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藤萝花架下开有一个月亮洞门,那洞门两边,贴着一副对子,写着是:
$R%“花露堕红沾杖履
松雪凝翠过弦歌”$R%
匡长青拉了一下衣裳,用袍子拂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跨门而入!院内传出轻轻一阵木鱼之声。在生满了各色鲜花的夹道上,他轻轻地走过去,麦冬草尖的露水,把他一双裤管都浸湿了。上了两步台阶,眼前是两扇雕有多种纹色的门扉,匡长青咳了一声道:
“妈,我回来了。”
木鱼声忽地停住了,一个妇人声音道:“进来吧!我想着你也该回来了。”
匡长青躬身道:“是!”
遂轻轻推开了门,迈步而入,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看来只有四十许的美貌妇人,其实她今年的年纪已经五十六岁了!
她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素裙,乌黑的云发散披在肩上,柳眉下那双光亮的眸子,因为长年寂静,而显得一种空灵的忧郁,挺直的鼻梁下,是那一张薄薄而有巾帼英雄气质的嘴!她缓缓地放下手中一串念珠,嘴边带出一个慈母的微笑,道:“长青,你坐下来,你妹妹到后山采茶去了,等她回来给你泡上一杯竹尖青,你也尝尝新吧!”
匡长青一笑道:“好!”
说完了这句话,他那一双剑眉,竟然微微皱了一皱,显然内心有着沉重心事。
妇人点了点头,笑道:“不要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慢慢说,你见着那个叫笠原的少年没有?”
匡长青点了一下头,遂苦笑道:“可是没有用!”
妇人眨一下眸子道:“为什么呢?”
匡长青叹了一声道:“那人太固执,他竟是不肯说出那翡翠梨……而且……”
才说到此,妇人忽然咳了一声,笑道:“我怎么关照你的?说话要小心!”
匡长青点头一笑,离坐而起,在门外张望了一下,妇人道:“门让它开着就是!”
匡长青回来,继续道:“他明知自己不敌,可是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没有办法!”
妇人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没有办法,我们也只有直接找徐氏父女。”说着她皱了一下眉道,“……不过,那‘短命无常’徐雷,确实是一个难说话的人,如果直说,他必定是不会承认……”
匡长青睁大了眸子,冷笑道:“那就硬下手也是一样!”
妇人面色一冷,目射精光道:“长青,我们是侠义的人家,比不得他们绿林的人,你这句话是怎么说,你是想要抢人家?”
匡长青脸色一红,愤然道:“他们还不是抢人家的,我们怎么不行?”
妇人冷然如同冰雾也似的,冷哼了一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匡长青立刻弯身答道:“妈,我错了!”
妇人叹了一声,苦笑道:“其实你和妹妹,都是好孩子,你们所缺少的只是父爱……”
匡长青佯笑道:“妈,你说这些作甚。爸爸虽是下落不明,可是我想他早晚必定会回来的!”
妇人面上闪过一个痛苦的微笑,说道:“回来!哼,今生休想了!”
她摇摇头又道:“我们不谈这个,还是谈眼前的事吧!长青,那个叫笠原的日本少年,武功如何?”
匡长青冷冷地道:“和我在伯仲之间,刀法很怪!”
妇人吟哦了一下,忽然问道:“他长相怎么样?”
匡长青望着母亲笑了笑道:“妈!你问这个……”
妇人苦笑道:“回答我!”
匡长青想了想点头道:“很英俊!”
妇人站起来在房里走了几步,站住脚以后,她冷笑了一声,漠漠地道:“我太爱乱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说话间,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是少女的口音,歌声清脆,极为悦耳,唱的是:
$R%“斑竹枝,斑竹枝,
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
潇湘深夜月明时。”$R%
歌罢,顺口唱出一片啦啦之声,人还没有走进来,先就大声嚷道:“妈!我回来了。
今天运气真好,摘了一筐子,还打了五只斑鸠,呶,呶!小斑鸠呀,小斑鸠,可怜啊!”
逗得母子二人都忍不住笑了。妇人边笑,边叹道:“你看这孩子,今年已十九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姑娘似已走进院中,口中“咦”了一声,道:“妈,你不是在念佛?”
说着门前人影一闪,已进来了一个长身玉立,肤色白润的姑娘。
只见她明眸细腰,瑶鼻樱口,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竹丝花帽,身着蓝布衣裤,裤管瘦窄,显出她那丰腴可人的身材。
这姑娘乍然出现,就如同芙蓉出水一般,光采明艳,宛似仙女下凡一般。
当她看着匡长青在座时,禁不住跳了一下道:“长青哥,你回来啦?哎呀!”
