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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大敌当前

    罗廷玉道:“这个……这个……”

    他认真一想,竟是很难下个评语。只因那黄衣女长长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珠,以及悦耳柔美的声音,聚合起来,使她变成一个神秘的绝色美人。而秦霜波的淡雅如仙,风华绝俗,又是另一种典型的绝代美人。

    杨师道有点震惊地道:“什麽?她在您心目中,居然可以跟蓁姑娘比拟吗?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在属下想来,世上已没有任何美女可以比得上秦姑娘了,即使属下真心深深爱上的女子,若要拿她和秦姑娘比较一下,属下自知还得承认秦姑娘美得多。”

    罗廷玉道:“你说这话之时,心中可有如烟姑娘的影子没有?”

    杨师道道:“有是有,但一掠即过,并非长留不去。”

    罗廷玉道:“这样才好,咱们对她还得小心些。”

    他们谈到这儿,就各自睡觉。翌日,他们在阳光灿烂的院中,浇水洒花,一面低低交谈。

    扬师道道:“假如阿俊透露的消息属实,则明天晚上,又有一场惨烈争杀了。”

    罗廷玉道:“我倒希望这消息确实,这样我就有机会见到那黄衣女的真面目了。但阿俊说的人数太夸大了,倭寇即使大举来犯,最多也不周来上叁五百人,已经很厉害够瞧的了,这又不是两国交锋,攻城掠地,怎会有几千之众?”

    杨师道道:“不错,他的确太吹牛啦!由於您已碰见过独尊山庄之人,属下不禁要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敌方以何旭、凌子流两个高手围攻您,再加上数十名霜衣队,您能不能突出重围?”

    罗廷玉沉吟一下,才道:“霜衣队名不虚传,个个武功高强,任何一个摆在江湖上,都能成名立万。若是数十个围攻我一个,我可以杀得出重围。但加上何旭、凌子流这等高手,来上这麽两个,我就很难安然冲出了。”

    杨师道叹一口气,表示出心中的耽忧,道:“好汉架不住人多,这话一点不假。事实上,除了独尊山庄之外,天下间再也想不到一股力量强如霜衣卫队的了!那七杀杖严无畏当真可怕,他多年来已不知训练出多少杰出之士,定然还有从未露过面,不为外人所知的高手。”

    罗廷玉道:“真正的一流高手,倒是不易训练得成功,像霜衣队这种好手,他能训练出这麽多,已足以骇人听闻了。根据那一夜我见到的情形,严无畏从无懈怠过训练工作,霜衣队一有伤亡,即可补上遗缺。”

    杨师道深思一阵,才道:“岂只是补上遗缺?以属下猜想,霜衣卫队这叁年来,定必扩大了许多。据千大叔的敌情报告,所列的霜衣队编制,恐怕仍是当年数字。这叁年後增加的部份,定必保持极度机密假如属下是严无畏的话,一定这样做法。”

    罗廷玉道:“有理,换了我,也将如此。”

    杨师道又问道:“假如只有何旭、凌子流两人联手,您可应付得来?”

    罗廷玉轩眉一笑,道:“当然应付得来,假如没有旁人扰乱,我定能一一杀死他们。”

    杨师道道:“叁个这等身手的人呢?”

    罗廷玉沉吟一下,道:“胜败难测,多半是平手之局。”既是如此,自然就不必问到四个这等高手又如何的问题了。

    忽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使人心神爽朗,转眼望去,但见章如烟走进来,容光焕发,显得特别可爱。她打过招呼,问道:“你们在谈什麽啊?”

    罗廷玉道:“我们谈到回家之後,如何布置一处花园……”

    扬师道接口道:“姑娘昨天没来,到那儿去了?”

    如烟道:“我是前天晚上就出去了,大舅舅让我到城里办一件事。”

    这真是巧合,前天半夜时分,倭寇来袭,她却在晚上时分到城里办事。而昨天整天都得收拾战场遗,她也不在家,不会碰见。假如她对独尊山庄之事,毫不知情,则把她支开之举,自是必要。由此推想,她或者是他们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了。

    杨师道道:“可曾发觉本庄有点异样麽?”

    章如烟摇摇头,反问道:“什麽异样?”

    杨师道说出倭寇夜袭之事,她现出十分惊讶之容,後来问出他们所知有限,便说道:

    “我去问一问别人,回来再告诉你们。”

    杨师道第一个念头是阻止她去询问别人,因为她一去问,人家一定会打听她从何得知此事,这麽一根究,可能害死了露消息的阿俊。

    第二个念头是不可阻止她去问,因为她此举或许会牵累到阿俊,但万一她竟是严无畏一手训练出来的巾帼奇人,故意与他们交往,以便从种种细节上观察他们。则他这一阻止,势必让她瞧出了破碇,大是不妥。

    只因他们若是正正式式的读书人,决计不会考虑到此举会连累阿俊的问题。事关阿俊当时没有说过要他们保守秘密的话,除非是晓得莫家庄内情之人,才会想到阿俊不应露消息,违令必罚。

    如烟转身出去,不久就回转来,懊恼地道:“没有人肯告诉我,他们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啦!”

    她随即提起别的话题,又把他们带到拱翠楼,由罗廷玉继续编列瓷器的年代出处及名称。这一日,一切如常,只不见那严老丈出现。罗廷玉决心等明天夜里看看情形,所以不提逃走的话。

    第二日也很正常的过去了,到了晚上就寝,杨帅道向罗廷玉道:“属下考虑了许久,认为少城主今晚还是不要行动的好。”

    罗廷玉道:“为什麽?”

    杨帅道道:“因为敌方势大之极,咱们地形又不熟,假如您被何旭他们率众困住,对天下大局,影响甚钜。”

    罗廷玉笑道:“我小心一些,决不致於被他们所困。”

    杨师道无奈地道:“属下早知您一定要去的。”

    当下取出两副黑布做的面罩,交一副给他,道:“属下暗中做好面罩,假如少城主不出去的话,我就不拿出来了。”

    罗廷玉道:“你制了两副作什麽?莫非你也要使用?”

    杨师道道:“属下认为今晚敌方必定筹妥对付您的计划。因此,属下须得与您一同出去,躲在一旁,准备随时接应。即使一时接应不及,也好逃开,以便召集人手,回来救援。

    如若躺在屋中,您万一失手,属下亦难逃脱了。”

    罗廷玉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敌人真的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同时又认为我定必被困一般。虽说咱们不能轻敌,须得步步为营,但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亦不足为训。

    我今晚倒要瞧瞧对方有什麽出奇手段?”他的神态虽是轻松,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强的信心。

    杨师道也自轩眉一笑,道:“主公说得好,咱们何须畏惧那些魑魅魍魉?祝您旗开得胜,强敌丧胆。”

    罗廷玉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这才像是翠华城的英雄豪杰,走吧!”

