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有一个人在残阳夕照下唱着流浪之歌:
秋风起,秋草黄。
残阳埋进沙岗。
暮鸦归,雁南飞。
牧人回望;
天涯苍茫。
流浪人啊!
我要回故乡——
故乡是营飞草长的地方。
那里,山碧水又长……
歌声停了,胡笛不歇,如流水一样的笛声,在长空里回荡……回荡……音波渐渐的低沉,消散……沙漠里重又恢复了冷寂的面目。
沙漠上静谧如止水之中,突然传来两个人呜呜的哭声。哭声转烈,沙哑的声音之间又夹杂着悲痛的怒骂狂号!
这时,一骑瘦骆驼,正爬上一座高耸的沙丘,骆驼上坐着一个眉清目朗的青年。他手持玉笛,身穿一袭宝蓝长衫,配衬在晚霞红影中,显得分外的英挺俊逸。
青年在沙丘上勒住骆驼,纵目眺望,只见前途浩浩平沙之上,有两个身穿黑袍之人倒在地上,那悲痛的哭声便传自这两个黑袍之人。
他感到奇怪,两人是谁?为什么哭得这样的悲痛?
蓦地,远处平静中卷起一阵黄沙,黄沙中裹着一团白影如飞而来。青年人知道那是疾速奔来的人影。
那人在两个正哭得昏天黑地的黑袍人身边停住了脚步,现出一个白衣苍须的老者。他惊诧的大声叫出了黑袍人的身份:“你们,沙漠双尊?”
青年心中一跳,心想:“沙漠双尊在武林中可说是响当当的辣手人物,怎会倒在沙地之上嚎啕大哭?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事。”
他牵着瘦骆驼,悄悄地转过几个隆起的沙堆,站在距三人数丈外的一个沙堆之后。这时听到白衣苍须老者问道:“孙兄,唐兄!你们到底因何事哭得这样的伤心?”
沙漠双尊收住哭声,悲声道:“我们,我们一世的英名完了!”
白衣苍须老者瞪着龙眼般的双目,目中精光四射,激动沉声道:“孙兄唐兄说哪里话来?我天山与双尊的沙漠!”阔领域,唇齿相依。孙兄唐兄之事。小弟一向义不容辞!”
“多谢家兄的感情,可是这回小弟再无面目见人了。”
白衣苍须老者是大山派的掌门人银麟苍龙宋子宽,他闻言骇然震退两步,双目炯炯盯住沙漠双尊的身于。
双尊抽噎一下,又哭了起来,道:“宋兄一定看出来了,小弟下半身不能动。”
天山掌门银麟苍龙宋子宽全身一震,道:“两兄被人点住了!”
他身法奇快的拍!拍!拍!一连在双尊的身上,拍出几掌哈哈大笑:“区区点穴,能难得谁住?小兄的大罗解穴法,无穴不解,孙兄唐兄请起来吧!”
但他却得到了出于意外的答复,道:“宋兄,无用的!纵然来兄解了小弟的穴道,小弟也无脸见武林人了!何况那个红幔小轿中的病婆子她的点穴手法根本无人能解?”
天山掌门愕然愣住了,脸色也变了,不信的讷讷道:“本门大罗解穴法有不能解的点穴手法,老夫闻所未闻,天厂竟有这样的玄奇点穴之法!是谁?”
“一个坐在红幔小轿满脸病容的老婆子。她正向关内的方向去了,声言要点尽天下之人,一直点到……”
“一直点到谁?”
“武林无形殿主!”
“啊,那她的目的是在找寻武林无形殿主,她用这种手段也太阴毒了!”
这时那沙堆后的青年人忽然双目一扬,目蕴神光,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短剑,虚空的朝沙漠双尊连指两指。
说也奇怪,沙漠双尊猛然打了两个寒噤,便自站了起来。
这奇迹般的穴道自开,天山掌门和沙漠双尊自己都感到无比的惊愕。
可是沙漠双尊其中的一尊,忽然仰天长啸,道:“长空万里,平沙无垠!但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天山掌门全身一震,狂喝道:“孙兄的英名虽遭挫折,可是……”
但他底下的话尚未说完,一声惨叫划起,沙漠一尊已自擘天灵,倒在沙中!
天山掌门掠身便朝另一尊抢扑,可是他还是慢了一着,第二声惨叫又告发出,沙漠双尊便为他们的英名殉身了。
沙堆后的青年也瞪大着一双俊目,心中忖道:“沙漠双尊为他们的英名甘心自裁,而我恩师受辱十年。
十年,这漫长的日子,他是怎样过来的?”
他正想着,远际蓦地划空传来三声急厉的惨嗥,给沙漠笼上了一层恐怕的氛氤。
“病婆子,妖妇!一定是她!”
只听天山掌门银麟苍龙宋子宽一声暴喝,身形蓦展,带起一片黄沙风卷而去。
俊朗青年也赶紧跨上了瘦骆驼随后跟着去了。越过几处沙丘,便见着三条虬髯大汉躺在沙上,巨在圆睁着双目大骂不休!
他无暇顾及他们,仅以象牙剑连连数点,又跟着天山掌门的脚印走去。
约莫十里,前途忽见有顶红幔小轿,由四个身穿红色劲装的大汉抬着,在沙地之上缓缓而行。
小轿之后跟着十二个一色短装打扮的沙漠郎君,个个手持长剑。
青年俊目一掠,便见天山掌门已隐身在一个沙坡之后,
步步随着小轿向前移动。他似乎全神注视小轿中的人物,并未发觉青年的行踪。
正在此刻,跟随在小轿后的十二人中,忽有一人厉喝,道:“站住!”
其中三人一晃身已挡在小轿之前,长剑方自一横,猛然三声大叫,蓬!蓬!蓬!三人已倒在沙地之上。
倒在沙地的三个沙漠郎君大声怒骂。
仍留在轿后的九人,一人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暴客,我们沙漠十二郎君的师尊沙漠双尊,与你素昧生平,并无远仇近恨,为何暴施毒手?”
青年隐身轿侧十几丈外,暗想道:“原来这十二人便是沙漠双尊的弟子沙漠十二郎君。”
这时,一个个轻细柔和的女人声,从低垂的轿峰中传出,道:“谁管你们是双尊,十二郎君?凡站在我轿前之人,谁也不能幸免!”
青年淡淡一笑,暗想:“你也太过目中无人了,我要在你轿前一站,看你能把我点倒?”
他心念未已,立听一声沉猛的喝道:“沙漠十二郎君不是吓大的,今日不留下点公道,你寸步难行!”
轿中女子一声轻笑,叱道:“走!”
轿后人影一阵急晃,长剑寒光打闪,但是掌风剑影中,厉叫之声大起,沙漠九郎君,如卵投石,一齐倒在沙地上动弹不得。
一切归于沉寂。
红幔小轿冲出三丈。
平地蓦然卷起一股黄沙,声势惊人。
小轿中一声轻叱,道:“谁人大胆!”
“老夫银麟苍龙宋子宽!”
白影一闪,轿前十丈现出了满面怒容的天山掌门。
轿中人轻笑,道:“原来是大山派掌门人!”
“哼!你到底是谁?”
“让开!我是谁你管不着。”
银麟苍龙沉声怒喝道:“沙漠双尊为你而死!你想一走了之?”
“让开!”
“哼!老夫岂是惧你之人!”