匡长青笑道:“芷苓,你的歌唱得不错呀,是谁教给你的?”
姑娘笑着举起手上的竹枝,道:“我可要打你了,一回来就乱说话!”
惹得匡长青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一面道:“谁乱说话来着?你不是唱什么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我一个月不在家,想不到……”
才说到这里,那个叫芷苓的姑娘,已跑过去拉着妇人的袖子,又哼又扭道:“妈,你看长青哥嘛,嘴里乱说话,人家不来啦!”
妇人也忍不住笑了,就叹道:“你们两个呀,就是不能见面,一见面就闹,你别吵,我和你哥哥是在谈正经事呢!”
姑娘名叫匡芷苓,比她哥哥匡长青小五岁,兄妹两人极为友爱,这时闻言才不闹了,一面放下手上的篓子道:“今天我摘了好多竹针啊,都叫我摘光了!”
她笑着打开篮子,又从里面拿了几只死斑鸠出来,说道:“我本来是不想打它们的,可是,它们老是咕咕地叫,我一气,干脆就……”
匡长青道:“就送它们回姥姥家了,是吧?”
芷苓瞟着他一笑道:“贫嘴!”
她突然想起一事,问哥哥道:“长青哥,那个日本武士你见着了没有?”
匡长青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也知道了?”
芷苓一笑,用嘴向妇人一呶道:“妈什么事不告诉我?就是你瞒着我,神气个什么劲嘛!”
妇人道:“你看又来啦!”
芷苓摇着手笑道:“好!不吵,不吵,我去给你们倒茶去总行了吧?”
说着拿起竹篓到后面去了。
匡长青方才拾起先前的话题,道:“我看,要是想从笠原一鹤那儿打听翡翠梨的下落是办不到的,这个人太固执,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妇人淡淡的一双娥眉向两边挑了一下,她冷冷地哼道:“‘短命无常’徐雷的下落你可知道?”
匡长青摇了摇头,这时匡芷苓端着两杯茶出来,一杯放在母亲身边,另一杯却递给长青道:“拿去,给你倒茶怪不服气的!”
匡长青笑道:“不服气也没办法,谁叫你是女的呢!”
芷苓一扬眉道:“女的怎么样?”
妇人不胜其烦地道:“哎,简直烦死了!”
芷苓嘟着嘴看了母亲一眼,一屁股坐下来道:“好!我不说话就是了!”
妇人好似不忍见她生气,遂笑了笑,道:“芷苓,你不知道事情的重要,光是捣乱!”
芷苓一睁眼,冷笑道:“我什么不知道,你们当我是傻子,短命无常抢了那日本人的东西,东西里面可能有一个翡翠梨,那个翡翠梨却关系天下一件隐秘,是妈妈传家的东西,是不是?”
妇人不由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
芷苓双手一抱,俏皮地笑道:“我什么不知道,你们别把我当傻子!”
匡长青点了点头笑道:“你既然知道,很好,这件事你也拿一个主意,你不是自认为女中侠客么?”
芷苓看了母亲一眼,娇声道:“我看这件事,妈交给我和长青哥去办,一定有办法!”
她母亲闻言苦笑了笑道:“你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又没别的计谋,我们明天三人一早下山,能找到徐雷父女;然后再好好跟他们商量,他们要是念在武林道义,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多事,立刻回来,要不然……”
芷苓娥眉一挑,道:“他凭什么不给我们的东西!”
妇人望着她笑了笑,说道:“你脾气和你哥哥一样,将来在江湖上,怕是要吃亏的!”
她说完之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室内而去,芷苓向着长青吐了一下舌头道:“妈生气了!”
匡长青摇头道:“妈才不会,她一定是准备东西去了,她老人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拿刀动剑,想不到为了这件事,她却又要下山!”
芷苓拍了一下手,道:“那才好呢!在这个地方我真住腻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说着她望着匡长青,皱了一下眉毛道:“那个日本来的小子,到底是怎么一个长相?
样子和咱们中国人像不像?武艺怎么样?”
匡长青冷笑了一声,道:“他武功比你高多了,你别瞧不起他!”
芷苓撇了一下嘴道:“你别吓唬我,我才不怕他呢,这一次见了他,我非要斗一斗他!”
匡长青一笑道:“这个架你怕是打不成了!”说着他忽然回身唤道:“妈,我还没有告诉你,有一件怪事!”
妇人揭帘而出,她手上拿着一个杏黄色的布套,内中是一口二尺许长的黄鲨鱼皮鞘的短剑!
