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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回 奇侠传艺

    上回说到,墨明智用罢饭,问店小二:“刚才这么一闹,你店里损失不小吧?”

    店小二苦笑一下说:“少爷,这是意外,一些客人没付帐就跑了。”

    “那损失了多少?”

    “小人也不知道,这要问掌柜的才知道。”

    “好,你去叫你们掌柜的来一下。”

    店小二将掌柜叫了来,墨明智问明了掌柜损失多少后,将一锭金元宝交给掌柜说:“这够赔偿你店的损失吧?”掌柜大喜过望,说:“少爷,这怎能叫你赔偿的?而且,这也有多呵!”

    墨明智说:“有多,就赏给你店的各位小二哥吧。”说完,便飘然离开酒楼,到街上向人打听北上去衡山的路。

    一出全州,便是大山大岭,连绵起伏不断,不像桂林、柳州—带的石山,一座座参差错落屹立在原野中,互不相连。

    墨明智刚翻过一座山坳,便听列树林深处传出一阵山歌声,是一个浑厚男子的歌声:

    “岭接岭来山连山,山山岭岭任我来;

    平生不爱作庄稼,专劫富豪王侯财。”

    墨明智听不懂桂北一带的山歌,当然也就不懂山歌的意思,但感到这山歌声顶豪迈激昂。心想:这樵子一边打柴,一边唱歌,看来顶快乐的。不料一声呼哨,从树林中跃出两个手持利刀的大汉来,拦住了墨明智的去路。墨明智吃了一惊,定神一看,又“咦”了一声,原来这两条大汉,正是在全州酒楼上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黑面虎和他的一个兄弟。他奇异地问:“是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黑面虎笑道:“小兄弟,我们专程来这里等你呀!”

    “哦!?等我?等我干什么?”

    “小兄弟,我们担心你带了那么多的金银在身上,会给别人抢去了。”

    墨明智听了大为感动,心想:这叫黑面虎的大叔太好了,既在酒楼上为自己说话,现在又为自己担心,竟在这大山里守候着自己,便说:“大叔,多谢你关心了。”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带这么多的金银上路,叫人多担心。”

    “是呵!我原来也不想带这么多金银的。”

    黑面虎大笑:“是吗?小兄弟,这样好不好,这些金银,你交给我们,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抢劫你了。而且那些差人们,也不会未麻烦你。”

    “交给你们?你们跟我一块去衡山吗?”

    黑面虎摇摇头:“我们去衡山干什么?小兄弟,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我一个人去?”

    “不,我看你衡山也别去了,干脆,我们送你回老家吧。”

    “回老家!?你们知道我的老家么?”

    黑面虎与同伴大笑起来,说:“小兄弟,你的老家我们当然知道,不就是在阎王爷处么?”

    墨明智一怔:“你们是来追杀我的?”

    “小兄弟,你认命吧。本来我们不想杀你,但你是王爷的人,放你回去,我们就没法在这儿立足了。不过,我们会好好埋葬你的。”

    “我要是不是王爷的人呢?”

    “你要是不是王爷的人,我们只要你的金银,就不会要你的命了!”

    墨明智疑惑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好吧,小兄弟,我们告诉你,省得你死不瞑目,没办法到阎王爷面前告状。我们是桂北有名的四虎,我是老大,叫黑面虎。这位兄弟是老三,叫青面虎。还有老二、老四,他们在你身后不远处,—个叫笑面虎,一个叫白面虎。小兄弟,你记住了,别告错了人。”

    墨明智回头一看,果然身后不远处有两条汉子拦住了他的后路,显然是有预谋来对付自己的。墨明智暗想:难道他们不是那伙追杀自己的人?是四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可是他们在酒楼上为什么不怕生死,敢与官府为敌,为自己说话呢?便问:“你们是哪一门派的人?”

    “门派!?老子兄弟四人,什么门派也不是,是黑道上的四虎。你别以为我们是什么侠义人士,求我们放了你。”

    墨明智说:“我不大明白,你们怎么在酒楼上为我打抱不平的?”

    “小兄弟,其实我们是为你包袱中的金银打抱不平。”

    “为金银打抱不平?”

    “不错,你身上的金银,我们早看在眼里了!怎能让那五个差人弄了去?所以我们只好来一次打抱不平。”

    “那么说,你们真的不是追杀我的人,是一伙拦路打劫的强盗了!”

    黑面虎还想再说,青面虎道:“大哥,这小子傻头傻脑的,早一点打发了他好了!免得有人闯来,又费了手脚。”

    青面虎话音刚落,后面的老四白面虎已发出了信号,说有人来了。

    黑面虎一怔:“什么人来了?是那五个差人?”

    墨明智也是一怔:难道那五位差老爷,暗暗保护自己,跟踪而来么?他回头一看,又是愕异:山坳转出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差老爷,而是自己在叠翠山峰上救过的那位中年儒生。他不是在桂林游山玩水么?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这时,一个贼人早巳纵了过去,—下像提小鸡似的将他提了起来,带到黑面虎面前。这位儒生挣扎着,嘴里说道:“你你,你怎么不讲理的,我走路又没惹了你,你怎么捉了我来?这条山路是你们的吗?”

    黑面虎说:“错,你说对了,这条山路正是我们开的。”

    “什么!?这条山路是你们开的?怎么我上次南下,走这条路,没听你们说的?”

    “上次让你白白通过了,这次呀,你得留下双倍买路钱。”

    “买路钱!?你们是强盗?”

    青面虎说:“大哥,将他们都砍了吧!”

    儒生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你,你,你们,劫了钱财,怎,怎,怎么还要命,命的?”

    黑面虎说:“先生,算你走了恶运,往日里,我们只是要钱不要命,今日,我们钱也要,命也要了。”

    “不,不,大,大,大王,求你放,放过,过我。我,我,我愿将所,所,所有的钱,都交。交,交给你们。”

    青面虎说:“你这鸟先生,罗罗嗦嗦,老子先打发你上路!”说时,一刀朝儒生劈来。不知怎样,他感到手腕一麻,一把刀已转到了墨明智的手里。贼人们顿时傻了眼,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惊愕地望着墨明智。

    中年儒生神魂刚定,也认出了墨明智,真是又惊又喜:“小,小,小哥,是你!?”

    墨明智说:“先生,别害怕,这吧刀你拿着,万一我顾不了你,你可以和他们拼了。”

    “不,不。我,我,我一生最,最,最怕,怕拿,拿,拿刀的。”

    墨明智心想:玲姐说这位先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现在看来,可不像呵!

    黑面虎这时嘿嘿冷笑:“小兄弟,想不到你是个会家,我真看走了眼了。好,我先跟你走两招。”

    黑面虎在四虎中,武功第一。他初时愕异墨明智夺去了青面虎手中的刀,跟着又想:墨明智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会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他能夺去青面虎手中的刀,只不过是出其不意,偶然碰巧罢了。而自己的一套刀法,练了二十多年,可以说在桂北没碰过对手,就是连青鱼帮的帮主张洪发,也不敢将势力伸到全州来。

    墨明智说:“我不想与你们打架,我劝你们也不要在这里拦路抢劫,伤害人命了。”

    “好!只要你能赢得我手中的刀,我黑面虎自会远走他处。”

    “你这话当不当真?”

    “小兄弟,这么说,你有本事胜得我了?”