“你是自取其辱!”
红幔小轿已移近银麟苍龙三丈之内,蓦地一缕指风发出,嗤!喷的破空之声袭到,银麟苍龙沉喝一声,一掌狂劈!
刚强的掌风如涛罩向红幔小轿。
银麟苍龙猛感一股阴冷的指风袭体,他方自叫得一声:“不好!”
陡地指风若失,银麟苍龙宋子宽一怔。
红幔一掀,一条红影已划身而出,落地无丝毫的声息,定身在银麟苍龙之前,一个娇小的老婆于。
她一身鲜红,但那张腊黄的病脸,与她的穿着一点也不相衬。
她双目射着两道寒光,紧盯住银麟苍龙宋子宽半晌不z不动。
银麟苍龙宋子宽与她的目光一触,惊退了两步。
病婆子已冷冷道:“宋掌门人!怪我轻敌,已败在你的掌中所套指风之下,但你可肯相告所施的是何指功?”
银麟苍龙宋子宽又惊退一步,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何曾施什么掌中套指的功夫来?但这病婆子看来也非凭空捏造。
他们然不知所答。
病婆子等了片刻,不听回答,冷笑一声又道:“宋掌门人不肯明示,我也不强求,可是明人不说暗话,天山一派与我便有得纠缠了!”
银麟苍龙宋子宽猛然醒悟,大喝道:“老夫不知你所云,天山一派个个都是明来明往,磊落汉子,还不屑施那种掌中套指的阴诡功夫!”
病婆子冷笑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人,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不顾信誉的话来!”
银麟苍龙大怒道:“老夫从无诳语!”
“嘿!嘿!看你那张老脸摆到哪里去放?”
突然病婆子双目寒光一闪,厉叱道:“谁?”
一阵蹄声过后,前面百丈之处一个宝蓝长衫的背影,骑在骆驼之上高歌而奔:
暮鸦归,雁南飞。
流浪人啊!
我要回故乡——
病婆子测地纵起了五丈,凌空的身于疾射而下,正好落在红幔小轿之中,喝声:“追!”
“追”音方落,银麟苍龙哇的一声倒在沙地之上,而小轿早已在暮色苍茫中追踪着那匹骆驼去了!
沙漠中陡添了十三个半身不得动弹之人。沙漠中又复静谧如止水,忽然又一个粗豪的日音,狂歌而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这种豪迈的口吻,听得银麟苍龙和十二沙漠郎君心中一震,精神陡壮,脸上更形愤然之色,对那个病婆子更恨到了极点,可惜身被点倒,只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不久,银麟苍龙宋子宽等人但听沙地震动,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人,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大踏步而来。
他的脚步沉重,每踏一步,沙地即深陷一尺,震动如波。
银麟苍龙大吃一惊,暗想:“这是什么人?为何天山境内近来竟怪人送现,看来武林多事了!”
紫衣少年方发现十三个倒地之人,顿时止步浓眉一掀,狂声道:“你们是被寻仇者所伤么?”
银麟苍龙宋子宽尚未答话,紫衣少年长跨一步,眨眼之间已到了他们的面前,猛见他从腰间取出一剑,抖手问,撒出一蓬紫气,一声豪啸划破冷寂的沙地,人影一恍之间,他已傲然静立原地双目向天呆望。
同时,紫光闪耀的长剑,也早已人鞘。
银麟苍龙宋子宽与沙漠十二郎君,惊得目瞪口呆。忽见每人的左跨之上数点鲜血涔涔而下,可是人却一跃而起,心里知道被病婆子所点的怪异穴道,已为目前这紫衣少年解开了。
银麟苍龙呵呵一阵悲啸道:“壮士尊姓,好俊的剑法!”
紫衣少年沉声一哼,粗狂的道:“向你们寻仇的是谁?”
他双目向天,发问时也未转头。
银麟苍龙愤然答道:“一个病婆子,声言要点尽天下之人,我们与她无仇无恨!”
紫衣少年蓦地转头逼视银麟苍龙,目射精光的暴喝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些……病婆子既与你们无仇无恨,为什么要点你们三阴秘穴!”
“她见人便点,但不点背后之人!”
紫衣少年哼了一声。
银麟苍龙抱拳大声又道:“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紫衣少年理也不理,展开大步朝前而行,沙地上留下他一个一个脚印,银麟苍龙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在病婆子之前受辱之事,一声悲啸,道:“我宋子宽若不报此仇,何以再在武林中立脚?”
沙漠十二郎君也同声对天鸣誓道:“此仇不报非人也!”
紫衣少年脸色蓦地一沉,冷冷的问道:“你们拿什么报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紫衣少年陡地狂啸一声,暴喝道:“好一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是以指点穴,你们也以指还报?伸出你们的手指来我瞧瞧。”
银麟苍龙等人不知紫衣少年的用意,为其声势所慑,无形中不约而同的伸出了双手,面面相觑。
紫衣少年目射棱芒,掠视了他们手指一眼,突然,紫光暴现,银麟苍龙和沙漠十二郎君一声惨叫,十三人的十只手指刹那间被削落地,鲜血淋漓,滴落在沙地之上。
紫衣少年无比庄严的立着,缓缓地将那柄紫色的长剑归鞘,浓眉下面的大眼迸射着泪光,颤声问道:“你们还要报仇么?”
十三个人痛得咬牙龇齿,哪还能答话?
紫衣少年猛然狂声道:“我紫剑狂夫一门三代,五十六日均为仇所杀,江湖之上谁欲再寻仇报复,我便先诛其首级,信不信由你们。”
话声一落,展开大步掉头而去!
暮色四合,沙地上十三个倒霉的人影渐渐的暗淡,终于淹没在沉沉的寂夜之中!
洛水幽怨,在微波荡漾和沉寂的河上夜色之下,一条飘出轻愁如柔絮笛声的神秘帆船,缓缓的驶至洛阳城下的河心。
主桅上挂着一面黑底白字的三角旗。旗上仅有一个字:“债!”
这是一条债船,一条神密的债船。它静静的泊在江心。船上暗黑,既未点灯,也不见有人,只有飘絮般的笛声,隐约地浮游于河面之上。
夜色之中的洛水是这么的安详而静谧。
但是,洛阳城中,却是数十年来最为不安的一天,城中之人或是从外地到来的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武林朋友,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大石,似乎要喘不过气来!虽在闹市,往来之人也冷冷落落。
唯一不同的却是坐落洛水之滨的洛神楼前,一顶红幔小轿十分扎眼的停在那里,四个红衣大汉凶神恶煞般守在轿旁。
洛神楼上,灯火通明,酒香四溢,数十个中年以上的座客看来都饮得有八分醉意;脸色有青有赤,态度有狂有静,但却掩不住他们神色之间沉重的忧虑之色。
靠窗一桌的六个老人,显得很是突出,僧、道、俗、丐杂坐一处,除了一个蓬首垢面,手如鹰爪的老化子在狼吞虎咽,狂饮大嚼之外,一僧两道和另两位白发老人都正襟危坐,不声不响。脸上庄穆而凝重。
酒楼一角,只有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青年人,安详而镇静的在一个人独酌。别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
这时,楼下传来了轻柔的女子的话声:“青年朋友,我阴宫病二娘贺芝,一直从关外,迫你到洛阳,终于在洛神楼前追着你了。请朋友不吝示教!”
