老弟台,你要仔细盘算盘算,最好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才好!”
“哼——”向阳君冷冷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要犯我,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冷笑了两声,接下去道,“不要说这小小的汉阳,就是皇帝老子的脚跟底下北京城,在我金某人眼睛里也没有什么两样!”
“哈哈——”
一阵子怪笑,发自斜刺里的那个角落里。
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发觉到这阵子笑声是发自那位府台大人的清客之口!
笑声一顿,就见这个翻穿羊皮袄的瘦削汉子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滴滴溜地在向阳君身上一转,打着一口关外的生硬口音道:“年轻人,话可不能说得太狂了。”
他说到这里,一连喷了两口烟,用力地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磕了出去。
“哈哈——小伙子,不是我姜某人说大话。今天,我看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这个地方!”
向阳君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屋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脸上毫不在意地笑道:“噢,这么一说,金某人倒不得不试一试了。”
“你就试试看吧。”
“还没请教足下的大名?”
“我姓姜——”姓姜的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地道,“我的名字你也不必问了,在长白山练过几年功夫,人家都管我叫姜四先生!”
“姜四先生?”向阳君莞尔一笑,道,“我看,阁下很快就会变成僵尸先生了!”
自称“姜四先生”的那个瘦削汉子,先是脸色骤变,后又缓和下来。
“足下死在眼前,还有如此好的采兴,佩服!”向阳君的目光一扫白胡子老头,“晏老师可以动手了,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通天能耐!”
铁罗网晏长川黯然地点了一下头:“四先生请放宽心,晏某人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倒是插翅能飞!”
话声一落,就见他上身一抖,披在肩上的那一领披风自行脱落。
大家伙也都看见,就在此老左面肩头上,斜搭着一捆怪物件。熟悉此人的,都会认出来,正是此老仗以成名江湖的铁罗网。
铁罗网晏长川这个外号,正是因此而来。
认识此人的,当然也都知道,晏长川这么些年以来,仗着这面铁网,不知折了多少武林朋友的万儿,多数人也都知道,此老在这面铁罗网上可是有真功夫,一经撒开来,三丈方圆内外,不要说是偌大的一个人了,就是一只飞鸟,也难以逃开!
晏长川更有个奇怪的习惯,平素外出,身上那一袭短披风从不离体,即使居家也是一样,什么时候见他敞开披风,必然要出手对敌。
是的,就在眼前晏长川卸下披风的这一刹间,大伙内心禁不住怦然大动了一下。
果然,那领披风方自一脱的刹那便听见“刷啦啦”一阵子疾响,间带着一阵细密的银铃声响,空中忽然像散开了一大片黑云……
就在大片黑云之间,点缀着密密麻麻的银星,有如深宵云汉的一天星斗。
晏老头这一手铁臂撒网的功夫,端的是厉害之极,果然有惊人之处!
这一面大铁网一经散开来,不要说向阳君这个人在其控制之下,就是他坐的那个圆桌面,也在网罗之下,要是在露天野地里,可以任意纵高窜矮,或许还有闪躲的余地。
然而眼前局限在堂室之内,想要从容化解,可真是谈何容易?
事情几乎是接二连三的出人意料!
眼看着这面铁罗网高云盖空般,直向着向阳君当头落下来的一刹,猛可里,像似由向阳君身坐之处,猝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力道。
这股奇异的力道,竟然使得那面下落的铁网一时难以落下,先是就空停顿,网上百十银铃“哗啦啦”响个不休,继而就空打起转儿来。
眼看着这面大铁网转动得速度惊人,网内数十枚锐利的小小钢钩,一枚枚清晰在目,可以想见这面铁网落在人身上,乱钩分尸的情景,该是多么凄惨!
然而,那面大铁网,无论如何也难以落下。晏长川怒啸中一连带动了手上钢网无数次,铃声大噪。奇怪的是,空中的大网除了团团打转之外,就是不能落下分毫!