    率先出门,在夜色中跃过高墙。杨师道临出门时,还回顾了一眼,但见两榻上被盖拱起,隐约有两人高卧榻上。当下回头跟踪跃出,一路上全无阻隔,片刻间,己出了莫家庄。

    罗廷玉迳向西北角奔去,大约走了里许,认准一株大树,走过去挖开树根的泥土,取出血战宝刀和倭衣,带上眼罩。

    杨师道已年登树顶了望,这时下来,道:“属下见全庄空虚,料已生变。果然在东南角数里外,隐隐有火光闪现,又见有一盏红灯,高悬半空中。”

    罗廷玉道:“好极了,我这就去瞧瞧,假如那红灯宠斜斜跌坠,那就表示我遭强敌围攻,是以抽空砍断竹竿。你见了此讯,速速离开,迳往南京等候我。”

    杨师道心中另有主意,此刻不便说出,点头道:“属下记住了。”

    罗廷玉又道:“你在这树上守候,我若回转,以击掌二响为号。”

    吩咐妥当,立刻放开脚程,向东南角奔去。大约走了叁四里之遥,旷野中不时有火光映入眼帘,又听到嘶喊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他略略查看一下,便知今宵之战,确实是比上一次规模庞大得多,总数有千人以上,方能分布得如此辽阔,造成这等声势。他顿时热血沸腾,胸中充满了杀机,加快脚步,向红灯高悬之处奔去。

    才奔出数丈,便见到了剑气刀光,杀声更是嘈杂。迫到近处,已瞧出前面一片平旷野地上,许多人正在交手拚斗。有七八支火炬,错落分布,有的插在地上,有的缚在树身,也有的是被人高举。

    这麽大的一片旷地,只有七八支火炬,火光当然很是黯淡。不过,但凡在每一火炬周围动手杀的人,手中兵刃不时反映火炬的光芒,闪跳不已,使得这一片战场,呈现出鲜明可怕的画面。

    这只是整个战场的一都份,罗廷玉放眼望去,见到左右两方以及远处,也有不少人在杀。那座发号施令的高台,竟是在中心位置。因此,他无论如何也得穿过战场,才能抵达司令台。於是,他毫不犹疑地放步奔去,投入战场之中。

    人数方面,倭寇显然多出不少,他迅快掠过叁堆正在激烈拚斗的人群,都是倭寇们围攻的白衣人。再奔出两丈,前面许多人正在混战,已不是先前所见整队白衣人被围攻,而是四五个倭寇对付一个白衣人。

    分为二叁十堆,激斗不已。罗廷玉一望而知,霜衣队阵势被破,各人散开,独力奋战。

    这一来当然十分危急,极易被倭寇们以逐个击破之後,一一消灭。他目光到处,恰见一个白衣人被乱刀斫中,惨叫一声,倒毙地上,他不由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挥刀扑去,一举手间,已砍死两寇。下四寇,愕然相顾,因为罗廷玉这回穿的是倭衣,不比上一回只穿紧身衫裤,所以认不出来。罗廷玉心知其故,他乃是英雄胸襟之人,岂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下迅即脱下倭衣,抛在地上。挺刃作势,向四寇迫去。此时四寇都晓得他乃是敌人,齐齐举刀,摆出门户。

    罗廷玉上一次已瞧熟倭寇们的刀法门路,这刻不必再事观察,大步迫去,宝刀闪电般劈出,登时杀死了一寇。馀下叁寇心胆皆寒,斗志全消,都生出逃走之心。说得迟,那时快,罗廷玉挥刀进击,快逾电光石火,但见刀光暴涨,漩飞一匝,叁个倭寇都撒刀跌倒,死於非命。

    这六名倭寇全部送了性命,竟连一刀都没招架上,此情如若传扬出去,众寇得知,定必望风披靡,霎时溃败。

    罗廷玉续向前奔,不数步,又见一个白衣人正在苦斗。他心申已有计较,当即扑过去,大喝一声,挥刀袭敌。旁人但觉刀光如闪电般掣动一下,秋忽已隐,却已有一寇倒地毙命。

    这一堆倭寇共有五人,罗廷玉迅快出手,又连毙两敌。前後已击毙叁个,那白衣人顿时凶威大振,运刀加风,欺身猛施反击。但见他刀法凌厉奇奥,功力深厚,十招不到,先後击毙两敌。

    罗廷玉见他武功甚高,无怪以一敌五,亦未受伤。当下大步走到他面前,凝目而视。那白衣人斗然记起前晚己方有多人丧生於一个怪客刀下之事,现下见他神态,心下凛然。沉声道:“多谢尊驾援手解困,目下佞寇之势极盛,恕在下不能陪侍左右。”话声未歇,唰地横跃丈许。眼前一花,那个带着黑眼罩之人,已拦住了去路,又是一惊,手中长刀本能地疾劈出去。

    罗廷玉冷哼一声,宝刀一招「霆斗雷驰”,幻出重重刀浪,疾施反击。两刀相交,“呛」的一响,白衣人手中之刀只下半截。他方自一怔,罗廷玉的宝刀已迎面递到,快逾电闪。刀光奇准的刺入他双眉间的「印堂穴”,一股寒气透脑而过,这个白衣人登时气绝毙命。

    他一伸手已抓住向後倒去的身,用口咬住宝刀,迅速脱下他的白衣,披在身上。当他结束之时,乱战声中,响起阵阵刺耳的哨子声。这些哨子声从四面八方升起,都很有规律,决计不是胡乱吹响。

    罗廷玉不暇推究,迈开脚步,向司令台的方向奔去。此时相距只有叁匹十丈,但差不多每隔一两丈都有人混战。他随手出刀,见人就杀,一路上杀了叁十名倭寇,七个白衣人,才迫到司令台下。

    一队白衣人从草丛中跃出,拦住他去路。左右两侧突然闪现火光,却是两名白衣人,点燃火炬,高高举起。火光之下,罗廷玉面上的黑眼罩,已显示出他非是霜衣队之人。这一队白衣人摆出阵势,迅猛冲过。高举火炬之人,则连连吹动哨子告警,罗廷玉心知敌人人数虽多,仍然远非自己敌手,不过他们摆下阵势,却不是叁招两式就可以冲破的,心念一转,连忙退出两丈。那一队白衣人想是划定了界线,是以不敢穷迫,都停下脚步。

    这时罗廷玉只要舍下去现那黄衣女的念头,就此转身,即可安然离开。但他心中不舍,举头向台上望去。依稀见到一个女子身影,秀发飘拂。方注目时,猛见一大群倭寇涌到,与那些白衣人激斗起来。另有一股倭寇疾迫司令台,其中有四个跃上去,抓住那黄衣女。

    罗廷玉心中叫声「不好了」!但见悬挂红灯笼的竹竿突然断折,红灯斜斜飞坠落地。他迅快扑去,绕过那些激斗中之人,到得台下,那一股倭寇已逃出老远。罗廷玉自然不肯放过,衔尾疾追。

    那股倭寇在兵荒马乱中,疾趋西北,行动敏捷机灵,竟然不曾受到任何拦阻。反而罗廷玉屡次须得出刀杀死拦路的倭寇,方得闯过。不久工夫,他已追出战场。荒野之中,隐隐见到前头远处有人影闪动,当下提气疾追。

    转眼间,已追出两里之遥。前面那队倭寇已瞧得清楚,还有女子尖叫之声随风传来。罗廷玉急怒交加之下,胸口欲炸。他施展出精妙轻功,刮飕一阵快奔,又迫近了丈许,两下相距只有叁丈左右。蓦然又是一声尖叫,好像她受到倭寇凌辱。

    虽说在奔走中不致於有什麽事,但罗廷玉一想到那些倭寇们可能向她胡乱动手动脚,或者是殴打她,以她那等弱质,如何禁受得起?这个念头激起他满腔热血豪情,猛然提一口真气,疾如激矢般加快飞去。

