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公也笑道:“是的,这世界能给他背后一刀的人的只怕还未生出来。”
我是谁望一望漆黑的四周,又霉又臭,咽了一口唾液、道:
“你知道我最想什么?”
沈太公道:“当然是出去啊!外面可能正是风和日丽好天气,正好去太湖垂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也!而我们却在这里……你最想什么?”
我是谁道:“吃饭。要不是我以为可先吃他一顿,才不会给那兔崽子做了。”
沈太公呆了一阵,双眼发直,没有声响,我是谁倒给他唬了一下,急道:“你干什么呀?”
沈太公苦着脸道:“吃饭,吃饭!你不提罢了,你这一提……
你知道‘云心斋’的‘玉河丝带’有多好吃吗?还有‘太春楼’的‘凤凰展翅’,‘近水楼’的‘红白银子’、‘浣花眠春’……”
我是谁“咕噜”一声,吞下口水,道:“还有西湖的‘单足西子鲤’,你吃过没有?好吃的东西多着哩,‘黄鹤楼’的烤猫儿鸡,白苏山的果子狸,长安‘满霞谷’的‘雪玉心肝’……”
沈太公道:“还有养心斋、八宝饭、锦上添花,猪腿面……”
我是谁忽然怒吼一声,说道:“不成了,我憋不住了,我们要想个法子出去才是!”
忽然自幽黯的角落左面,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出去?呜呜。”后面两声,不知是哭是笑。
另一个半阴半阳的声音在右边,似从幽冥地府般传来:“送死!嘿嘿。”后面两声,不知是笑是哭。
以沈太公、我是谁两人之机敏,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两人就在身旁不远,不禁令沈太公、我是谁大吃一惊。只见自小孔外的微光映照,有两条又干又瘦的人影,缓缓站起,“笃,笃,笃”地自黑暗角落处,一步一步行出来。黑暗中,微光下,犹如两具苍白的行尸,沈太公、我是谁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方振眉手脚被扣,掌已及胸,刀已近背!
忽然间,白衣一长,方振眉已掠在半空,如风吹云飞,同时双手一震!
原来就在那四名大汉的手指搭在方振眉手脚关节的一刻,方振眉双手一骈,手刀反切,足踝一转,刀足反切,四人只觉手腕一麻,方振眉已长空冲起!
这一下变化,比白衣少年出击骤起还要迅疾。
方振眉这一掠起,那三名恶汉的刀,变成直砍白衣少年!
好个白衣少年,临危而不乱,易掌为手刀,一挥而过,三名大汉的金刀,竟被这少年的手一挥而折。白衣少年挥手断刀,即刻身退,冲天而起,如怒鹰一般,直扑方振眉!可惜他遇到的是方振眉!遇到方振眉,怒鹰只好变成了白鸽。
白衣少年扑到了半空,也不知怎的,方振眉到了地上。
白衣少年怒喝一声,扑下;方振眉微笑,只见他手中拿着三把刀鞘以及一块白巾。
那三名使刀大汉,一见之下,不禁反手一摸,这才发现,他们背后的刀鞘,已然不见。
白衣少年也是一呆,一摸自己的发髻,才发觉顶上头巾,已落在方振眉手中。更吃惊的是那四名赤手空掌的大汉,因为他们各自发现,手腕被切之处,离脉门不到半分,若那一刀是聚运内力而发,只怕他们现在早已送命。
白衣少年不禁脸上一红,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头巾,以及那三柄刀鞘,是方振眉冲霄而起,双手连接时携去的,而且自己竟尚未查觉,可见自己,绝非方振眉之敌。
不过取头巾毕竟仍较容易,因为头巾系于顶上,下手较易。
而那三名大汉,背上刀鞘给人夺去,尚不自觉,武功自是更低一筹了。
白衣少年怔了一怔,居然又恢复了笑容,道:“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大开眼界,适才一试,因恐方公子过谦,深藏不露,未便先禀,敬请原谅。”
方振眉也笑道:“不敢不敢,若在下的功夫不好,适才孟公子一试,只怕在下现已没有命对公子了。”
孟候玉一愕,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方振眉微微一笑,道:“以手作刀,招招夺命、不是名震武林的‘断肠刀’是什么?冲霄而起,变化多端,不是‘长空一鹤’身法是什么?以公子沉着擅谋,机变百出,武林之中,只怕没有第二位‘笑断肠’孟候玉孟公子吧?”