众人目睹此种情景,不禁发出了一阵惊乱。众目交投下,只见坐着的向阳君一只手掌缓缓扬起,五根手指作力弯曲,像是在向空中抵挡着什么,连续不停地抖动着;每抖动一下,空中的那面铁网即发出叮铃铃一片银铃脆响声。
看到这里,发网的晏长川脸上猝然间浮现出一片铁青,想是悟出了对方功力的厉害,足下由不住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了一步。
紧接着即见坐着的向阳君,霍地向外用力一抖那面大铁网,倏地反落下来,反朝着晏长川当头直罩了下来。
这一手非但出乎现场众人意外,简直也出乎发网的晏长川本人意外!
黑色的网面,有如一片乌云,没头盖脸地直向着晏长川当头罩落下来,总算他熟悉这扇铁网的收发手法,一经发觉不妙,赶快运用手法,用力向后一带网带,呼啦一声疾响,那扇大黑网被带出两丈开外,人没有网着,倒网着了挺大的一个圆桌面。
随着晏长川的手劲力带之下,只见整个的一张圆桌,连四五只板凳一并腾空飞了起来。
紧接着,“砰”一声大响,砸在了墙上……
铁罗网晏长川愤怒之下,用力地一振手上铁网,把网中已经稀烂的圆桌给倒了出来。
他那一双眼睛,刹时间变得血也似红:“好小子,算你有种!”
他嘴里喝叱着,足下一个箭步,猛地跃身而起,把手上的铁网合成了胳膊粗细的一条长软鞭,随着他的这声喝叱,直向着向阳君当头直打下来。
向阳君鼻子里厉哼一声,右手倏地往中一举,“噗”一声,抓住了下落的那截钢鞭。
铁罗网晏长川身子霍地直落下来,这老头儿一身伎俩显然是不止于此,就见他身子一经落下,大吼一声,右手倏地向后一带。
这一带之力,显然大有可观,眼看着向阳君的身子有如“空中飞人”,顺着晏长川带动的手势,足足飞出去一丈之外。
食堂内的这班子捕快看到这里,都由不住大声地叫起好来!
他们都曾见过晏长川过去施展这面铁罗网的威风,那是一撒、二收、三抡,端的是厉害之至。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可还从来没有见过晏老班头给人家动手而走过下风,尤其是在老班头施展这面大铁网时,当者无不疏于招架。
即以眼前晏老头一收之势而论,可称得上有千斤之力;接下去的那一抡更是力道绝猛,就算你是个铁人也能给摔扁了。
果然,就在大家伙心里念及此的当儿,铁罗网晏长川已施展出他最称厉害的第三式杀手。握着此一刻时机,就见他手上的铁网猛力地向后一带,作势抡起。
“带”,没有带动;“抡”更没有抡起来。
向阳君非但没有被摔起来,反倒好好地站在地上。
再一看,被晏长川扭成了软鞭似的大铁网一端,紧紧地握在他手里,一双亮光炯炯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晏长川。
那条铁网所化成的软鞭,被扯得笔直笔直的,因间或抖动而发出“叮铃”声!敢情这两个人借着手上这面网子,较量起内力来了。
不过是极为短暂地相持,汉阳府的三班大捕头就明显地显出了不支。倏地发出了一声轻咳,足下由不住向前跄了一步。
铁罗网晏长川足下不动尚可,这一移动,再也难以把持住均衡的力道,并且随着向阳君右臂一振之势,身子忽地腾空飞了起来!
晏长川飞身而起,“砰”地撞在了窗框子上,使一整排长窗稀烂片碎,晏老班头的身子就像元宝似地翻了出去。
只见他出去,可没见他进来。原来,这位汉阳府的大班头身子才一摔出去就摆平在地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这番情景,瞧在每个人眼睛里,可真是吃惊不小!
很快地上来了几个人,把负伤的总捕头给搀了下去。
十数名武功杰出的捕快,眼睁睁地看见老捕头负伤昏死的全部过程之后,一个个就像石头人似地愕住了。
现场人数虽多,看来好像没有一个再敢向对方出手了。
这话也不尽然,起码有一个人心还不死,决计要给向阳君几分颜色瞧瞧。
坐在角落里翻穿皮袄的姜四先生,忽然像山鸡叫唤那般地发出了一阵子怪笑。
怪笑过后,姜四先生迈着一双八字脚,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咳!金朋友,好功夫!”