当时道:“什么怪事?”
匡长青皱了一下眉道:“就在我要回来的前一天,我遇到一个和尚!”
“和尚又怎么呢?”芷苓岔了一句。
妇人皱眉道:“别打岔,听你哥哥说!”
匡长青冷冷一笑道:“这和尚对我说,匡施主,请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就说我和尚说的,那日本人带来的东西,不许意图染指!”
妇人呆了一下,冷然道:“哦,会有这种事?你又如何回答他呢?”
匡长青皱了一下眉道:“我当时很奇怪,就问那和尚法号如何称呼,那和尚却笑而不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只要告诉你母亲枫陵渡那个和尚说的就是了!”
妇人闻言,不由脸上神色一变,她口中喃喃地道:“哦!是他……”
芷苓奇怪地道:“这和尚到底是谁呀,妈妈认识他吗?”
妇人点了点头道:“先听你哥哥说下去,长青,你怎么说呢?”
匡长青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时内心甚为不服,暗想试一试这和尚的功夫如何……”
妇人脸色一变道:“你太大胆了!”
匡长青冷哼道:“你老人家放心,那个和尚才不跟我打呢,我几次有意试他,他却无心地化解;他并且对我说,他是出家人……”
妇人听到此,冷笑道:“好一个出家人,既是出家人,又何必管这闲事?”
匡长青冷然道:“这话我也说了,可是那和尚却说,别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管,可是唯独这个日本人,他却不准别人伤害他一根毫发!”
匡芷苓娥眉一挑道:“谁要伤害他了?这个狗和尚……”
匡长青笑道:“我当时告诉他说,我并无意伤害他,和尚点头笑道,那就最好。他还说日本人所失的东西,迟早他会追回来,不必劳我们多费心!”
说到此,他剑眉微蹙道:“这岂不是怪哉?妈,你看这个和尚又是谁呢?”
妇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发了一会儿怔,闻言哼了一声道:“我只当这事情只有徐家和我们两家知道,谁知道别人竟也全知道了!”
芷苓迫不及待地催问道:“妈!那个和尚到底又是谁?他凭什么多管闲事?”
妇人苦笑道:“他如不提枫陵渡之事,我还真不知道,提起了枫陵渡,我就记起来了。”
说到此,她的脸色变得雪也似的白。
这件事似乎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她摇头道:“孩子,你们看妈妈的武艺如何?”
芷苓呆了一下道:“那还用说吗?”
妇人苦笑道:“在以往,我确实是这么想,年轻气盛,自认谁也比不过我,可是……”
她叹了一声,垂下头来,道,“……自从在枫陵渡,遇见了那个和尚之后,我的锐气可就一点儿也没有了!”匡长青怔道:“是怎么回事?”妇人喃喃地道:“如果我记忆不错,这和尚法号就是叫‘涵一’,是一个到处流浪的野僧,他……”
芷苓紧张地道:“那个涵一和尚武功如何?”
妇人冷笑了一声,自嘲地道:“他的武技之高,你们连想也想不到。我活了五十六岁,凭良心说,也只有佩服这和尚一个人!”
匡氏兄妹,闻言后不禁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们内心惊异不已,因为母亲——翠娘白姗,昔日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声望,掌中一萧一剑,真可说是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在他二人的记忆之中,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老人家曾经服过谁!可是今天,一提到了这个和尚,她竟是如此战战兢兢,这可真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
由此而看,这个‘涵一’和尚,确实是一个不可想象,了不起的人物了。
翠娘白姗说到此,苦笑了一下道:“那时你们的父亲还在,芷苓不过刚会走路,这些事你们是记不得了!”
她冷冷笑了一下,又道:“和尚就像是大人耍小孩一样的,把我和你父亲戏耍了一个够,直到我二人认败服输才止,说也奇怪,自此你们的父亲,竟和这和尚结交成了方外的朋友!”
匡长青怔了一下道:“这事情我真弄不清楚!”
芷苓皱眉道:“谁弄得清楚?”
翠娘白姗冷笑道:“你们不清楚,连我也不清楚,反正自此以后,你们的爸爸,就和和尚有了深交,常常远出访他,往往数日不归……”
翠娘说到此,她竟自垂下泪来,用手轻轻擦了一下,轻叹一声道:“……你们父亲最后一次出去,那时芷苓才三岁,长青八岁,却从此未归……”
她叹了一声道:“从那时起,你们那个狠心的爸爸,竟自一去就不回来了!”
匡长青不由剑眉一扬道:“妈,这些事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要是早知道,我岂会放那和尚离开?”
