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银屏又流泪叹息道:“叶姑娘你好好想想,凤楼既出身于一省封疆大员之家,又曾和当今万岁折箭为盟,永为兄弟。直到现在,还是挂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岂能和我这祸国殃民的奸阉之后——又被当今钦笔列为附逆首要的罪女结为夫妻!为此我才私自离开河北清水塘,远走云贵苗疆。实指望能永绝凤楼之念,改娶东方绮珠为妻,接续武氏一门香烟;哪知他仍然不改初衷,孤身南下找我,追到烈女岭,硬逼着和我结成了夫妻。”
叶兰香长长吁出憋在胸中的一口大气,动情地说:“这才是上天垂怜,使真正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夫人理应和武公子花前月下有肩皆并、无影不双才对,还练这形如老牛大憋气的龟息法干啥?”魏银屏略微思索后,附在叶兰香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惊得消魂观音好像消了真魂似地失声说:“那怎么可以……”
魏银屏急忙伸手掩住了叶兰香的樱唇威赫道:“你要胆敢露出一丝风声,破坏了我的打算,我就拔刀自刎在你身前,看你怎么向我丈夫和义父交差。”
思想渐渐平静下来的叶兰香,先用她那双妩媚的大眼睛盯视了魏银屏有顷,然后突然双膝再屈,第二次跪在魏银屏身前说:“古诗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之句。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夫人对武公子的一片苦心。兰香早年荒唐,几为人们所不齿。如今幸遇夫人,得以改过自新。只求夫人收留下我,叶兰香决心帮助夫人完成心愿。”
魏银屏俯身伸手刚刚拉起叶兰香,突然一声阴笑,四如狂徒活像幽灵一样,“刷”地从左侧路旁的一株大树上跳了下来。
杀人如麻千里空,本着杀恶人即是善念的原则,不顾自己和屠四如的师徒情分。将脚下的轻功提到了极限,直扑岳麓书院。哪知事于愿违,一贯狡兔三窟的屠四如却隐身在道旁的大树上,听出魏银屏的真正身分,也得知师父正在寻找自己,这要是换上别人,干脆暗中溜走逃命。但他这个心地深沉的凶残大恶人,绝不肯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杀人的机会。再加上又深恨消魂观音吃里爬外,杀心一炽,顺手拔刀,从大树上扑出,一溜刀光,连削加扫地集中挥向了魏银屏一个人。
在这陡然遭遇暗算的奇险情况下,就显出叶兰香的应变能力了,只见她左手一招“推波助澜”,先将身畔的魏银屏推向远处;右手的消魂钩一翻一卷,不仅不去招架屠四如挥来的一刀,反将手中的消魂钩搭向屠四如的右手腕。
这就叫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从而,也看出当年花二姑的教徒有方。
眼睁睁一刀不克,杀人如草而又好色如命的屠四如,岂肯就此罢手不攻!只听他一声狂啸,宛如厉枭,还是抛下消魂观音不管,集中所有的功力又去专门对付魏银屏。
这要是放在魏银屏没私来云贵苗疆以前,不需三刀,非得惨死在屠四如的刀下不可。但现在的魏银屏,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原来,自从她拜在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膝下为义女,又将自己的一切遭遇完全向义父倾诉一遍,激动得杀人如麻千里空五内翻腾,按捺不下。他孤独一世,生平虽收有一徒,也形如虚设。不料晚年能收下这么一个丽质天生的好女儿,决心把所有的心血,完全倾注在魏银屏身上。爷俩在苗疆的半年时间里,千里空为了让魏银屏脱骨换胎,既劳其筋骨,又锻炼其体格,再辅用以灵丹妙药。使魏银屏这个侯门郡主,一变而为颇具功力的江湖女杰。这还不说,杀人如麻千里空为了让女儿拥有自卫和杀敌的能力,既教会了魏银屏本门的轻功慑空踏虚步,还破例传授了自己晚年秘术自珍的子午分头斩。
魏银屏吃亏就在临敌经验太少,所以刚才突然遭到袭击就显得有些慌乱。等到被叶兰香一掌推到了安全地带,她可就回手抽刀了。
别看魏银屏手中的这口刀比杀人如麻千里空早年使用的天罗化血刀较差,也是一把挺不错的真武轮回刀,它背厚、身狭、刀刃薄,长仅二尺,极适合女人家使用。
屠四如所以决心要杀死魏银屏,一来恨她是武凤楼的结发妻子,又是小神童曹玉的师娘;二来恨她夺去了师父对自己的宠爱;三来也真想看看师父传给她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所以,才集中对付魏银屏一个人。
这一着棋,还真叫屠四如下对了。
原来,同是杀人如麻千里空传授武艺的魏银屏,虽对四如狂徒所用的刀法和轻功熟如指掌,毕竟在内家功力上相差太远。前后不过八九招,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又不想借助于叶兰香,只好施展义父所传的刀法子午分头斩。
只见魏银屏脚踏子午,势含五行,人走四处,身游八方,只用了子午分头斩的第一刀“拨云夺珠”,就遏制住了四如狂徒的疯狂攻袭,也惊得四如狂徒心头一震。他身为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嫡传首徒,对师父的刀招和身法自然一眼即识。越是如此,他就越恨师父的厚彼薄己。自己明明是师父开山门所收的首徒,对这套子午分头斩的刀法,前后磕头哀求了不下数十次,都没学到一招半式。如今反而传给刚收不久的义女,四如狂徒狂怒难忍了。
魏银屏玉腕一震,第二刀“吐芯戏月”,直扎四如狂徒的前胸血阻穴,硬把他逼迫得一连后退了三大步。
这要换杀人如麻千里空本人,一个踏中宫直进,接着再用子午分头斩的第四刀“繁星万点”,非置屠四如于刀下作鬼不可。可惜魏银屏临敌经验不足,只会死搬硬套义父千里空的刀路,斜跨两步,施展出于午分头斩的第三刀“灵蛇求丹”,上挑屠四如的右肩井。
屠四如的惊心归窍了,决心想把师父晚年所创的五招厉害刀法看完。乘魏银屏的第三刀攻出之际,先是晃头甩肩,闪避开对方刀招,然后突然递出刀去,倒扎魏银屏的小腹。
魏银屏虽被列为附逆首犯,毕竟也是侯门郡主之身,岂容屠四如这种隐含调戏的嘲弄!一声娇斥:“你是找死!”第四刀“繁星万点”、第五招“万家灯火”,连续一齐出手了。
这一套刀法,真不愧是号称杀人如麻的千里空独门秘创,饶让屠四如功力精湛,又熟知师父的刀法和身势,也被子午分头斩的最后一刀“万家灯火”给划伤了手臂。
五刀没能重创屠四如,魏银屏就宛如蚀光了本钱的店老板,一下子囊空如洗了。
屠四如灵机一动,阴诡地笑着说:“从这五招刀法上来看,你确实是屠某的小师妹了。难道你没听师父说起过我这个大师哥?”