    那十馀佞寇之中,突然有四个停步回头,恰好见到他凌空飞到。顿时长刀齐出,分从四个角度向他斫劈。

    罗廷玉感到这四把长刀都是功力十足,劲道凌厉之极,心头一震,血战宝刀使出一招“八方风雨”,划出一圈虹芒,护住全身。那四把长刀都劈中了他划出的刀光,全都震退。

    罗廷玉此时身形已坠落地上,更不怠慢,扬刀迅劈。一名倭寇出刀硬拚,锵的一声响处,这倭寇竟被震退了叁步之多。

    罗廷玉这一刀不曾收拾下对方,心中方自骇然,眼角已瞥贝另一寇挺刀攻到,当下怒哼一声,宝刀斜斜反击,刀势之快,逾於闪电。又是「锵」的一声起处,震耳生疼,这名敌寇连退了六七步,总算拿桩站稳,不曾跌倒。罗廷玉迅快寻思道:“倭寇中哪里来的这许多高手?”方转念间,又有两柄长刀夹击而至。罗廷玉这回不再出刀硬拚,一招「左旋右抽”,但见刀光潮涌,手法精微奥妙之极!那两寇不但觉着无法攻入,并且还被敌刀反击之势所罩,性命危於卵。两人骇然失色,一个猛可向左方倾跌下去,以避敌人刀势。另一个则长刀撒手,电急射向罗廷玉,自己则硬是往後退。他去势本极急骤,但居然能改进为退。说时迟,那时快,一口长刀电射而至,插入此寇胸口,登时重伤跌倒。这口长刀便是他脱手击敌之刀,此时被敌人弹回来,反而插入他自家胸口。另一个倭寇倒地後迅快滚开。

    那知罗廷玉一跨步已自赶上,挥脚去,“蓬」的一声,把敌寇踢出丈许。他一晃身已冲过四寇截击阵线,放步追去。但这时那一群倭寇已奔出一段路,黑夜中,实在不易钉住。

    罗廷玉凭藉着过人的灵敏感觉,隐隐知道敌人就在前面,是以紧紧追赶。片刻间,已瞧得见正在奔跑的那一堆人影,这才略为放心。

    那群卜倭寇忽然钻人一片树林内,罗廷玉心中叫一声「不好了」!仗刀赶上,根本不管江湖上「逢林其人」的禁绦,唰地纵了入林。

    林内一片漆黑,他只能利用听觉追蹑,这时想赶上敢人,可就不太容易了。

    在林中追赶了一程,突然听到左前方传来一阵丝竹弦鼓的乐声。

    这阵乐声掩盖住倭寇们低微的足音,罗廷玉剑眉一皱,停下脚步忖道:“在这旷野的树林中,又是一更半夜,怎会有人奏乐?而且又如此凑巧,刚好把敌人足音掩住,嘿!嘿!这分明曾经预先布置。我若是追丢了那群倭倭,只要找到奏乐之处,亦是一样。”

    心意一决,便转向乐声传来之处奔去。走了七八丈,突然间已出了树林。放目一望,但见林外是一数亩大的池塘。池塘过去有一座屋宇,只能见到高高的围墙和一点屋脊。乐声果然是从屋内飘送出来。罗廷玉绕塘奔去,到了前面,瞧出这一幢屋宇只有两进,四面都有特别高的围墙隔阻了视线,正面的大门紧紧闭住,令人生出莫测高深之感。

    罗廷玉定一定神,忽然记起早先拦阻去路的四寇,武功强极,竟不是他看过的东瀛刀法路数。正要寻思,屋内隐隐传出女子尖叫之声。这一声尖叫,顿时打断了他的思路,迅即跃到门前,伸手试推。

    那扇木门应手而开,他探头一望,里面是个露天院落,但月光被一堵粉墙挡住,当即提刀奔人去。芎过粉墙,两丈外就是一列台阶,上面便是大厅。这刻厅门巳关住,不知厅内有人没有?

    他豪迈地朗笑一声,大步跨上石阶,用刀尖抵住厅门一推,木门又应手而开,灯光顿时又透射出来,但见这座宽敝的厅堂之内,一个黄衣女子手足被绑,躺在当中的方砖地上。罗廷玉一跃而入,奔到黄衣女身边。但见她的面孔被大股头发遮住了一半以上,还用一条布帕绑紧她的嘴巴,使她做声不得。

    他正要解开她嘴上的布帕,隆的一声,厅门已被人关上,任何人听到这一声巨响,终不免要骇一跳。

    但罗廷玉居然头也不回,右手持刀拄地,一面弯腰伸出左手,继续去解那黄衣女嘴上的布帕。

    一道人影从他背後奔到,挥剑急袭,来势凶迅疾,甚是惊人。罗廷玉突然一刀向背後劈去,一声惨呼起处,敌人已负伤跃开。

    罗廷玉虽是一刀击退敌人,但他反而挺直腰身,中止了解开黄衣女口中布帕之举,迅快转头望去。

    明亮的灯光之下,但见一个俊秀少年,手提钢拐,正步步迫近。他回顽之际,那少年已迫到一丈左右。他便是被对方的一股杀气所惊动,心知碰上了高手,可就不敢置之不理,是以起身回头瞧看。这一眼望去,认出了这少年竟然就是独尊山庄庄主七杀杖严无畏的第叁个弟子洪方。以前曾经在高邮的独尊山庄内见过他,想不到又在此地重逢。

    罗廷玉带着黑布眼罩,对方自然认不出他,但那洪方却仍然使劲的打量他。到了这刻,罗廷玉自然晓得倭寇劫走黄衣女的这一幕,完全是对方的计策。目的就是要诱自己到这所屋子里来。

    洪方突然退後几步,道:“尊驾可真不含糊,居然能追到此地来,这已不是一般高手所办得到的了,尊驾若是胆豪气雄,可随我去见一个人。”

    罗廷玉冷冷道:“谁要见我,教他自己出来。”

    洪方诡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想见他麽?”

    罗廷玉道:“废话少说,他若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洪方面色一沉,道:“这儿是什麽地方,你可知道?”

    罗廷玉冷冷道:“大不了是严无畏老贼养伤之地罢了。”

    洪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如此辱骂师父,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这是找死!”

    挺杖连迈七步,气势迫人。但罗廷玉动也不动,提刀冷冷的瞧着他。洪方本来没有动手之意,但这刻竟自迫得非出手不可。但见他钢拐一挥,横扫过来。拐上的潜力暗劲,强绝一时,罗廷玉也不由得暗暗震惊,心想:严无畏的弟子已如此厉害,他本人就可想而知了丁心念转时,已出手招架。“当」的大响一声,双方各自收回兵器,谁也没压倒谁。

    罗廷玉冷冷道:“也不过如此而已,我劝你还是把背後的靠山搬出来的好。”

    洪方怒道:“放屁,看招!”

    一拐当头砸落,罗廷玉横刀一架,又当的大响一声,洪方的钢拐弹起两尺,但见他拐势一变,幻化出七八支钢拐,向他攻到。这一路手法细腻绵密,如织女毁衣,全无痕迹。以这支沉重的钢拐,竟然使得出如此精巧细致的手法招数,实是大堪惊奇。

    罗廷玉挥刀抵拒,见招拆招,霎时已激斗了二十馀招。罗廷玉抓到一个机会,使出一招“黄沙浩瀚”,突施反击。这一招乃是「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之一,一招之中,含蕴得有数十种变化。

    但见他刀光大盛,奇奥变幻,无从测度。洪方无法拆解,脚下腾腾直退。若是换了别的沉片之士,这一刻定全力护身退开,再图卷土重来之计。但洪方竟是苦苦撑持,用尽全力设法反击。这一来好几次迫得硬接敌刀,只震得他血气翻涌,出了一身大汗。

    罗廷玉单是使出这一招,就把他杀得退了十二叁步,气喘汗流。他虽是占了先手,却不乘机力迫,突然收刀跃回黄衣女身边。他已直觉的感到洪方乃是暴烈姓情之人,当下冷笑道:“怎麽样?我说你不行就是不行。”

    他随即低头察看黄衣女,似是全然不把洪方放在心上。洪力气得怪叫一声,挺拐奋身冲上。罗廷玉已算计好距离,暗暗蓄聚起全身之力,准备这一击就得立毙洪方於刀下。洪方才奔了两步,突然间有人喝道:“站住!”

