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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一O七章 求亲之行

    金玄白从未听过“未娶妻,先纳妾”这种说法,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天寿看到他的神情,禁不住放声大笑,众人也都随之一笑。

    张永道:“小舅,金侯爷一心苦练武功,与世隔绝久了,大概不明白当今的社会风气便是如此,你得让他花点时间,和官宦臣贾多加接触,他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当然,这是一定必要的!”朱天寿颔首道:“他即将成为本朝的武威侯,府邸中若无三、五十名女侍奴仆,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这几名女子值多少身价,该花多少钱买下来,你赶快和宋知府去谈一谈,让他派人和天香楼的主事打个商量,把这几个人都买下来,将来送入侯府。”

    张永点了点头,正想答话,只见一个锦衣卫匆匆走了过来,扬目望去,只见苏州知府宋登高和师爷罗奉文躬身站在廊边,远远望向此处。

    他笑了笑,道:“小舅,说曹操,曹操便到,宋登高那厮站在走廊里,想必是来催促我们该动身了。”

    朱天寿懒洋洋的望了远处一眼,道:“贤弟,今天你徒儿订婚下聘,我就不去了,改日他成亲时,我一定到,呵,我得抽几口烟,钱宁那厮又忙著定亲,看来只有让邵真人陪我罗!”

    邵真人奉承地道:“朱大爷抽完烟,再练一会气功,到了晚上又是龙精虎猛,可以修练阴阳双修大法子。”

    朱天寿站了起来,笑道:“贤弟,谈到阴阳双修大法,我想起来了,就从今晚开始,这几个女子都归你管,务必一晚一个,破了她们的身子,才可以饶了她们的性命,不然一切都不算数!”

    金玄白几乎目瞪口呆,不解地道:“大哥,这又是为什么?”

    朱天寿道:“无论是什么女子,你只要破了她的身子,她的心才会向著你,不然随时便会反叛你……”

    他顿了下,又补了一句:“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你多学著点!”

    看到金玄白一脸的疑惑,他笑著对张永道:“张永,仇钺下聘的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记住,务必要让整件事办得风光,别失了我贤弟的面子!”

    张永躬身道:“是的,小舅请放心。”

    朱天寿挥了挥手,道:“贤弟,晚上见了!”

    他跨开大步朝天香楼行去,邵真人向众人打了个稽首,紧随在朱天寿身後而去。

    那名锦衣卫在园中见到朱天寿迎面而来,立刻跪了下去,俯首於地,不敢抬头,直到来天寿和邵真人远去,他才敢站了起来。

    张永站起,目送朱天寿和邵真人远去,拍了拍长袍,道:“公秉、八郎,你们忙了这些日子,也够辛苦了,现在放你们三天假,每人发五百两银子犒赏,就住在楼里面,如果要出去,就带著你那批弟兄一起上街,嘿嘿,苏州城里好玩、好吃的地方可多著呢,够你们痛痛快快的玩三天!”

    劳公秉、于八郎两人大喜,连忙跪下道谢,张永点了下头,便算是还了礼,然後交待蒋弘武,发给同劳、于二人奔波办事的锦衣卫上,每人五十两的犒赏金,放假三天。

    蒋弘武接受命令,领著劳公秉和于八郎往天香楼行去,到了回廊之前,看到宋登高和罗师爷恭谨地站在廊边,心念一动,把劳公秉和于八郎两人介绍给宋登高认识。

    宋登高这两天见的大官多了,胆子比较大,一名锦衣街的镇抚和千户并没吓著他,只是满脸含笑的向两人躬身行礼,说了一大堆的奉承话。

    蒋弘武把张永交待的事说了出来,宋登高一口承诺照办,当下便交待罗师爷陪著劳公秉和于八郎两人去安顿住所,以及发放赏银之事。

    蒋弘武见他极为爽快,笑道:“本官在多年之前,便曾听过一句流传在官场的传言,不知宋知府听过没有?”

    宋登高躬身道:“不知大人所言何事?下官愿闻其详。”

    蒋弘武道:“那句话是这么说的:“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知宋知府有没有听过?”