翠娘看了他一眼,伤感道:“这也不关那和尚什么事,这都怪你的父亲太狠心。”
芷苓杏目一睁,冷笑道:“反正与那个和尚有点关系,要不就不会那么巧!”
翠娘道:“我起先也那么想,可是踏遍了三山五岳,询问了不少庙宇,也没有你父亲的踪影,有人说他已死了,又有人传说他走了!”
她叹息一声,又道:“可是只有一点儿,那个和尚却没有再出现过,要不是长青提到他,我尚以为这和尚早已物化了,谁又想到他还活着……这和尚少说一点儿,也应该有九十开外的年岁了!”
兄妹二人乍闻此言,不禁又连想到下落不明的父亲,一时不禁满腹伤怀。
尤其是匡芷苓,见母亲伤心,她也忍不住淌下泪来,匡长青冷笑了一声道:“这事情容易,那和尚早晚我会遇见他,还怕他跑了不成?”
翠娘冷笑一声道:“长青,你别以为你功夫不错,不是妈妈看轻了你,如果你去惹这个和尚,那可是你自讨苦吃了,再说这事情,和那和尚不会有什么关联!”
匡长青呆了一呆,遂道:“那个笠原一鹤最近才由日本来此,却又怎会与这个和尚拉了关系?”
翠娘一笑道:“财宝人人爱,他虽是一个和尚,我看也是不例外,没有什么别的!”
匡芷苓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和尚也是看中了那个梨了?”
翠娘摇了摇头,道:“未必,也许他只是贪恋那些珠宝,却未必知道有这么一个梨!”
她长叹了一声接道:“这件事可是越来越难办了,眼前第一件事,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短命无常’徐雷。如果那些宝物之中,真有我们要的东西,也就说不得了,到时候我们只怕要闹得彼此不快!”
匡长青皱了一下眉道:“还有那个涵一和尚,他也是不会和我们干休的!”
翠娘白姗冷冷一笑,未发一语,可是她那双眸子里闪烁出灼人的神光,内心却充满着无比的愤恨!
芷苓见状知道母亲已在愤怒之中,遂不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上的铜铃,忽然叮叮地响了几声,有人在叫门。
芷苓怔了一下道:“咦?谁会到这里来?我去看看!”说着她匆匆离室,跑向门前,那门上的拉铃,仍然叮叮不停地响着!
并且有一个老人咳嗽的声音,匡芷苓吓了一跳,问道:“谁呀!”
那人很怪的声音,笑道:“小姑娘,你开开门再说话!”
芷苓闻言皱了一下眉,就把门给打开了,却见门外站着一个身高不及四尺的瘦矮老人!
老人这份长相,实在令人吃惊,凸出的一双腮帮子之上还生着两缕黑毛,一双小眼睛,不过桂圆核那么大小,但却明亮十分,骨碌碌直转!
他身上穿着一件非丝非麻的黑衣,长得一直拖到地上,却穿着一双女人家的大红鞋,头上也戴着一顶圆圆的小红帽。这种打扮,把匡芷苓吓了老大的一跳,她吃惊地道:
“你……找谁?”
小老头用一只白皙的手。摸了一下唇上的小胡子,像女人也似地一笑道:“翠娘白姗,是住在这个地方么?我来找她有点事情。”
匡芷苓想了想道:“你贵姓?”
小老人格格一笑道:“小姑娘倒是挺细心的,我姓岳,翠娘是你母亲么?”
芷苓皱了一下眉道:“你请先在这里等一等,让我去回禀一声!”
小老头又摸了一下胡子,点了一下头道:“快一点儿,我口渴得很,想喝茶!”
匡芷苓白了他一眼,也莫可奈何,只得转身入门,却听得门上的拉铃仍然响着,回身看时,那个小老头正在拉着玩,并且龀着牙对她直笑!
匡芷苓心说怎会有这么一个怪物,怪事!
想着就走进房间,翠娘立在院中问道:“是谁?”
芷苓把所见,以及那小老人所说,说了一遍,翠娘仔细想了想,口中喃喃道:“哦……
是他!”
一旁的匡长青,好奇地问道;“他是谁?”
翠娘冷冷一笑,说道:“他是‘阴风叟’岳桐!”
此言一出,兄妹二人俱不禁大吃了一惊,翠娘自语道:“怪事,我和此老并无过往,他突然来访又是什么用意呢?”
匡芷苓转身道:“我去告诉他,就说不见他就是了!”
这时门上的拉铃,兀自不停地响着,匡芷苓跺了一下脚道:“真讨厌!”