这正是红幔小轿中病婆子的口音,语音虽轻柔,整座酒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蓝衫青年淡然一笑。正想答话,谁知数十个醉汉间,猛地有四五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哗啦桌子粉碎,碗碟齐飞,暴声喝道:“大爷门在此喝酒谁敢扫兴?”
楼下轻笑一声,道:“你自喝酒,我自找人,干你们个屁事!”
醉汉张口哈哈狂笑,道:“我们倒霉,天下还有比我们更倒霉之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楼下冷笑一声,道:“我阴宫病二娘已不准备点倒为止了,你们别下来,老娘要找的只是那位青年朋友。”
五个醉汉暴喝一声,道:“管你是大娘二娘,大爷们宰了你这臭女人!”
他们一齐奔向楼门,向下一望,陡地狂退而回,大叫道:“是那个坐轿于的恶婆子!”
这一惊把他们的酒意也吓退了七成,脸色泛白,呆在当场。
其中一个老人接口道:“既知是她,就别下去,留着这条性命偿债吧!”
楼下传来阴阴的冷笑,道:“亏你们还识相,二娘不与你们计较!但那位青年朋友可不是像你们那种人啊!为何也不敢现身一见?”
从洛神楼的窗口望去,洛水悠悠,河中笛声隐约可闻,轻愁尤怨中略显凄凉!
数十个醉汉,无人敢以正眼的望望窗外洛水,包括那僧道俗丐一桌六人在内,好似他们在逃避什么。百十道目光忽然发现了蓝衫青年,一齐集射在他身上。
楼下的病二娘又在催促道:“青年朋友;我知道你在楼上,你真是不敢下来见我么?”
蓝衫青年从容离座而起,步至窗日,安详的答道:“洛水荡漾,星清月朗,这样的好夜色,不显得你有些煞风景么?”
楼下冷笑道:“朋友,你别卖弄文绉绉的了,二娘不懂这一套,你还是下来吧?”
“我下去作甚?”
“咱们正式的较量较量!”
“在下陆豪文与你二娘无仇无恨!而且素不相识,有何可较量?在下无意与二娘较,你不是找寻武林无形殿主么?你还是去找他吧!陆豪文也有重任在身,不愿节外生枝。”
楼下病二娘传来一阵清脆的笑浪,道:“陆朋友,你既不愿节外生枝,为何却在关外插手管起闲事来了?”
蓝衫青年陆豪文双眉微微一挑,轻笑一声,道:“二娘,你找寻武林无形殿主,用那种手段也太过阴狠了一些吧。”
“哼,阴狠!阴狠又与你何干?”
陆豪文蓦地朗声笑道:“二娘!老实告诉你,在下也是找寻武林无形殿主之人。可惜武林无形殿主如不理会,你就是杀绝天下之人,又有何用?”
正在此刻,楼下蓦地一声粗豪的喝声道:“谁找武林无形殿主?”
陆豪文正想答话,已听病婆子轻笑一声,道:“找武林殿主的就是我,你是什么人?”
“哼,原来是点人三阴秘穴的病婆子。你找九阳神君做什么?让开,我要上楼去!”
陆豪文心想:“一个好狂的家伙!”
立听病二娘格格阴笑,激动的道:“你识得三阴秘穴,又知道九阳神君之名,想来是个颇有来历之人,我与你一齐上吧!”
洛神楼上红影一闪,已立着一个矫小的红装老婆于,她一现身便目光炯炯的盯着蓝衫青年陆豪文。
陆豪文微微含笑,道:“二娘,你还要较量么?”
楼梯之上“蹬!蹬!蹬!”擂鼓一般响起那粗狂之人的脚步声。
病二娘冷笑道:“若非楼下那紫衣小子看来知道武林无形殿主下落,我病二娘对你决不容情,但待事完后,你我仍少不了要一分强弱。”
梯口一个紫衣少年大步登了上来,他傲然瞥了楼上一眼,沉声问道:“你们都是偿债之人么?将你们的债贴取出来瞧瞧!”
楼上数十个武林醉汉,均以奇诧的目光瞪着他。紫衣少年蓦然哈哈狂笑,道:“本人紫剑狂夫公孙度今日到洛阳来,也是代表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来偿债的,但不知那取债之人是否能接得住?”
数十个武林人同时啊了一声,瞪大着双目奇异的盯在紫剑狂夫的身上。陆豪文和病二娘心中一震,各退了一步,问时心想:“这个狂傲的紫衣少年是代表武林无形殿主!”
病二娘冷冷道:“你真是代表武林无形殿主么?”
紫剑狂夫公孙度目射棱芒喝道:“你这个可恶的病老婆子,你若不信,就替我滚吧!”
病二娘何等乖戾,哪能受得这种气,陡地暴怒厉叱道:“小子,你当得起么?我阴宫病二娘奉宫主之命,邀请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一赴阴宫作客三日,小子,你能传到这讯么?”
紫剑狂夫豪笑如雷,震得数十个武林豪客,人人变色。
蓦地,紫影一晃,拍!拍!两声脆响,人影一定,紫剑狂夫又立在原地,狂声怒喝道:“我公孙度岂容你这可恶的病婆子叫小子,掴嘴两记,聊示惩诫,至于所传之话,待我偿债回来才能决定。闭起你那张老嘴,乖乖坐着等吧!”
病二娘的两颊之上,立现两只掌印,双颊肿起老高,双目凶光暴射,一声厉叫:“小子,今日我病二娘拼着违背师令,也不容你卖狂!”
红影一闪,一股阴劲已扑上了紫剑狂夫!
“哈哈哈!你这可恶的病婆子!”
紫光暴现,顿时也失去了紫剑狂夫的人影,一红一紫猛然一触之间,只听雷一般的一声暴喝:“着!”
接着半声闷哼,轰隆一声,病二娘凌空倒栽,跌在楼板之上,动弹不得,可是双目却瞪得老大,凶光闪闪,任谁见了她那目光也会不寒而栗!
紫剑狂夫定住身形,脸色一沉,道:“若非你是传讯之人,今夜就叫你血溅洛神楼!”
这一切看在陆豪文的眼中,觉得这自称紫剑狂夫的紫衣少年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狂,但他粗狂之中又有一股不可抗御的正直气概,却非一般的狂夫可比。
陆豪文找的也是武林无形殿主,心念一转,含笑的问道:“请问公孙兄与武林无形殿主是何称呼?”
紫剑狂夫盛怒之余,眼角一扫陆豪文,答道:“你也是偿债之人么?你问这个为何?”
陆豪文从容道:“在下陆豪文并不欠人,无债可偿!”
紫剑狂夫一怔,这才双目精芒逼视了他一眼,粗声道:“那么你也是要见武林无形殿主之人了!”
“正是。”
“你认识武林无形殿主么?”
“不认识。”
紫剑狂夫忽然纵声狂笑,道:“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如云龙在天,威镇字内,岂是任何泛泛之流可随意能见着的么?”
陆豪文双眉一挑,也日蕴精光,一声朗喝,道:“住嘴!”
其声如龙吟,余音历久不绝。
紫剑狂夫公孙度笑音一敛,脸色转为庄重。
陆豪文已朗声道:“在下恩师象牙剑客白象山,十年前与武林无形殿主有一剑之约,当时武林无形殿主隐身现剑,恩师重伤!非但我这个师门弟子,就是恩师本人也未见过殿主!今日,在下清代恩师赴约,公孙兄若因我不识殿主而轻狂取笑,那只显得公孙兄有失……”
陆豪文话声未落,紫剑狂夫额上挥汗如雨,一声大吼道:“别说下去了!”