    宋登高一怔:随即满脸惶恐地道:“大人明鉴,这都是好事之徒编来污蔑官家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相不相信,我心里自有衡量,你放心好了。”蒋弘武望著缓步而来的金玄白等人,沉声道:“宋知府,你的办事能力很强,个性也很对我的味口,这回只要好好的拢络住金侯爷和张公公,我保你三年之内便可擢升三级,只要你愿意,不仅可以进入六部为官,并且还可外放各省,作为独当一面的巡抚大人。”

    宋登高喜不自禁,当场跪了下来,道:“承蒙大人栽培,下官蒙受恩宠,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只求尽此一生,能长相追随大人左右,替大人效犬马之劳,便已如愿得偿!”

    蒋弘武笑著把他扶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宋知府,记住你今天的话,站稳你的立场,千万别做墙头草!我保你荣华富贵,仕途顺畅!”

    宋登高受宠若惊,只觉自己多花费了数千两银子,竟有如此大的效果,比起以往要孝敬巡抚蔡大人,可说是件超值的投资。

    他连声应是,心里一直回味著蒋弘武的那番话,陶醉不已,突然他想到了这句话里有个突兀之处,禁不住暗吃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蒋大人,你刚才说金侯爷,是指的……”

    蒋弘武笑道:“你不知道吧?张公公已上奏朝廷,请皇上降旨敕封金大侠为武威侯,再过两天之後,圣旨到了,他便是堂堂正正的一位侯爷,以我的身份,还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侯爷呢!”

    宋登高吓呆了,愣愣地望著穿行在花园里,缓缓行来的金玄白、张永、诸葛明三人,好一会光景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换上的是羡慕、惊喜之色。

    他很清楚的明白,金玄白虽然武功高强,到底涉世未深,自己既然已经送了五千两白银,取得金玄白的好感,那么今後只要再多下点本钱拢络,一定可以得到对方的信任。

    金玄白年纪轻轻便能封侯,说不定过几年就可加官晋爵,荣升公爷,虽然本朝外姓不得封王,可是以金玄白和锦衣卫、东厂的关系之深,必是皇上身前的红人无疑,自己只要把金侯爷的马屁拍足,早晚水涨船高,可以进入六部为官,说不定可以干到尚书……

    宋登高在瞬息之间,想了许多许多,种种美好的结果,让他高兴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只觉心花朵朵开放,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喊了出来。

    金玄白等三人一走进回廊,宋登高立刻跪下,磕了个头道:“下官宋登高,拜见金侯爷、张大人、诸葛大人金安。”

    金玄白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把宋登高扶了起来,道:“宋大人,不必多礼。”

    宋登高见到金侯爷亲手挽扶自己,兴奋得脸都胀红了,颤声道:“禀报金侯爷和两位大人,时辰将至,请各位大人更衣换装,准备动身。”

    金玄白讶道:“还要换衣服啊?可惜我的衣服放在拙政园里,没有拿过来。”

    宋登高躬身道:“侯爷不必操心,下官早已命人从拙政园取了四套新衣过来,只等候爷梳洗更衣便可动身。”

    金玄白没想到宋登高的办事效率如此的高,夸奖了两句,乐得宋登高呢股都颠了起来,一脸飘飘然的模样。

    他们随著宋登高进入厅内,自有数名女侍领著他们到各自的房间去梳洗更衣。

    金玄白换了一袭锦衣锦袍,足登丝履,头戴高冠,照一照铜镜,自己都觉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神采奕奕的走出了房门,只见田中春子和田中美黛子换了女侍的衣裙,垂手立在门边,原来是接到服部玉子的命令,叫她们来探听消息。

    金玄白把朱天寿的条件说了出来,田中姐妹一阵错愕,互望一眼之後,田中春子道:“少主,这件事要徵得玉子小姐同意才行,不然会有麻烦。”

    金玄白点了点头,道:“我马上要动身到木渎镇去,没有时间多说了,你先把这几封信札拿著,交给玉子,叫她等我回来以後再跟我碰面。”

    他从怀里取出何康白交给他的信札,递给田中春子,然後附耳交待了她几句话,这才跨开大步,走向宴客的大厅之中。

    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除了浙江巡抚蔡子馨之外,布政使何庭礼、按察使洪亮、都指挥使王凯旋全都到齐了。

    除外之外,张永、蒋弘武、诸葛明、钱宁都在场,全都在高谈阔论。

    而在墙角的两张大椅上,李强和仇钺两人在宋登高知府的陪同下,如坐针毡,一身的不自在。

    夹在这些高官之间,李强和仇钺当然会觉得格格不入,很明显的自卑感使得他们的动作都有些畏缩。

    金玄白一走进厅内,张永首先便站了起来,鼓掌道:“哈哈,金侯爷这一身装扮,真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不但把我们这些老头子比了下去,连仇少侠的锋头都被压下去了,真不知道今天是谁要去求亲呢!”

