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大厅内的浪笑声音停下,小神童早一眼看出两个胸臂半裸的艳丽少妇,扭动着蛇蜂似的细腰,每人手捧一杯香茶,向贺兰双鹰敬去。
从她们二人那种浪态盎然的形象上,小神童不难猜出,她们就是赤目蝎虎新近从云贵苗疆勾结来的蛇蜂二妖人银姑和香妹。
贺兰双鹰因为一生未犯淫戒,至今仍是童子之身,才获得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青眼,刀下留情,没追去他们兄弟的性命。又蒙天山三公看中,恩准他们兄弟去天山同住。
从此,他们二人更锐志上进,鸟伴彩风身价高了。如今一见蛇美人酥胸全露,玉乳高耸,蜂美人细腰肥臀,肤白如雪,勾人魂魄的四只妙目频频向他们兄弟送着秋波,手捧茶杯,贴近身来。
气得贺兰双鹰脸色一寒,老二石思郎沉声向屠四如说道:“贤弟自幼就被我舅父收归门下,对愚兄二人的本性能不自知?速命她们二人退回原处。”
屠四如哈哈大笑说:“银姑、香妹素来敬重英雄。当年耳闻两位师兄的英名,早钦佩得五体投地。把臂献茶,出自内心,两位老哥哥又何必唐突美人拂彼深情呢?要知道江湖上很多的奇人异士,都想一近香泽而不可得。”
要讲江湖道上的经验和武林之中的路数,贺兰双鹰二人确实不愧为一代之雄。可惜他们生平从未近过女人,也没跟女人打过交道。再加上始终拿屠四如当自己的弟兄看待,如今听屠四如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又怕蛇蜂二美人再贴近身前,慌忙将茶杯接过喝了,又将茶杯交还给蛇蜂二美人,直到二人恋恋不舍退回到原座上,贺兰双鹰兄弟二人的脸色才平静下来。屠四如乘他们心神尚未平静之际,突然单刀直入地问:“听说,恩师尚在人世,两位师兄可知道他老人家的真实消息?”
小神童刚想向潇湘神丐述说屠四如也曾向自己一再追问其师千里空的下落,甩手夺魂石思英已据实答道:“听说四个月前,他老人家曾在杭州西子湖畔,偶然一现侠踪,遂即又不知去向了!”
屠四如又急忙追问道:“师兄此话是听何人所说?”
始终把屠四如当成舅父唯一传人的石思英,毫不隐瞒地说:“武凤楼的徒弟曹玉。”
老谋深算的任满堂刚刚说出可叹贺兰双鹰有眼如盲时,屠四如又向贺兰双鹰追问了一句:“两位师兄替恩师保管的天罗化血刀,是否仍在身边?”直到这时,石思英才略有醒悟地变色道:“贤弟问它干什么?”
屠四如哈哈大笑说:“恩师门下弟子只有小弟一人,那口天罗化血刀理应归我继承。难道还能不传徒弟而传外甥不成吗?”
性如烈火的要命一掷石思郎,拍案大怒说道:“你屠四如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大哥这等无礼。我要替舅父他老人家治一治你这狂妄劲儿。”随着话音,忽地站起身来。
屠四如眼珠一转,立即收风转舵,向石思英躬身施礼道:“四如语言不周,触犯了二位哥哥,请恕小弟年幼无知之罪。”
贺兰双鹰都是直性汉子,特别是甩手夺魂石思英,素来敬重舅父千里空。怜他老人家一生孤苦,就收屠四如一个徒弟,哪有不爱屋及乌的道理!先示意二弟石思郎消气坐下,然后坦诚地向屠四如说:“十年之前,舅父突然派人手持天罗化血刀和书信一封,呈交愚兄弟二人。信上写道:‘予生性残暴,嗜血好杀,当年既被天下之人视为吃人的魔鬼,复被江湖同道呼之为杀人如麻。午夜扪心,痛悔前非,决心远赴苗疆,采药济世,藉赎前罪于万一。只有掌中之刀,留之不祥,毁之不忍,孽徒屠四如,狠毒不逊于予,假如传彼,说不定更增杀劫。筹思再三,特派专人送汝二人处,好好替予寻一个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公正善良的奇侠异士以赠之。其人必须具备一流身手,确保此刀不被别人夺去,并要他为我广积善功一千件,救活人命一万条,藉此赎回我过去的杀人大罪。记住,此刀在你们兄弟手中保管时,绝不准以任何借口取出使用,否则杀无赦。’舅父之言,我弟兄怎能不信!舅父之命,我弟兄焉敢不遵!为此,我们弟兄将天罗化血刀……”