接着他向前一揖,大声道:“在下自知无礼,请陆兄包涵!”
紫剑狂夫能在自知理亏之际,收敛狂态,陆豪文也暗地敬佩!但紫剑狂夫却是不惯赔罪道歉之人,既显尴尬又是激动。
陆豪文一笑,也揖道:“公孙兄请别见怪,小弟之言也有失过分!”
谁知紫剑狂夫,浓眉一掀,道:“陆兄,十年之约,不知小弟可能代替?”
“公孙兄与武林无形殿主是何关系?”
“师徒之关系。”
陆豪文一怔,心想:“恩师含辱十年,我当然要武林无形殿主亲自接剑,岂容他代替。但我以徒代师,照理他也可代武林无形殿主。”
陆豪文不禁皱了皱眉,忽然灵念一动,大声道:“公孙兄以徒代师,名正言顺,当然可以。”
紫剑狂夫猛然退两步,紫光一闪已握剑在手,喝道:“那么陆兄亮剑!”
陆豪文动也不动,朗声又道:“公孙兄以徒代师,顺理成章,但不得师父之吩咐,自行主张,却有不该之处。况公孙兄债务未清,恕小弟不能冒昧。”
紫剑狂夫公孙度一凛又退了一步。双目精光闪闪的罩在陆豪文的身上,他的狂气被陆豪文压住了,涨红了脸,转头扫了洛神楼上数十个武林人一眼,突然纵声大笑道:“我公孙度虽未得窥陆兄绝学,但凭陆兄之镇定气度,我已服了三分!待我偿债之后,若能生回,必领陆兄赴约!”
陆豪文谦笑道:“岂敢当他公孙兄谬誉。公孙兄神剑,小弟如见紫虹,叹为观止。”
紫剑狂夫哈哈狂笑。当他笑声未落,忽听楼上有人喝道:“病婆子,你还不下楼来,咱们与你仇深如海,不了不休!”
紫剑狂夫猛地目射精光暴声道:“下面什么人寻仇?”
陆豪文轻笑道:“病二娘从关外大漠,一路点到洛阳,惹来一身仇人孽债。”
紫剑狂夫重重地哼了一声,顿时朝楼下走去。
陆豪文问道:“公孙兄意欲何为?”
紫剑狂夫浓眉连掀,狂声道:“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寻仇泄恨,冤冤相报。”
陆豪文笑道:“那些只是无辜受害之人,错在病二娘,他们并没有错。”
紫剑狂夫怒道:“我不论是非,凡寻仇生事之徒,侵犯广我的大忌。”
陆豪文朗笑道:“天下哪有这等事,那如病二娘逞凶作恶之人,更可肆无忌惮了,武林道义更将何存?”
紫剑狂大公孙度停住脚步,双目如炬的盯视着陆豪文,沉着脸道:“陆兄,小弟有错自当认错,但陆兄一味寻隙而攻,我公孙度却非能够忍受之人,还是请陆兄少管闲事吧广”
陆豪文正色道:“公孙兄豪迈刚正之气概,我陆豪文十分的钦慕,但欲不顾武林是非,一意好恶孤行,小弟却不敢苟同。”
紫剑狂夫怒喝道:“是好是坏干你何事?你如要替这般寻仇之人插手管事,便拔剑吧!小弟甘犯不能替师父偿债之险,也必斗斗你的神剑绝学。”
陆豪文剑眉一挑,迈上一步,左手一张,唰地一声,已抽出了一柄雪白的象牙宝剑哈哈长笑,道:“公孙兄盛气凌人,小弟明知不敌,既承青眼有加,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紫剑狂夫重哼一声后,也唰地抽出了紫光闪耀的长剑,眼看两人便要一触即发,楼上数十个武林人心知这两个少年人都是当今武林一流的剑手,一旦动手,必如奔雷惊电,立时退向一隅,静以观变。
这时紫剑狂夫和陆豪文都凝神静立,面对面如渊停狱峙,双目炯炯盯视,不敢稍存疏忽。
陡地,紫剑狂夫一声大喝道:“陆兄留神!”
紫光暴现,笼罩了整个洛神楼,数十个武林人无不骇然惊视,就在此刻,一声龙吟朗啸,白练如虹,矫若游龙,奔射凌空,洛神楼上蓝影一现而敛,倏忽间,双剑齐收。
紫剑狂夫与陆豪文又峙立原处,气定神闲。
紫剑狂夫脸色变了变,终于豪声赞道:“陆兄神剑如龙,博大精深。”
陆豪文也庄声道:“公孙兄剑若雷霆,凛厉慑人。”
两人同时一阵引吭狂笑,但猛然间又收敛豪情,凝然互视,两人手中剑都在微微的颤抖,第二个回合又将展露锋芒。
数十个武林人酒意全消,连大气也不能呼吸。
蓦地,洛水河面,笛声大作,声若金戈铁马,奔腾疆场,数十个武林大汉,惊啊了一声,面色陡变死灰。
紫剑狂夫也全身一,震,猛退了一步,朝陆豪文一拱手,道:“小弟偿债之时辰已到,恕不能敬陪了。”
陆豪文望了望全楼之人,不禁心中暗暗纳罕,心想:“他们欠谁的债?债主又是怎样的厉害人物?竟连武林殿主接到债帖,也不敢不偿!这真是武林千古之奇事!”
他这样想着,笛音忽止。
猛听得数七人中三人一声悲喝,道:“我去也!”
立见三个中年人穿窗而出,身法居然相当矫疾,瞬间已投身窗外,奔向洛水河边。
陆豪文凭窗而立,只见河心那条暗黑的双帆债船,这时也朝岸边缓缓的移动。移近至岸旁五丈处又静止下来。
洛神楼距离债船只有数十丈远近,以陆豪文的目力,船卜动静,他当能听视裕如,此刻船上却一丝动静也没有。
三个中年汉子奔至岸边,一跃登船,而身钻人船舱之上,猛听三声惨叫,人影一晃,三个中年汉子飞扑岸上,蓬!蓬!蓬!摔倒在地,再也未见他们爬起来。
陆豪文热血立时激奋澎湃,双眉连挑。
接着楼上之人一个接一个,飞掠向债船之上,同时间传声大起,也一个个的人从债船掉上岸来。
陆豪文拢国一望岸上,那些被摔上岸来之武林人,整个齐齐的一字摆着,直挺挺的毫无声息。多半是完全死了。他全身一凛,激动得大喝道:“这简直是武林大屠杀!”
他一拔象牙剑,便要登窗窜身而出。
紫剑狂夫公孙度突地欺前一步,一把捉住陆豪文的手臂,凝重摇头道:“陆兄不可。”
陆豪文疑惑的望了望紫剑狂夫。愤然道:“我辈挤身武林,所为何事?陆兄不是不许人寻仇,为何却容此残忍报复之事演出?”
“此非仇,而是债,事有前因,陆兄不知。如我公孙度能活着回来,定当奉告,但此刻千万请陆兄别插手管这件事!”
陆豪文仍激奋的道:“如果公孙兄回不来?”