向阳君圆睁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姜四先生在向阳君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昂然气宇之下,不得不定下了脚步。
“姓姜的!”向阳君冷冷地笑着,“我知道你身上有真功夫,只是我还是要奉劝你安分一点的好。”
姜四先生仰天打了个哈哈:“请教!”
“很简单!”向阳君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你还不是我的敌手。”
“何以见得?”
说到这四个字时,姜四先生手指用力一收,眼前一根大木柱顿时籁籁落下大片木屑,被抓下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破痕。由此可见,此人指掌上的功力确是非同一般。
然而,向阳君并未看在眼中。
他冷冰冰地道:“我知道你使的是太乙清波功……”
姜四顿时神色一变。
向阳君接着一笑:“虽然这门武功可以称得上武林绝响,可是在我来说,对此功的路数倒也知道一些。”
“哼!”姜四冷笑了一声,“阁下好像无所不知,倒要洗耳恭听。”
向阳君“哼”了一声:“太乙清波功起自北宋,为淮南世家卢铁九所创始。自此开始,武林天下仅有卢家单传,除了卢家嫡系子孙外,只规定由其掌门人传给一个杰出的本门外姓弟子。”
向阳君说到这儿,看了看姜四,又接着道:“还有,卢家在传与外姓弟子的手法中,留下了一两手绝活儿,是以就太乙清波功而论,卢姓与外姓之间在成就上有甚大差别。”
姜四先生嘿嘿一笑:“你果然知道得不少,却未尽知神髓。因此也就可以猜想到,你不可能会是这一门神秘武功的对手。”
“为什么?”
“为什么?”姜四先生呲牙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说,因为这一门功力,目前在江湖上已是绝无仅有。”
他遂把手上旱烟袋杆子,往脖子后面一插,拱了一下手:“恕我姜某人说一句狂话,当今天下,除了我姜某人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擅施这一罕世绝功;阁下想要防躲我的功力,怕是很难。”
“一点也不难!”向阳君冷笑一声,道:“足下想必是卢氏第十七代嫡传的弟子了?”
姜四由不住后退一步,那双细长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睁大了许多:“姓金的,你敢情是个有心人呀。要不然,不会知道这么多。”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个有心人。”他接下去道:“既然这一切我都没有说错,那么我猜想足下你就是辽东豹卢飞的嫡传弟子了?”
姜四又是一惊。
“倒是看不出来,”他缓缓地说道,“你年岁不大,却有这番阅历。不错,卢飞老剑客,正是先师。你应该知道,他老人家在三年以前作古了。”
“当然我不会忘记!”向阳君叹息一声道,“事实上令师在世之前,与区区在下还曾经有过一段相当时间的盘桓……”
“胡说!”姜四陡然拧起了双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向阳君接下去道,“我只问你,令师在去世之前,可曾在碧竹堡停留过一段时候?”
姜四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不错,碧竹堡原是本门武术发源地,那里有本门数代先人留下的房舍,先师在彼亦有修真之处,这又有什么不妥?”
向阳君道:“本来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金某人曾在那里与令师相聚了十日,同作高深武功的探讨。”
姜四怔了一怔,摇头道:“这件事我可是难以置信。”
“不容你不信!”向阳君接下去道,“我与令师在碧竹堡十日盘桓之中,头五日较量内功,双方不分胜负,第六日较量剑术,令师以清波剑术略胜一筹。”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叹息一声道:“贵门清波剑功,果然厉害,堪称盖世无双!”
“哈哈……”姜四狂笑一声道,“你才知道么?”
话声一落,他身子已陡然腾身而起。
一起一落,快若鹰隼。
等到他身子方一落下,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匹练般地由背后击出。
这一剑其快如风,闪亮如电,果然当得上剑术中的上乘手法。
剑光一闪之中,一点银星直取向阳君咽喉部位。
向阳君似乎早已留意及此,在对方剑尖直袭咽喉的一刹间,但见他左手倏起“铮”
的一声,已拿住了对方的剑尖。
这真是触目惊心的一刻。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根本看不清姜四先生是怎么出剑的,因为手法太快了。然而,比姜四的剑更快的是向阳君的手。
手指触拿在剑尖的一刹,毋宁是快若电光石火。
“唏哩哩”一声轻颤里,泛起了大片寒光,眼看着持在姜四手里的那口长剑,弯得就像是一张弓。一任他施出了浑身之力,却休想能够把这口长剑向前推进分毫。
“哼哼!”向阳君眼睛里交炽着怒火,“足下这一手剑法较诸令师可差得太远了。”
姜四长眉频挑,掌中剑又徐徐向前推进了一些,可是不及交睫的工夫,却又被向阳君运施在手指上的力道逼了回来。
姜四再经着力,把剑身向前推进了一些,可是又被逼了回来。
如此三度进退之后,姜四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片赤红,紧接着沁出了汗珠。
忽然他轻叱一声道:“看打!”