    他舌绽莲花的说了一大串,惹得室内的官员全都起哄鼓掌,一时之间,奉承阿谀的话,充塞在厅内。

    不过自巡抚蔡子馨以下的官员,全都面现诧异之色,显然不明白才隔了没多久,金玄白竟会成了一个“侯爷”,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官场里的事,实在说不准,饱读诗书的大儒往往不受重用,而谄谀无才的小人却身居高位,是屡见不鲜的事。

    尤其从刘瑾掌握朝政大权之後,官场风云变幻,更加地难测,有人平步青云,也有人骤而被打入大牢,可以说在朝为官者,人人都兢兢业业,惶惶终日。

    所以金玄白从一介武人,骤而变成侯爷,蔡子馨等数位官员虽觉奇怪,却无人敢开口询问,只是一味的凑热闹。

    仇钺不知道侯爷是个什么官,倒也没什么表情,李强在社会的低层打滚了几十年,见闻广博,自然知道这侯爷是朝廷的一种爵位,可能比浙江巡抚还要大,故此心中骇异,更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大家一阵寒暄之後,张永也没多罗嗦,立刻吩咐宋登高传令出发。

    在一千官员鱼贯出厅之际,钱宁凑到金玄白身边,塞了两张银票给他,悄悄地表示,这三千两银票是周大富托自己转交的。

    金玄白莫名其妙的又拿了周大富的三千两银子,忍不住细问端详,钱宁大略地说了经过情形,金玄白才知道周大富离开松鹤楼之後,立刻找上衙门的罗师爷打听金玄白的来历。

    当时正好碰上钱宁带著花三和花牡丹父女俩上街再度购物而回,花三是木渎镇的船户,自然认得当地首富,於是,恭恭敬敬的跟周大富行了个礼,急著把去年在周大富开设的油行里赊欠的七钱银子还给他。

    花三的这个举动,是带著一种炫耀的味道,本来周大富还没把花三当一回事,可是当他得知这个又穷又老的船夫生下的闺女,竟然被锦衣卫的大人看中,要下聘娶回北京,立刻便动上了脑筋。

    由於花三住在河边的一间破茅屋里,环境脏乱,难以留步,钱宁为了面子,便把他们父女带到拙政园去暂住,一面陪他们采买嫁妆,一面托罗师爷找房子准备替他们父女搬家。

    周大富从罗师爷之处得知此事,立刻便拉拢花三、当场在罗师爷的见证下,收了花牡丹做乾女儿,并且将位於山塘大街富贵园不远的一座占地五亩多的百花园赠给乾女儿,当下便派家丁雇车替花氏父女搬家,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全部办妥。

    周大富旁敲侧击的打听金玄白的来历,以及他和仇钺之间的关系,钱宁全都一一告知,周大富这时才知道金玄白之言句句详实,果真黄昏之前,浙江巡抚以下,三司大人和苏州知府,锦衣街和东厂高官都会陪著金玄白登临富贵园,替仇钺下聘。

    周大富当下既惊慌,又兴奋,一面派遣手下的奴仆到他所经营的丝织机房、油行、杂粮行、押当铺、钱庄徵调二百名工人到木渎镇去帮忙,一面从钱庄取出三万两银票,当场送给了罗师爷一千两,钱宁五千两。

    除此之外,他还交给钱宁一万两银票,托钱宁上下打点,务必让锦衣卫和东厂的所有人都拿到好处。

    尤其是金玄白那里,周大富再三交待,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金侯爷,请钱宁要多多美言几句,务必让金玄白释怀。

    钱宁平白的得了个乾岳父,又拿了那么多的好处,当然一口便答应,并且还向周大富拍胸脯担保,金玄白一定会尽弃前嫌。

    等到周大富离开之後,钱宁向罗师爷打探来历,才知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是木渎镇的首富,经营的副业极多,手下雇佣的工人超过三千人。

    须知苏州是朝代丝织业的中心,一个机房里,机工便分为织工,络工、拽工、牵经工四种,除此之外,还有运经、刷边、接头、执扣等工人,每个工人都具有专门的技术,进行分工合作的程度作业,仅是一间机房,工人便有数十人,周大富拥有十几个机房,所雇用的工人可想而知了。