紫剑狂夫哈哈狂笑道:“公孙度无父无母,无亲无戚,回不来就永世沉沦,绝了公孙一门!”
猛地放开陆豪文的手,一掠到了明宫病二娘的身边,把她提了起来,向楼下一抛,大喝一声,道:“去吧!恩师神人,必已知你所传之讯!”
病婆子厉叫一声,同时楼下一阵大哗,随即声息渐远!
可是就在这片刻之间,洛神楼上数十个武林客,前仆后继都扑奔了债船,也同时无一幸免的直挺挺躺在洛水岸边。
病婆子引着楼下寻仇之人一走,顿时静悄悄的,楼上就剩下那僧、道、丐等六人,紫剑狂夫和陆豪文。
酒楼上的堂倌早已吓得溜之大吉。
那一桌六人这时都盘坐席上,垂目内视,连那个老乞丐也不例外。
紫剑狂夫扫了他们一眼,道:“陆兄认得他们么?”
陆豪文摇头道:“小弟虽是中原人,但自小随恩师学艺,远居关外大漠,三日前才人关回到中原,岂认得他们?
紫剑狂夫悲啸一声,道:“他们是五派掌门和一帮之主。”
陆豪文大吃一惊,道:“那老僧是少林掌门,两道是武当,华山掌门,一丐是丐帮帮主了,但那两个老人又是谁?”
“点苍和衡山。”
陆豪文半晌无话可说,墓地大声问道:“公孙兄,到底债主是谁啊?好像天下之人都欠他的血债?公孙兄可否就此相告?”
“不行!”
这时一声如洪钟的佛号,响澈洛神楼:“阿弥陀佛!村佛慈悲!”
紫剑狂夫高声道:“少林大智禅师珍重!晚辈恩师九阳神君问候禅师!”
“善哉!”
大智禅师神光照人,手中拿着一串大如龙眼的念珠,洪声道:“佛渡有缘,老纳先去了!”
也未见他怎样起势,僧袍一拂,已飘然穿窗而出,陆豪文忍不住下个欺身站在窗口,早失去了大智禅师的踪影!
但他目光如电,只见债船微微一震,荡了两荡,一个人已飞摔了出来,仍如数十个武林人一样,直挺挺的躺下了。
陆豪文心中直冒寒气。情不自禁一声狂吼,道:“公孙宪,请别再阻止我,我如再能忍受,简直非人也!”
吼声一落,人便朝窗外飞纵而出。
但公孙度紫剑一晃,布起了一道剑幕,挡住了陆豪文的去路,也勃然大怒,暴声道:“陆兄如不听小弟忠告,必酿成武林大祸!”
陆豪文激动,道:“目前所见,非武林大祸么?”
“哼!以数十人之性命抵偿千百人,虽是祸却要小得多了!”
“啊!……”
陆豪文目瞪口呆了,猛然悲啸之声,震得洛神楼格支格枝的响,武当、点苍掌门双剑如虹,直划向债船,衡山华山掌门人也立掌当胸扑出窗外。丐帮帮主忽然一举手,飞出一物朝陆豪文似电射到。
陆豪文刚刚接到手中,丐帮帮主也暴出一阵悲壮的豪笑,晃身而去!紫剑狂夫躬身一揖到地,道:“晚辈恭送!”
债船之上传出几声惨叫,“蓬!蓬!蓬”岸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这真是惊心触目的一幕,陆豪文眼罩红丝,个身颤抖不止。他哪里还有功夫去看手中紧抓的飞来之物,顺手往怀中一揣。
紫剑狂夫公孙度向陆豪文严肃的道:“公孙区临难大到你这样的朋友,也不愧此生了!”
陆豪文全身颤抖的道:“公孙兄也要去了么?”
紫剑狂夫目蕴精芒,点了点头。
陆豪文面对洛水,仰天一声长啸道:“我道是故乡匕花。碧山清歌!十年之前,梦寐长思,哪知道血腥处处,生灵涂炭……公孙兄你先去吧!小弟决步吾兄后尘!”
紫剑狂夫顿时也发出一声经天狂啸,道:“壮志未酬身先……”
他“死”字尚未出口,脚下一点,一道紫光已激射债船之上,连人带剑只一眨眼间,便掠人了船舱。
陆豪文一声狂喝:“公孙兄慢走!小弟来也!”
一展蓝衫,身如飘絮,飞掠向债船。
他身在空中,只闻债船中一声问哼,一条紫影便被摔出船来,也直挺挺的列于尸行。
陆豪文心中一震,猛吸一口凉气,左掌右剑,狂罩向债船。
陆豪文的掌力至少在千斤之上,右手剑更是破空声急,谁知他堪堪要击上债船,迎面忽有一股柔风拂到,将他的千斤重掌,消卸无形。象牙剑上的锋芒也黯然失势。
他一个轻掠立于船头之上,正待再度凝功,船舱之中已发出一声苍沉的哼声,低沉苍劲的语声,一字一字的飘出,道:“冤有头,债有主,小子!你嫌命长么?老夫的神刀不杀无缘之人!”
陆豪文挺身怒喝道:“浩浩宇宙,像你这样的杀戮,还有天理么?你连我也一齐下手吧!”
呼!他一掌狂劈,象牙剑抖起百道创花,扑向舱中!
蓬!舱中一股无形劲道如一道钢墙迎面而布!
陆豪文全身一震,蹬!蹬!退了两步,债船也因之荡摇不定,舱中之人沉声怒道:“小子,再不滚下船去,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滚!”
陆豪文怒喝道:“公孙度欠你何债,你也杀了他?”
“莽小子并不欠我,我也留下了他的性命!滚!”
蓦地,狂飚倒卷!陆豪文身不由主,被那股不可抗拒的狂飚卷了起来,翻上岸去。
陆豪文身一着地,即狂喝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恶魔抖出字号,陆豪文一日不死,终将找你!”
债船之中顿时呵呵狂笑,猛地寒光大作,从陆豪文的面颊之上一掠而过,同时洛水岸上,卷起一阵狂风。
陆豪文睁目一看,只见狂风之中,一颗颗的人头卷向债船之上。
他捏了一把冷汗。债船之中的狂笑倏敛,道:“邙山之巅,人头祭天!”
债船之中笛音复起,债船也缓缓的游向洛水河心,渐行渐远,仅留下那轻愁幽怨之笛声,隐约的飘散水面之上。
陆豪文呆呆的站着,目送债船去远!这时水面柔风轻拂,微微有些寒意,四周寂静如死,他前南道:“想不到我陆豪文方离帅门一人中原故土,便适逢杀劫重重!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债船船主取的是什么债?”
他缓缓的转身,猛然退了两步,骇然道:“人头债!人头债!”
只见原先直挺挺躺着的尸体,这时一具具都失去了六阳魁首,怪不得刚才那阵狂风,卷着一颗颗人头。
他又大叫一声,掠身向无头尸列最后扑去,已看清只紫剑狂夫一人未曾失去脑袋,陆豪文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一展身形,扑向紫剑狂夫,一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仅是被船上的债主点了穴道。
陆豪文拍开他的穴道,紫剑狂夫一跃而起,厉声暴喝道:“于以代父,徒以代师,我为何不能代替师父偿债?”
他环眼圆睁,威猛无匹!
“公孙兄!公孙兄……”
紫剑狂夫双目直视,有如凶神恶煞的挺立原地,允耳不闻。
“公孙兄,是我,债主已走了!”
