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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回 视死如归

    原来萧翎仔细瞧过那鲜血之后,果然发觉血迹点点,似是那受伤之人受伤后,奔向正南。

    但因那血滴过小,经过日晒尘掩,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商八、杜九,放腿随在萧翎身后直向西南奔去。

    杜九一面奔行,一面说道:“如果是被大哥循此血迹,找着那毒手药王的下落,杜老二非得和老偷儿划地绝交不可。”

    商八道:“果真如此,也是不能怪他,以那向飞为人的细心,尚连掩遮血迹的事,也想不到,必是事情太过匆急,无暇掩去痕迹。”

    萧翎虽知两人窃窃私议,必是谈论毒手药王的事,但自知难以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恍如不闻,行不过数丈,已登岸壁,草丛横生,哪里还能瞧出一点痕迹,萧翎只能衡度山势,判断去路。

    一口气,行了七八里路,但见山势连绵,狭谷纵横,哪里有毒手药王的影子。

    杜九却是瞧的满心欢喜,说道:“时刻已然近午了,如是那向飞已和毒手药王动手,此刻也该要了他的老命,至不济,也该把那毒手药王的宝贝女儿给杀死了,只要他女儿已死,毒手药王自是再无理由,向大哥讨取身上之血了。”

    这时,萧翎已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山顶上,四下流顾。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千峰连绵,万壑纵横,毫无线索可循,如何一个找法?我瞧还是不用再找了。”

    萧翎回顾商八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咱们回去。”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掩不住内心的欢愉之情,泛起喜悦的笑容。

    沿途之上,中州二贾有说有笑,对那神愉向飞赞不绝口,说他智谋过人,虽盗却侠。

    萧翎口虽未言,心中却是大为感动。忖道:武林之中,都说中州二贾,贪爱财宝,对人处事,只讲利害,不谈情意,但对我萧翎,却是情同手足,义重如山,我萧翎的生死在他们心目之中,竟是如此的重要。

    回程迅快,不足两个时辰,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幽谷所在。

    只见萧夫人在金兰、玉兰陪护下,正在观赏着四周山色,沿谷轻步,神情欢愉。

    萧翎轻步走近母亲,深深一个长揖,道:“母亲身体好些吗?”

    萧夫人双目中闪动着慈爱的光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念你过切,唉!如今瞧到了你,哪还有什么病呢?”

    慈母之爱,声声如刀如剑,直刺入萧翎的心中,只听得萧翎心神震颤,脊背上冷汗直淋,不禁垂下头去,说道:“儿不孝,远离膝下,劳母亲为儿担忧。”

    心中却是暗暗忖道:如若慈母知道我为她之病,答允施血救人的事,岂不要痛断肝肠……

    但闻萧夫人笑道:“翎儿,这两位兰姑娘都很好。”

    萧翎道:“娘说的是,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

    萧夫人突然一皱眉头,道:“翎儿,你到哪里去了,我一早起来就见不到你?”

    萧翎道:“孩儿去看几位朋友,商量两件事情……”

    萧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吾儿原非江湖中人,何不摆脱这江湖生活,免得叫娘终日为你提心吊胆。”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接道:“不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翎儿目下已成了武林中首脑人物之一,如何能够轻言摆脱?”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那说话的正是萧大人,正自举步行来。

    萧夫人道:“这些时日,我耳闻目睹,尽都是江湖上恩怨仇杀之事,翎儿在江湖上,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萧大人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回转头来,低声对萧夫人道:“他幼小时原生具不治之症,如非江湖高人,施药传艺,那也活不过二十岁,他为江湖高人所救,自是该为江湖正义效命,如是不幸死了,就算病死也是一样。”

    萧夫人脸色微变,道:“哪有做父亲的,咒骂儿子早些死去之理。”说完,手扶玉兰秀肩,举步而去。

    萧大人望着萧夫人姗姗而去的背影,叹道:“孩子,那毒手药王来了!”

    这句话有如晴空霹雳,只听得中州二贾如受重击,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翎略一怔神,道:“那毒手药王现在何处?”

    萧大人道:“就在那边。他已和为父的谈了甚久时间,你随为父的来吧!”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他脸上是一片肃穆之容,举步落足之间,有如负重千斤。

    萧翎倒是尚能保持镇静,举步随在萧大人身后而行。

    但中州二贾却是紧张无比,全身颤动,显然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行约十丈,到了一丛荒草茂密之处。

    萧大人停下脚步,还未来及开口,草丛中已传出毒手药王的声音,道:“你五日前的许诺,此刻还算是不算?”

    萧翎道:“大丈夫一言出口,死而无悔,为什么不算?”

    但见草丛吹动,缓缓走出来毒手药王,道:“那神偷向飞,率领八位高手,埋伏道旁,拦截于我,此事你知是不知?”

    萧翎道:“在下得悉之后,曾经兼程赶往迎接药王……”

    毒手药王冷冷接道:“就凭那老偷儿,能够截住我毒手药王,老夫岂不是白闯了数十年的江湖。”

    商八道:“药王活了这一把年纪,也不嫌太长命吗?”