    墨明智暗想:难道你武功很好么?我胜不了你,我可以跑,可这先生怎么办?他不禁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看看能不能带先生逃跑。

    黑面虎见墨明智不敢回答,目光在打量四周,认为墨明智胆怯了,一笑说:“小子,你先出手吧,但可别打算跑。今天,你是怎么也跑不出我的手心的。”

    笑面虎也认为墨明智胆怯了,说:“大哥,对付这小子,何用你出手,让我打发他好了。”说完,板刀—晃,盖头朝墨明智劈去。他满以为墨明智即使能闪避,也不过向左、向右和向后跃开而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一个灵猴动作,在刀光中骤然逼近自己,不但刀为墨明智夺了去,人也给墨明智轻出一掌拍飞了。当他身子还没摔下来时,墨明智却一手挟起先生,纵上了一棵高树上去。

    笑面虎摔在地上时,墨明智和先生已稳妥地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墨明智对儒生说:“先生,你抱紧树坐稳,小心别摔下去。”

    这先生坐在高枝上,吓得浑身发抖,一双手紧紧抱着树干,说:“我,我,我怕。”

    墨明智看得又好笑又好气,说:“先生,别害怕,他们上不了这树。抱紧呵!要不,我救不了你的。”

    这时树下一位贼人惊叫起来:“大哥,二哥的几根胸骨,给这小子拍断,不能动了。”

    墨明智听了不由愕异,暗想:姑姑教我这套分花拂柳掌法,不是说只会制服对手,不会伤人么?现在又怎么将人拍伤了?难道我刚才一时情急,用了六合掌法?可是我记得,我用的是分花拂柳掌法呵!莫非这贼人摔下地时,撞在石上将胸骨撞断,说是我拍断的?

    其实,墨明智掌法没有用错,笑面虎也没有撞在石头上。这事不但墨明智不知道,就是扫雪也不大清楚。原来太乙门这套分花拂柳掌法,是专门用来对付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们各种掌法,以柔克刚,借力打器,化解对手的掌劲,令对手内力耗尽,从而知难而退。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一般来说,武功极高,不易为分花拂柳掌法拍中,就算拍中,高手们往往内力浑厚,真气护体,也不会受伤。而笑面虎的武功,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三流人物而已,内力平平,怎顶得住墨明智一身奇厚内劲。虽然是轻出一掌,用劲不到二成,笑面虎也受不了,胸骨又怎不断?正像武林中所说的,上乘高手,一招一式,足可以伤人或取人性命。所以上乘高手,一般往往不轻易出手。

    墨明智正愕异时,又听到黑面虎在下面吼道:“老四,先将这树砍倒,别叫这小子跑掉了!”这是黑面虎恐吓之辞。他心里知道,墨明智轻功那么好,是怎么也捉不到的,但砍倒了树,可以捉住那先生出气。

    先生一听,果然害怕起来:“小,小,小哥,他,他,他们要砍,砍,砍树呵!”

    “先生,坐稳,我下去拦住他们,他们就砍不了。”

    “他,他,他们有,有,有三个人呵!”

    墨明智见先生害怕成这样,更加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了,恐怕连武功也不懂,只是一般的文弱迂先生,便再不回答,跳下树来。黑面虎、青面虎正是要墨明智跳下来,两把利刀早已对准了他。墨明智人在半空,无从借力。黑面虎暗道:你这小子武功虽然好,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始终逃不脱老子的手心。他狞笑一声:“老三,先乱刀分了这小子,为老二报仇。”

    眼见墨明智要落在双把利刀尖上,谁也想不到墨明智居然能凌空一个筋斗,从黑面虎、青面虎的刀尖上掠过。同时脚一伸,又将青面虎踢飞。青面虎一声惨叫,摔出两丈多远,跌落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这种怪异的武功,四虎从未见过,吓得黑面虎和白面虎目瞪口呆,半晌出不了声。

    墨明智如一片残叶轻落地上,问:“你们还要不要我的金子银两?”

    黑面虎自问不是墨明智的对手,哪里还敢出声。墨明智说:“好吧,只要你们今后不再抢劫,不再杀害人,我就不会再找你们,你们走吧。”

    黑面虎抬起受伤的青面虎,白面虎抱起断了几根胸骨的笑面虎,狼狈而去。墨明智见他们一走,再跃回树上,将中年儒生抱下来。儒生再次感激墨明智第二次救了自己—条性命,要跪下磕头。墨明智连忙扶着他说:“先生,千万别这样,我可受不起。”

    “小哥,你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呵!我怎不拜谢?”

    “不,不,别这样,我只是偶然碰巧罢了,谈不上相救。你要这样,我只好跑了。”

    “既然这样,小哥的救命大恩,我只有永远记在心上。对了,小哥,你尊姓大名,能不能赐教?”

    “我!?叫墨明智。”

    先生奇怪:“什么!?你没名字?”

    “不,不,先生,我姓墨,叫明智呀!”

    先生一听,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小哥叫墨明智。”

    “先生,你呢?”

    “我姓于,名恭字舒生。”

    “你叫迂书生!?”

    “对,对,也有人称我为于秀才。”

    墨明智听了心中好笑,这位先生什么名字不好叫,叫迂书生的?迂书生可是一般人对读书人轻蔑的称呼呵,难道他不知道?便问:“先生,你不是在桂林游山玩水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哥,说起来一言难尽,我在叠翠山受了那么大的惊恐,再也不敢在桂林玩了,连夜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全州。”

    “那先生今次怎不坐马车的?”

    “嗨!都怪我一生好名山大川,想沿途欣赏五岭的风光,便不再雇马车,步行过五岭。想不到碰上了剪径强盗。要不是小哥你,这次我真的没命了。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的?”

    “我要去衡山。”

    “去衡山!?那太好了!我也正想去衡山玩玩。衡山是五岳之一,雄伟奇秀。小哥,我们正好同路呵。”

    “先生出来,只是为游玩名山大川的?”

    “是呵!我一生没别的嗜好,就喜欢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我打算看完桂林山水、南岳衡山,然后沿长江西去四川,逛逛峨嵋山,也不枉这一生了!”

    墨明智听了不由心中一动,暗想:我正想去四川峨嵋山,不如跟随这位迂书生去不好?这样,我就不用沿途向人问路了。但又想到有人追杀自己,要是那伙人看见我同这位先生在一起,不累了这先生么?墨明智正犹豫间,于舒生又说:“小哥,我正愁一个人去衡山寂寞,没人谈话。要是我们结伴而去,那更是不亦乐乎哉!对了,要是我们结伴而行,一路上怎么称呼呢?小哥,这样好不好?你就作为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先生,这样,就没有人注意我们,你说好不好?”

    墨明智猛然想起玲姐叫自己扮成各种人,我何不扮成这位先生的书僮,跟随他上路?

    于舒生见墨明智不出声,一下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说:“该死,该死,我怎么这般唐突和大胆妄为的?不行,不行!”

    墨明智一怔,问:“先生有什么不行了?”

    “小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要恩人做我的弟子,不大胆妄为么?”

    “噢!先生别这样说。我就作为先生的书僮,伴随先生好不好?”

    于舒生睁大了眼睛:“什么!?书僮?我岂不是更加罪过了么?”

    “要是先生不答应,我就不敢跟随先生了!”

    “小哥!你为什么不做我的弟子?”

    “先生,不瞒你说,我没读过什么书,连字也不多识几个,若作为先生的弟子,别人一问,我什么也不懂,别人不暗暗笑骂你不会教弟子吗?而且也更加引起人的怀疑。”

    “不错,不错!”于舒生沉吟了一下说,“小哥,这样吧,先委屈你作我的书僮,一路上,我教你读书写字,再以师生相称好不好?可惜我们只结伴去衡山,要是你能随我去四川峨嵋,就更好了。”

    “先生,那我就跟随你去四川,我也想去峨嵋山玩玩的。”

    于舒生大喜:“这样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小哥竟是我同道中人,亦爱游山玩水。小哥,你既然作为我的书僮,我总不能小哥小哥的这么叫你,我叫你为‘明儿’好不好?”

    “好呀!那我怎么称呼先生才好呢?”

    “唔!我姓于,名恭,你不能直接叫我为于恭,称老爷主人太过俗气,称先生又成了我的弟子,这样吧,你称我为阿恭吧!”

    “阿公!?”

    “不好吗?”

    墨明智心里好笑,你这个名字顶会占人便宜的,年纪不老,就想做人“阿公”了。可是先生的名字这么古怪,不这样叫叫什么好呢?便说:“先生,那以后我叫你为阿公啦!”