左手翻处,五根手指形成鸡啄形状,直向着向阳君当头顶门之上猛力“啄”了下来。
这一手依然不出向阳君意料。
姜四的手指下啄的一刹间,正是向阳君另一只手扬起的时候,一下一上,也不知他们双方到底是否接触到了,只见姜四的身躯陡地向后面一个倒翻,射出了两丈开外。
眼看着他身子落撞在一张圆桌面上,单手在桌面上按了一掌,施了一式狸猫戏檐,一个疾滚,把身子飘了出去。
摔是没有摔着,却也饱尝虚惊。
眼看着他那张瘦脸,忽然变得雪白。更令人吃惊的是,原先执在他手里的那一口长剑到了对方向阳君手里。
向阳君仍然保持着原先拿剑的姿态,只用两根手指头紧紧夹着剑尖。
姜四看到这里,再也按不住心里的怒火,发出了一声怒啸,第二次把身子直向对方身前扑纵了过去。
这一次较之上一次又面临新的情况,向阳君左手平着向外一递,五根手指头有三根是弯曲着的。
这个手诀果然具有无穷的威力。
姜四身子在面迎着对方这般手势之下,倏地倒退了五六步,一连打了好几个踉跄。
“啊——”他极其惊惶地道,“这是我太乙清波门的如意金指手法,你……怎么会学得到?”
“哼哼!”向阳君目射精光道,“不错,这正是你们太乙门中的不传绝技,也正是破你们这门功力的不二手法。姓姜的,你如果不信,可否现在就来试一下它的威力,看看是真是假?”
姜四吃惊到了极点。
“你……”他紧紧地咬着牙,脸色青黄不定,“说,你是怎么偷学的?”
“偷学?”向阳君仰天狂笑了一声,“金某人生平,绝不会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姜老大,你一定要问这事的根由,我不妨告诉你,这是令师心甘情愿地传授给我的,你可相信?”
姜四那双眸子一下子瞪大了许多,却又缓缓地收成了一道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
“信不信由你。”向阳君冷冷笑一声道,“令师以打赌输给了我,自愿甘心以你们太乙门十样绝技传授与我,自然我也不会白占他便宜,也传授了他几样本门绝技。只可惜天不假年,想不到他这么快故世,对于整个武林来说,令师的死,实在是一件难以补偿的损失……”
姜四微皱了一下眉,真有点将信又疑。
“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你以为呢?”
“我……”姜四摇头冷笑道,“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我当然要试试!”
话声刚落,姜四陡地腾身而起。
显然,他还有点不相信对方手诀的真实性,不惜再次以身相试。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右掌一领,用劈挂单掌,“哧”一掌直劈向阳君的面门。
向阳君决计让他吃些苦头,依然使出如意金指手法。
两只手甫一交接的当儿,只听见向阳君吐气开声地轻轻“嘿”了一声。
猝然间,姜四先生与先时一般模样,“噗通”一声,再次摔在了一张圆桌上。
姜四右足一点桌面,身子快速站起来,然后又弹了起来,依然没有摔着。
对于一个像他这般自视极高的人来说,这种羞辱无论如何是难以掩忍的。
果然,就在他一招失手的同时,身子第三次扑了过来,嘴里一声喝叱,两只手就像是两把利剑,一左一右,同时插向向阳君两肋。
姜四原先手中长剑,早已到了对方手上。而现在他竟然无视那口剑已为对方掌握,身子向前一欺,两只手同时递到。
向阳君一声朗笑,道:“好!”
身子轻轻一晃,退出丈许以外,姜四足下一点,跟势疾进。
向阳君身子方一落下,姜四跟踪来到了面前。
向阳君一声叱道:“看剑!”