紫剑狂夫又大喝一声,吐出了一口浊痰,突然神情萎靡的低声道:“陆兄!我惭愧死了!”
“公孙兄!暂勿丧气,先说说你偿债的经过。”
“哼!神刀不杀无缘之人!这笔债我竟不能代师父偿还!”
“啊!他是怎样的人物?”
“不知道!我未看清他的面目。”
陆豪文转头黯然片刻,然后长啸一声,道:“一共四十九颗人头!”
随即默默而行。
“陆兄去哪里?”
“邮山之巅!”
“邙山?你不是要见武林殿主?”
陆豪文一面行一面答道:“邙山之巅人头祭天,殿主如是侠义之人,也会赶去,公孙兄,如尊师还不知此间之事,烦你转告一声,就说十年前象牙剑客之徒陆豪文赴约而来,现在邙山等他!”
说着人已走出二十丈外,忽听紫剑狂夫也叹道:“陆兄,只怕小弟传不到此讯。”
陆豪文一怔止步,惑然问道:“为什么?”
“我虽与殿主有师徒之份,却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陆豪文目光一亮,又问道:“那么代师偿债,可是得自他的交代!”
“不是!债帖落在我的手里,因这是师父平日最感不安之一件事,其债必还,故小弟自作主张……”
他话未说完,摹闻一声嘿嘿笑声从暗影中传出,道:“你自作主张得好!”
紫剑狂夫一听,大叫一声道:“师父!”
陆豪文连忙拢目四望,四外静荡荡的哪里能见到半个人影?大声道:“可是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前辈?”
夜寂中传来一声冷笑,似远在百丈之外,又似近在咫尺。“你是白象山之徒么?”
“正是!晚辈代师赴十年前之约。”
“哼!你在此等着。”
说罢寂然。
陆豪文掠目四扫,便见不到半点人影,猛地紫剑狂夫一声大吼,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墓地,紫剑狂夫拔腿狂奔,眨眼间便自不见!
陆豪文全身一凛,朗声道:“前辈!你将公孙兄怎么了?”
“哼!这不干你的事,你不是要代师赴约吗?亮剑吧!”
陆豪文“唰”地拔出象牙剑,也冷笑一声,道:“殿主,你隐起身形,我虽拔剑又有何用?”
“你听着,向后倒纵三丈,向左出剑!”
陆豪文道:“殿主!十年前恩师立以受剑,毫未自护,今夜你也是立以受我一剑么?”
武林无形殿主怒道:“小子!你-嗦什么?老夫岂是反悔之人?”
陆豪文一扬修眉,大声道:“好,殿主小心了广”
猛地倒纵三丈,运起十成真力,象牙剑疾指左方,一点剑气射出,暗影中一声问哼,人影晃了晃,倏忽不见!
陆豪文心头一震,痴痴的立了半晌,蓦地哈哈朗笑,道:“恩师!文儿不辱师命!十年之约,我已替你老人家践了!”
但他笑声未落,远远忽传来另外不知是谁的一声长叹道:“是的!陆豪文你已不辱师命!殿主己伤在你的剑下,但是……唉!真是糟透了。”
陆豪文一点脚尖,急掠向发声之处,大声道:“朋友留步!陆豪文愚昧,不解朋友所言错在何处??
“你自会知道的。”
随即寂然。陆豪文心里反复自问道:“我错了吗?我代恩师赴约是错吗?”
他目如朗星又扫了暗中一眼,问道:“如果朋友还未离开的话,请出示尊号!”
无人应声。
夜风中吹来阵阵的血腥味,在那长长的一列无头尸身之间,陆豪文默默的影子,黯然迈向洛阳!
但他没走几步,忽又听到那人的口音沉声道:“站住!”
陆豪文停下了脚步,从容转头问道:“朋友还没有离去么?什么事?”
暗中那人的声音微颤的问道:“陆豪文!你是哪里人?”
陆豪文怔了一怔,道:“朋友何故有此一问?”
“回答我!”
“我家离洛阳不远,东行八十里的孟津。”
“啊!令尊是谁?”
那人的声音更加颤抖厉害了。陆豪文心中暗暗吃惊,但仍镇定的答道:“家父乃武林名门,不仅河洛道,就是中原武林也无人不知的‘长风山庄”
暗中之人不待陆豪文说完,又惊啊了一声,急促的接口道:“长风大侠万里无影陆长风!你就是陆长风的儿子
陆豪文听出那人的激动,顿感不祥,一颗心也怦怦急跳,喝道:“是的,我正是。”
“你回家了没有?”
“还没有。”
“为何不回去呢?”
那人蓦地厉声道:“陆豪文!要是我就立刻赶回家里去!”
陆豪文大感着急了,那不祥之兆像一块千斤巨石,猛击在他的心上,他大声喝道:“为什么?为什么?朋友!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明?”
“你回家就知道了!”
那人的话声已在数十丈外飘来,余音渐远。陆豪文全身一凛,猛地展身平飘,如飞而去。
陆豪文怀着家中或许有了变故的不祥征兆,更忘怀不了洛水河边凶残的一幕,那四十九具无头之尸不时的映现在他眼前,他心里也是凉瑟瑟的。
他狂奔着,恨不得一口气赶到阔别了十年的长风山庄。
两旁的山树草石向后倒驰。他的宝蓝长衫猎猎生风,但是脚下却点尘不沾,可见他的轻功已人上乘之境。
谁知他正奔着,蓦然间一条比他更快,甚至快得出奇的身影,从他一旁擦身而过,他吃了一惊,咦!的一声,无形中身子微顿,那个奇快的身影已飘出数十丈之外,眨眼间已走得无踪无影。
陆豪文初离师门,一夜之间遭到两次挫折,心中情不自禁浮起一种受辱之感,低哼一声,双袖一拂,身形更如离弦之箭向前激射。
但是他未奔出三里,一件奇怪的事出现了,前面路中央笔直的插着一把雪白的短剑,奔前一看,他不禁张目结舌,脱口叫出:“象牙宝剑!”
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自己怀中的象牙剑,空空如也。插在路上的象牙剑分明就是他自己的。
陆豪文愕了愕,一股无名怒火狂涌,脸色倏变成铁青,但只是一现而敛,他又强压住心中的愤怒,恢复了原有的镇静温雅的气度。
明知盗剑戏弄他的必是刚才擦身掠过之人,而且那人也定是隐身一旁,暗中观看被戏弄的自己。
陆豪文并不去拔剑,只轻笑一声道:“朋友!我知道你必还在附近,你可知道朋友今夜开的这个玩笑已惹来杀身之祸么!”
“乖乖!”
一声嘲笑的口吻从他身后传来。
陆豪文猛地回身,哪里有一丝人影?
这份惊愕几使他无法自持,心中的愤怒已至极顶。
“你弄错了方向。”那话声又在他的身后。
这次陆豪文井不急于转身,只沉稳的问道:“阁下是何意思?盗剑戏弄在下的可是阁下么?”
说着,陆豪文缓缓的转过身来,便见一个瘦小的老头嬉皮笑脸的立在五尺远近,一双细眯眼不住的眨动,神情十分滑稽的问道:“盗剑,谁盗你的剑?”