    “对,对!明儿,我们上路吧。”

    “阿公!你的背包,让我来背吧。”

    “这——!”

    “阿公!你包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么?”

    “不,不,我包袱里只是两套衣服,和两三本破书。”

    “阿公,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背的?”

    “明儿,我怎好意思要你背的?”

    “我是你的书僮呀,不为你背,人家看了不奇怪么?”

    “不错,不错!明儿,那就辛苦你了。”

    “阿公,你包袱不重,有什么辛苦的?要是你走路走累了,我还可以背你跑哪!”

    于舒生心想:这个小哥,武功好,心地好,为人也好,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弟子,就更好了!便说:“明儿,包袱不重,但我那两三本书却是顶重要的。”

    “哦!?什么书这么重要?”

    “那是我一生的心得写出来的书,要是丢了,我一生心血就白白浪费了。”

    “阿公,你放心,我丢不了的。”

    “明儿,那你要小心哪!”

    于舒生将包袱取下来交给墨明智背上。墨明智心想:这个先生还会写书哪!那他的学问一定是很好的了,我跟他读书写字也不错。墨明智自幼家穷,没办法读书,就是想读,深山里也没人教。每每他跟随爷爷下山卖猎物时,看见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读书,心里非常的羡慕。想不到现在跟随了一个会写书的先生,这真是太好了!想到这里,墨明智对于舒生更尊敬起来,问:“阿公,你真的教我读书写字吗?”

    “真的,真的,怎么不真呵!只要你肯学,我什么都教你。”

    “阿公!那我多谢你啦!”

    “不,不,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我正愁没机会报答你哩!”

    他们一边说,—边在山道上慢慢走。从全州到黄沙河小镇,不过五十多里,却足足行了一天,直到天黑才找到客栈投宿。如果光是墨明智一个人,转眼便可以到达了。可于舒生是个文弱书生,还要沿途观赏山色,走路简直可以将蚂蚁踩死。从黄沙河小镇到永州府的所在地零陵,又走了两天多才到。墨明智心想:这样的走法,不知几时才可以走到四川,到时,可别误了我和兄弟相见的日子。便忍不住问:“阿公,我们这样的走法,几时才可以到得了四川成都的?”

    “哦!?你要急着赶去四川么?”

    “唔,因为我与我兄弟约定,明年四月,我们在成都见面。”

    “噢!明年四月,有一年的时间哩!不急!不急,赶得到。”

    “阿公,我们去四川,要走多久?”

    “唔,要是山路顺风顺水,不出意外,半年时间,我们便可以在四川成都游武侯祠了。”

    墨明智一听,便放下心来,暗想:既然这样,我就不急于赶路啦!跟随先生到处玩玩也好,起码投宿住店,吃饭买东西,我不用担心,有先生作主。

    于舒生说:“明儿,明天我雇条船去衡山好不好?”

    “雇船!?我们不走路么?”

    “明儿,走路太辛苦了,而且从这里去衡山,沿途没有什么名山好看,不如坐船看看湘江两岸的风光还好得多,又不辛苦。而且我在船上,可以教你读书写字呵!”墨明智大喜:“阿公!那我们坐船吧。”

    “明儿,你别太过欢喜,我教起书来很严厉的,你学不好,我会打你手板心的。”

    “阿公,我学不好,你只管打我手板心好了!”

    “到时,你可不能怨我。”

    “阿公,你教我读书写字,是为我好,我怎会怨你的?”

    “好,我们就这样讲定了。到时,你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可不愿落得个为师惰之名。”

    “阿公,怎么叫为师惰的?”

    “明儿,因为有这么两句话:‘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所以我不教则已,一教必严。”

    “阿公,你严厉点才好。”

    第二天,于舒生在街上买了三本书,一本是《百家姓》,一本是《千字文》,再有一本,便是《增广贤文》。又买了一些笔墨纸张和一副围棋,便到江边雇请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向衡山出发了。

    墨明智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坐这么一条在他看来最华丽的大船,舱板油得发亮,格子花窗,挂着绿色的绸窗帘,有卧室、前厅、后舱,他感到异常惊奇和新鲜。想不到江上的一条船,都这么华丽,与他过去所住的茅屋,山洞,真是天渊之别。当他走进船舱对,几乎吓得他不敢乱动,说:“阿公!这条船好华丽呵!得花多少银子?”

    于舒生一笑:“明儿,钱财身外物,管它多少,当用便用,只要别乱花就行了!明儿,从今天起,你要开始读书了。我先教你读这本《增广贤文》,它里面有不少很好的格言,会教你如何为人处世,增长见识。”

    “是,阿公。”

    “我先教你读二十个句子,你要记住。然后我给你一炷香的时刻,自己念,熟记,到了时刻,你要背给我听,知道吗?”

    “知道。”

    “好!”于舒生便摊开《增广贤文》,从第一句“昔时贤文,诲语谆谆。”一直念到“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为止。念一句,解释一句,又叫墨明智跟自己读三遍,然后点燃了一支香插在桌上,说:“明儿,香点完了,你便要背给我听。背不出,小心我打你的手板心。”

    墨明智心里感到有些发毛,问:“阿公!要是有些字我还认不得和不懂,怎么办?”

    “你不认得或不懂,在一炷香的时刻内,可以走来问。”

    “阿公!‘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无古不成今’我明白,但‘观今宜鉴古’我就不大明白,而‘鉴’字是什么意思的?”

    “鉴者,镜也。在这里,不单是说一面镜子,教人识别真伪,而是说观察今天的事,往往应该以过去发生的事情作为警戒和教训。比如在全州那个拦路打劫的强盗,他在酒楼上为你讲话,似乎是仗义直言,为你打抱不平。其实他用心险恶,不但想谋夺你的钱财,还想要你的命。说起来这种事,这种人,在古代就不知有多少了!众所周知的,莫过于三国时的曹操了,他挟天子而令诸侯,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汉朝,为了天下百姓,其实是为了自己,为了曹家而夺天下。这种人,比公开反对汉朝的人还来得更可怕。所以说‘观今宜鉴古’,就是这个意思。明儿你今后交朋友,应多小心。正像这本书后面所说的:‘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现在你明白了吧?”

    “噢!阿公,我明白了。”

    “明儿,我再提醒你一下。古人的话,未必全都是好的,就是这本书,也有些话不对。比如‘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这句话就不对。还有,它以后又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一句,更不对。”

    墨明智问:“阿公,它怎么不对了?”

    “明儿,什么命也时也,我就完全不信。这两句话教人逆来顺受,什么也不用努力,只等命运安排,甚至一些险恶的人存心害你,杀你,你也听之任之,认为这是自己命该如此,你信吗?”

    墨明智困惑了:“阿公,既然这本书不好,你为什么还教我读呢?”

    “噢!明儿,怎么能一好什么都好,一坏什么都坏的?一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书也是这样,其中有精华,也有糟粕,好的我们接受,坏的我们抛弃,可不能一竹篙打倒了一船人。再说,你读这本书,首先可以认识字,而且这本书好多话都是好的,教你今后如何待人处事呵!”

    “阿公,我知道啦!好的我听,坏的我不听?”

    “对,对。不过,这本书你一定要背熟,要多问,学问学问,学就是要多问,才能学得好。千万不能食古不化,囫囵吞枣。这就是我要说的。古人的话,未必全都是对的,不能全都听信,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懂吗?”

    “阿公,我懂了。”

    “好!你坐到那边窗口的桌上好好地用心读吧——呀!一支香已点完了。明儿,再点一支香,这支点完了,我就要你背给我听了。”

    “是!阿公。”

    墨明智像个小学生似的,坐在窗口下一句句默读起来。于舒生奇怪了:“明儿,你怎么不读的?在想什么?”

    “阿公,我是在心里读呀!”