不容甩手夺魂再继续往下说,屠四如早脸色转厉,忽地站起,狞声问道:“如此说来,两位老哥哥业已将刀转赠他人了。”
甩手夺魂石思英,还是问心无愧地答出“不错”两字。
屠四如身躯一晃,几乎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最后一句:“你们将此刀转赠给了何人?”不等大哥出口,石思郎早抢先说出:“按舅父他老人家所规定的条件,我们已将此刀赠送给先天无极派第四代弟子人见愁李鸣。”
听说此刀已落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手中,阴险狠毒的屠四如反倒平静下来,语气温和地问:“刚才光顾询问恩师他老人家的情况,忘了动问两位老哥哥突然驾临三湘为了何事。”
甩手夺魂石思英见屠四如恢复了常态,错误地认为屠四如心疼宝刀归落外人,一时之间想不开,才出现刚才的心中不满。听他一问,马上答道:“我们二人受他人之托,前来讨还鬼王司谷寒的遗体。愚兄一碗水往平处端,你们事有事在,愚兄一不插手过问,二不偏袒哪方。有道是人死不结怨,亡人见土亲。请贤弟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马上交出鬼王尸体,我们兄弟准会跺跺脚立即离开洞庭湖。
赤目蝎虎一听贺兰双鹰出口讨要鬼王的尸体,两道浓眉一挑,就要发火,屠四如一面暗中示意他不得鲁莽,一面佯然答道:“两位老哥哥的吩咐,小弟再不情愿,也不敢驳回你们的面子。说不得只好在洪三叔和我父亲的面前多担沉重了。”
说到此处,扭头向蛇美人银姑说:“鬼王的尸体,原系大姐负责看管。请大姐传令手下人抬来,交给我的两位老哥哥带回!”
聪明机智的小神童心中下禁一沉,脑海中出现了好几种疑问:是屠四如真的念及香火之情,还是另有其他的图谋?或者是……
转眼的工夫,两个彪形大汉用一块门板,抬来了鬼王司谷寒的尸体,蛇美人银姑跟随在后面,一齐跨进了大厅。
小神童灵机一动,马上悟出屠四如的险恶用心,不等甩手夺魂石思英走近门板,抖手一掌,震破了隔扇上方的花格子,一式“落木萧萧”,纵落在蛇美人银姑的身前,不温不火地说:“苗疆之人,擅长用毒。江湖之上,鲜有不知。为了减去在下的一点怀疑,我要你亲手移过我义父的尸体!”
飞将军自天而降,蛇美人一惊即退,还未看清小神童曹玉的真面目,就娇声喝问:“你是谁?”
小神童先亮出冷焰断魂刀,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四字:“在下曹玉!”
别看小神童曹玉年纪不大,在江湖上的声威已如日中天。蛇美人嘴中轻念着“曹玉”两字,那双专门能让男人失魂落魄的媚眼,早已扫遍了小神童曹玉的全身上下。
哪知她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饶让她久历情场、阅人无数,也不由得芳心剧跳,喘气加粗,怔然木立了。原来出现在蛇美人眼前的小神童,生就一张玉光莹莹的长方形俊脸,两道乌黑如墨的宝剑眉斜斜飞入天苍,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闪放异彩,挺直的鼻梁犹如倒悬的玉柱,有角有棱的嘴唇线条异常分明,凛凛的六尺健躯挺拔而修长,一脸的盛气加怒气,更具有奇男子伟丈夫的英姿雄风。
只看得蛇美入神不守舍,娇躯发软,强打精神说了一声:“你就是先天无极派的小神童?”