陆豪文强自抑住心中的愤怒,沉声道:“阁下开这种玩笑是何用意?此剑乃在下恩师一生英名之象征,岂可任人盗取海弄?阁下非要说个明白,否则……”
陆豪文话未说完,瘦小老头嘻嘻笑道:“否则你就杀我小老头?”
陆豪文脸色一沉,微哼道:“也许!”
“乖乖!你这少年人好凶!我还是快走为妙!”
他说走就走,身形闪了闪,已飘出十丈之外。
陆豪文沉声喝道:“站住!你不交代明白走得了么?”
瘦小老头闻声止步,陆豪文一个箭步欺身而上。
“咦!你这少年人凶,也得凶出个名堂,怎的这么没来由的凶?”
陆豪文冷笑道:“没来由?在下的剑还插在路上……”
他伸手一指插剑之处,不禁一呆,瘦小老头早已呵呵大笑道:“少年人!我看你是越弄越没来由了!剑!剑!剑在哪里?”
陆豪文几乎气炸了,这分明又是目前这小老头弄的手脚,但就凭这取剑的一手功夫,此人就太不简单。”
陆豪文定了定神,不气反笑,尊称瘦小老头,道:“前辈!在下愚昧,不是高人!但我明明见……”
猛地瘦小老头细眯的双目一睁,射出两道精芒,怒道:“明明是在你的怀里,还取闹什么?”
陆豪文全身一震,急急的伸手人怀,那只手半晌拿不出来了。他骇然的盯着目前这个瘦小老头,心想:“真是邪门!难道我会看走了眼?”
瘦小老头又怒道:“怎样,我没说错吧!”
陆豪文怔在当地,哑然不知所言,只得双手一拱道:“在下……在下……”
他一连在下了两声,底下却不知如何说好,尴尬极了。
瘦小老头一扬手呵呵一笑,道:“算了!别在下在下的了;我小老头还有急事,谁要与你纠缠不清?”
说罢,陆豪文但感目前人影一花,连他是怎样走的都未看清,已失去了瘦小老头的踪影。
陆豪文万分惊讶,吐舌不已!
可是他下意识的一摸怀里,象牙剑又不翼而飞。
猛然间陆豪文血脉贲张,一声怒吼:“奸贼子!”
脚下一点,像朵蓝云般已腾空飞掠,朝瘦小老头的去向狂追。不久,孟津城就在目前,这时晨光微曦之中,城墙上一个人影发出一阵呵呵沉笑,投身人城。陆豪文听出了那正是瘦小老头。
他轻哼半声,扑进了孟津城。
孟津,是他的故乡。
但是此刻失剑之耻怅在心头,他竟无心感触阔别多年的故乡风物,他转了几条街道,不见瘦小老头的人影。
正是着急愤恨之中,突听戚予的脚步之声,从一条横街传来,同时一个低哑沉重的口音飘来,道:“少庄主!少庄主!你回来了!你在哪里啊!”
陆豪文心中一动。
“少庄主,你在那里啊!你千手神龙吴伯伯不说假话,你在哪里啊?少庄主!”
那声音震颤在冷寂的夜街之上,十分的凄凉。
陆豪文心想!“谁这样叫喊着少庄主?少庄主……”
情不自禁的陆豪文心中一凛,暗想:“是叫我吗?我岂不是长风山庄的少庄主?”
他想着便追了过去,那人又叫了!“长风山庄的陆少庄主,你在那里啊!我等你回来等得太苦了!”
陆豪文全身狂震,脸色大变。那人分明是在叫他。顿时大声应道:“我在这里!我就是长风山庄的少庄主陆豪文。”
身形一展,已飞追过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瞎眼的瘦弱老人,灰败的脸上皱纹密布。
他神情激动的微仰着头,好似在集中全神的倾听,口中又发了声:“少庄主!”
陆豪文早就到了他的身边,抑制住心中的千万疑团,低声道:“我在这里。老人家,你是……”
瞎跟老人猛地全身颤抖,大声道:“千手神龙真没骗我,豪文,少庄主,真是你吗!”
“我就是长风山庄之子陆豪文,老人家,你……”
“啊!是真的!我终于等着你回来了。走,我们回庄去,我有太多的话要告诉你,呵呵…呜…呜!”
瞎眼老人既笑又哭的拉着陆豪文急走。
陆豪文的心一直往下沉!他感到的不祥之兆在应验了!他在准备着一次无情的打击,闷声不哼的任他拉着走。
出了孟津城的北门,黄河澎湃的水声传来。这熟悉的水声,激起了他儿时的情景,不觉脱口大声问道:“老人家,我爹娘……”
他底下的话尚未说出,瞎眼老头已激动的答道:“现在别问,我会告诉你的。”
背城面水的长风山庄已在望,陆豪文再也忍不住挣脱了喀眼老人的手,几个狂纵,先行赶到庄外,可是他怔了!
庄门之上插着他两次失去的象牙剑。
他简直目瞪口呆的傻眼了。
“豪文!你见到了那把剑了么?那是你千手神龙吴伯伯带来的。”
瞎眼老人就在他怔神之间,已到了他的身后。他这才知道老人双眼虽瞎,但那份轻功着实不坏。
陆豪文顺手取下了象牙剑,疑惑的道:“千手神龙?”
“是的,千手神龙吴化,你爹爹的刎颈之交,与湘南神刀教教主神刀圣君自巩,合称河汉三绝。”
陆豪文对失剑之辱,仍恨之不已,口中虽未说出,心里却想:“千手神龙,真是不要鼻子自称神龙!分明是扒手窍盗之流。”
瞎眼老人忽道:“豪文!你吴伯伯虽是扒手之绝,但易容术也独步天下,故称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意。以后你要得他之助的地方大多了。来,现在跟我来!”
瞎眼老人说着,推门而人。
陆豪文一看庄内,残败尘封的情景,悲从中来,全身也不住的颤抖,一把捉住瞎眼老人的手臂,大喝道:“这……根本像无人居住,我……我爹娘?”
瞎眼老人沉声道:“豪文!先别激动,让我慢慢告诉你!”
“快……快说!”
瞎眼老人步入了长风山庄,在中堂一把积尘盈寸的黑漆木凳上坐下,想了想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交给陆豪文,道:“豪文,这还是一个武林之谜,你爹爹已死在神刀教教主神刀圣君的地牢里。”
陆豪文听后猛地血脉贲张,全身也颤抖不定,一口怨气正要随口喷出,摹听瞎眼老人暴喝一声道:“豪文,暂忍悲痛听下去!”
陆豪文长长的吐出一口问气,颓然而坐。
瞎眼老人点了点头继道:“河汉三绝交称莫逆,虽然你爹爹陆长风死在白神刀的地牢里,非但吴千手不信,就是我这跟随庄主多年的老汉,想起他们三人交往的情景,傲啸山林,促膝长谈的情景,也决不信白神刀会做出这种事。”
陆豪文仰脸逼视着目前这个瞎眼老人,一声不响。
瞎跟老人顿了顿又道:“我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十年前武林出现三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专与武林八大门派作对,杀人千百,为害甚烈。当时听人传说一个以维护武林正义自任的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也在无时无刻追擒三魔,但三魔神鬼莫测,出现无常,九阳神君也无可奈伺。”
瞎眼老人思索了一下,接着道:“那时神刀教名声初扬于湘南,神刀圣君除一口刀施来出神人化之外,他的武功路数一招一式无不是八大门派的绝传之学。立时名声大噪,几欲驾临武林无形殿主之上,不知如何三魔竟招惹上他。圣君一怒约三魔斗于洞庭之西鳖山之上。结果一夜之间,三魔尽成了圣君的阶下之囚,关入地牢。地牢门上,挂下一口锋利的神刀。以示镇魔,并准备在三日之后邀请八大门派掌门人开牢处斩,显显神刀的威风。”
说到此处,瞎眼老人忽然住口,脸上流露出痛苦之容,一声黯然长叹,道:“谁知次日挂在地牢门上的神刀滴血,牢中三魔尽皆授首,奇怪的就是其中一魔竞是……”
瞎眼老人嘴唇颤抖,似难说下去。
陆豪文目射精芒,喝道:“说下去!竟是什么?”