正转身,翠娘却道:“芷苓,你不得无礼,请他进来就是!”
芷苓回身道:“这人是一个有名的魔头,他来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还是叫他走算了!”
长青却摇摇头,说道:“你照妈妈的话说就是了,也许他找我们是与那宗宝物有关!”
匡芷苓想了想,也觉有理,就匆匆向门前行去,却见那小老人已走进了院内,正在蹲下身子,用手玩弄着一棵盛开的兰花!
芷苓来了,他回身一笑道:“怎么?你娘见不见我?”
芷苓冷笑道:“跟我进来!”
小老人格格一笑,站起身来,跟着芷苓一直走进了那个月亮洞门。
翠娘白姗立在院中,微微欠身道:“岳教主忽然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实在是太失敬了!”
“阴风叟”岳桐晃了一下头,嘻嘻一笑道:“白居士说哪里话来,小老儿来得突然,真是太打扰了!”说着话他那双小而亮的眸子,却向匡长青看了一眼,道:“这是何人?”
翠娘遂道:“这是小儿匡长青!”
岳桐微微惊讶道:“啊!‘黑羽’匡长青,竟是你的儿子,真失敬了!”
说着向匡长青抱了一下拳,长青只得还了一礼,勉强微笑,岳桐又偏头看着匡芷苓道:“这位想必是令媛了?”
翠娘一笑道:“小女顽皮,想必是得罪了教主了!”
“阴风叟”岳桐发出一阵尖笑,道:“哪里!哪里!天真可爱,老夫如也有这么一双儿女就好了!”
翠娘自姗含笑说道:“教主,请入内叙话吧!”
“阴风叟”岳桐一手捉襟道:“正要打扰!”
说着跷起一只红鞋迈门进入,翠娘随后而进,匡长青兄妹也自后而入,坐定之后,翠娘道:“芷苓倒茶!”
芷苓不大愿意地进去,倒了一杯茶献上,“阴风叟”岳桐嘻嘻一笑道:“有劳!有劳!”
匡芷苓搁下茶杯,退至一边坐下。
翠娘正色道:“岳教主今日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岳桐摸了一下胡子,点头微笑道:“有一件秘密之事,要与居士商量!”
说着身形前倾,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道:“居士可曾知道,贵府的传家至宝翡翠梨又出现了么?”
翠娘不由一怔,目光向匡长青一扫,却有意装成惊讶地说道:“哦……有这种事?”
岳桐又摸了一下他的小胡子,直起腰身来道:“一点儿都不错,完全可靠!”
翠娘白姗道:“这事情,岳教主如何知道?”
岳桐呷了一口茶,笑了笑,道:“白居士,你相信有什么事能够逃得开我的耳目么?”
他点了一下头,又道:“我不但知道这东西出现了;而且还知道,在什么人的手里。”
翠娘问道:“在什么人手里呢?”
岳桐两个指头,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打着,面上一副得意的神情道:“居士,我今天来,也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翠娘白姗冷冷地道:“岳教主,有话请说!”
岳桐一笑道:“好!”他又把身子向前微倾道,“我的意思是……白居士如肯与我合作,这件事成功了,居士你……”他极不自然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就可以收回了你的翡翠梨!”
翠娘冷冷一笑道:“莫非教主你就这么甘心为我尽力不成么?岳教主我们还是坦率说话才好!”
“阴风叟”岳桐尖声一笑道:“白居士这句话说得真好,我岳桐一向是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这件事对我自然是有好处的!”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道:“不瞒你说,如今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除我岳桐,只怕还没有一人!”
“黑羽”匡长青听到此,不由得微微一笑道:“这句话,只怕不尽然,以晚生看来,江湖上似乎已有很多人知道了。”
岳桐一怔,看着他道:“这么说,少侠客,你也知道了?嘻……少侠,你且说说看!”
匡长青冷冷一笑道:“‘短命无常’徐雷父女抢得那宗宝物已有很久了,岳教主此刻再想打主意,只怕太晚了!”
“阴风叟”岳桐不由面色一变,双目发直半天之后,他才干咳了一声,窘笑了笑。
他转过脸来望着翠娘,道:“这么说白居士已经早知道这事了?”
翠娘微微一笑,说道:“稍稍知道一点儿了!”
岳桐干笑了一声,说道:“原来风声早已走漏,我还只当是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翠娘冷冷笑道:“莫非岳教主也想要这批东西么?”
岳桐点了点头,阴阴一笑道:“人岂有不爱财的道理……白居士,你只怕也不例外吧?”