小神童昂然而立,横刀胸前申斥道:“看你貌艳如花,竟然心如蛇蝎。对一个死去的老年人,竟忍心滥施毒药,我曹玉要大开杀戒了。”
小神童曹玉刚要震臂挥刀,甩手夺魂石思英身形一闪,贴近到小神童的身侧,左手一托曹玉的手腕,示意他暂且退后,看也不看蛇美人一眼,就直欺到屠四如的身前寒声说:“幸亏我舅父事先有知人之明,倘把天罗化血刀误传给你,真不知天下的苍生会被你断送多少。为了证实小神童曹玉的判断真假,我要先试验一下。”
贺兰双鹰兄弟四十年如一日,始终是如影随形,心意早就息息相通。不等哥哥石思英的话说完,要命一掷石思郎双手一探,就将抬出鬼王尸体的那个彪形大汉抓了过来,先拉脱他的双肩关节,再点他两膝之下的三里穴,然后拿着他的两只手腕去抚摸鬼王司谷寒的尸体。
经此一来,屠四如精心捏好的包子露馅了,只吓得那彪形大汉连连惨叫有毒。但因双肩关节已脱,又无法缩回手来,最后竟吓得昏死过去。
奇怪的是,屠四如所布置的陷阱明明被揭穿,按理说他应该恼羞成怒,抢先下手才对,不料这时候的屠四如,仍然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下手的意思。
要命一掷石思郎既已撕破脸皮动手,对屠四如哪会再留香火之情!连逼两步,霍地取出一对鹰爪钢抓,咧开大嘴磔磔怪笑说:“这真是十年河东变河西,当年凡是听到贺兰双鹰名号的人无一不谈虎色变。如今我们弟兄亲身来到这小小的三湘七泽,竟然有人想勾销食尸鹰(石思英)、食尸狼(石思郎)的生辰八字。看在你屠四如曾经是我舅父的嫡传徒弟份上,我给你个全尸。快招呼你手下的鱼鳖吓蟹,一拥齐上吧。”
石氏兄弟真不愧二十年前就是横行西北半边天的绿林大豪。如今这一发威叫阵,还真是形如怒狮,声势极为慑人。
哪知面对怒发如狂的石氏兄弟,这位三湘七泽之间的少主人,却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两位老哥哥当年的威名确实响亮,手底下的功力也极为高超。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神童心头一惊,知道今天的这盘棋又算输给屠四如了。
一时尚未转过弯来的石思郎,更加愤怒地吼道:“亏你屠四如还在我舅父的门下习艺十八年,连对面之人的功力深浅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十八年功夫!实话告诉你,现在的贺兰双鹰,至少比十年前高明了一倍。”
屠四如还是不慌不忙地笑着说:“石二哥说得对。你们被峨嵋掌教司徒平窝藏在峨嵋金顶整十年,日夜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从而也加强了腕力、目力、出手快、落抓准等各方面的功夫。说功夫增加一倍,那是石二哥自己谦虚。依小弟看来,你们的功力至少增加了两倍。”
要命一掷哈哈狂笑说:“你屠四如为人虽然狠毒,至少还有些诚实。既知我们弟兄的功力厉害,难道不怕我一怒之下用鹰爪钢抓撕碎了你?快叫那个浪女人献出解药!”
屠四如正色说道:“小弟说两位老哥哥的功力至少比十年前增加一倍,那是指你们没进这座大厅之前说的。如今的贺兰双鹰比十年前,最少又减去两倍功力。”
贺兰双鹰毕竟都是老江湖了。开头始终都把屠四如当成在舅父门下学艺的小师弟看待,也算是积习难返,如今他们兄弟再经屠四如拿话一点,都忽然醒悟了。
只气得石思英脸色泛紫,身躯抖颤,双臂猛张,一对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也亮了出来,咬牙切齿骂道:“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原来你在我们刚刚进入大厅时,就指使两个臭女人在茶水中暗施毒药。拼着我们哥俩毒发身死,也要先把你这个狗贼子错骨扬灰。”
屠四如阴险地一笑说:“以两位老哥哥的内功造谐,能不懂越动怒、越动手,毒气发作得越快吗。”
要说屠四如这贼子也真够阴险毒辣的。直到这种时候,还一口一个老哥哥、大师兄、石二哥喊得山响,并且还能笑得出来。真称得起是江湖道上的枭雄人物。
小神童自从震破花格子隔扇飞身而入后,脑海中就飞快地打着主意。对贺兰双鹰的精湛抓法和深厚的内力,别说他曹玉不敢怀疑,就连他那独步当代武林的三师祖江剑臣也深为嘉许。只为自己一时不慎,没有及时阻止他们,被屠四如暗中做了手脚,使他们老哥俩误饮毒茶。否则集合三人之力,真能一鼓夺回恶鬼谷。可惜如今悔之已晚,他也真不忍心让贺兰双鹰的招牌砸毁在恶鬼谷。有心带领二人突围逃走,又看出石氏兄弟四目赤红,脸色泛青,不光毒气已开始发作,还抱定了死拼的决心。以自己一人的力量,又绝不能将二人点了穴道强行带走。正急得小神童百无良策之际,潇湘神丐任满堂忽从小神童震破的大洞中也飞身纵落下来,笑嘻嘻地对贺兰双鹰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两种办法哪种高?”