    “不行,要读出声来,读错了,我可以及时纠正你。你默读,我怎知道你是读还是心想什么的?你别打算偷懒。”

    墨明智心想:我怎么会偷懒呵!我默读,到时能背出来不行了么?一定要读出声吗?但阿公这么说,他只好大声一句句朗读起来。

    一炷香快点完了,于舒生问:“明儿,你读熟了吗?读熟了过来背给我听。”

    “阿公,我读熟啦!”

    初时,于舒生以为墨明智从来没读过书,而且年龄已接近成年人了,理解力好,记性不一定好,一下教了他二十句,恐怕会背不出来。想不到墨明智居然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愣小子,记性不错呵!怪不得他年纪轻轻,练得了一身出奇的好功夫。好,这次我多教他几句,看看他能不能背诵出来。于是又教又讲解,从“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一直教到,“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一共三十二句,比上次多了三分之一。没想到墨明智也只是在一柱香的时刻内,又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

    于舒生惊奇了,难道这愣小子有过目不忘的天才?还是他以前读过了这本书?问:“明儿,你以前是不是念过了这本书?”

    “没有呀!阿公,我是第一次读的。”

    “哦!?那你怎么能在一炷香时刻内背得出来的?”

    “阿公,你不是要我在一炷香时刻内背吗?背不出,你要打我的手板心哪!”

    “不错,不错,你以前也没听人念过?”

    “没有。不过,像‘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句,我听人说过,而且刚才阿公也说过‘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这句话呀。”

    “那么,你都记在心里了。”

    “是呀!”

    “好!明儿,我现在教你一百句,你能不能背诵出来?”

    “这——,阿公,你教吧,要是我背不出来,求阿公别打我的手板心。”

    “那可不行,但我可以给你两炷香的时刻,怎么样?”

    墨明智想了一下:“好吧,阿公,我试试看。”

    于舒生为了要看看墨明智有没有过目不忘的天才,真的一下从“莺花猫犹春光老”这一句教到“茫茫四海无人数,那个男儿是丈夫”,足足一百句。

    出人意料之外,墨明智也是用一炷香的时间,全部将它背诵了出来。更叫人惊奇的是,于舒生叫他将书中的意思讲解出来,墨明智竟然也是一字不漏地,将于舒生说过的话讲了出来,甚至连于舒生在讲解中咳了两声,也照样咳了出来。于舒生惊奇得几乎呆住了!他眼前这个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转世,也不可能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三国时候,有位张松,能过目不忘,他不大相信,认为是夸大而已。现在,活生生的一个墨明智就站在眼前,他不能不相信天下间真有这么样的奇人了。

    墨明智见他愕然不语,担心地问:“阿公,我讲错了吗?”

    “没错,没错。嗨!明儿,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奇才,这太好了!以后你学我写的书,便可事半功倍了!”

    墨明智心想:原来阿公教我读书写字,是要我读他写的书。那么阿公这本书一定很好的了,忍不住问:“阿公,你那本是什么书?”

    “《十字要诀》。”

    墨明智奇异了:《识字要诀》?这是一本什么书的?认识字也有要诀的吗?对了,大概我读了阿公这本书,不论以后碰上什么字,都会认识,不用再问人了。

    于舒生又说:“明儿,我这本书,你只能用心默记,不能念出声来,记熟了还要做,不然读了也没有用。”

    墨明智更疑惑了:刚才读书时要我读出声来,他写的书却要我用心默记,不能念出声来,这是一本什么书?难道阿公这本书是不能让人听到的?

    于舒生继续说:“好了!明儿,等你读完了这三本书后再说吧,不然,你连字也认识不多,怎能读我的书?”

    “是,阿公。”

    船从永州到了祁阳时,墨明智不但将一本《增广贤文》背得滚瓜烂熟,连《千字文》天地玄黄和《百家姓》的赵钱孙李,也熟读在心中了。这时,墨明智的肚中,已装下了不少的字,先生背包的书,他可以自己读了。

    船出祁阳时,有一条快船,如箭般地驶来,从他们船边一擦而过。墨明智听到有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说:“风长老,不错,是他们了!”墨明智不由一怔,暗想:这说话声好熟,自己在哪里听过似的。他急忙住那条快船看去。可快船早已驶远,只瞧见一个掌舵大汉的背影。这大汉,墨明智并不熟悉。墨明智也不在意,一心在想:阿公写的书很重要的吗?船也不知航行了多久,慢慢地停下来。蓦然间,他听到船家喝道:“你这老叫化,怎么跑到船上来了?快下去,快下去!”

    墨明智一看,果然见一个老叫化,衣衫褴楼,面容枯黄憔悴,目光无神,巍颤颤地立在船头上说:“船家行行好事,施舍两文钱给我吧。”墨明智初时以为是独行侠丐没影子莫长老来了,谁知是个面目陌生的老叫化。

    墨明智感到奇怪:怎么船在江心中行走,这老叫化会跑上船来的?他再往岸上望去,原来船已靠在一个小镇的岸边了。大概船家想到镇子上去买什么东西,搭好跳板,没想到这老叫化会跑到船上行乞。船家正要将老叫化撵走,墨明智看得不忍,连忙说:“船家,别赶他。”便走到船头,给了一小块碎银给老叫化说,“老人家,你好好上岸去吧。”

    老叫化惊喜地连忙跪下磕头说:“少爷,我老叫化子给你叩头了!”

    墨明智慌忙伸手将他扶起来,口里说:“老人家,你千万……”

    墨明智话没说完,突然从老叫化的衣袖中飞出一条小青蛇。这条小青蛇,全身碧绿如玉,头呈三角形,尾部两条红线,行动如闪电,一下缠在墨明智的左手腕上,狠狠地在墨明智手掌背咬了一口。墨明智大吃一惊,用力一挥,不但把这条小毒蛇挥脱,内力激荡,竟将这条小毒蛇震断成七八截,飞落湘江。

    老叫化看得心头凛然,暗想:这小怪的内力,果然是举世少有,怪不得他能将人手脚震断,掌力取人性命,不由一下跃起,飞落岸上,全神戒备,提防墨明智中毒后怒极出手。墨明智一向在深山大野中生长,懂得被毒蛇咬伤的急救办法,右手抓紧左手的受伤上部,不使蛇毒随血流入心脏,同时用口吮吸毒,一边说:“你,你怎么养着这么—条蛇在身上的?不怕将人咬伤么?”他仍然没想到这个老叫化是存心来暗算他的。

    老叫化桀桀一声怪笑:“小怪,你怎么救也救不了,这是我特养的一条小毒蛇,并且又服过我的一些药物,这药物与蛇毒混在一起,怎么也吸吮不出来,没我的解药,三个时辰一过,毒性发作,全身溃烂,必死无疑。”

    墨明智愕异:“我,我,我,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放毒蛇咬我的?”

    “小怪,你与我老毒丐一阵风是没仇没怨,谁叫你伤了我们的鲁帮主,与中原武林人士结下仇怨?我自问武功不及你,只好用此下策来对村你了。”

    墨明智茫然:“我几时伤了你们帮主的?”

    “小怪,你别装糊涂了!几个月前,你救走了九幽老怪的事就不记得了?”

    墨明智不由怔住了!船家一直呆在一旁,他完全为这件突然而来的事吓傻了,这时说:“这位小哥好心给你银子,你怎么用蛇咬人的?这太没道理了!”

    毒丐一阵风说:“船家,这没你的事,你最好少开口,我们丐帮,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害一个人。”

    船家一听“丐帮”两字,顿时傻了。船家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行船走水,多少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事,而丐帮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素有侠义之风,更不会无故去滥害一个人,何况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外人怎么也不清楚。心想:难道这位小哥,与丐帮结了仇么?便不敢再出声了。

    墨明智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叫什么一阵风的老叫化,是丐帮中的人,也是来追杀自己的,他心里又是纳闷,这老叫化怎么会认出自己来?我不是扮成了一个书僮么?