    毒手药王望了商八一眼,不理商八,继续接道:“那老偷儿被老夫略施小谋,引往别处,正好和百花山庄中派出搜索你行踪的高手相遇,至于他们一场拼斗的生死如何,那是各凭造化了,老夫看在你的面上,不对他用毒,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冷面铁笔社九突然冷冷接道:“咱们萧大哥,一代侠人,承诺之言,铁案如山,答应了施血救你女儿,自是不会改变……”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如非信得过他,岂肯轻易放过那向飞等人。”

    杜九冷冷接道:“我家大哥虽然答应,但还有不肯答应之人!”

    毒手药王道:“什么人?”

    杜九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区区在下杜九。”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你要怎样?”

    杜九道:“事情简单的很,如是你想取我们大哥身上之血,先得收拾了我们中州二贾……”

    萧翎一挥手,接道:“杜兄弟。”

    杜九脸色一片肃穆,道:“大哥守信,小弟尽义全交,你如拦阻,小弟就先行自绝在大哥面前。”

    萧翎呆了一呆,道:“两位兄弟听我说……”

    商八道:“小弟等洗耳恭听,大哥只管吩咐就是。”

    萧翎道:“小兄施血救人,未必就非死不可……”

    毒手药王接道:“如是诸位肯和老夫合作,老夫自可设法保住你性命。”

    商八长叹一声,望着杜九说道:“杜兄弟,事已至此,咱们也不用让大哥太过为难了,只要毒手药王答应能保得大哥之命,咱们就答应和他合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素不为江湖各种规法束缚,唯独对信诺之言,一向是格守不误。”

    杜九道:“放血之后,萧大哥那绝世武功,是否尚可保得?”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亦难断言,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杜九道:“如是他不能保得武功,岂不是生不如死了?”

    萧翎道:“不妨事,小兄原本非武林中人,失去武功之后,正好退出江湖是非。”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就此一言为定,也不用再商讨了。”

    商八欠身说道:“老伯说的是……”目光转到毒手药王脸上,接道:“不知药王要咱们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毒手药王道:“如要留得萧翎之命,放血就不能太急,咱们寻找一个僻静之处,两位替我护法,我要用七日时光,一面放他身上之血,一面用药物补他元气。”

    商八道:“好吧!就依药王之见。”

    萧翎抬头望望天色,道:“不知药王要几时动手?”

    毒手药王道:“老夫之意,自然是愈快愈好,此刻,江湖上风云变幻,莫可预测,拖延时刻,只怕对你和老夫,都无益处。”

    萧翎道:“今晚动手如何?容在下去拜别慈母。”

    萧大人接道:“不用了,你母亲此刻正惶惶难安,你去拜别,徒增她的悲伤之感。”

    萧翎一撩衣襟,拜伏地上,道:“那就请爹爹在母亲面前,婉言关说。”

    萧大人接道:“为父的自有说词,不用你再多费心了。”

    萧翎对父亲大拜三拜,起身望着毒手药王说道:“药王可曾找到行术放血之地?”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早已找到。”

    杜九道:“距此多远?”

    毒手药王道:“不足十里。”

    商八道:“药王请稍待片刻,在下去交代几句话,咱们再行动身如何?”

    毒手药王道:“老夫在此等候,但不可拖延过久。”

    商八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转身奔去,不过一盏茶工夫,重又奔回。

    毒手药王沉声说道:“萧兄,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萧翎淡淡一笑,道:“咱们上路吧!”

    毒手药王道:“老夫带路。”转身当先行去。

    萧翎、商八、杜九鱼贯随在身后,向前行去。

    翻越过两座山峰,已经晚霞满天,到了黄昏时分。

    毒手药王伸手指着对面悬崖山壁间,一块突出的大石,道:“在那大石之后,有一个可容四五人的小洞,小女已在那里等候了。”

    商八冷笑一声,道:“药王对这里的地势很熟,竟然找到那悬崖山壁间去。”

    毒手药王道:“夸奖,夸奖!老夫的追踪寻人之术,亦是天下无双,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家大哥一百九鼎,药王才得如愿以偿,如是换了他人,遇上这等生死大事……”

    萧翎心知两人想在言语之间,激怒药王,使他先行出手,然后借口自保,再和他动手相搏,赶忙接道:“杜兄弟,不用再谈此事了。”

    毒手药王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如何能猜不透中州二贾的用心,想到女儿的生死,只好强自忍耐不言。心中却暗暗赞道:这萧翎实是君子人物。

    毒手药王带路,借矮松、突石的助力攀上山壁间,那突出的大岩石之后。

    果然,在那大岩石之后,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石洞一角处,铺了很多干草,一个秀目紧闭的少女,身上盖着红绫被子,似已熟睡过去。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小女天姿国色,仪容绝世,才慧尤在老夫之上,只是病因于‘二竖’,被折磨的瘦骨磷峋,不成人形了……”

    杜九冷冷接道:“在下看来,也许令爱早已经气绝死去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医道,无人能及,虽不能挽起小女沉疴,使她大病痊愈,但延续她的生命,并非难事,我已使她多活十年以上……”

    商八接道:“药王既有能让令爱多活十年,何以不再拖一些时刻,为她寻得灵药疗病。”

    中州二贾心念不死,希望软硬兼施,能使毒手药王在最后一刻中,改变了心意。

    但闻毒手药王说道:“小女之病,乃千古绝症,纵然是有,老夫也无法能够医得好她……”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除非用他身上之血,换去我女儿身上的坏血。”

    商八道:“我不信世间就没有救你女儿之病的药物?”