他手上原就执着姜四的长剑,话声出口,剑光一闪反向着姜四脸上直劈下来。
然而,这个姜四果然有难以预料的奇特技巧。
迎着向阳君迅若闪电的一口长剑,就见他双掌陡地向前一探,“叭”一声合在了一块。
妙的是向阳君手中的这口剑,竟然会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方的双掌之间。
向阳君一声叱道:“好招法!”
姜四得势不让人,这一手阴阳双合剑,显然是他们太乙门中不传之秘,而接下去的一手飞足点天灯尤其是妙绝武林。
眼看着他身子向下一收一脚直踢向阳君面门。
这一手,果然奇妙,手足并施,令人防不胜防。
姜四的脚,不啻带有千钧之力。二人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实在是不易躲防。
智者不惑!
对于向阳君来说,姜四的这一连两手绝活儿,似乎都在他算计之中。
迎着姜四飞来的这一脚,向阳君凌厉地喊了一声:“好招法!”
他舍弃长剑不用,身子蓦地向下一矮,右手如潜水鱼向下一沉,紧接着飞抛而起。
“噗”一声,可就拿住了姜四的脚脖子,不等着姜四再施花招,就见他向上一抬手,把姜四的一只脚拿在手上,接着左手向外一展,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压在了姜四肩头上。
这些动作,向阳君施展得极为快速,简直不给姜四以任何争胜之机。
姜四所施展的手法不谓不快,奈何抵不住向阳君这般快速的手法。于是,在利刃加项之下,一任他一等一的高手,也不能不张皇失色。
最使姜四感到尴尬的是,一只脚还在对方手上,自己单脚站地——那副样子简直就别提有多狼狈了!
“怎么样!”向阳君一双眸子隐隐作怒地盯着他,“姓姜的,你可认栽了?”
姜四脸上一刹间变幻了好几次颜色,只急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这脚。
向阳君冷笑一声道:“看在令师与我的一番情谊上,暂时放过了你,心里应该有个数:凡事可一不可再,再要碰到我手里,可就不会这么轻松好说话了。”
向阳君说罢,松开了对方的那只脚。
姜四身子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一时面红耳赤,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面前剑光一闪,身后剑匣“锵”的一声作响,敢情是对方退回来自己那口长剑,不偏不倚地正好插落在身后剑鞘之内。
这一手意外的举动,使姜四到口的话又吞到了肚子里。
老半天,他才阴森森地冷笑一声道:“金朋友你先慢一步高兴,这趟子差事可不是由我姜某人所差遣,你虽然胜过了我姜四,却难以逃得开眼前上千的官兵,况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即为向阳君仰天的一阵子朗笑声打断了。
“怎么!你莫非不以姜某人之言为然么?”
“姜老四!你最好还是少造些孽!”向阳君笑声一停,道,“快点传下话去,吩咐这些人,要他们赶快退下去,我当可念在彼辈无知,不与计较;要不然,他们可就倒了霉了。”
“你还敢怎么样?”姜四色厉内茬地道,“莫非你还敢杀官拒捕不成?”
“还是那一句话。”向阳君慢吞吞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叫他横尸当地!”
姜四咬了咬牙,双手往上一抬,“哧哧”两缕尖风由手里发出。
出手的是一对精巧细小的瓦面透风镖,每一支镖尾之后皆系有一块红绸子镖衣。只见红光一闪之下,两只透风镖已临眼前。向阳君眼光微张,两只手倏地翻起,大袖间带起了呼噜噜一阵疾风,把飞来的一双透风镖抓在手里。
于此同时,发镖的姜四双袖乍开,向外飘出了丈许以外。
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即见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捷如电闪星掣,直向着向阳君猛袭了过来。
这两个人,显然是后来进来的那伙子捕快。二人都穿着灰色号衣,一人施的是链子枪,另一个施的是双铁尺。
两般兵刃,随着二人同时袭上的身子,电光石火般,冲着向阳君头上招呼下来。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来对了时间,活该倒霉。就在他们双双投进的身影里,向阳君发出了手上那一对小小红镖。
红镖乍一出手,发出了两缕尖鸣声。空中的两个人惨叫一声,双双跌落下来——俱为钢镖洞穿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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