    声音威严有力,令人觉得非服从下可。洪方刹住脚步,向右方角落一道窄门望去。道:

    “师父,弟子非跟这小子拚个生死不可。”

    罗廷玉听他叫出「师父」二字,心头大震,晓得严无畏已经出现了,不由得转眼望去。

    只贝一道高瘦人彤,站在门後阴影之中,竟瞧不清他的面目。大敌当前,罗廷玉虽是气雄万丈,深心中只以这个人做他的对手。但这刻也不由心情震动紧张,暗暗连透大气。

    门後阴影内之人,淡淡的向洪方道:“须知你这一上去,非死必伤,这是因为你天性中浮躁骄妄的毛病,老是改不掉的缘故,否则就不致於遭遇死伤之祸了。”

    这一番话说得罗廷玉服气,洪方骇然。阴影中的人又道:“老夫是什麽人,你想必已猜出来了?”

    这话自然是向罗廷玉说的。罗廷玉点点头,道:“你可是七杀杖严无畏?”

    那人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罗廷玉深深吸一口气,才道:“那麽我是什麽人,你想必也知道了?”

    严无畏道:“不知道。”

    这话答得很乾脆,但又能令人不会生出误会,以为他是矜持身份,故意说不知。

    罗廷玉仰天朗笑一声,道:“你枉自夸称为天下第一高手,竟也认不出我的来历?”

    严六畏淡淡道:“现在却知道啦!”

    他忽然改变,不但是洪方惊讶,连罗廷玉也甚是迷惑,心想:“自己的说话中,并无丝毫线索,他怎作在一句话之间,便推翻了前言?”

    当下问道:“这却是何缘故?”

    严无畏道:“老夫说不知道之时,你已明白了老夫是因为认不出你的刀法,所以不敢猜测你到底是谁。因此,你便讥笑我枉称天下第一高手。但这麽一来,却已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罗廷玉道:“恕我鲁钝,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话。”

    严无畏冷笑一声,道:“你一定是罗希羽的儿子,但你的刀法已超过了你家传的血战刀法。你知道老夫博识天下各派武功,又心知你自己的刀法并非纯是血战刀法,这样方能猜出老夫认不出你家数,因而不知道你倒底是谁。假如你不是罗希羽的令郎,焉能深悉罗家血战刀法没有你那一招?”

    这一番推论,说时罗嗦,但若以心念推测,却不费事。罗廷玉恍然大悟,可就不能不承认对方实是具有一代之雄的才华智慧,只要略有不慎,就得败亡。当下打醒十二分精神,暗暗盘算对策。他万万想不到如此突然便和真正的仇人碰上头,因比,他根本没有腹案,目下只能随机应娈。尤其是对方有心诱他前来,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更须万分小心才行。

    严无畏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中,除了身材可以看得出高高瘦瘦之外,相貌全然瞧不见。这又使人生出莫测高深之感,罗廷玉心下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冲过去,迫他出手决斗。

    突然另一隅的侧门传来叩敲之声,严无畏道:“阿方,过去把门打开。”

    洪方应声奔去,取下门闩,拉开木门。外面一阵强烈光线透入来,一望而知门外必定点燃得有许多火炬。

    一个人站在门口,大声道:“启禀老庄主,那罗、杨二人已经失去踪影,此人必是其中之一无疑。”

    严无畏道:“这一个是姓罗的抑是姓杨的?”

    罗廷玉已听出这人的嗓音乃是莫家庄庄主莫义,当下朗朗长笑,道:“我就是姓罗的。”

    严无畏也纵声而笑,接着说道:“你太老实了,我们只用一点诈语,就证实你真是罗、杨二人之一啊。”

    罗廷玉还未答话,严无畏衣袖一抖,一卷绢轴落在手中。他微微一哂,道:“你不妨瞧一瞧。”

    轻轻抛过去,罗廷玉一手接住,顿时心下大是踌躇。他很想瞧瞧这一卷绢轴内写的是什麽,但又测不透是否含有诡计。说不定他一展卷,便中计伤亡。

    严无畏似是瞧出他的心事,缓缓道:“老夫身份不比等,有生以来,只对令尊顾忌叁分。除了令尊之外,天下之士,都不放在心上。你虽是後起之秀,实力强劲,但老夫还不致於向你使用阴谋手段。”

    罗廷玉一听有理,当即下了决心,不管一切,先打开绢卷瞧瞧。展开绢卷,但见绢上竟是自己的画像,工笔细描,极是神似。左下角署有「端木芙」之名。罗廷玉从末听过这个名字,但此人既然绘画得出自己的容貌,当然是曾经见遇。

    他想了一阵,才道:“绘制此图之人,想必是位姑娘了?”

    严无畏道:“正是,老夫已命精良画工照此画另绘了十馀幅,分送天下各地。因此,你今日纵然闯得出此地,也难在江湖上隐匿行踪。”

    罗廷玉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索性恢复本来面目吧!”

    说话之时,已卸下白衣,露出紧身劲装,接着伸手揭眼罩。但他忽然中止此举,沉吟一下,才道:“我既然被你用计诱到此地,陷入重围之中,你何故迟迟不动手,却用种种方法,想使我露出本来面目?”

    严无畏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从暗处出来,这等举动,实是令人感到莫测高深。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我也不必相瞒,你目下果然是陷入老夫的天罗地网之中,很难逃得出去了,不遇,老夫却很想在发动攻击之前,见一见你的丰。你若是取下眼罩,让老夫瞧瞧,则或许尚有一倏生路。”

    罗廷玉心中大奇,觉得难以置信。当下毫不多想,应声道:“你若想见我的真面目,除非我已失去生命,变成了体,那时自然任得你们瞧看。”

    严无畏沉声道:“若然如此,老夫只好出手取你性命了!”

    罗廷玉朗朗大笑,豪气迫人,道:“你即管出手,此是我数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今晚居然实现,又何惧之有?”

    黑暗中的人影,凝立如山,没有移步出来。罗廷玉剑眉一皱,厉声道:“严无畏,你号称为武林第一高手,天下唯你独尊,今晚可敢亲自出马,与我罗廷玉决一胜负?”

    严无畏阴森森的冷笑一声,道:“罗廷玉,老夫目下已占尽优势,你纵有过人之勇,亦万万杀不出重围。在这等情形之下,老夫何必用一生威名,去与你相争?”