    除此之外,一间汕行从榨油到出售,流程虽短?可是用的操杵榨油的了夫,最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而开设杂粮行,无论是辗米、搬运等流程,处处都需要大批人工,才能从生产到贩卖的整个流程中樽节成本,获取高利。

    当钱宁获悉自己竟然好运连连,莫名其妙的认了个大富翁做乾岳父,不但花牡丹的嫁妾有了著落,并且还落下一幢庭园,数千两银子,直乐得他心花朵朵开放,认为自己挑了花牡丹为妻,是件幸运的选择,人未进门,便已旺夫,将来若是娶进了门,定然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他完全遵照周大富的吩咐,大慷他人之慨,除了替金玄白留下三千两之外,其他的七千两,分给了蒋弘武、诸葛明各一千两,范铜、陈南水等四位将军各五百两,其他的校尉,按人头计,每人二十丙,甚至连刚刚赶到的镇抚劳公秉、千户于八郎也都糊里糊涂的各得三百两银票。

    不到两个时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员,全都知道钱宁的未过门妻子是木渎镇首富的女儿,全都忘了周大富的女儿是周瑛华,而不是花牡丹。

    金玄白弄清楚了整件事,几乎有些哭笑不得,他把仇钺和李强叫到身边,把钱宁如今的身份介绍给两人,当仇钺获知自己和锦衣卫的千户成了亲戚,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金玄白把三千两的银票交给李强,嘱咐他退出堂口,把手下的娼馆和赌场交由过山虎陈明义去经营,从此全盆洗手,用这三千两银子作本钱,经营一门正当生意,陪看妹妹共度余生。

    李强听得眼眶一红,心情激动之下,在天香楼的大门口,当场便跪了下来,仇钺一见舅父下跪,也跟著下跪,让忙乱中的众人为之侧目。

    双方拉扯了好一会,金玄白才劝住李强,不过让李强口口声声的称他是仇钺的再生父母,倒让他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张永为了给足金玄白的面子、特别下令都指挥使从军方和驿所调来了五十匹骏马,除了金玄白、蒋弘武、诸葛明、钱宁、李强、仇钹、王凯旋和四名锦衣卫将军骑马之外,其他的马匹都由锦衣卫校尉们使用。

    马队开头,中间则是张永、蔡子馨、何庭礼、洪亮、宋登高等人坐的大轿,轿後随行的五十名衙役,则由许麒带领殿後,浩浩荡荡的向著木渎镇而去。

    这一行队伍虽没有锣鼓开道,但是骏马前行,官轿居中,衙役步行在後护卫,声势也够吓人的,引起路人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酉时刚过,马队已进入木渎镇,金玄白只见街道两侧摆放著无数的香案,一路延伸出去,路连的百姓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排成两列而立,远远见到马队到来,便都点燃了香案上的烛火,跪成一地。

    蹄声清脆地敲击在石板路上,李强和仇钺的心跳声似乎比蹄声尤要大得多,他们这一辈子何曾见过这等盛大的场面,虽是披红挂绿的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脸色却是苍白一片,肌肉紧绷,几乎连头都不敢拾起来。

    仇钺一直住在木渎镇,由於出身寒微,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而李强虽是住在城里,每月也最少会回来个四、五趟,因为他混迹黑道,也不为木渎镇的善良百姓所喜,故此从未见过什么好脸色。

    如今,眼看跪倒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路边还摆著数不清的香案,就像迎接圣驾一样的恭迎他们的来到,怎不使得他们不为之激动?

    金玄白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场面,似乎周大富把整个木渎镇的居民都动员起来了,路边的人群一路延伸出去,把整条山塘街都几乎塞满,香案每隔三步就摆放一座,迤延出去,远达一里之外,真是壮观之极。