    毒手药王道:“灵药难求,有没有都是一样。”

    商八突然拍拍大肚皮,道:“咱们中州二贾,富可敌国,聚敛之丰,可算得前无古人……”

    毒手药王接道:“纵然倾尽你们中州二贾所有,也无法买得疗治我女儿的药物。”

    商八道:“药王错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哪里错了?”

    商八道:“咱们中州二贾,收聚之物,并非是单纯的珠宝,美玉,而是广集奇珍,和各种难得的奇药,也许咱们有着疗治令爱的药物。”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就老夫所知,数十年来,尚未闻过有救治小女的药物出世。”

    商八道:“天山形成的雪莲子如何?”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不行。”

    商八道:“千年的老参,可否派上用场?”

    毒手药王道:“千年老参,虽很重要,但并非疗治小女的主药。”

    商八道:“究竟要什么,你干脆说出来吧!也许我们中州二贾,可以为你找得。”

    毒手药王道:“你一定要问,老夫就告诉你吧。”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成形仙芝或千年以上何首乌,此乃两味主药中的一种,只要找到一种,那就不难配到其他药物,这两种千古奇珍,量你们中州二贾,也无法收藏。”

    杜九略一沉吟,道:“十年之前,曾由关外番属,进贡来一个千年的何首乌,如若那皇帝老儿尚未吃完,咱们去把它偷来,那就可以救得令爱的性命了,只是京都距此甚远,不知是否能够来得及。”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十年往事,不谈也罢,老夫即刻就要动手,两位也该下去替我们把风的了。”

    商八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在下还有几句话,说完了药王再动手不迟。”

    毒手药王道:“什么话,快些请说,此刻光阴,对老夫而言,实是宝贵无比。”

    商八冷冷说道:“急什么?你如真的如愿以偿,救了令爱,但那时亦没有再能劝阻我等搏杀药王的力量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接道:“老夫已然答允留下萧翎性命,但必得两位协力合作,如若两位这等多疑,咱们也不用合作了。”

    商八回顾了杜九一眼,道:“好!在人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不过,我要把话说清楚,放血之后,如果我们萧大哥还活在世上,那就罢了,如是有什么长短,药王也要尝尝那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道:“你们如若还要在此罗嗦不停,老夫就取消了留他性命之约。”

    这一句话,竟有着强大无比的效力,中州二贾果然转身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脸上道:“可要老夫点你穴道?”

    萧翎一闭双目,道:“药王只管出手。”

    毒手药王右手伸出,点了萧翎三处穴道,说道:“你如想留下性命,必得和老夫合作。”

    萧翎星目启动,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有何吩咐,只管请说。”

    毒手药王道:“老夫知你武功高强,纵然点了你的穴道,只怕也无法完全防止你内力阻梗行血,你必得和老夫合作,让行血自然流出,老夫才能适时控制,不致造成惨局。”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萧翎是贪生畏死之徒,也不会这般束手就缚了。”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起萧翎,行近山洞一角,和女儿并放一起。

    萧翎暗暗叹息道:“我萧翎受恩师、义父,和柳仙子数年培养之恩,原想能把三位老前辈的武功,发扬光大,在江湖上创出一番事业,却不料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但觉身上数处要穴一麻,又被毒手药王点住。

    只听毒手药王喝道:“老夫要放血了。”

    萧翎此时,哑穴也被点住,除了心神还能清醒之外,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但觉左臂上衣袖,被人撤去,紧接着一阵剧痛,脉管上被物刺入。

    只听毒手药王充满着慈爱的声音说道:“婉儿,忍受点痛苦,今后我儿即将和别的孩子一般,欢笑在为父的眼下,为父的要把我绝世医术、武功,全部都传授给你,我要在五年之内,把你培养成一个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

    萧翎心中暗道:短短五年时光,要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子,培养成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那是未免言过其实了……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婉儿,为父的被武林同道,视为正邪之间的人物,不过是因为父的行为,为人喜怒难测而已,不论人家看法如何,但为父的这一生中,确是杀了不少的人,为了我儿,再杀几人,那又有何妨,我要用绝世医术,使你能得一甲子的功力……”

    萧翎听得吃了一惊,暗道:这毒手药王如有此等能耐,也许真能在五年,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儿,培养成第一流的高手……

    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打断了毒手药王未完之言。

    紧接着,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说道:“爹爹啊!你又在害人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在替你疗病。”

    那柔细的声音应道:“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希望,为什么还要取人之血呢?”

    毒手药王道:“孩子,这血不同常人之血,这次换好之后,我儿即可恢复了健康。”

    那柔细的声音道:“为什么呢?”

    毒手药王道:“这其间玄妙之理,除了为父之外,当今之世,只怕是再无人能够解得了……”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婉儿,因为他身上之血,不但极合吾儿体质,最重要的是他食用过一种常人无法吃得之物,不畏你身上坏血感染,为父的虽无法肯定的说出他食用过什么奇物,但想来不外是仙芝和千年何首乌之类的奇品。”

    萧翎心中暗道:我误食千年石菌,助长了我的功力成就,但却也要了我的性命,可见天下之事,有益必有害了。

    但闻一声急速的娇喘之声道:“爹爹啊,你说的这人,可是那萧翎吗?”