“唉!竟是你的爹爹陆长风。他带着一付人皮面具化身为魔。”
陆豪文狂吼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当他幽幽醒过,神智略加清醒之后,且前的瞎眼老人已失所在。
陆豪文定了定神,强抑心中的悲痛站了起来,忽见积尘的地上,题着几行字,略谓江湖诡诈,陆长风之死,事有蹊跷。在不明真象之前,暂勿对人说出身世,徒嘲人奚落。
同时提起了洛阳取债的债船之主就是神刀圣君白巩。
陆豪文看到此处不禁愣了,神刀圣君向武林各大门派取债,而且武林无形殿主也是负债人之一,这笔债是怎样积欠的?可是神刀圣君却是杀父的仇人,仇人有了着落,又不禁全身震颤。
但随即他又黯然了,想起了债船上神刀圣君武功之高,几达神奇之境,此仇又怎样报法?
那字迹最后落款之人赫然竟是千手神龙吴化,陆豪文心里一惊,想了想昨夜前后之经过,顿时脸上一热,暗道:“我受骗了!什么瞎眼老人,分明他就是易容术独步天下的扒手伯伯。甚至洛水河边发话之人也是他。他要我赶回长风庄无非就是告诉我家中的变故。但是我娘?他为何一字不提?”
陆豪文打开那个布包一看,里面仅有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上尚有血迹,陆豪文乃是极顶聪明之人,顿时想到,这付面目便是他爹爹化身为魔的面具。
陆豪文将面具揣在怀里,抱着满腹的疑问和一口悲怒之气出了长风山庄。十年阔别故乡景物依旧,双亲何在?在晨风之中,陆豪文不禁泪如雨下。
同时暗暗发誓,必杀神刀圣君白巩,为父报仇。
陆豪文走上大道,又向洛阳而行。
这时已是大白天,他不便展开轻功,晌午时分,才赶了四十里,忽见迎面一群掮夫大声喧嚷而来,陆豪文偶尔听到一句:“老刘,你听谁说邱山顶上悬起了四十九颗人头?”
“哈,洛阳已经炸了,闹得满城风雨,你还不知道。”
“啊,真的么?新鲜事儿可越来越多了,昨日一个坐轿子的女妖,吓得洛阳家家关门闭户,今儿日邙山顶上人头,喂鸟儿,奇!奇!”
老刘口沫横飞哈哈笑道:
“奇的还在后头?邙山半壁,刻着四句歌儿,我念给你听:
四九头颅谁人收
峨嵋上人九阳君
青城二老昆仑客
神刀不杀无缘人”
“啊,啊!奇!奇!”
陆豪文听到这些话,立即想起债船主人去时一句话“邱山之巅,人头祭天”,这时才恍然而悟,但不言而喻他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要峨嵋、青城、昆仑三派掌门人和武林无形殿主前去偿债。
他这样一想,心中冷笑道:“白巩!你也把我算上吧你既在邙山,好歹我也要找到你!”
他展开大步,直奔邙山,黄昏之前,到了邙山山麓,只见那里已聚集不少武林各大门派和丐帮弟子。他们都是赶来收葬掌门人和帮主人头的。
所有到场之人都愤然于色,同时又黯然神伤。
邙山之上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但在斜阳夕照之下,山顶之上竖了长长的四十九根竹竿,每根竹竿上都悬了一颗人头,被风一吹,人头在竹竿上摇晃不定。
邙山半山的悬崖石壁上,果如传闻以金刚指力刻着那四句话。
陆豪文目光一扫各派门人,见他们各自成堆,正在商议对策,丐帮却只有五个五代弟子远远的站着,每人脸上的神色是坚毅、悲愤而刚朗。
在场之人并不见峨嵋、青城、昆仑三派人物,武林无形殿主那是更不会在场了,因为他已受伤!或说无形殿主在一夜之间伤愈,此时即使在场,陆豪文又怎会认识呢?
正在此际——
陆豪文蓦感寒光一闪,转头看时,华山派九个中年道士已将长剑掣出,长剑闪烁在残阳夕照中。
九个华山弟子目光凝重,猛地发出一声悲壮的长啸,身形一展,便朝邙山绝顶飞掠而去。
陆豪文心中一动,猛地想起在洛神楼丐帮帮主赴难的前一刻,抛给他的一物,取出一看,见是一块紫竹令符。
立时他便朝丐帮五个五代弟子站立之处走去,紫竹令符一照,丐帮五人顿时面现惊容,俯首问道:“阁下有何吩咐?”
陆豪文初人江湖,想不到这紫竹令符竞有这大的用处。
他心里虽感讶异,但表面却是十分镇定的道:“在下陆豪文,与贵帮帮主仅有一面之缘,便承他慨赐紫竹令符,在下愿与诸位同登邙山。”
五个丐帮五代弟子俯首唯唯道:“天刑敝帮,竟让帮主遭此不幸!”
陆豪文想了想又平静的问道:“但在下有几个问题,尚需各位答复。”
“阁下请说。”
“登峰者何人?”
“华山九剑,华山掌门人亲传弟子!”
陆豪文点点头,望望华山九剑矫疾的身形,已达邙山半峰。峰下诸派弟子渐形紧张,目光炯炯的盯着华山九剑的身形。
陆豪文忽又沉声问道:“峰顶四十九颗人头,仅六人是五派掌门人及贵帮帮主,其余四十三个罹难者是何等身份之人?”
五个丐帮弟子脸色一变,似有难色,但终于由一人答道:“这些人是神刀教主的属下。”
陆豪文愕然一怔,暗道:“如果债主就是白巩,他为何又要向自己的属下下手?这真是难以解答的怪事。”
他顿了顿,目光一转盯住五丐道:“贵帮所欠何债?”
五丐各退一步,沉声答道:“歉难奉告!”
陆豪文双目精芒一现,快声道:“为什么?”
“纵然阁下问尽天下之人,恐也无人能告诉阁下。”
“啊!那我不强人所难。我自会问白巩去。”
陆豪文忽作此言,五丐同时面现惊容的望着他。嘴角现出了不信的轻谈笑容。
这时华山九剑已快掠上峰顶,距离高悬人头的竹竿仅有五丈远近,全场之人顿时摒息而观,空气紧张至极。
蓦然之间——
一阵苍沉的笑声由远而近,转瞬之间,两个灰衣银须老人飞泻场中,各派弟子一见两人现身,各自惊喜的发声道:“青城二老!”
可是就在此刻峰顶之上几声大叫,修告传下,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华山九派脚步跄踉,身形摇摇欲倒的倒退!
青城二老沉笑一阵,灰影一闪,已朝峰顶激射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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