孟候玉差点笑不出来,道:“方公子果然好眼力。”
方振眉微笑道:“以后孟公子及‘齐门三刀’、‘言家四怪’几位,若是找在下,可以直言,万勿找无辜善民出气、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孟候玉干笑一声道:“方公子果然明察秋毫,佩服佩服,我们是想来与方子交个朋友……”
方振眉笑道:“交朋友当然可以,不过‘上清图’是军饷,不是在下的,请恕无法相借。”
这回孟候玉真的笑不出了,好一会,才嘶声叱道:“方振眉,你少卖狂!”冲天而起,居高临下,掌劈方振眉!
方振眉一声长叹。凉风吹来,方振眉随风而起。
孟候玉一掌甫出,刀风虎虎,又急又快,一刀接着一刀,追劈方振眉!
方振眉的身形像狂风中的落叶一般,摆荡不已,没有还手,也没有招架,却把孟候玉的“断肠刀法”,一一避过!
孟候玉又急又快,刀出连环,刹那间已砍了十八刀,招式一顿。“断肠十八刀”已使完,正想重施之际,方振眉忽然身形一顿,闪电般欺来,孟候玉欲退无及,方振眉已一手把住孟候玉之脉门。
正在这时,忽然长空一声鹤唳!
鹤唳初起之际,只怕离此尚有里余,但在瞬息之间,鹤唳声已在近处,还夹杂着风雨之声,直逼方振眉!
这分明是一个轻功奇高的人,已急遽逼近!
方振眉觉背后一道狂飚,直卷背门!
方振眉不及回道,向前飘出,避过一击。
而这一股狂飚,竟能半空转折,直劈方振眉手腕。
方振眉长叹一声,松手避过一击!
孟候玉乘机急退。
方振眉人已落地,尚未回首,已感觉出来人之杀气,方振眉没有回身,仍然笑道:“好‘小天星掌力’!袁笑星?”
如果那人是杀气严霜,那么方振眉就是春风池塘。
“笃,笃,笃,笃”!两条干瘦而苍白的人影,自黑暗处行出,我是谁和沈太公饶是胆生毛,也吓得汗流浃背,这两个似自地府里走出的人,灰发遮面,仔细看去,两人的眼睛,竟都没有眼珠,只剩下灰白色的眼膜,一翻一掀的,一口黑牙,就着一股阴风,令人不寒而栗。我是谁再一看,只见两人手持青竹杖,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前行来;我是谁心想:幽冥地府中的鬼怪,还是用竹杖,莫非是瞎子不成?
一念及此,登时坦然,大笑道:“臭瞎子,装聋扮哑,阴阳怪气的,想逗你爷爷开心?”
那两个瞎子倒没料到我是谁会如此胆大,倒是一怔,只听左边的一个有上气没下气的道:“嗤,嗤,这人好胆大。”这两声“嗤”,又像从他鼻孔里喷出,又像从嘴里出声,再仔细看,原来这人鼻子和口,都连在一起,像三个黑洞一般。
另一个瞎子张了张口,似是笑一笑,居然是鼻子在出声:“咕,咕,胆子大好吃。”
我是谁不禁全身发毛。
沈太公突然嘻嘻地道:“对,好吃,我胆子更大,应该先吃我,来来来,先把我手脚的铁环弄掉,再来吃我,无任欢迎,保证好吃。”
那两个瞎子又是一呆,左边那个,忽然说话了,居然说得十分流畅:“我要吃你,休想解环,你要解环么,哪,机关在那里,你自己开,咯咯。”
沈太公随他手指所示望去,只见通风孔旁有三柄铁杆,隐约可分红蓝白三色,沈太公哪能去开动,不过却奇道:“难道我们两人的铁环,也要拉三道把杆不成,你们的机关真是费事麻烦。”
右边的那个瞎子冷笑道:“放屁。这三道把杆,一道是开手环的,一道是开脚环的,还有一道,嘿嘿,如果有人冲上来,我们只要在退出时随手一拉,这儿就是火海,你们就一块儿变成烧猪吧,哈哈。”敢情这两人讲话,到最后非发出一二声怪笑不可。
沈太公暗叹道:“看来方振眉还是不要来救我们的好!”