    毒手药王笑道:“不错啊!想我毒手药王的女儿,究竟是比别人聪明,一猜就中,他就躺在你的身侧……”

    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快放开他。”

    只听到一阵衣袂之声,起自身侧。

    萧翎虽头难转动,目光难见,但从那听得声音之上判断,似是一个人挣扎坐起。

    但觉臂上一松,刺入脉管之物,突然似被人拔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毒手药王的叹息之声,道:“婉儿,为父的背着你走遍了大江南北,又走尽了白山黑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疗你绝症之人,难道你就不肯体念年迈老父的这一番苦心吗?”

    此人生性恶毒,出手就要杀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慈爱无比。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接道:“爹爹惜我、爱我之心,为女儿的岂会不知,你背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白山黑水,女儿我更是惶愧难安,唉!爹爹恩深如海,叫女儿如何报答?”

    毒手药王道:“你只要答应为父的,留下性命承欢膝下,那就算报答为父了。”

    那柔细的声音道:“我多活一日,爹爹多苦一日,还不如让我死去的好。”

    毒手药王道:“只要换过萧翎之血,我儿就可康复如常人,不再为病魔所扰。”

    那柔细的声音道:“萧翎呢?他救了女儿性命,自己却要落得全身鲜血枯干而死,是吗?”

    毒手药王略一沉吟,道:“我儿如想留下萧翎性命,也非难事,为父的一面让他服药进补,一面抽他之血,不过.这需要很长久的时间,我几娇弱之躯,如何能忍受这长时间的换血折磨。”

    那柔细的声音叹道:“爹爹可以强人所难,但却无法强迫女儿受血。”

    毒手药王道:“我儿之意呢?”

    那女子应道:“爹爹请先去准备好为他进补之药,不然,女儿不愿受血。”

    萧翎听得心中暗暗奇道:这父女两人生性差别,怎的如此之大,父亲心狠手毒,处事为人,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女儿却又似天使一般的善良,处处不愿损伤他人……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为父的身怀灵丹,已然足够他进补之用,那也不用准备了。”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还记得我娘的事吗?”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你娘的音容笑貌依然牢牢植在我的脑际,一生一世,也是不会忘了的!”

    那女子道:“我娘对你敬爱半生,但她临终之日,说出了一句话,爹爹可还记得吗?”

    毒手药王泫然接道:“为父的终生不忘。”

    那女子道:“爹爹啊!我娘说的什么?”

    毒手药王道:“她说……她说,她说……”冷酷镇静的毒手药王,似是陡然间激动异常,他说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道:“爹爹可是忘怀了,但女儿却是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娘临终之时,说了六个字:我恨你骗了我。是吗?”

    毒手药王热泪滴了下来,落在了萧翎的手上,接道:“你娘确是这么说的!”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如骗了女儿,纵然疗好了我的绝症,我也终生不会快活。”

    毒手药王黯然说道:“难道你就不肯惜念为父的一番爱你之心,硬要我失去你母亲之后,再失去女儿吗?”

    那静躺在山洞一角的多病少女,突然间挺身坐了起来,道:

    “爹爹医术绝世,难道就想不出别的疗治女儿之法,定要取他人身上之血,才能救得女儿吗?”

    她缓缓伸出枯瘦苍白的右手,缓缓取开萧翎身上的输血皮管,接道:“爹爹,女儿死了,你就心痛无比,别人的母亲难道就不疼她的儿子吗?”

    毒手药王冷酷自负,医术智谋,无不过人,唯独对这位柔弱多病的女儿,却是毫无办法,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你先躺下,有话慢慢的说。”

    萧翎目光微转,只见一个长发技垂的少女,眼窝深陷,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但仍然无法掩住那秀美的轮廓。

    只见她举起手来,拂一下按在脸上的秀发,柔声说道:“爹爹啊!解开他的穴道,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毒手药王无可奈何,举起手来,先拍活了萧翎的哑穴,道:

    “萧翎,小女生具绝症,终日里缠绵病榻,不解人间的险恶,心地一片纯良,你应对她小心一些,不能伤害到她。”

    萧翎淡然一笑,未理毒手药王。

    那长发少女移动了一下身躯,一对大眼睛,凝注在萧翎脸上,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正是在下。”

    长发少女道:“我写给你的一封信,你可曾收到吗?”

    萧翎道:“已收到了,多谢姑娘盛情相助,请恕在下几处要穴被点,不能起身拜谢,还望姑娘多多原谅。”

    长发少女叹道:“我自幼体弱多病,除了爹娘之外,一生很少结识他人,你该是我极少的熟人之一了……”

    萧翎暗道;咱们见面只不过两三次,每次我萧翎都是在惊风骇浪之中,令尊点了我的穴道,放我之血,救你之命,倒是难得你还能记起我来。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长发少女黯然说道:“我说这些话,你也许感到奇怪,其实,你如是我,也是一样,一个终年缠绵在病榻上的人,十几年来很少有清醒的日子,能够认识一个人,那该是多么可贵的事情啊……”

    她娇喘了两声,接道:“我爹爹经常在我清醒时,提起你的名字,他说只要我换得你身上之血,我就可以恢复生命活力,和别的女孩子一般的快乐生活,因此,你的名字,早已深植在我的心中和脑际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长发少女接道:“不只如此,我记得咱们还见过面?”

    萧翎道:“不惜,咱们见过,但都在深夜之中,姑娘如何记得?”