    墨明智出道不久,怎知道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何况丐帮人员极众,几乎遍布了中国大江南北,除了岭南和塞北较偏远,其他各处,都有丐帮的堂口和分舵。他们要追踪一个人,除非这个人匿藏在深山中不出来,否则只要这个人一在江湖上走动,他们没有不知道的。自从丐帮银笛子在黄冕附近与其他各派高手联络,联手围攻墨明智后,银笛子便以丐帮特别的联络暗号,飞传附近一带的堂口和分舵,注意九幽小怪的出现。

    墨明智在叠翠山上为救于舒生,一显身手,超凡的武功一下传遍了桂林,顿时引起了武林中黑白两道人士的注目,当然也引起丐帮的注意。曾经目睹过墨明智武功的银笛子,更肯定在叠翠山上的这位少年,定是九幽小怪无疑,于是便一路追踪而来。不久,全州楼上的事件,墨明智的怪异武功伤了桂北四虎中的二虎,也在黑道人物中传开了。银笛子为了证实是不是九幽小怪干的,亲自将桂北四虎中的老大黑面虎擒了来,追问当时交手的情景,更加肯定是九幽小怪了。所以墨明智在永州府的零陵码头上一出现,立刻为丐帮的耳目注意到了。他们怕认错了人,伤害无辜,特意好言好语将黑面虎请来零陵认人,并且用飞鸽,将丐帮中一等高手毒丐一阵风请来对付墨明智。

    毒丐一阵风,是丐帮的丸大长老之一,不但武功极好,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第一溅上乘高手之一,为人也多智善谋,平日疾恶如仇,好侠仗义,与独行侠丐投影子齐名,合称武林中的两大怪丐。而两人的轻功不相上下,行为也相近。所不同的,一阵风是丐帮中的长老,而没影子不属任何门派,独来独往而已。

    毒丐一阵风闻讯赶来永州,而墨明智已坐船离开了永州。他详细问了银笛子和黑面虎有关九幽小怪的情形,不由说道:“这么看来,这小怪的行为,倒是侠义中的人物,可惜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

    银笛子说:“风长老,这小怪行为怪异,喜怒从心,可以说与九幽老怪一模一样。看来他出手救那迂秀才,是有他的用意的。现在他不是扮成那迂秀才的书僮,以掩人耳目么?”

    毒丐一阵风沉思了一下说:“要是这样,小怪心计如此险恶,我们要认真对付才是。”

    为了辨认是不是九幽小怪,一阵风便带了黑面虎,驶了一条快船,追踪而来。当快船擦过大船时,黑面虎在船舱里往大船上望去,一下就认出了墨明智,对毒丐说:“风长老,不错,是他们了。”毒丐说:“你既然没认错,我们到前面的白水小镇上等他们好了。”

    所以墨明智的船一到白水小镇,毒丐一阵风便悄然地登上了墨明智的大船……

    毒丐用计,以—条毒蛇而伤了墨明智,满以为自己随后出手,便可制服了墨明智。他想不到墨明智内力竟是这样的奇厚,竟然将一条毒蛇震成七八截,摔入湘水中。毒丐看得大惊,想到小怪武功怪异,与众不同,防他骤然出手,连忙往后轻跃上岸。

    墨明智毫无江湖经验,怎知道丐帮的人会千方百计地来对付自己?更想不到自己的一切行踪,全落在丐帮的眼中。他现在担心的是,三个时辰之后,毒发作出来不知怎么办,他问毒丐:“你,你想要我怎样?”

    “小怪,你想活命,去这镇子上的土地庙来见我吧,我在土地庙内等你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毒性发作,你就是来,我的解药也无法救得了你。”毒丐说完,转身便走。

    墨明智急了:“土地庙在哪里呀?”

    “你到镇子上问人便知道。小怪,你要明白,三个时辰内不到,我也不在土地庙了。”

    “哎!你先别走,我现在就跟你去。”

    可是毒丐再也不答话,一展轻功,像阵风似的走了。墨明智正想追去,于舒生在舱里叫道:“明儿,你千万不能去。”

    墨明智停下来,问:“阿公,我怎么不能去的?”

    “明儿,江湖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他要是给你解药,现在给你不好?何必要你去土地庙?”

    “阿公,说不定他解药没带在身上,放在土地庙里。”

    于舒生摇摇头:“明儿,我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事。他带着一条毒蛇,哪有解药不随身带着的?他不担心毒蛇咬了他自己么?看来他害怕一个人打不过你,故意引你去土地庙。那里,一定有他的同伙人,到时将你捉起来,虽然给你解药,也会弄得你不生不死的。”

    墨明智一想也是,问:“阿公,我要是不去,三个时辰后,毒发作起来我不死了?”

    “明儿,你过来让我看看,说不定这蛇毒我会给你医治。”

    墨明智惊喜:“阿公,你会医蛇毒?”

    “我喜欢四处游名山大川,常在荒郊野岭中走动,随身也带了一些医治毒物咬伤的药,以防意外呵!”

    墨明智大喜,走过去给他看伤口。于舒生看了一会问,“明儿,你手背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到很痛,像火烧似的。”

    “那么说,这是一条竹叶青毒蛇的毒,真是天无绝人之地,这样的毒,我还可以医治,不用去土地庙求那老叫化了。”于舒生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出来,倒出两粒小小黑色的药丸,叫墨明智服下一粒,又用水化开一粒,敷在伤口处。不一会,伤口不再疼痛,竟然完全好了。墨明智高兴得跳起来:“阿公,你的药真是太好了,真灵。”

    于舒生一笑:“明儿,我们叫船家开船走吧,别在这里停留了,以免他们再来找你。”

    墨明智想了—下,摇摇头说:“阿公,你坐船吧,我不跟你在一起了。”

    于舒生诧异:“你怎么不跟我在一起了!?”

    “阿公,他们现在找到了我,会一直盯住我不放的。要是我与你在一起,会连累了你,说不定他们也会将你捉了去,杀害你的。”

    于舒生暗暗点头。看来这孩子心地实在好,会为别人着想。我真不明白素称侠义的正派人士,怎么视这孩子为小怪?就算九幽老怪真是个恶人,但这孩子却是无辜的。他只不过为救老怪而无意中伤了你们罢了,又何必死死咬住他不放?他想了一下说:“明儿,阿恭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不!阿公,我不愿因我而害了你。”

    “明儿,别说孩子话了!《增广贤文》中不是有这么一句:‘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么?你怎的忘了?”

    墨明智奇怪了:“阿公,你不是说不相信命么?怎么又相信了?”

    “明儿,我当然不相信命,但一个人的生死,有时是由不了自己的。说不定你一离开了我,他们更会将我捉了去,追问你的下落,我说不出来,他们一怒,会将我杀了的。”

    墨明智一听,不由怔住了。是呀,我这么一走,那伙人的确会来找阿公的,问不出来,会将阿公杀了,这样,我不害了阿公么?墨明智感到自己走也害了阿公,不走也害了阿公,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想了一下,暗说:看来只好留下来与阿公在一起,那伙人要是找来,我就由他们捉了去,然后从他们手中逃跑,这样,就不会害了阿公了。对!就这样。想罢便说:“阿公,我留下和你一块坐船走吧。”

    于舒生大喜:“明儿,这就对了!而且我写的那本书,还希望你能学会,这样,这本书以后就不会在世上失传了。”

    墨明智暗想:阿公那本什么《识字要诀》这么重要么?怕失传,将它亮出来,让人人都能看得到读得到,不就不失传了么?难道阿公的书,也像姑姑的武功一样,不能让坏人学了去么?这时,于舒生早已命船家开船离开小镇,往衡阳而去。他叫墨明智跟随自己走入舱中的卧室,慎重地将那本《十字要诀》从行囊里取了出来,对墨明智说:“明儿,从今天开始,就要认真默读我这本书,白天默读,晚间默默依书而做。只要你能按书而行,就不怕别人用毒蛇咬你或对你下毒,甚至你还可以救人哩!”