我是谁皱了皱眉,眼睛因久在黑暗中,已渐渐适应了黑暗,只见石室之中,全无出路,只有一道窄梯,又暗又险,自不知何处通上来;另一道窄梯,向上延伸,不知通向何处去。我是谁灵机一动,问道:“我们是在石塔中。”
左边的那名瞎子大笑道:“不错,果然不笨,这是七层石塔。别无通路,方振眉若要救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在哪一层,除非他从第一层打进来,一直打到这第六层!”
右边的瞎子也笑道:“这石塔高百丈,方振眉纵轻功盖世,也飞不上来,这石塔的孔,他也无法钻得进来,这石塔是‘地母云’砌的,任他雷轰也轰不倒。”
两人说到这里,“赫,赫”、“咕、咕”地笑了起来,我是谁、沈太公二人目瞪口呆。
左边的瞎子仍得意的道:“你们放心,方振眉也根本冲不上来,有袁大哥在,方振眉只要交出‘上清图’,就活着也上不来了。哼哼!”
右边的瞎子接着道:“只要‘上清图’交出,袁大哥在下面呼啸一声,我们便即时杀了你们!喀喀。”
左边的瞎子紧接道:“纵然他上得来了,在我们兄弟手下,也活不了,能救得了你们?赫赫。”
右边的瞎子怪笑道:“所以你们在我们‘塞外双盲’的手上,休想活命,给他们瞧瞧!嘶嘶。”
这两个瞎子忽然竹杖一抬,姿势怪异,飘忽不住,一时之间,石室之中“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闪电一般,沈太公及我是谁只见竹尖疾刺,竹影疾闪,也不知在这一瞬间,对方刺出了多少杖。
杖风一指,沈太公及我是谁衣襟四周,约有百来个杖孔,虽然皆贴近肌肉,但却未伤及肌肢分毫。这两个瞎子,听风辨位的功力竟如此之高,沈太公、我是谁也不禁为之动容。
“塞外双盲”得意至极,怪笑起来,震得石室“嗡嗡”作响。
我是谁就在这时用“蚁语传音”向沈太公道:“看来他们是要引方振眉来救我们。”
沈太公脸色沉重地道:“我看他还是不要来的好:单单一个袁笑星已够不好惹了,何况还有龟孙子,及这两个瞎子!你看这两个瞎子武功怎样?”
我是谁缓缓地道,“这两个瞎子,武功配合得十分周密,若单打独斗,则未必在孟候玉之上,若我战其中一人,二十招内或有胜机。”
沈太公叹道:“若方振眉能冲上此层,撬开此环,这两个瞎子,以及孟候玉那干人,我们或可应付,他可以独斗袁笑星。”
我是谁沉重地道:“只怕袁笑星不会那么简单的。”
沈太公忽闻自己腹中“咕噜”一声,又想起刚才的话题,问道:“你猜方振眉现在正在做着什么?”
我是谁充满期待地答道:“吃饭。”
那“塞外双盲”正在得意狂笑中,但沈太公、我是谁的最后两句话,并没有用“蚁语传音”,他们听得倒是一怔,没有料到这个生死关头,我是谁、沈太公想的居然仍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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