翠娘冷笑了一声道:“我只要我家失去的东西,别的分文不取!”
岳桐尖笑了一声,说道;“好!一言为定!”
他细声细气地接着说:“居士,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你取你的东西,剩下的都是我的……”
翠娘苦笑道:“岳教主,你有如此功力,又何在乎我从旁协助?”
岳桐面上一红,笑道:“居士,你太谦虚了,这其中自然有原因的!”
翠娘仰首想了想道:“也好!你们就一言为定!”
“阴风叟”岳桐面色一喜,笑道:“我二人协力,不愁那徐老儿不双手把东西送上!”
匡长青冷冷地道:“‘短命无常’父女行踪飘忽,要想寻找他们,只怕不容易吧!”
岳桐冷笑了一声道:“匡少侠,这一点你不必发愁,他如今一举一动,我岳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翠娘奇道:“这么说,他如今匿身的地方,岳教主你也知道了?”
岳桐哼了一声道:“这个自然!”
他接着站了起来,双手搓动着道:“只是这老儿狡猾得很,手底下也颇不含糊,我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是没有动他!”
他咳了一声,目光视向翠娘,笑了笑道:“如今居士已肯出面帮忙,事情就不同了,有我们双方的力量,他徐雷是插翅难飞!”
匡长青冷冷笑道:“教主可曾听过一个叫涵一和尚的人么?”
“阴风叟”岳桐面色骤然大变,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翠娘一半不解地问道:“教主此话怎讲?”
岳桐苦笑了笑道:“老夫正是为此,所以才要请居士协助!”
翠娘不解道:“我不大明白!”
岳桐苦笑道:“居士,你又何必客气,那涵一和尚与尊府上是极有渊源的,所以……”
翠娘面色一红道:“这倒不尽然!”
岳桐笑了笑,道:“你又何必否认,江湖上谁又不知道,‘涵一’和尚,与尊夫匡飞乃是生死之交。如今尊夫虽然下落不明,可是他对居士你,必定是相当敬重的了!”
他笑了笑又说道:“所以,如果有居士你出面,那涵一和尚,必定不会出来的了!”
翠娘惨笑道:“那可不一定,如果和尚自己爱财呢?”
岳桐摇头笑道:“非也,这事情我知道,涵一和尚如今已把那日本少年,收归为弟子,他之所以伸手管这件事,完全是给他弟子圆场!”
翠娘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种事?真令人想不通,他又为何要去收这么一个陌生的异国人为弟子呢?”
“阴风叟”岳桐摇头笑了笑道:“这就不大清楚了!”
一旁的匡长青这时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涵一和尚特别关照自己转告母亲,不要插手其事,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牵连!
只是,母亲家传之宝,又岂能如此拱手让人?虽然有涵一和尚如此说法,却也不能就此干休。
他冷笑了一声,道:“涵一和尚武功如何?教主可知道?”
阴风叟岳桐搓手笑道:“这个老和尚如果真要出手,只怕普天之下,尚难找出一人是他的敌手,对于此人,我们不能力敌,只可智取也!”
翠娘白姗道:“他如还念旧谊,也就好了!”
岳桐笑道:“居士你这一点大可放心,听说尊夫出走,与这个老和尚也颇有关联,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这个老和尚对你很是歉疚,这些话,是接近他的人传出来的!”
他一面摸着唇上的胡子,一面笑道:“所以有你出面,这件事最好不过!”
翠娘不由一惊道:“这么说匡飞出走,涵一和尚也知道了?”
岳桐阴笑道:“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翠娘不由呆住了,她微微冷笑道:“莫怪这么些年以来,他始终不来看我一次了。”
一旁的芷苓,不由柳眉一竖,道:“这和尚太没有道理了,妈,我们就找他去吧?”
翠娘此刻心乱如麻,她脑子里很乱,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如果事情是真的,我们总有一天会见着他的,这和尚也不能不有所交代!”
她咬了一下牙,向着岳桐道:“我们一言为定,为着这个和尚,我也要下手做这件事!”
岳桐起身一笑道:“明日此刻,老夫再来造访,我也该走了!”说着嘻嘻一笑,独自向院外行去。
翠娘送至门口,“阴风叟”举了举手,扬长而去!
翠娘返回室内之后,芷苓皱着眉道:“我看这个人靠不住,跟他一起,我们怕要吃亏!”
翠娘冷冷一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主要是为了见见那个涵一和尚!”