    长发少女道:“虽是匆匆一眼,留给我一个模糊的形貌,但经我日夜思索之后,那模糊的形貌就逐渐清晰了,这形貌半由印象得来,半由我自己塑造。”

    萧翎心中暗道:你大都在晕迷之中,难得有清醒之日,还有心思去思索这等事情……

    只听毒手药王说道:“婉儿,你已经很累了,休息一会再说吧!”

    父亲的慈爱关怀,流露无遗。

    那长发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细白的牙齿,说道:“爹爹啊!在女儿记忆之中,我此刻该是清醒时精神最好的一次,我说了很多的话是吗?”

    毒手药王道:“是的,孩子,你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样多的话。”

    长发少女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毒手药王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他很少看到女儿的笑容,此刻眼见她脸上的欢愉之情,竟是不忍阻拦于她。

    那长发少女接道:“萧翎,我爹爹说,我如换得你身上之血,就可摆脱病魔,复我健康,此事是真是假?”

    毒手药王双目圆睁凝注在萧翎的脸上,满脸俱都是乞求之色。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爹爹医道精通,也许他说的不错。”

    长发少女道:“你也很相信我爹爹的话吗?”

    萧翎正待答话,那毒手药王却抢先接道:“怎么样,爹爹没有骗你吧!”

    长发少女伸出手去,按在萧翎的额角之上,道:“萧翎,你可知道,放完你身上的血,救了我的性命之后,你会怎么样?”

    萧翎道:“生死未卜!”

    毒手药王接道:“死不了。”

    那长发少女,取开按在萧翎额角上的右手,接着缓缓说道:

    “你救了我这无用的性命之后,你即将永埋地下……”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暗道:她缠绵病榻十几年,应该是有强烈的求生之心才是,但此刻听来,却是全不把生死事,放在心上一般。

    但闻那长发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放完身上之血,就可能立刻死去,何以又不肯拒绝我爹爹之求呢?”

    萧翎道:“令尊医道绝世,他亦曾告诉过我,如是缓缓小心换血,并非是非死不可。”

    长发少女叹道:“你和我们无亲无故,又和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施血救我之命呢?”

    萧翎心中暗道:若非你爹爹迫我如此,谁还愿意救你了!

    正待出口答话,毒手药王已抢先说道:“这位萧公子,乃大仁大义的侠士,看到我儿如此才慧,如此风仪,常年困于病魔,实在太可惜了,才甘愿舍血相救吾儿之命。”

    长发少女道:“爹爹啊!你爱我之心,深挚无比,但你为我所作所为,却又不是女儿喜悦的事。”

    毒手药王自觉由始至终,一直未说错过什么,当下说道:

    “孩子,哪里不对了?”

    长发少女道:“人家明明是被你逼迫的情非得已,才施血救我之命,为什么爹爹说是他自愿救我的呢?”

    毒手药王道:“这个……这个……”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萧翎只觉一股怨愤之气,由心中直冲上来,正待发作,忽想到这缠绵病榻十几年的少女,也实在可怜的很,自己如激怒毒手药王,伤害了她的女儿,决难保得活命,既是横竖难免一死,何不索性施血救她一命。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姑娘,你爹爹说的不错,我是甘愿施血相救。”

    毒手药王道:“孩子,萧大侠一番好意,我儿岂可辜负了别人。”

    长发少女幽幽一声长叹,道:“这样我就更不能领受了。”

    毒手药王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长发少女苍白的脸上,神色一片肃然,道:“你放他身上血,我已夜锁五龙报答了他,如今,我们已不欠他什么。此刻,你如再用他之血,救我之命,叫女儿再如何报答他呢?”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孩子,你已经到了无法再拖下去的境地,再拖下去,为父也无能为力,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为父再受一次碎心断肠的打击吗?”

    长发少女伸出枯瘦的右手,抓住了毒手药王的右手,道:

    “爹爹啊!你就让女儿死的清白一些好吗?”

    毒手药王悲道:“婉儿,你死了,万事不管,但年迈的老父,如何能孤独的活下去呢?”

    长发少女深陷的眼眶中,滚落下两行泪水,道:“爹爹,你如用他之血,救活了女儿,让我一辈子良心负疚,岂不是叫女儿生不如死了?”

    毒手药王突然举起了右手,道:“婉儿,你如再不肯听老父之言,我就要点了你的穴道,强行动手了。”

    长发少女道:“爹爹定要如此,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正待答话,遥闻石洞外,传进来金算盘的声音道:

    “药王,在下那萧大哥情形如何,可许在下进去瞧瞧吗?”

    萧翎道:“我很好,不用进来了。”

    商八听出萧翎声音,接道:“大哥要好好保重,小弟们在洞外守候。”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只要萧翎一声招呼,立时可冲入石洞中去。

    但闻社九那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药王,每隔一个时辰,咱们兄弟要瞧瞧大哥的生死,或是听听他声音,或是瞧他一眼。”

    毒手药王道:“如是两位未得老夫允准,擅自闯了进来,害了那萧翎性命,可不能责怪老夫。”

    杜九冷然说道:“咱们已在悬崖石洞之外,布满了很多干柴,如是我家大哥有了什么意外,药王和令爱,也别想生离此地了。”

    毒手药工冷冷说道:“就算你们放起火来,也难困得老夫。”

    商八道:“但令爱却无法受得火烤烟熏之苦。”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中州二贾,回顾女儿一眼,道:“婉儿,你都听到了吗?”