    角落中的洪方应声道:“师父说得甚是,咱们人多势众,不说别人,就拿弟子来说,只要大师兄或二师兄在此,我们就足以收拾了这。”

    罗廷玉傲然一笑,道:“我数年来心目中只有你师父是假想中的对手。若然换了旁人上阵,那就只有白送性命,严无畏,你还是亲自出手的好。”

    左边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强光射入,一个人站在门口,厉声道:“七杀门下彭典在此,只要家师下令,我先独力会一会你这狂妄之人。”

    罗廷玉心下暗自惕凛,只因此人气慨迫人,语声强劲震耳,一听而知乃是内外双修的高手。他晓得这彭典就是严无畏门下排行第二的徒弟,由此可知他的大师兄雷世雄更是扎手强敌。当下涌起了满腔杀机,打算乘此机会,击杀严无畏麾下这些高手,必将大大削减了他的力量。他回头转向严无畏望去,冷冷道:“令高足有意挑战,你怎麽说?”

    严无畏很乾脆的应道:“使得,就让他接你几招。”

    他此话声一出,彭典便大步走入厅内,灯光之下,但见他面貌秀逸,举止潇洒,算得上是个丰姿过人的美男子。

    但见他孥者两件兵器,左手是一口短刀,只有尺半长,寒光耀目,显然是上佳利器。右手是一根七节钢杖,只比拇指略粗一点。罗廷玉的宝刀早已归鞘,这刻仍然不立刻掣出。只因他有一招拔刀出击的手法,极是凌厉迅快。敌方如若趁他宝刀在鞘之时抢攻,往往遭他反击而伤亡。

    他冷冷地凝视着对方,却听到严无畏道:“你们动手以前,有两件事须得办好。一是先移开那个女孩免遭误伤。二是罗廷玉你取下眼罩,不要故弄玄虚了。”

    罗廷玉双目片刻不离彭典,口中应道:“你们既然也怕误伤了这位姑娘,把她移开最好了。至於第二点,恕难从命。”

    严无畏喝道:“阿典退回去。”

    彭典应声飘退,严无畏又道:“假如你不完全答应老夫的条件,今晚教你难有公平决斗的机会。”

    罗廷玉心中盘算了一下,才道:“好吧!”

    揭下眼罩,顿时露出冠玉也似的脸庞。他随随便便一站,便已有一股慑人的气慨以及高贵的气度?拿彭典与他一比,竟如爝火之与星月一般,相差了一大截。

    严无畏赞道:“好一个英俊男儿,罗希羽有此後人,虽死无憾了。”

    罗廷玉目道:“敝城这笔血账,定须算清。”

    他低头瞧一瞧地上的黄衣女,突然弯腰伸手拨开散披在她面上的头发,但见她长得杏眼桃腮,甚是美貌。她睁开双目,望他一眼,星眸中流露出迷惘的神色。罗廷玉伸指捏住布帕,轻轻一抖,布帕随手而断,跌落地上。这时她全貌已露,果然秀色可餐。

    他道:“姑娘贵姓?”

    黄衣美女道:“我姓端木。”

    她这一开口说话,罗廷玉可就敢肯定她便是那个黄衣女了。当下道:“原来是端木姑娘,在下记得那一夜见面之时,彼此都没有见到面貌,姑娘如何能描画出在下的面容?”

    端木姑娘道:“我在暗中窥见过你和姓杨的人,是以能凭着记忆,绘昼出来。”她说话之时,一直望住对方,瞬也不瞬,似是已被他俊美仪容迷住。

    罗廷玉道:“那一夜姑娘为何不凭藉竹林阵法,把在下擒住,送给严无畏,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用讥嘲的语气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大为惊讶,暗自忖道:“我为何对她今晚诱我入伏之事,生出抱怨之心?她是严无畏的人,为他出力岂不应该?我焉能怪她不是呢?”

    端木姑娘也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罗廷玉心中转念道:“我目下一脚踢死她,严无畏便折损一名擅长行军布阵的大将。但此举又岂是大丈夫所当为?”

    他心口相商了一下,这才伸手解开她手足上的绳索,道:“姑娘可避到一侧,免得我们动手误伤了。”黄衣女表情变化甚剧,低头退开了。

    严无畏忽然叫道:“阿典,到这边来,为师有几句话对你说。”

    罗廷玉暗暗冷笑,心想:这刻任你如何传授指点,也没有多大用处了,那彭典应声奔过去,与七杀杖严无畏一同退出门外,低声说话。

    罗廷玉游目四顾一阵,把插在腰间的画卷取出来,展开观看。黄衣女伸手道:“给我行不行?”

    罗廷玉道:“姑娘自家所画之物,要来何用?”

    端木姑娘道:“你别多问了,肯就给,不肯就算了。”

    她的回答很奇怪,罗廷玉反而难以拒绝,把画卷起丢去,端木姑娘接过之後,迅即收藏起来。

    洪方冷眼观看着,这时冷笑一声,道:“他如若变成死,这幅画有何足贵?”

    端木姑娘瞪他一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她双眼射出凶悍的光芒,罗廷玉发觉出来,不禁一怔,忖道:那一夜的黄衣女温柔得很,近於文弱。谁知她却是相当凶悍强横性子的人。她胆敢这样顶撞洪方,身份一定很高,只不知她和严无畏是什麽关系?

    正在想时,彭典已自现身,面色甚是沉凝,如临大敌。他道:“家帅略略指点了一些诀窍,但我资质鲁钝,难以领会奥旨,这武功之道,原是不能有半分勉强的,罗少城主想必也同意此言。”

    他既然称呼罗廷玉为「少城主”,罗廷玉当时也对他客气得多了,道:“彭兄的高见,自是不错。”

    彭典道:“家帅有一句话,却使兄弟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老人家说,你的刀法大有日行天中,君临天下之威势,若是力能杀死兄弟,叁招之数,即可达到目的。但若然叁招竟无法杀得死我,那就要缠斗百招以上。”

    罗廷玉道:“令师与我虽然有四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但他的武功造诣,已臻登峰造极之境。既然作此猜测,想必错不了。”

    彭典道:“既然如此,兄弟打算只接少城主叁招。假如当场溅血身亡,自然无话可说。

    假如侥幸挡过叁招,家师马上就将亲自出手。故而咱们到时定要分出高下的话,你就不免耗力遇多了。”

    罗廷玉沉吟一下,道:“这是彭兄的意思?抑或是令师之意?”

    彭典道:“这是兄弟的意思,事关兄弟欠了你们的情,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举便是报还旧情,家师亦同意了。”

    罗廷玉道:“慢着,彭兄欠了谁的情?”

    他越听越奇,不得不询问个明白。

    彭典道:“兄弟欠的是一个与你关系很深的人之情。”

    罗廷玉面如寒霜,道:“可是我那黛青子?”