    马队过了永安桥,水流仍自潺潺从桥下流过,金玄白骑在马上,望著两侧跪著的一片人群,想起不久前在此地过伏的情况,恍如做了个梦一样。

    马队一路前行,将到鹭飞桥之际,但见桥上搭起了竹架彩睥,一连有十数座之多,从桥边西侧延续下去,直到富贵园之前。

    那些竹架搭的牌楼上全都悬挂大红的绸布,高达二丈有余,可是红布上粘贴的几个乌黑大字却看得清清楚楚,醒目之极。

    尤其是桥顶搭的第一座牌楼,更是高大雄伟、红布上的大字也格外的巨大,而裹缠在竹架上的五色彩带也不时随风拂动,让人为之目眩,金玄白首先便看到牌楼上的几个大字:恭迎金侯爷大驾光临,禁不住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蒋弘武跟他同行,一见牌楼上的大字,当下大笑道:“金侯爷,这周大富还真有点手段,不但发动了木渎镇的百姓,摆出这种盛大的场面,并且连我们来些什么人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金玄白回头看了钱宁一眼,道:“还不是钱宁搞的鬼!他收了周大富的银子,把我们要来的人官衔都弄得明明白白。”

    他策马上桥,笑道:“不过这位周大富也的确不简单,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摆出这种场面,真不简单。”

    李强在後面插了句嘴道:“据说周大富的上一代是贩卖私盐起家的,後来发了财,又涉足丝织业、钱庄、当铺、油行、粮行,所以不到四十年光景,便累积了巨大的财富,成了木渎镇的首富乡绅。”

    蒋弘武冷笑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难怪他在这两个时辰,能摆出如此盛大的场面,看来我只收他那么点银子,是便宜他了!”

    他们边说边行,下了桥之後,横在面前的便是第二座牌楼,上面几个字则是“恭迎浙江巡抚蔡大人光临”,随著马队一路过去,牌楼上陆续出现何庭礼、洪亮、王凯旋、蒋弘武、宋登高等人的名字和官街。

    只不过张永和钱宁两人的姓名不在其上,显然钱宁纵然收了周大富的五千两银子,也不敢把张永的身份泄漏出去。

    纵然如此,小小的木渎镇,骤然之间出现这么多的大官,连一省的巡抚和三司大人以及苏州知府都亲自光临,的确是木渎镇自从宋代名臣范仲淹出现後,第一次发生的大事。

    难怪整个木渎镇都为之骚动,全都扶老携幼的出来看热闹,至於那些香案,则是周大富和做镇长的弟弟周大贵一起合作,才能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发动居民摆设出来的。

    周大富给予摆放香案者的好处不少,非但可以事後领取一个香案发一斗米、二斤油的酬劳,并且可以参与晚上的宴客,全家老小一齐上桌吃饭。

    能够被周大富兄弟俩邀请上桌,和巡抚、知府等官员一齐吃饭,便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更何况只要摆个香案就能领到一斗米、二斤油,那就更划算了。

    故此家家户户,就算是稍有身价的士绅,都纷纷搬出家里的桌子,放在路边摆起香案来。

    马队一边鹭飞桥,向西侧的小路拐去,但见路边两侧的松树上悬灯结彩,一路延伸到底,远处隐隐传来喧天的锣鼓声,一片喜气洋洋。

    这条路上倒没有香案,只是每隔数尺便站著一名身穿藏青色布衣、身披红带的壮汉,他们见到马队进入,全都纷纷跪倒在路边两侧,不敢抬头。

    这些人是油行的榨工和富贵园里的家丁、护院,个个身体健壮,站在路边,防的便是闲人闯入,打扰了喜事的进行。

    金玄白骑在马上,笑道:“周大富这回可下足了本钱,摆出这种阵仗,大概是生平头一遭吧!”

    蒋弘武左右顾盼了一下,道:“岂只是他生平头一遭,恐怕整个木渎镇,也是开镇以来头一遭,嘿嘿!他做梦都可能没想到,会有侯爷登门,巡抚和三司大人相陪,若不好好的巴结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好运?”

    言谈之间,但见路底出现一座园林,园门大开,粉墙两侧架设两座木台,台上众著数十名敲锣打鼓,吹著哨呐、喇叭的乐工,正卖力的吹奏著。

    敞开的园门之前,周氏兄弟率同地方乡绅父老,一字排开,远远看到马队,立刻便跪倒於地:恭迎贵宾。

    金玄白等人下了马,向著大门行去、自有锦衣卫把马迫到园边的空地拴好,接著轿队也在门前停了下来,张永、蔡子馨等官员陆续下了轿,而那些随後的衙役则分列两旁、严密戒护。

    周氏兄弟率同众乡绅跪拜,磕了三个响头之後,才詖钱宁扶著站了起来,这时园里响起一阵爆竹声,舞狮者操开狮阵,在园里迂回地舞动著,正是江南过年喜庆时的祥狮献瑞。

    周大富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在钱宁的引见下,拜见了登门的诸位大人,周大贵也是兴奋得浑身肥肉在哆嗦,至於那些地方父老乡绅们,更因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大官,而乐得合不拢嘴,都觉得沾了周大富的光,荣耀无比,毕生难忘。