    墨明智大为惊讶:“阿公,这是本医书吗?”

    “唔!说它是医书也行,说它是一本修心养性的书也可以,甚至说是本健身强体的书也无不可。”

    墨明智更奇了:世上有这样的一本书吗?

    于舒生又说:“明儿,这十个字你认不认得?”

    墨明智一看,这十个字并不是什么古怪难认的字,而是“柔、圆,细、匀、长,刚、威、猛、烈、急”。这十个字,他全都认识。他困惑地点点头:“阿公,我认得。”

    “好!你认得,就每一天学一个字和熟记它的用法。等你将这十个字都能运用了,我再教你将它们配合来运用,就能产生令人惊奇的神秘的力量,现在你拿去好好地学吧,到了晚上,我再来看看你能不能运用。”

    “是!阿公。”

    墨明智怀着好奇和疑惑的心情,将书拿回到自己的房中,先默读“柔”字的解释和它的运用方法。初初默读时,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当他把要诀熟记在心里,暗暗在心里学着书中的运用方法时,顿时便感到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气流,从丹田升起,流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后缓缓而柔和地放射出来,他更是奇异了:这是本什么书?跟自己初初学刘爷爷的那本没穿衣服、画着红线、蓝线的“公仔书”有相似之处,但运气的方法又似乎不大相同。

    墨明智哪里知道这本《十字要诀》,正是武学上的奇珍异宝,是一门最上乘的武学,是以深奥无比的内功修成的书。玲玲郡主没有看错了人,于舒生不是别人,正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子宁由于一身的九阳真气,可以说是青春永驻,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看上去仍然像四十多些的中年人一样,连头发也没一条花白。所以他化装力一个中年秀才儒生,别人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在爱妻小魔女的叮嘱下,暗中保护墨明智这个浑小子,也让这浑小子在江湖经经风雨,见见世面,不到生死之间,不能出手相救,将他那一颗什么也不懂的浑脑袋敲醒过来,也可进一步观察墨明智的为人。所以他悄然地在桂林的叠翠山峰上出现,就是为了观察墨明智的为人。他想不到墨明智竟然会不顾厉害,突然跳出来救自己,而且展示了武林中少见的分花拂柳掌法和江湖上罕有的那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功力几乎不在自己之下。但他更惊喜的,还是墨明智那童心似水而仗义勇为的高尚品质,他几乎一下就爱上了这个与自己性格相似的浑小子……

    《十字要诀》,不单是武林中修练内功的奇珍异宝,是武林八仙岭南怪老人一生的精心杰作,同时也是慕容子宁一生运用内功的经验和总结。它是教人如何凝神、聚气,控制,驾御和运用内劲的种种最精粹的方法,一旦学会了,简直可以雄视武林。岭南怪老人没有什么传人,将自己一身的绝技传给了子宁,而子宁也找不到一个合式的传人。因为能学到“十字要诀”的人,起码要有两个条件:一是内力异常的浑厚,没有这一点,就是纸上谈兵,学了也没有用,二是这人心地要极好而又能见义勇为才行,不然就会成为武林大害,江湖上的巨恶。因为一个人心术稍不正,一旦学成这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功,又怎不称霸武林,任意胡为?因此五十多年来,子宁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好的传人,原因就在这里。他的儿子,为人公正,但没有这样奇厚的内劲,根本无法学。就是他的小孙女小燕,也达不到这样的境地。现在他一下发现墨明智,两种条件都符合了,怎能使他不惊喜?他决定将这门深奥无比,变化无穷的最上乘的武功,暗暗地传授给墨明智了!墨明智又怎会知道这一代奇侠对自己的垂青和用意?

    墨明智在九幽峰中,经过了种种的奇遇巧合练得了一身的怪异真气,虽然学了扫雪的两门上乘武功,但对自己的内力,仍然不知道如何去控制、驾御和运用,所以一出手,仍然带着一种极为凌厉的劲力。而扫雪教他的两门上乘武功,主要是为了对付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至于对付武林中的一般高手劲敌,仍可以令他们骨断筋裂。而子宁教给他的“十字要诀”,却可以应付武林中的任何人,真正达到了既可制服对手,又不伤害他们,更不会令他们造成重伤而丧失性命而达到的防身自卫的目的。

    以墨明智这样奇厚怪异的真气,要是懂得如何控制,运用,别说—条小小的毒蛇,就是再厉害的毒蛇,也毒不了墨明智。他完全可以将毒排出或逼出体外。甚至还可以将这一股毒液,化成一道细细的激流,射到对手身上,反令对手中毒。更或可以运用真气,将中了毒的人体内的毒逼出和吸出。

    当墨明智第一次学会了“柔”的运气方法时,感到无比的新奇、有趣和惊喜。他像在九幽峰上练灵猴百变身法似的,又去学“圆”的运气、驾御方法了。本来子宁怕他学起来吃力,或者一时驾御不了自己体内的真气,所以一天只叫他练一个字诀。谁知墨明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奇能,不但记性好,悟性高,更兼有一身举世少有的怪异真气,竟然在一天内学会三个到四个的运气方法。

    是夜,船停泊在一处荒野的河边上。子宁问墨明智:“明儿,第一个字诀你默记在心里了没有?”

    “阿公,我记在心里了。”

    “晤,你能运用了吗?”

    “能运用。”

    “好!你试朝江水拍一下我看看。”

    墨明智顿时凝神运气,凌空朝江水虚拍一掌。只见江水半点也没震动,可是一道柔和的暗劲直透江底,使江底的一些游鱼受不了,翻腾出水面,跳落到江岸上来。这几乎是最上乘的绵掌功力了。船家看得异常的惊奇,不知道这是墨明智掌力所致,见到岸边欢蹦活跳的鱼儿,高兴地跃上岸去捉鱼。子宁看得怔了。显然,墨明智这一掌的劲力,不单运用了“柔”的方法,也渗杂了“圆”和“细”的运用方法,才有如此阴柔的掌劲。他疑惑地问:“明儿,是不是你以前学过了这种运气的方法?”

    “阿公,没有呀!这是你那本书教我的。”

    “那么,你不但学会了‘柔’字,也学会了‘圆’和‘细’字,对不对?”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说:“是,阿公。要是你不高兴,我以后一天就学一个字诀。”

    子宁暗想:想不到这浑小子学起上乘武功来,竟然易如反掌,超乎常人之外。他连忙说:“不,不,我是怕你学起来吃力呵!既然你这么快学会,那一天就学三、四个字好了。”

    “阿公,我这样学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

    蓦然间,墨明智轻轻地说:“阿公,有人上了我们的船了。”

    其实,慕容子宁早已发觉船上的不速之客。来人显然是一位武枚高手,以极好的轻功,悄然登上船来。他从来人的气息中已判断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日间用毒蛇暗算墨明智的毒丐一阵风。他是艺高人胆大,全然不放在眼里,却想看看墨明智怎么对付一阵风。同时他暗暗点头:这个浑小子内力真是奇厚,一阵风的轻功,在当今武林中,已是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来时无声无息,居然也逃不过他的耳目,叫他听了出来。便故作不知道,愕然地问:“有人上船?我怎么不知道的?”

    “阿公,大概这人想搭我们的船去什么地方,不想惊动我们呢。”

    因为墨明智想起自己曾与小燕在柳州夜上木排的情景,便以已之心,度人之心,以为来人也像他当时那般景况,所以这么说。

    子宁不禁摇摇头,暗道:你这个浑小子,真是比我当年还浑,来人悄然上船,显然是不怀好意,你怎么不警惕的?这样,你今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但子宁也不点破,却说:“是吗?我去看看。”

    “阿公,他不想惊动我们,我们也别惊动他,让他搭我们的船好了。”

    “明儿,你不怕他偷我们的银子么?”

    墨明智可没有想到这一点,正想说什么,一阵风早巳像一阵风似地闪进船舱里来。墨明智在灯下一看,不由愕异:“咦!?是你?你怎么又跑来了?”