    彭典怔一下,才摇头道:“决不是她,少城主万勿多疑。”

    罗廷玉念头一转,道:“可是桑君山?”彭典又摇摇头道:“桑叁叔那一日被令尊一刀震死,兄弟也挨了同样的一刀,幸而不死,但负伤极重,最近方始痊愈。”

    他见罗廷玉沉吟忖想,便又道:“其实此举也算不上报答旧欠之情,少城主不用多想了,兄弟恭候赐教。”他提杖按刀,摆出门户,竟是可攻可守的奇奥招数。

    罗廷玉收摄心神,厉声道:“彭兄小心了,我这叁招定必尽出全力,决不留情。”

    彭典朗声长笑,豪迈地道:“少城主即管全力施为,兄弟正要以数年静中参悟所得,找高手印证一次。”

    罗廷玉也很佩服他的胆色气慨,心中生出敬重之意,道:“好,恕我无礼了。”

    大踏步挺刀迫去,人未至,刀上森寒杀气,潮涌浪翻般卷去。这一股刀气到处,彭典但觉莫之能当,被冲得连退两步。罗廷玉见他只退了两步,心中喝一声,决意发刀进击。但见他一挥血战宝刀,疾砍敌人上盘,这一刀去势既威猛刚强,而又灵动巧妙,无痕无迹。

    洪方只睢得目瞪口呆,但觉敌人刀势紧紧罩住彭典上盘,直到刀势疾落之时,还瞧不出他的变化後着。他不由得大惊失色,以为彭典定必难逃这一刀之厄。谁知彭典杖拨刀架,一面闪退,连发了七招,才化解了罗廷玉这一刀。洪方至此,方知二师兄武功大有进境,与往昔大不相同。想起自己数年来毫无进境,顿时大为凛惕。

    罗廷玉见彭典手法奇奥,守得严密无比,喝一声「好」字,再使出「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之一的「气雄钲鼓”,刀势斜劈出去,身法和步法中,暗含无数更化後着。在他刀光笼罩之下的彭典,感到实是难以拆解,当下仍然以闪退为主,封架为辅,勉力抵御。但见他连连後退,情势十分危殆险恶。猛听「当」的一声,人影倏忽。彭典居然安全无恙,但已发出喘声,颗然耗去极多的真力。

    罗廷玉见他湮拆了两招,长笑一声,道:“好强的身手,再接我一招。”

    打刀劈去,再使出「君临天下」七大绝招,这一招「山倾河泄”,势道又大不相同。先前的两招,直刀出手之时,清楚玲珑,有板有眼。但这一招却幻出一大片刀光,潮卷而去,笼罩围甚广,使人难以看要知他这七大绝招其实亦是血战刀法,只不周有七个架式,配合趄其他的招式刀势,发刀之时,变化无方,使人无法猜测。最奇特的是这数招刀法,都有一股奇异的气度。正如严无畏所评的「如日行中天,如君临大地」之气象格局。

    罗廷玉本来不想抖露太多,以免严无畏看了,想出破解封架之法。须知严无畏数十载精修苦炼,功力之强,当代无两,方能办到别人办不到之事。但这刻骑虎之势已成,他非再行出手不可。这一招「山倾河泄」发出「锵锵锵」连响叁声,人影又自分开。,洪方一跃上前,抓住彭典手臂,道:“师兄伤得可重?”

    彭典左胸上涌现血渍,面色苍白,却咬紧牙关,皱眉挥手道:“给我退下。”洪方不敢有违,只好退开。

    七杀杖严无畏冷冷道:“好刀法,看来老夫非亲自出手不可了,阿方出来,还有端木姑娘也出来。”

    罗廷玉没有出声拦阻,耳边突然听到彭典以传声之法急急说道:“少城主最好趁着机会逃走,我进来的那道门外,虽然强光耀目,其实只有几名手下,乃是摆的空城计。你若然相信得过,就快快把我击倒,闯将出去。”

    罗廷玉岂能相信不疑?心想:万一他施展诡谋,诱我入伏,岂不是让天下同道所耻笑?

    方在寻思,彭典又传声说道:“家师不欲亲自出手,现下就等那边的人手调到,让你衡杀至筋疲力尽,方始能生擒於你。”

    罗廷玉听听好像不假,便也用传声之法,道:“彭兄何故这般暗助?”

    他决意须听他说出所欠的是什麽人之情,方肯考虑接受不接受。彭典似是被迫无奈,急急传声道:“兄弟欠的是秦霜波姑娘之情。是她助我恢复功力,恩同再造,兄弟应承过一定使你安然脱困,大丈夫一诺千金,岂可食言?”

    罗廷玉心头一震,突然下了决心,长啸一声,状若飘风般掠过彭典,随手一掌,把他震跌地上,一迳扑出门外。但见那院落中点燃了二十多支火炬,照得明如白昼,一共只有四名白衣大汉在照顾这些火炬。

    他们一见罗廷玉冲出,面色大变,都挥动兵刃,却没有一人胆敢当真扑来。罗廷玉身法何等迅快,一眨眼间,已跃过围墙,落在旷地上,放步疾奔,耳边隐隐听得严无畏怒叱之声。

    他也不加理会,飕飕飞驰。霎时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厅堂内的严无畏面含笑容,悠然自得地捋须徐行。厅中尚有彭典、洪方和端木姑娘叁人,他们都瞠目望住这位老人,心中甚感迷惑。

    洪方忍不住,道:“师父,咱们为何不追?”

    严无畏道:“此子资质甚高,又不知如何学成这一套神奇刀法,为师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方肯甘心的。”

    彭典道:“但师父也犯不着故意纵他逃走啊!假如不是弟子告诉他,他万万不能猜测出外面是一座空城。”

    端末姑娘失声道:“什麽?是老庄主叫你纵他逃走的?”

    严无畏微哂道:“为师的深谋远虑,岂是你们测想得透的?本来今夜若要取他性命,并非难事。但为师另有妙计,故意放他一倏生路。反正江湖沉寂已久,就让他去领导一批人马,咱们独尊山庄才有事可为。”

    他倒底没有透露出纵放罗廷玉之举,是何用意?方在说话之际,外面突然间传来匆促步声,接着一个白衣大漠奔了入来,跪下禀报道:“庄里传来十万火急飞报,说是端木小姐於战事结束後返家途中,突然被一股倭寇劫走。”

    严无畏面色一沉,洪方道:“她的手下呢?”

    那白衣大汉道:“据说敌寇之中不乏高手,居然缠住了崔阿伯以及四名精通武功的侍婢。端木小姐便於此时被敌寇掳走。”

    严无畏肃冷的道:“传令下去,发动本庄遍布天下的人手,查探此事。若有线索,立刻飞报上来,不许擅自行动。即使是五大帮派的首脑,亦暂时夺去相机行事之权。”

    洪方应一声,急步奔出。那白衣大汉也叩首而退。彭典讶道:“帅父,这事态竟是如此的严重麽?”

    严无畏颔首道:“不错,掳劫端木姑娘之学,显然是预有图谋,并非凑巧碰上心对方居然查得出本庄机密,虽然此举不足以使本庄溃败,但见微知着,这个敌手实是不可等视之,须得使出搏狮全力,加以一举摧毁,方免後患。如若不然,等到罗廷玉重振旗鼓,与本庄作对时,这一股敌寇的力量就足以左右大局了。”

    彭典为之恍然,心中大为佩服。但他马上又发觉其中有一点疑惑难明,当下道:“咱们独尊山庄目下令行天下,远及边疆。师父严旨一出,连关外塞边之人,亦都纷扰戒备。难道说敌寇这股力量,还会深入中原不成?弟子愚意以为下令与沿海南北各省即可。”

    严无畏道:“试想若无中原武林人士,焉能查得出本庄机密,是以咱们须得大事防,尤其是边远之地,最易被敌人利用,非传令让他们有所警惕不可。”他顾虑之周详,决断之神速有力,在在使彭典大感悦服不已。

    且说罗廷玉得脱虎穴,提气一阵狂奔,大约奔出十馀里之後,这才缓下脚步,边行边打量四下形势。

    他根本不知那莫家庄乃是在钱塘的那一方,是以无法知道自己正奔向何处。除掉决计不会奔回莫家庄之外,其馀便全无所知了。因此,他须得找一处有人烟之处,打听一下,俾便得以找到前赴金陵的方向。但见经行之处,相当荒僻,又走了许久,已经是残星欲坠,天将破晓,这才发现前面有一座小村落。

    他举步奔去,但觉地势荒凉,路上杂草滋蔓,似是很少人践踏,心中隐隐感到不妥。霎时已奔到切近,但见这小村只有数十户人家,屋宇稀落,这刻悄无声息。他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天边已露曙光,当下举步入村。但见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屋宇剥落残破。他觉得很奇怪,惕凛四顾,片刻间已行遍全村。突然想起村居人家,都极早起,如何此刻尚不见人影?