从打屠四如从树上扑出,魏银屏就从屠四如的年纪、相貌、武功上,猜知必是辜负义父二十年心血的那个败类大师兄。先在屠四如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急袭之下,根本让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后来冒险用义父所传的子午分头斩中的一招,阴止了屠四如的进攻,刚想说话,紧接着又被屠四如含有戏弄的一刀激起来真怒。直到最后一刀挫伤了屠四如,才觉他毕竟是义父唯一的徒弟,自己不该下手伤了他。再让屠四如这么公开一招呼,她就更不好置之于不理了。
叶兰香到底是个久经沧桑、饱受忧患的江湖人。一见魏银屏竟想对屠四如以师哥相称,连忙叫道:“夫人难道将千里老前辈的话忘了?”
一名话虽然提醒了魏银屏,可惜她的一只右腕早落在了屠四如的手中,就连握在魏银屏手中的那口真武轮回刀,也让屠四如劈手夺去了。
一向足智多谋的叶兰香束手无策了。
屠四如伸手先点了魏银屏的软麻穴,然后挟在肋下说:“千里空老儿对我不仁,我屠四如也对他不义。魏银屏天生丽质,如花似玉,真使我这个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大开了眼界。请你转告武凤楼和千里空二人,我暂时带往橘子洲,按我的好色本性,现在就想奸污了她。”屠四如说到这里,原认为能把消魂观音叶兰香吓一大跳。哪知消魂观音却微然一笑说:“你虽然一向精明,这一回却打错算盘了。”
屠四如脸色一狞说:“此话怎讲?”
叶兰香还是不慌不忙地说:“事情明摆着。武夫人没有落进你的手中,按真实的功力,我叶兰香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屠四如心中一动问:“如今呢?”消魂观音拉长了声音说:“如今嘛,可就大不相同了。你肋下只要挟着个大活人,你就肯定不是我叶兰香的对手了。”
屠四如脸色一变,厉声威赫道:“你就不怕我先杀了她,然后再专门对付你!”消魂观音叶兰香格格一笑说:“屠少当家的!难道你忘了,我接近魏银屏,只不过是想得到杀人如麻千里空这座有力的大靠山。就让你马上杀死了魏银屏,杀人如麻千里空照样是我的大靠山。说不定还会死了一个干女儿,再收我消魂观音叶兰香为干女儿呢!你说对不对?”
屠四如虽不是轻易就上别人大当的人,听了叶兰香的这番话,嘴角上也陡然挂上了一丝诡笑说:“多谢你提醒了我!人,我是不杀了。现在就把她带回橘子洲,我要用她要挟武凤楼,重新献出那口天罗化血刀,也好逼老鬼交出他那子午分头斩的口诀和图像。以后我就不再怕他千里空了。”
其实,叶兰香的无话找话说本意,就是想拖住屠四如,等待武凤楼和千里空二人的返回。听他这么一说,更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屠四如和我可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谁会哪几套鬼画符,也都彼此彼此。眼下有我叶兰香这么一个大活人,能让你轻轻松松地回到橘子洲去吗?别忘了,我身上还藏着五毒桃花瘴那些能要人性命的玩意儿。真要惹翻了我叶兰香,哼……”言下之意,你屠四如真要敢惹翻了我,姑奶奶绝不讲什么投鼠忌器,照样喷放我的五毒桃花瘴毒雾,将你和魏银屏一齐毁掉。
读者诸君,你可别不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大俗话,有时候还真能那么邪。就在屠四如被叶兰香拿话挤兑得七上八下时,突然衡阳四怪中的老二六亲不认和他的四弟百问不答,一齐从旁边冒了出来。情急败坏地疾呼:“少当家的快撤,千里老儿马上就要返回此处,老大和老三早撤到橘子洲边等着接应咱们了。只要赶到那里,武凤楼和千里空两个旱鸭子就无法奈何了。”
这才叫一言惊醒梦里人。屠四如脸色一狞,扭头向叶兰香骂道:“怪不得人们常说:仙鹤顶上红,蚂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屠四如对你叶兰香一向优礼有加,想不到你一旦反颜相向,竟采用缓兵之计,将屠大爷羁在这里。他日得手,誓非扒你之皮、抽你之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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