    长发少女无力的点点头,道:“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为救你之命,费尽了苦心,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体惜为父的苦心吗?”

    长发少女叹息一声,道:“救了女儿,害了别人,这又何苦呢?”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担保萧翎施血之后,仍是完好无恙。”

    长发少女道:“爹爹,算了吧!你带我到母亲坟前去,结上一间茅庐,也许那山川灵气,能使我病势逐渐好转。”

    任他毒手药王医道绝世,武功高强,但却无法对付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听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婉儿,为父的倒有一个办法,也许我儿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长发少女道:“什么办法?”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到萧翎脸上,道:“这办法,不知萧兄是否同意?”

    萧翎道:“先请说出来,让在下听听,再作道理。”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先要得问过小女后,才能征询萧兄之意。”

    长发少女道:“什么事啊?”

    毒手药王笑道:“为父的把你终身许配给萧翎,然后再用他之血,救你性命,我儿自然得以心安了。”

    长发少女呆了一呆,苦笑道:“你的女儿,枯瘦如柴,难道爹爹不知道吗?”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婉儿,你不过是受病魔折磨,才落得骨瘦形销,一旦病好之后,立时将恢复花容月貌,不是为父的夸口,天下美女,只怕再无强过我儿之人。”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咦!自从我记事之后,一直是这般容颜,爹爹就算把女儿捧上天,也不能使女儿增上几分颜色。”

    毒手药王道。“婉儿,为父说的是句句实言,你怎能这般不相信为父之言。”

    长发少女举起枯瘦的右手,摸摸削瘦的面颊,道:“爹爹把女儿许配于人,只是一厢情愿……”

    毒手药王道:“只要我们愿意,萧翎自有为父的和他谈判。”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把女儿许他为妻,再放他身上之血,救了女儿性命……”

    毒手药王喜道:“正是如此。”

    长发少女道:“我活了,他却死了,你的女儿,岂不是要守望门寡?”

    这父女二人,一问一答,竟然旁若无人一般。

    要知她自小生具绝症,十几年的生命中,大部在晕迷不醒之中度过,很少和人谈话,畏羞之心,自然是淡漠的很,心中想到什么,就赤裸裸的说了出来。

    毒手药王笑道:“如若你真的要嫁萧翎为妻,为父的身为岳丈,岂肯害死东床快婿,自然要尽我之能,保他的性命了。”

    那长发少女似是因为说话过多,有了倦意,不再多说,闭上双目,倚壁不言。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萧翎的脸上,道:“萧翎,老夫和小女谈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萧翎冷冷说道:“我瞧药王不用费事了。”

    毒手药王道:“为什么?”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虽然不管你们父女的大事,但此事和我有关,在下是不得不管了。”

    毒手药王道:“我把一个美貌盖世的女儿嫁给你,难道还会嫁得不对吗?”

    萧翎淡淡一笑,道:“此刻为令爱治伤要紧,其他事,还是别谈的好。”

    毒手药王道:“不成,咱们非得先说清楚不可。”

    萧翎道:“不说也罢。”

    毒手药王道:“非得要说清楚。”

    萧翎略一沉吟忖道:这毒手药王虽然可恶,但他女儿却很善良,不能伤害到她。当下说道:“在下已定过亲,有违雅意了。”

    毒手药王道:“我道什么大事,这点还不简单,把她休了就是,或是由老夫出手,把她杀了。”

    萧翎暗道:好毒辣的主意,口中却微笑说道:“药王的主意虽好,只是对方武功高强,防守森严,难以接近。”

    毒手药王道:“不要紧,只要告诉老夫她是什么人,那就行了,就是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老夫也得想个法子,把她宰了。”

    萧翎闭上双目,沉默不语。

    原来他本是一句情急之言,用来做挡箭牌,毒手药王这般苦问姓名,一时实是想不出如何回答。

    但闻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欺骗老夫的吗?”

    萧翎暗道:此事如若被当面揭穿,只怕要大伤他女儿之心,一时情急,脱口说道:

    “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毒手药王道:“既是实言,何以又无法说出女方的姓名?”

    萧翎道:“药王一定要问吗?”

    毒手药王道:“自然是一定要问了。”

    萧翎道:“讲了出来,只怕药王也是没法可想,我看还是别讲算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什么事没有见过,岂容别人在眼睛之中,揉下沙子不成……”

    萧翎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北天尊者之女,心中暗暗想道:

    事到如今,只有先把她借来一挡今日之窘了。

    心念转动,口中说道:“药王可知那北天尊者吗?”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听到过,其人很少到中原。”

    萧翎道:“不错,他深居北海冰宫,和中原武林无怨无争,但近年来,却常常进入中原来,这短短五年之中,北天尊者,至少进入中原两次,不知药王是否知道。”

    毒手药王缓缓点头应道:“不错。”

    萧翎道:“他二次进入中原,迄今尚未离开,药王想必早已知道了。”

    毒手药王道:“不错,他此刻正在江南一带游历。”

    萧翎道:“药王可知他此次进入中原,是携女同行的吗?”

    毒手药王道:“他从人甚多,但是否带着女儿同行,老夫不敢妄言。”

    萧翎道:“好!现在在下告诉药王,他带了女儿同来。”

    毒手药王道:“怎么?难道你和北天尊者之女,有了什么纠葛不成?”