    还有就是此处静得出奇,寻思一下,这才晓得竟是不闻鸡犬之声,所以感到寂静得可怕。

    他走到左方一家较为高大的屋宇门口,伸手敲门。过了一会,并无回应。罗廷玉更不怠慢,伸手一推,大门应手而开,他便走了进去。

    正中第一间就是堂屋,两厢另有房间。他目光到处,心头大震,原来庭堂中的地上,放着两具棺木。

    四周尘埃蛛网,衬托出一片凄厉景象。他走到两厢房间看一下,但见床衣物俱在,可是都布满了尘埃,显然是这一家靡有孑遗,是故这等物件无人继用,亦无人收拾。

    罗廷玉怔一下,想道:“左邻右舍也没有人要这些东西麽?哼!难道是连左邻右舍都找不到一个人麽?”

    他动了细查全村之念,转身向大门走去。经过那两具棺木之时,突然间,心中一动,忖道:“棺木之内,不知可有骨?若然有的话,便可从体上推究一点线索。假使没有骨,便与情理不合。”

    当下走到棺边,伸手抓住棺盖,运力一掀。那棺盖应手而起,敢情并没有钉住。这还不打紧,最骇人的是棺中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黑衣老人,棺盖这一掀开,黑衣老人突然间坐起来。

    罗廷玉虽然武功卓绝一代,胆力过人。但这一下猝然发生的怪事,也使他骇得急急後退。砰的一声大响,棺盖摔在地上。棺中的黑衣老人呼一声飞了出来,身在半空,已扬起手中拐杖,向罗廷玉当头击落。

    这一下动作快逾电光石火,简直教人瞧不清楚,同时拐风如山,凌厉无比。

    罹廷玉心神未定,难以招架,一晃双肩,宛如行云流水般错开七八尺,口中人喝道:

    “是什麽人?”

    那黑衣老人的拐杖已跟踪扫击,不但快疾,而且功力深厚,招数威猛,竟是时下罕逢的高手。罗廷玉这回不再退让,掣刀硬架。刀拐相触,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

    他们硬拚了这一招,双方各各闪开数步,互相打量敌手。罗廷玉这时才认出这个老人,竟是与那端木小姐在一块儿的崔阿伯,心中顿时涌起满腔敌意,冷冷道:“老丈好强的膂力啊,以你的武功能为,何须躲在棺木之中,装神扮鬼?敢是想劫几个盘缠花用麽?”

    崔阿伯霜眉一皱,杀气腾腾,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老朽今日若容你活着离开此屋,就算我学艺不精,这把年纪都白活了。”

    罗廷玉道:“我倒要瞧瞧谁不能出得此门?”话声一歇,扬刀作势,跨步迫去。他那双炯若寒星的俊目中,射出森冷光芒,气势坚凝强猛无俦。罗廷玉才迫到五尺以内,那崔阿伯已感到敌人一股森塞肃杀的刀气,潮涌而至,使人生出窒息之感。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敢让他先攻。只因对方蓄满气势,这一击定必威猛难当,须得抢先发难,方可免去陷入被动的困境中。他提拐拦腰扫去,吐气运力,人喝一声。但见他这一拐势若雷霆,快如闪电。

    罗廷玉挥刀封架,随手反击,一口气猛攻了七八招之多,硬是把对方迫退了叁步。但他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喝,只因这崔阿伯不但内功深厚,同时拐招也极是奇奥玄妙,变化无穷,大开人阖之中,暗寓细腻手法,的确是罕见的一流高手。

    但对方的高明更激起了他的斗志,暗念:此老既是帮助严无畏的人,岂能轻易放过?如若今日能取他性命,当可使成无畏大感痛心。他转念之时,双方仍然激斗不已。

    崔阿伯突然连攻两招,逼住他的刀势,迅即跃出圈外,洪声喝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罗廷玉抱刀一站,稳如渊岳。单是这一份气慨风度,举世已少有匹俦士崔阿伯两眼如炬,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个年轻人,心中大为激赏。

    罗廷玉已道:“老丈有何见教,赶快说出来。在下还有几招刀法,要向老丈讨教。”

    他为人向来光明磊落,是以先把话说明白,才肯施展出「君临天下七大绝招”。并无一点炫露自矜,或是威吓之意。

    崔阿伯一拂银髯,道:“罗家血战刀法蛙是名震天下,但老朽全无畏惧。”

    罗廷玉沉声问道:“原来老丈早就认得在下是谁了。我记得那一夜老丈并末见到我的面貌呢!”

    崔阿伯道:“老朽曾经见过你的肖像,所以早就认得了,何须待那天晚上颧看你的全貌才知。”

    罗廷玉道:“在下也见到那幅画像,果然很相似,是不是端木姑娘亲自绘制的?”

    崔阿伯道:“不错,正是我家小姐所绘。”

    罗廷玉嘲声道:“这样说来,端木小姐倒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呢!”

    崔阿伯道:“当然啦,我家小姐而心蕙质,锦口绣心,才貌双全,聪慧无比,敢说是当世无二的才女。”

    他竟没察觉对方的嘲意,还大大的夸赞一香。罗廷玉怒道:“住口,据我看来,那端木芙比寻常的女子还要不如。你少说几句,免得污了我只耳。”

    他一想起对方竟然是帮助严无畏之人,昨夜又诱自己入网,险险送了性俞。当时他面对看她,居然发不出脾气,现在那老人一提起了,他竟自怒不可遏,恨不得把她痛打一恒,才得胸中恶气。

    崔阿伯哪知这里面有许多曲折情节?他昨夜里杀奔腾了整整一晚,为了小姐被劫,至今未有线索,已是十分的烦躁气恼。这刻耳听罗廷玉悔孱端木芙,这一肚子的气可就大啦,大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扬拐作势,便待出手。

    罗廷玉反而退了几步,冷冷道:“要打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还是先把想说的话讲明白的好。”他已存心要取此老性命,所以让他说出遗言。

    崔阿伯垂下拐杖,但忽又举起,厉声道:“不说啦!”他深深吸一口真气,驱体猛可暴涨了不少,甚是惊人。

    罗廷玉淡淡道:“原来老丈炼成了这等以威猛霸道贝称的『铁胄神功』,如若我没有记错,老丈当是数十年前纵横於南七省的黑道巨擘崔洪崔前辈了?”

    崔阿伯氏没料到数十年後的今日,居然还有人晓得自己昔年的姓名,而且竟还是这麽年轻的人,不禁一怔,踟中那口恶气已消去大半,应道:“不错,正是老朽。你的眼力实是高明之至,这一点老朽很佩服。只因老朽这一门秘传气功,武林中知者极罕。”

    罗廷玉忽然插口道:“崔前辈本是独立特行之士,何以竟听从一个女孩子的话起来?”

    崔阿伯道:“说来话长,总之,老朽是受人之托,负责保护端木小姐,那知昨夜里她竟被倭寇劫走,老朽转战了一夜,追到此地,还未查出端倪。”

    罗廷玉冷笑一声,道:“算啦,咱们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崔阿伯忿然作色,道:“什麽?你可是不信老朽的话?”