    一阵风却困惑地打量着墨明智,他认为墨明智中了自己的蛇毒,没自己的解药,谁也医不了。尽管一阵风知道墨明智内力浑厚,也以为他顶多能运气将毒逼在一处,不让毒发作而已,决不可能将毒排出来。他见墨明智在三个时辰内没来土地庙找自己,反而开船走了,不由纳闷起来:难道这九幽小怪真的不要命了?他放心不下,又暗暗跟了上来,一路上没听到墨明智读什么“龙师火帝,鸟官人皇”的,也没听到墨明智的说话声,更认为墨明智是在运气逼毒,不能出声了。他怎么知道墨明智是在舱内默读“十字要诀”的?所以上船来看看究竟……

    他在灯下打量墨明智,显然看出墨明智没有中毒,不由愕异:“你没有中毒么?”

    墨明智茫然:“你是特意跑来看我的吗?”

    “不错,我是来看看你的。”

    “多谢你啦!我的毒已经医好了!你放心吧!”

    墨明智本意是感谢一阵风深夜跑来看自己的蛇毒有没有发作,以为他特意来救自己,故从心里说出了这么一句感激的话。但在一阵风听来,却是个尖酸刻薄的讽刺,不由变色:“谁医好了你的蛇毒?”

    “是我阿公呀!”

    一阵风又是愕然:“你阿公?他在哪里?”

    墨明智一指子宁:“这不是我阿公么?”

    一阵风不知道墨明智说的是老实话,以为墨明智有意在戏弄自己。他打量了子宁一眼,问:“是你医好了他么?”他根本不相信这么一个迂秀才,能化解自己的蛇毒的。谁知子宁的回答,又出乎他意料之外。

    子宁这时又成了一个十足十的迂秀才,慌忙一揖说:“是在下偶然会医治这种蛇毒,将他医好过来的。”

    —般武林人士,或者懂得武林规矩的人,最忌的是自己能化解对方的毒。这样,无异会招来对方的怨恨,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敢于这种直率承认的,除非是这样两种人:一种是不懂武林规矩的非武林中人,一种是武功极好,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下的武林高手,或者是有恃无恐,江湖上的名医。

    一阵风一阵冷笑:“好,好,我老叫化看走了眼,不知道先生是位江湖奇人。”说时一出手,扣住了子宁手腕上的命脉,将子宁带了过来。

    子宁故作大惊:“你,你,你想怎样?”

    墨明智也大惊了:“你,你怎么捉住我阿公的?你快放手。”

    一阵风厉声说:“小怪,我劝你别妄动,你一动,我先将你这个什么阿公毙了!”一阵风尽管知道小怪性情怪异,但这位先生对小怪有救命之恩,小怪就是再没人性,目前也不会置这位先生而不顾。

    墨明智果然不敢动了,忙说:“我不动,你快放了我阿公。”

    “小怪,你想我会轻易放了他么?”

    “那你想怎样?”

    “除非你让我点了你穴位,我才能放他。”

    墨明智急于要救阿公,半点也不考虑到利害,说:“好,好,你快点我的穴位吧。”

    一阵风反而犹豫起来,担心小怪弄什么花招,问:“你真的让我点你的穴位?”

    “是呀!不,慢着,你是不是真的放了阿公?”

    “小怪,我一阵风老叫化在武林中也是—个有名望的人,从来出言如山,不会食言。”

    “好吧,你点吧!”

    一阵风一出手,就封住了墨明智身上的几个要穴,只令墨明智能走动,却无法使劲,然后放了子宁,抱歉地说:“先生,请原谅我老叫化迫于情势,得罪了。”

    子宁装着惊魂初定,说:“你,你,你想要我明儿怎样?”

    一阵风说:“先生,你别太好心了,你知不知道这小怪是什么人?他是拿你作幌子,目的是在掩护他。”

    “什么!?他拿我作幌子?”

    “先生,你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武林中的事。这小怪是杀人魔头九幽老怪的传人,性格怪异,一味装傻扮蠢,心地却险恶异常,往往在言谈间便动手伤人性命。”

    子宁更加显得大为惊讶:“他是杀人魔头的传人?装傻扮蠢杀人?可不像呵!我看他是个顶好的少年,大概你弄错了人吧?”

    “先生,我也知道他曾经救过你两次性命,这是他别有用心利用你,想扮成你身边的书僮,逃过我们的追踪。你感激他救命之恩,我理解。但你也为他医治蛇毒,算是一报还一报。至于说这个用心险恶的小怪,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这事,我劝先生就别理了,不然,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墨明智绝不会想到武林中人竟是这般看自己,他越听越糊涂:我几时用心险恶了?我在装傻扮蠢吗?这话怎么说,呢?墨明智虽然感到满肚的委屈,但更多的却是感到莫明其妙。因为这些都是无中生有的东西,与自己扯不到一块。他怔怔望着一阵风,不明白一阵风为什么要这么说。

    子宁望着墨明智,暗想:这浑小子怎么啦?怎么听了一阵风这般无中生有的话也不动怒的?难道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看他的神情,可又不像呵!他只好故装为难地说:“你想将他怎样处置?”

    “先生,我只把他带回去交给我们帮主。”

    “你们不会杀害他吧?”

    “要是这小怪再没其他罪大恶极的事,我看我们帮主顶多废去了他一身武功,不会杀了他的。”一阵风说完,对墨明智说,“小怪,走吧。”

    墨明智问:“我跟你走,你以后还会不会再为难我阿公的?”

    “小怪,你别再装什么好心,你这花招可瞒不过我,你是不是想叫这先生央求我放了你?”

    “不!我问你以后会不会再为难阿公。”

    “放心,我绝不会去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好!我跟你走。”

    墨明智说完,一纵身,宛如电光一闪,人已从船舱跃上了江岸。一阵风感到骇然,暗想:我已点了这小怪身上五、六处要穴,他根本无从使劲,怎么轻轻一跃,就到了江岸上?显然他的武功全然没失,难道我没点中他的穴位?还是小怪自行运气解了穴道,故意在捉弄我?要是这样,这小怪一身的真气,奇厚得难以令人置信了。

    一阵风没有看错,墨明智是自行运气将被封的穴位解了。试问以小魔女那样的内劲,点了墨明智的穴位,墨明智也自行冲破化解了。一阵风武功再好,也好不过小魔女,又怎能封得墨明智的穴位?何况墨明智又练了“柔、圆、细”的运气方法。在一阵风与子宁的谈话间,早巳解了被封的穴位。

    墨明智在江岸上叫道:“喂!老叫化,你上来呀!我跟你去。”

    本来墨明智好心招呼他一道走的。可是一阵风却以为墨明智故意捉弄、调侃自己,顿时大怒:“好!小怪,我一阵风要领教你的高招。”

    一阵风身形一闪,跃到江岸,以丐帮的独门武功——降龙十八掌,朝墨明智拍来。

    墨明智没想到他—上岸,就举掌朝自己拍来,连忙一个灵猴动作翻了出去,惊讶地问:“你不是要我跟你走么?怎么又打我的?”

    一阵风是丐帮有名的长老之一,别说在丐帮,就是在武林中,也一向受人尊重,哪里受得了墨明智这般的嘲弄,视自己如无物?怒喝道:“小怪,你这般轻侮我,我今夜跟你拼了!”

    “我几时轻侮了你呀?”

    墨明智不说还好,一说,更激起了一阵风的怒火,他—连几掌,掌劲凌厉,朝墨明智拍来。墨明智本能地闪避了他两掌,到第三掌时,便以分花拂柳掌法相迎,谁知交手四,五招,便将一阵风拍飞了出去。幸而一阵风轻功极好,加上墨明智拍出的是分花拂柳掌法,化去了对方的劲力,所以一阵风跌落下来时,没受什么伤,只是感到心血翻腾,几乎要吐出来。虽然这样,一阵风已无力站起来了。

    墨明智见他摔在地上,又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把他震伤了,忙问:“你怎么了?没有受伤吧?”