    萧翎暗道:看起来药王对那北天尊者,似是亦存有敬畏之心,当下接道:“在下和她女儿相识。”

    毒手药王道:“相识又怎样?”

    萧翎道:“相识之后,彼此钟情……”

    毒手药王接道:“你说和人订亲,就是北天尊者的女儿吗?”

    萧翎道:“不错啊!”

    毒手药王道:“老夫有些不信。”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淡然一笑,心想:你是最好别真的相信,口中却应道:“药王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毒手药王看他神态轻松,心中反而动了怀疑,暗道:此人英俊秀逸,举止潇洒,如是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见,说不定会真的被她看上……

    心中念头转动,道:“你可是认定了老夫就无能杀死那北天尊者的女儿吗?”

    萧翎已然闭上的双目,缓缓睁开,瞧了毒手药王一眼,道:

    “药王可是自信武功,尤在那北天尊者之上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纵然武功非他之敌,难道就不能用药伤他吗?”

    萧翎淡然说道:“在下既然答应施血相救,生死难卜,纵然是留下性命,只怕短期内,也难有阻止药王之能,那也不用多言相劝了。”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毒手药王。

    他为情势逼迫,说了这番谎言,心中甚是不安,想到此事一旦传扬开去,坏了那北天尊者的名节,那就罪莫大焉了。

    只听那长发少女长长叹息一声,道:“爹爹啊,人家已有意中人,爹爹也该打消这个念头了。”

    毒手药王叹息一声,道:“孩子,就算他说的句句实言,也不要紧。”

    长发少女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他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识,钟情的事,那北天尊者未必知道,但我儿和他的婚事,却有为父做主,咱们找个大媒,抢个先着,明媒订亲……”

    长发少女接道:“爹爹岂可这般逼人就范……”

    毒手药王道:“我儿只要答允,为父的自有道理。”

    那长发少女心中又急又气,一时间竟然是答不上话。

    毒手药王不闻女儿相应,哈哈一笑道:“你既不反对,那是默允了为父的安排了……”语声微微一顿,高声说道:“商兄,杜兄,请入石洞中来,老夫有事和两位商量一下。”

    中州二贾在洞外等候,心中焦虑万分,但因事关萧翎生死,又不敢擅自闯了进来,一听到毒手药王招呼之言,立时应声飞入。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药王招呼我等,不知有何见教?”

    杜九冷冷接道:“药王可是改变了心意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请问你们两位一件事情。”

    商八道。“药王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毒手药王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们当真想要老夫留下萧翎的性命吗?”

    杜九道:“这是最重要的条件,我等早已再三说明,如果保不住我们大哥性命,令爱首先要为他偿命。”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两位如想救萧翎,那就有劳你们为老夫做件事情。”

    杜九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想劳请两位做个大煤,把小女许配于人。”

    商八望了望长发披垂,依壁而坐的枯瘦少女一眼,道:“不知药王要把今爱许配给哪一个?”

    毒手药王道:“萧翎。”

    商八一怔,道:“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不错……”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令爱只怕有点……”

    他本想说有点配不上,但话将出口时,突然想到萧翎的生命,还在毒手药王掌握之中,赶忙住口不言。

    毒手药王道:“如若小女许配萧翎的亲事谈成,他就成了老夫的乘龙快婿了。”

    商八心中暗道:咱们也得跟着低了一辈,口里却应道:“不错。”

    毒手药王道:“我自然不会叫自己的女儿未嫁之前,先死去了丈夫,让她望门守寡。”

    商八道:“有道理。”

    毒手药王道:“因此老夫必将尽我之能,留下萧翎的性命。”

    杜九道:“最好不要再放他的血。”

    毒手药王道:“两位只要把此媒作成,你们的大哥,决不会因放血而伤到身体。”

    商八道:“此事体大,我们做不得主,必得先行请示大哥一下才行。”

    杜九接道:“最好药王能够先回避一下,咱们兄弟谈话方便一些。”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只见她闭着双目,依在壁面,似是已沉沉睡去,略一沉吟,抱起爱女,离开了石洞。

    商八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大哥,那毒手药王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萧翎道:“都听到了。”

    杜九道:“这老儿倒是想的一厢情愿,也不瞧瞧自己女儿的那副德行。”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古往今来,有无数大智大慧的人,大都不拘小节,大哥何妨暂时答应了他。”

    萧翎道:“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我如何能随口答应,视作儿戏。”

    商八低声道:“这么办吧!大哥不要讲话,一切由小弟做主,日后那毒手药王责问起来,大哥推到小弟身上就是。”

    杜九道:“我瞧不成,那毒手药王老谋深算,如何会粗心上当,势必要迫着大哥亲口答允不可。”

    萧翎道:“唉!两位兄弟对为兄如此关心,我萧翎是感激不尽,但大丈夫应是有所不为,此事万万不能轻作允诺。”

    商八叹息道:“小弟斗胆说上一句,大哥也未免太过固执了。”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几位谈的事情如何?”

    商八目注萧翎,满脸乞求之色,道:“大哥是否让小弟做主,对付毒手药王?”

    萧翎道:“为免伤害到别人的名节,不能轻作允诺。”

    但闻毒手药王叫道:“老夫要上去了。”人影一闪,重又跃回石洞。

    只见他轻轻放下怀中的女儿,道:“三位谈的如何?”