    罗廷玉道:“你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教我相信。”

    崔阿伯道:“什麽法子?”

    罗廷玉道:“那就是你把我杀死了,我那时候想说不信也不行了。”

    崔阿伯更是气忿,厉声道:“好,好,瞧来恐怕只有这个法子了。”。

    罗廷玉也决意不再管他有没有遗言?当下宝刀斜举,立好门户。崔珂伯持拐欲发,谁知睢来瞧去,都找不到一丝可乘之机。两人屹立对峙,无声无息。但屋子里却充弥着骇人的杀气。方在此时,忽然一阵马蹄声,隐隐传入他们耳中。

    罗廷玉微哂道:“崔老丈,你的帮手赶到啦!”

    崔阿伯大怒道:“老朽如是使用拖延之计,等候帮手赶来的话,我便是畜牲王八。”

    罗廷玉道:“此村似是无人居住,目下忽然有数骑驰来,可真难怪在下疑是老丈的人手赶到,你说是也不是?”言下之意,已相信了对方当真没有约人赶来。

    崔阿伯垂下拐杖,道:“老朽有个奇怪的想法,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罗廷玉道:“老丈不妨说来听听。”

    崖阿伯道:“这一处所在,我也是刚刚踏入,甚感奇怪。此所以我早先躲了起来,瞧瞧你进来干什麽。但其时我可不知道是你,是以你一开棺,我就出手攻击。”

    罗廷玉不等他说完,便插口道:“老丈可是又想躲起,查看来人的路数。”

    崔阿伯道:“不错,你意下如何?”

    罗廷玉淡淡一笑,心想:来骑纵然是独尊山庄的高手,我罗廷玉亦何惧之有。当即点头道:“很好,咱们还是躲在棺木之中麽?”

    崔阿伯道:“据老朽所知,很少人会揭棺查看的,还是躲在棺中较妥。等这批人走了之後,咱们再动手分个胜负存亡。”

    罗廷玉同意了,举步走到门边,把大门拉开了一点,向外窥看。崔阿伯也走近来,在旁边望出去。转眼间,一群人涌入村来,都骑着健马,个个劲装疾服,携带兵器,一共有二十骑左右。带头的一个面圆身肥,约是四旬年纪。两颊的肥肉随着马行之势,不住的上下头动。

    他一举手,通通都停住了。这胖子转眼四顾,突然挥手作势,手下之人立时分为许多股,四面散开。

    一会儿工夫,这些骑士们已分头搜查每一间房屋。那胖子高据鞍上,瞧了一阵,带了两人,驱马走到罗廷玉与崔阿伯二人藏身的屋前,甩镫下马,推门而入。

    罗、崔二人见到他们散开搜索之时,知道这一间必定难免受搜,都已躲起来,各占一棺。罗廷玉把棺盖架高了一点,留下一丝缝隙,俾可暗暗窥察外面的情形。

    那胖子率手下入厅之时,颇为戒备。待得手下们查看过两侧房间都没有人,这才放心在一张椅子落坐。他们果然没有触动棺木。只因这些江湖上的人物,忌讳甚多,特别是棺木坟墓骸之类,忌讳更多,等不肯碰触移动。

    那两个跟随胖子的大汉,身份大概不低,居然在胖子左右的椅子坐下,左面的人说道:

    “六哥,这个村子瞧来蹊跷得紧。咱们以前虽是得知有这麽一处地方,但大哥向来不许我们到此查看,今日何故匆匆赶来?”

    罗廷玉也亟想知道,暗忖:“原来这一群人大都不明到此之故。”

    那胖子道:“我以前独自来查看过一次,发觉此村的荒废,显然是有人故意布置的,後来为了一个缘故,便不许大家踏入此地。”

    他居然卖个关子,不说下去。只弄得罗廷玉心中发,恨不得出去揪住那的衣领,问个明白。

    那胖子不说,他的手下竟不再追问,右边的大汉道:“我刚才也略略看过村子各处,却没有发现是有人故意布置的。”

    胖子道:“这就是你们江湖门槛不精之故,要知此村後面有一条平坦道路,可通车马,留下一些蹄痕车辙。我刚才又见到有些马粪,尚未化散,可知相隔时日不会太久,这只是指表面上可以见到的情形。纵然没有这些线索,我仍然瞧出一大破绽。”

    他停歇了一下,才又道:“这就是我查看过六七间屋子,都是破落无人,满布尘埃。乍看似是全村之人都死清走光,没有活口。因此,使人想到这个村子一定有什麽古怪,所以无人敢居。但你们可再小心瞧瞧,每一间屋子里,都只有男女成人所用之物,竟没有一件小孩子的用具衣服。天下间焉有全村数十户人家,居然没有一个孩子之理?”

    两个手下听了恍然大悟,连罗廷玉也十分佩服。那胖子又道:“你们再猜上一猜,这儿每一户人家的屋子之内,几乎都有棺木,那是什麽原故?”

    这一回那胖子手下的两个大汉都不敢妄测了,沉吟了一回,其中一个胡乱猜道:“难道这些棺木不是用来盛敛死,竟是用来藏放别的物事麽?”

    另外那大汉接口笑道:“陈老叁别瞎扯啦,谁会用棺木装放别的东西,也不觉得不吉利吗?”

    陈老叁讪讪一笑,道:“张大哥这样说法,使小弟不由得往歪处想。自然没有人肯用棺木盛放别的东西,小弟实是随口乱猜的。”

    胖子张大哥呵呵笑道:“梁协你反倒错了,陈章可没猜错,这些棺木果然是别有用途,非是拿来盛殓死人用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张胖子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什麽稀奇古怪之事没有见过?此处区区一点诡诈手法,焉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他自我吹擂了一番,还未说出正文。罗廷玉登时又恨得牙的。陈章大喜道:“小弟居然没有猜错麽?只不知这些棺木拿来装盛什麽物事?是那一路人马布置了这麽一个地方?”

    张胖子道:“据我的猜想,此村数十户人家之内,俱有棺木,数目真不算少。任何人入得此村,最多查看其中的叁两具,瞧瞧没有什麽,便即放过。决计不会挨家逐户的查遍每一具棺木。”

    粱、陈二人都恍然地哦了一声,张胖子接着道:“因此,若有些贵重物事,须得藏放一些日子。或是想将一批东西转交别一路人马,利用这些棺木最是妥当不过了。他们但须在某一间屋子内,弄一处隐秘之地,放上叁两具棺木,任是什麽贵重物事放置其中,也不让旁人取走,你们想想看有没有道理?”

    梁协道:“大哥说得有理,亏你怎生想得通的?小弟实在佩服得很。”

    张胖子道:“别慌,还有一个用处你们还没想到。那就是这些棺木之内大可以埋伏布阵,等敌人入村之後,查看过没有什麽,全不戒备之时,突然杀出,定可大获全胜。”

    梁、陈二人咋舌不已,粱协道:“那麽咱们快快下令弟兄们查看那些棺木才行。”

    陈章道:“这儿便有两口,咱们先行查看过,再下令不迟。”

    罗廷玉剑眉一皱,心想这一回不免要露出形迹了。只不知这一路人马是什麽来历?假如独尊山庄辖下五大帮派之人,便不妨大开杀戒。他忽又想到邻棺的崔阿伯,暗念他想必也不知这一路人马的来历,故此不曾现身露面。由此推想,这张胖子他们恐怕不是独尊山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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