    寒喧完了之後,金玄白等人全被请到大厅坐下,奴仆奉完茶之後,仇绒和钱宁两人下聘的聘礼全都被抬进屋里,罗师爷权充媒人,将两人的生辰八字递交给坐在堂上的周大富夫妇。

    本来按照礼数,花三需要在场,可是他一听要来这么多的大官,吓得腿都软了,勉强由周家的仆人替他换上新衣,却在鞭炮声一响之後,吓得他尿湿了裤子。

    周大富见他实在上不了台面,只得充当周瑛华和花牡丹的家长,接受两位男方的聘礼。

    下聘的仪式按照当地的习俗进行,繁文褥节弄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完事,於是周府大摆宴席,光是屋里就摆了三十多桌。

    除此之外,百花园也摆了二十多桌,供应锦衣卫校尉和衙门差人轮流食用,陪客全是木渎镇的乡绅和周大富平日生意往来的客户。

    至於他稍为亲近的朋友和亲戚,当然都留在富贵园里,能够跟巡抚等官员坐在同一席上的,除了周氏兄弟之外,只有他两个年高八十的舅舅了。

    酒过三巡之後,周大富趁著众人喝得高兴,嘱管家取来文房四宝,拜请诸位大人留下墨宝,以作传家之宝,永世流传下去。

    经过一番推辞之後,每一位大人,连同金玄白在内,都留下了一幅字,作为记念,这里面,每一位大人都在写好字之後用了印,唯独金玄白只有具名。

    周大富唯恐留下终身遗憾,於是派出三名家仆赶往街上,找了三名刻印工匠,携带上好的印石和工具,然後回到富贵园来,当场替金玄白刻了两套印鉴。

    这三名刻印的匠人虽非什么金石名家,不过巡抚蔡子馨的字写得极好,工整的写下“神枪武威侯金玄白”几个苍劲篆字,刻出来的印章果真气势不凡。

    金玄白用完印後,看著自己生平第一次拥有的印章,心中颇为高兴,询问过刻印工匠,才知道其中两个印章是用的象牙,另外两个章则是鸡血石。

    他也分不清楚印材的好坏,高高兴兴的收入囊中,倒也没计较那神枪武威侯的头衔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替仇钺完成了心愿,就已心满意足了。

    想一想,这对苦命的鸳鸯,饱经折磨和阻碍,差点便相约殉情,如今却能在自己的帮助下,共结鸳盟,真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

    从仇钺幸福的脸上,他又想到了江百韬和杨小鹃这对情侣,望著满屋高悬的大红灯笼,他暗暗替在远处的这对情侣祝祷著,希望他们也能同样的幸福。

    喧闹的酒宴继续进行著,不断的有邻桌的客人过来敬酒,根据周大富的介绍,那些人有许多来自苏州城里,都是一些巨贾名商,不过他一个都没听过,也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过宋登高对这些人颇为熟悉,不时跟身边坐著的布政使何庭礼介绍这些人的来历和身价,而那些巨贾名商也摆著张笑脸,说出连串的谄谀之词,连什么“皇恩浩荡”、“政通人和”都用上了。

    金玄白虽然听了有些刺耳,不过何庭礼、洪亮和蔡子馨却极为受用,尤其是席上还有张永在座,他们更是觉得高兴,不时夸奖宋登高为官公正清廉,在他治理之下,苏州物宁民康、百姓安乐。

    当然,宋登高也乐得趁机大拍马屁,把巡抚蔡子馨捧成了当代名臣,三司大人更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金玄白听到後来,整个喝酒的情绪都没了,他拉了拉诸葛明道:“老哥,我们该走了。”

    诸葛明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脸孔胀得通红,一听金玄白提醒,立刻想起要抓千里无影的事,於是向张永报告一下,这才向席上众人举杯告了个罪。

    周大富一听金玄白要和诸葛明提前离席,当然多加挽留,不过当诸葛明表明有要事待办之後,周大富不敢勉强,亲自送他们俩走出大厅。

    按照周大富的打算,还要送他们两个到富贵园大门外,不过诸葛明坚持留步,周大富才在大厅门口,跪下目送二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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