    商八摇摇头道:“在下大哥……”

    毒手药王怒道:“他可是不答应?就凭我毒手药王的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他!”

    商八道:“咱们大哥的性格,药王是早知道的,轻不允诺,一诺干金,生死无悔。”

    毒手药王道:“不错,这萧翎倒是有君子之风,丈夫气度。”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如果他能稍微通权达变,今日药王也无法放他之血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要问我女儿婚事如何,这萧翎答应了没有?”

    商八道:“在下曾把药王之言,转告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他可是一口回绝了?”

    商八道:“如是一口回绝,自是不用再谈了!”

    毒手药王道:“那他怎么说?”

    商八道:“他闭目不言,恍如未闻!”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是认为老夫没有法子迫他答应吗?”

    商八道:“在下只听说过男子逼婚,还未听闻有人迫嫁女儿的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就做给你们瞧瞧!”

    杜九冷然接道:“你如逼婚,那该是和放血救你女儿的承诺无关,咱们出手干涉,也不算有违大哥的令偷了。”

    毒手药王森冷的目光,扫掠过中州二贾,道:“两位可是想试试老夫的手段如何?”

    社九右手一探,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圈,道:“彼此动手,各尽手段,如是咱们失手伤了你的女儿,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两位都是成名人物,如若杀一个缠绵病榻的弱女子,岂算英雄人物。”

    杜九道:“如是药王用毒,在下也只好出手对付令爱了。”

    毒手药王缓缓说道:“两位可是要以此要挟老夫吗?”

    商八笑道:“药王言重了,咱们只望能和药王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道:“两位说吧!”

    商八道:“生意来往,讨价还价,商某可算当世第一高手,但这做媒的事,商某可是从未做过,言语失当,还望药王多多包涵。”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商八哈哈一笑,道:“男女婚事,虽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她之言,但也得两情相悦……”

    毒手药王道:“这就是了,老夫有命,两位为媒,岂不是样样皆全了吗?”

    商八笑道:“别人选婿,都是起于爱才之心,为女谋福;可是药王嫁女,却是为了要取女婿身上之血,拯救女儿之命,在下实是想不出他们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毒手药王道:“纵然老夫不把女儿许她为妻,那也仍然要他身上之血,此事互不相干,岂可混为一谈。”

    商八接道:“药王医道绝世,疗疾又为何非要人血不可,如是药王确有选婿之心,就该另行设法,选觅药物,先疗好今爱的病势,再谈婚姻不迟。”

    毒手药王双目神光闪动,冷笑一声,说道:“两位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竟是别有用心,可惜我毒手药王不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容易受人欺骗,婚事可以暂时不谈,老夫要先取他身上之血,救了小女的性命再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这大媒,也不用再做了,自管请便吧!”

    杜九怒道:“叫来就来,叫去就去,咱们兄弟岂是任人呼来喝去的吗?”

    商八道:“药王讲话,最好能客气一点,咱们中州双贾,也不是省油的灯。”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只听到过毒手药王用毒之能,还未听过药王有什么惊人武功,今日最好能领教一二。”

    中州双贾早有存心,希望能找出一点借口来,好和毒手药王翻脸动手。

    此刻时机已至,自是不肯放过。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怒道:“两位如若想试试老夫的手段,那就别怪老夫出手无情了!”

    商八淡然一笑,道:“很好,药王既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战,咱们兄弟只好是接下来了,不过,在下得事先说明,咱们只领教药王的武功,如是药王要用毒,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伤到令爱了。”探手入怀,取出金算盘,接道:“药王也请亮出兵刃,咱们要打,就打个生死出来。”

    毒手药王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冷然一笑,道:“石洞中地势狭小,咱们出去一决生死!”

    商八一摇手中的金算盘,哗哗一阵乱响,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无令爱在侧,一旦药王用起毒来,咱们兄弟可是招架不住!”

    毒手药王道:“老夫答应你们不用毒就是。”

    杜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药王之上加那毒手二字,想来不是由人自叫的,在下之意,就在此地动手,也是一样。”

    商八接道:“咱们虽有两人,但决不联手齐攻,在下先来领教。”

    毒手药王全身抖动,显示心中的激怒,已到了极点,声音颤抖地说道:“今日你们若要伤了我的女儿,你中州二贾,固然是死定了,整个的武林道上,都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为我女儿偿命。”

    杜九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药王先不用说出狠话,中州二贾,也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

    商八身子一侧,欺了过去,道:“药王自恃身份,定是不愿先行出手,兄弟这里有僭了。”

    一抖手中金算盘,寒光闪闪的攻击过去。

    毒手药王身子一侧,避过一击,未曾还手,他心中虽是气愤难忍,但想到女儿就在身侧,担心动起手来,伤了女儿,竟然把一腔怒火强自压下。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药王定要让过三招吗?”

    一挥金算盘,反臂一招白鹤剔翎,横里击出。

    毒手药王一闪避开,又未还手。

    商八正待欺身再攻,萧翎突然睁开双目,高声喝道:“住手!”

    商八一收金算盘,倒退三步,道:“大哥有何吩咐?”

    萧翎道:“此地没有你们的事了,退下去吧!”

    杜九道:“毒手药王亲口向小弟挑战,和大哥放血之事无关,大哥……”

    萧翎接道:“不用说了,退出石洞去吧!”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黯然一叹,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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