黑羽匡长青皱眉道:“这和尚与父亲之间,必定有些什么隐秘,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翠娘冷笑道:“他们僧俗之间,竟也会有不可告人之事,这二十年来的悲恨,我要这和尚还我们一个公道。”
说到此,她银牙一咬道:“这件事我们决心做了,你们二人去收拾收拾,明天同岳桐一块下山!”
呼呼的大风,吹得树梢儿“刷刷拉拉”直响,“大悲寺”庙楼四角上的风铃,更是哗哗楞响成了一片!
“讲经阁”的一角,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灯光!
灯光一旁,坐着满面威容的笠原一鹤,他身上仍然穿着那袭前胸绣有一只大金鹰的黑色衣服,脸上的胡子滋生着,像有好些天没有刮过了!
在他对面,坐着那一个慈眉善目的耆宿长老涵一和尚,他一只手摸捻着胸前的念珠,微微笑着,对那个形容憔悴的少年道:“吾佛的戒律,即所谓五戒十善!”
他不厌其详地道:“五戒是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
笠原一鹤点了点头,他似乎已有些支持不住了。
但是那个老和尚,并不能体会弟子此刻的心情,仍然继续说道:“所谓十善,其实就是五戒的扩大深入,那是离杀生、离偷盗、离淫邪、离妄语、离雨舌、离恶口……”
笠原一鹤只觉得两眼发麻,忍不住打了一个盹,和尚拍了他一下道:“不要睡觉……”
笠原哆嗦了一下,口中道:“是……师父!”
大和尚点了一下头,口中道:“……离绮语、离贪欲、离嗔念、离邪见。”
说到此,他看了他弟子一眼——看了这个未来光大佛门的少年一眼,不由叹了一声道:“唉!你又睡觉了!”
笠原吓得一怔,忙睁开了眸子,双手揉眼道:“哦!没有!没有!”
涵一和尚冷冷一笑道:“你往昔身为武士,在不知不觉间犯了许多罪,此刻从佛,就该痛定反省以前的事,不可大意再犯,一切都是一定的安排!”
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继续道:“以前你是无心,虽犯了戒,也不成破戒的正罪;如果存心犯戒,结果纵然没有破戒,还是有罪的!”老和尚鼻中厉哼了一声,道:“笠原——”
笠原一鹤吓得一惊,翻身拜倒,道:“师父!师父!我错了!”
涵一僧目光如炬道:“一鹤,你来到了我这大悲寺,也有好几天了,怎么心还一直收不下呢?我看……”
笠原一鹤叩首道:“师父,我是一个愚人,一个凡人……师父请你慈悲一些,快快为我落了发,让我正式皈依佛门三宝,那时我就心安了!”
涵一僧仰首想了想,叹道:“像你眼前这个样子,怎能皈依三宝?”
笠原一鹤叩了一个头道:“请师父慈悲!”
涵一僧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回去想一想,现在我走了,这卷经文,你得闲时看它一遍!”
说罢从袖内抽出一卷经文,放在桌上,经上题签写的是:“佛檀宝录”。
涵一和尚放下了这卷经文,目光注视着他道:“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要抛开,那些宝物也不要再去想它了,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笠原一鹤垂首答了一声:“是!”
大和尚又道:“你就睡在这讲经阁,凡事都有你合一师兄照顾你,他从佛已有十年,什么事你都可以请教他,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而去,他走下了阁楼,两个小和尚打着灯笼立在门侧,见了他一齐弯身施礼。
在门侧另一边,立着一个长眉星目的年轻僧人,他身着一袭灰色僧衣,身体高壮,甚是脱俗!
他见了涵一和尚,双手合十道:“师父走了么?”
涵一和尚长叹了一声道:“合一,你要好好照顾他,你师弟最近情绪很坏,我怕他定不下心!”
年轻的僧人合一点首道:“我看他尘缘未了,师父何不放他出去,了完尘缘再接他回来岂不是更好?”
涵一和尚苦笑一声,说道:“合一,你哪里知道,这两三个月,武林中正为那宗宝物兴起大劫,你师弟正是此劫的主人,为师万万不能放他出去,否则就不堪设想。”
“合一”一笑道:“如是吾佛门人,有惊无险,师父又惧他何来?”
涵一和尚摇头道:“合一,为师乃功德将满之人,此子又与我缘份极深,一时难以割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合一少僧眉头皱了一下,叹道:“原来如此,可是师弟眼前凡心极重……”
才说到此,涵一和尚冷笑道:“有时候人也未尝不能胜天,合一,从今天起,这三个月内,你就住在这讲经阁内,严密地看着他,一待过了这个时候,想必也就无什么大碍了,以他慧根,亦未必不是佛门可造之身。”
合一双手合十,弯腰说道:“弟子遵命!”