    一阵风一听,简直要昏了过去:这小怪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怪,行为怪异得叫人无法理解,自己拍伤了人,还来问人受伤了没有,简直像猫玩老鼠一样。

    墨明智又关心地问:“你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一阵风心想:你过来扶我?看来你是想取我性命。你怕我不知道?他暗蓄力量,说:“好吧,你过来扶我吧。”

    墨明智真的跑过来扶一阵风。他怎么也想不到,一阵风在暗蓄力量,骤然给他一掌,所以他既不防备,也没闪开。这一掌正正拍在他的胸口上。一阵风满以为这一掌,取不了小怪的性命,也足以使小怪身受重伤,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以报刚才一掌之仇。可是,他又犯了一个大错误,明知墨明智真气奇厚,除了刀剑能伤墨明智外,用手用脚,是伤不了墨明智的。只听见“砰”的一声,墨明智只是后退了两步,他自己反而摔飞了,左臂骨也给墨明智奇厚的真气震断了,他咬着牙,忍着痛站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墨明智,同时也准备闭目等死。因为他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即使反击,自问也不是小怪的对手。

    墨明智却茫然地望着他:“我,我,我是好意扶你,你怎么打我一掌的?你不高兴,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呵!”

    一阵风又是给墨明智再一次气得死去活来:这个九幽小怪,明明运气震断了自己的手臂骨,反而说自己不高兴,发脾气,真是生性怪异得与众不同。想不到自己成名多年,今夜却遭受小怪这般的嘲弄,他又怒又气,吼道:“小怪,你快过来杀我吧。”

    墨明智听了一怔,不明白老叫化为什么要这样说的。他不知道自己已震断了一阵风的一只手,以为一阵风又叫他过去要打他一掌,便摇摇头:“我不过去了,再说,我也不会杀你呀!我等你气消了再说。”

    “我气消了你又怎样?”

    “我跟你走呀!你不是要我跟你走么?”

    一阵风一听,感到又是一种天比的嘲笑,看来这小怪是想将自己活活气死,这比用刀杀了自己还难受。他几乎不顾一切地要跳起来,奔到墨明智跟前,狠狠咬墨明智—口,宁愿自己死在墨明智掌下,也不愿受墨明智这般的戏弄,也正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阵似蚊蚋的声音:“风长老,你这时不走,还等到何时?你真的想死在小怪的掌下吗?”

    一阵风一听,不由怔住了,这显然是位武林高人暗中用密音入耳之功在提醒自己。可是一想,这小怪武功这般好,我能走得了吗?这位不露面的高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又说:“风长老,你快走吧,我有办法阻止这小怪不来追你。”

    一阵风顿时一颗心放了下来,心中暗暗感激这位武林高人在暗中出手相救自己。他哪里知道,他心目中的武林高人,就是他认为不会武功的迂秀才,化了装的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子宁一直在船上注视岸上的一切,他几乎被墨明智傻头傻脑的行动笑破了肚皮。这个浑小子,简直比自己当年还浑,他的一片好心,对方已看成是恶意,他却仍然不知道,真是浑透了。当子宁看出一阵风要拼命时,自己再不阻止,说不定墨明智在情急自卫中出手,真的会要了他的命哩!要是一阵风一死,墨明智与中原武林人土的仇怨就会结得更深了!所以暗暗用密音入耳之功叫一阵风快走。

    一阵风不愧是老江湖,就是要逃走,也会给人一个措手不及。他忍着痛,大吼一声:“小怪,我跟你拼了!”人跟着跳起来。墨明智以为他又要出手打自己了,吓得往后跳开。可是一阵风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夜幕里,去得不见了人影。墨明智一怔,感到莫明其妙,怎么这老叫化走了?他不要自己跟他走么?跟着他又一下醒过来:这老叫化一走,以后不是又要为难阿公么?他急着叫道:“老叫化,你别走,我跟你去。”说着,便想去追赶。

    子宁忍住笑说:“明儿,你别追他了,回来吧。”

    墨明智着急道:“阿公,我不跟他去,他以后又会来为难你的。”

    子宁暗暗点头:这浑小子心地的确太好了,他想到的只是别人,而丝毫没想到自己,怪不得燕燕看中了他,叮嘱自己在暗中看顾他哩。便说:“明儿,你就是跟了他去,他要为难我,还是会来为难我的。”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阿公,难道他说话不算数么?”

    “我看他说话是算数的,他以后恐怕不会来为难我们了。我担心的是,他不会来为难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更多的人?”

    “是呵!”

    “阿公,那我们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偏僻地方隐藏起来,避开他们的追踪。”

    “阿公,我们不去四川了?”

    “去呵!”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阿公,我们要去四川,又怎么能隐藏起来呢?”

    “我们只隐藏三、四个月,等到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我们再扮成其他人去。”

    “三、四月后再动身,能在明年赶到四川?”

    “明儿,赶得到的,顶多我们不去游玩衡山,观赏洞庭罢了。”

    “阿公,那你……”

    “明儿,别说了,只要你在隐藏的地方学会了我的那本书,我比什么都高兴。再说那些地方,等我们去了四川回来后,再去游玩也不迟。”

    墨明智一想也是,问:“阿公,那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知道有个地方,没什么人注意,去那里隐藏起来最好了。”

    “真的?阿公,我们几时去?”

    “要去,最好在今夜里就去,这样,更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阿公,那我们叫船家马上开船吧。”

    “明儿,我们再不能坐这条船了,这条船已为人注意,无论我们去哪里,都会有人知道。”

    “我们走路?”

    “是呵!只有弃船走路了。”

    “阿公,你不辛苦吗?”

    “辛苦倒没什么,只可惜我不会轻功,像你那么有本事。要不,我们今夜里就可以赶到那个地方了。”

    “阿公,我背你好了。”

    “你背我?你能抖展轻功吗?”

    “阿公,你放心,以前我也曾背过刘爷爷攀山越岭,爬上险峰哩!”

    “那更好了,要是我们在天亮前赶到了那个地方,更没人知道我们了,你就可以安静地读我那本书,没人来打扰我们。”

    于是他们打发了船家,带上行装。墨明智背着子宁,真是举步如飞,在黑夜下翻山越野而去。子宁伏在墨明智背上,只听到风声呼呼,原野山岭,几乎在跟前一晃而逝。犹如闪电般的快捷,仿佛如天空中的流星似的,转眼之间,已去百里之遥。墨明智身法的快捷,又出乎子宁的想像之外,既高兴又惊讶。暗想:这个浑小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竟有当今武林任何一流高手所达不到的极佳轻功,看来真可与名震武林的天山怪侠的轻功相媲美了。自己当年像他这样的年纪,哪有他这样好的武功?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超旧人了。当今武林有这个浑小子,可以说是武林的幸运。可惜这样一个心地极好,童心似水的少年,竟然为武林正派人士所不容,视为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可叹武林中的名门正派,门派偏见太深了,看人不看一个人的本质和行为表现,只看出身好坏,认为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就罪不容诛了。这样的成见真是害人不浅,当年中原武林人士歧视碧云峰人和小魔女,怎不引以为鉴?万一将这浑小子逼上了绝路,或者为黑道人物拉了过去,后果将会如何?这些人怎么不想一想的?子宁想到这里,更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他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向武林人士澄清这事。当然,今后墨明智一定千万别走上邪道,这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是凭自己的声望向武林人士说明,也起不了作用。看来,要想澄清武林的冤案,也决非一朝一夕之工夫。自己过去不就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雨吗?唔,为了明儿,以后要想想办法才行。

    临天亮前,墨明智在子宁的指引下,来到了衡山中一处群峰矗立的深山里。他们拨开了荆刺丛林,走进了一个异常干爽的岩洞里。这里正是当年子宁和小魔女养伤藏身的“藏英洞”,一直鲜为人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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