一句话点醒了石氏兄弟,猛地把脚一顿说:“好!我听老朋友你的。”
屠四如可不傻,知道光凭自己手下的这点力量,就算能侥幸留下对方四人,也准会拼成个同归于尽。又知石氏兄弟所中之毒,除去蛇蜂二美人的独门解药无法医治,倒不如干脆放他们一走了之。
等到他们一行四人纵下大厅台阶时,屠四如突然沉喝一声说:“请神丐留步!”
潇湘神丐笑嘻嘻地转过身形问:“屠少当家的有何指教?”
屠四如阴阴地说:“神丐真想多管闲事?”
任满堂哈哈大笑说:“是非只为多开口,勉强皆因硬出头。如今口也开了,头也出了,一切就都由不得我了。”
屠四如再次问:“你我同饮三湘水,共吃七泽粮,神丐真想引火烧身?”
任满堂毫不在乎地说:“火大自然烧身,惜乎你们屠家的火焰不够旺!”
屠四如脸色一寒,厉声喝道:“任满堂,你可知我的江湖绰号?”
任满堂还是笑容满面地说:“知道!”
屠四如面有得色地道:“说说看。”
任满堂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才正儿巴经地说:“你的外号不就是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吗?”
屠四如大声威胁道:“老匹夫既知我名,为何还敢与我们屠家作对?”
任满堂习惯地从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拔开了塞子,先说了声:“老子不怕你们屠家。”说完,一仰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大气。
一心想当恶鬼谷谷主的赤目蝎虎洪友亮,先怒扫侍立两侧的八名打手一眼,低喝一声:“上!”
八名年轻力壮的打手,每人一把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一拥而出,扑向了任满堂。
早就窝了一肚子怒火的石氏兄弟立即弹地而起,四把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到外,早有四名打手横尸在地上。
小神童更为省事,双手一扬,四枚丧门钉分别射中了四名打手的心窝。
潇湘神丐任满堂一仰脖子,先把嘴中的一大口酒咽下肚去,然后埋怨三人道:“都怪你们三人出手太快,累得我老花子白运了半天气,也没表演一下喷酒为箭的神功。”
仗着有小神童和潇湘神丐二人的掩护,贺兰双鹰弟兄虽勉强支持回到原来的幽谷,人却显然不支了。
鬼母阴寒月、小神童曹玉只急得五内如焚,火烧火燎。潇湘神丐却自去一边有滋有味地喝他在恶鬼谷中又重新偷来的烧酒。
只有秦杰先摸摸石氏兄弟的脉搏,再看看鬼母大娘和曹玉师哥的脸色,最后才将目光投向正在喝酒的潇湘神丐。
气得小神童曹玉一把将秦玉拉过来,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喝斥道:“贺兰双鹰二前辈本和屠四如有极深的渊源,要不是见义勇为,亲身前往恶鬼谷去向屠四如讨还义父的遗体,焉能身中苗疆奇毒!如今毒发在即,性命眼看难保。你竟敢漠不关心,视若罔闻。我要代替李师叔处以门规了。”
小秦杰不光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悄悄地向任满堂一指道:“大哥你是当局者迷,小弟我可是旁观者清。凭南七省的前任丐帮龙头、武林中声威赫赫的潇湘神丐,能这么不近人情吗?”
一句话提醒了小神童:是呀,谁不清楚,一般的丐帮子弟大都是热心助人,更何况帮中的龙头大爷,自然更是古道热肠了。今晚面对人多势众的屠四如,神丐尚且谈笑戏敌,抢救贺兰双鹰。现在绝不会铁心冷肠,面对即将垂危的石氏兄弟而毫不动心。这里面岂不是大有文章!曹玉想到这里,就示意小师弟秦杰快过去摸一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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