涵一和尚叹息了一声,转身而去。
合一少僧发了一会儿呆,就向阁楼上赶来,他推开笠原一鹤所居住的那一间房门,唤了一声:“师弟在么?”笠原一鹤本来独自坐着发呆,闻声连忙站起。
合一打量了一下这位师弟,禁不住眉头深皱,长叹了一声,道:“唉!师弟,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眼前的笠原一鹤,披头散发,双目发呆,唇颊上的胡子,滋生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望着合一,喃喃叫了一声道:“原来是合一师兄,请坐!”
合一前行了两步,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是撇不了那些未了的俗事,可是你必须要运用坚韧的毅力来排除万难,克服眼前的这种情绪,否则你……”
笠原一鹤紧紧咬着下唇,道:“师兄不要误会,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合一冷笑道:“这样就好了!”他又赶前了一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不要以为师父对你的事不管,只是时间不到。如果这时候你要涉身江湖,可能对你很不利!”
笠原眸子里,精光一闪,抬起头,嘴唇张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未曾说出口。
合一微微一笑道:“你不以为然么?师弟你错了,师父他老人家,佛法高深,静中渗悟,已能悉知过去未来,因果报应,他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笠原点了点头道:“那么,就请师兄为我落发吧!”
合一少僧摇头道:“你太性急了,师父既不要你现在落发,必定有他的理由,你不必太急!”
笠原长叹了一声,坐下不语。
合一在室内走了一转,发现在他枕边,放着大小长短三口窄刀,不由得眉头微皱。
他笑了笑,走过去,把其中之一拿起,抽开看了看,只觉得光华闪烁,冷气袭人。
他笑道:“按规定,你已入了佛门,这些兵刃是不能带来的……”才说到此,笠原一鹤口中叫了一声:“啊……拿来……”他飞快地扑过去,一把从合一手上,把这口刀夺了下来,连同其他二口,一起抱在了怀内,目光直直地,怔看着合一少僧。
合一不由面上微微一红,有些气笑不得。
再看笠原一鹤夺刀的手法很怪,在这种场合之下,这位年少的和尚,不由微微动了一下无名。
他沉声一笑道:“师弟,你放心,我只是看一看,不会要你的!”
可是这位来自日本的武士,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武士,把随身的刀,视同本身的性命一样,是不容任何人加以侵犯的,即使是摸一模。
合一和尚无意间犯了他的大忌,在笠原一鹤的意念里,几乎认为是一种挑战的意思。
他怒目看着合一,道:“刀就是我的命,我就是刀,是分不开的!”
合一呆了一下,目光一凌,可是他毕竟是出家人,又是涵一和尚的得意门人,自不会为这件小事而动了火。当时微微一笑道:“师弟你冷静一下,没有人要抢你的刀,只是佛门善地,带刀是不容许的!”
笠原退后了一步,冷笑道:“师父方才都没说话,师兄你又何必多事?”
合一少僧目光一转,心想师父曾说,此子血气刚盛,如要入门,还要经过一番煎熬。
他不禁想道:我何不借此机会,折磨他一番,顺便也可试一试此子的武功如何?想到此,冷笑一声,说道:“师父方才已经关照过我,你的一切安危,都要我负责。”说着一笑,伸出手道:“你这三口刀,暂时由我来替你保管一下,拿来吧!”
笠原一鹤后退了一步,抱紧着刀,道:“不行,我不能交给你!”
合一逼进一步,道:“你要刀又有什么用?这庙里用不着防身的!”
笠原摇摇头道:“我自己会保管,不能交给你!”
合一剑眉一挑,叱道:“大胆的弟子,莫非还敢不听师兄的戒言么?还不快快缴上?”
笠原一鹤怔了一下,他头上滚下了一粒粒的汗珠,牙关紧咬,可是他仍然抱着三口刀不放手。
合一少僧见他如此固执,不禁多少也动了一些怒火,可是涵一和尚命他负责看守住这个师弟,他深深感到责任重大。而这个来自日本的少年,却带着随身的武器不放,显然他内心仍然存有重入江湖的野心,自然是使不得的。
合一少僧一声断喝,大声道:“笠原一鹤,还不把刀献来,莫非要师父亲自来拿么?”
笠原一鹤不由哈哈一笑,他脸色极为难看地闪向一边道:“师兄,你不要逼我,这刀是万万不能给你的!”
合一轻叱了一声,只见灰衣一闪,他已来到了笠原一鹤身边,口中冷笑道:“好个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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