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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美女三救英雄

    叶纷飞永远不会让人抬着。

    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花含笑带来的解药的确不差,还没用一刻时间,就已把身体所中的毒全部排净。

    赵仙笛目的在李乐,而不叶纷飞,况且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真的解药,李乐是很容易怀疑花含笑的。

    解药不假,所以现在叶纷飞不但醒转过来,而且还站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愿意起来,身体的伤痛让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浑身无力,柔绵绵的好似喝醉了酒。

    但他现在必须起来,否则就会被人抬起来。

    叶纷飞睁着大眼盯着站在他前面的人。

    那个人影还是很模糊的,就仿佛刚睡醒时看见的一般,他盯了一阵后,才把眼中的图像看清。

    站在他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龙金。

    龙金的一只手臂还吊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已是一副得意的神态。

    他见叶纷飞老盯着他,于是道:“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是不是昨天脑袋被打坏了?”

    叶纷飞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被你们气坏的。”

    他的眼睛向四周扫去,只见屋于中除了铁龙门的人,躺着的全是死人,全是秦淮帮的人。

    许白尘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好像要睡着的样子,对周围的事不闻不问。

    他们被花含笑出奇不意地点了穴道,一直到龙金上门,他们的穴道也没有解开。

    龙金大下毒手,把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全都送上了西天之路。

    叶纷飞心中这个气愤,但他却不知这是花含笑无意中干得“好”事。

    他把眼光收了回来,脸上却毫无表情。

    没有表情就是表情大多了。

    他无奈地又苦笑了一下,道:“他们都无辜的人,你何必多造孽呢?”

    龙金笑笑,居然心安理得地道:“因为就算他们现在不死,迟早也会死的,我只不过提早一些送他们上路,也好让他们早些转世投胎,这难道也叫坏事吗?”

    “你早晚也要死,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叶纷飞道,“也许在阴曹地府早点排队,能排个好人家也说不定呢,下辈子就用不着烦吃喝了。”

    龙金阴阴地笑笑,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很正色地道:“他们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又有什么用处?可我不同,我活着可以让许多人高兴。”

    “嘿嘿”叶纷飞怪笑了两声,道:“你活着,至少本大爷就不高兴。”

    “所以你必须死!”龙金从牙缝里崩出这几个字。

    叶纷飞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龙金道:“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叶纷飞道,“是不是要等到我伤好了再动手?那样真要谢谢你了,本大爷可要继续睡觉了,你不要吵我,本大爷伤好了自会找你。”

    “好—个不知好歹的无赖!”龙金大声解释道,“本门主是在等梅宜人那个小妮子。”

    “等她干什么?”叶纷飞不明白。”

    “看在你一身武艺上,叫你死时做个明白鬼。”龙金道,“本门主在等梅宜人自动送上门来,到那时把你们两个捆在一起用火烧死。”

    “那—定会很痛的。”叶纷飞仿佛根本不知道被火烧的滋味,还在笑嘻嘻地道,“可你却不知道梅宜人现在已出去了,是和我们家那位小少爷一起出去的,等他回来,我保证你一定能再看到昨天那场面。”

    “哈哈哈哈……”龙金狂笑起来,道,“你想骗人,也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叶纷飞睁大眼睛奇道:“你说本大爷在骗你?”

    龙金道:“你没有骗我,所以我也不会骗你,现在我告诉你,你家的那位少爷,巳被花含笑骗走了,花含笑用的是一包解药骗得他相信的。”

    叶纷飞忽然想起自己明明是中了很重的毒,现在怎么会突然好了?

    他知道龙金没有骗他。

    他急问道:“花含笑为什么骗走他?”

    “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龙金道,“当然是因为赵仙笛唆使她的了!”

    叶纷飞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去想而已。现在听到龙金的话,真的大急起来,头上冒出滴滴如黄豆大的汗珠,心急如焚,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体力冲出去。

    他在安慰着自己,自语道:“不可能的,笑儿和我们小少爷关系相当不错,而且梅宜人也不会轻易让她带走小少爷的,你这番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龙金大笑不止,他已看出叶纷飞在自欺欺人。

    他道:“梅宜人那小妮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算她命大,我本以为她会因伤势待在这里养伤,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你,带伤亲自去为你采药,你的艳福不浅啊!”

    “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叶纷飞干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吃醋,哈哈……”

    龙金的脸色在变,变得已经不是在吃醋,而好像是在吃了一碗狗屎。

    他一生中,最不喜欢别人拿女人来和他开玩笑。

    叶纷飞看见他这个模样,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要龙金难过,他就开心。

    但忽然间,他不笑了,僵硬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仿佛是一尊木雕。

    龙金却开始笑了。

    因为梅宜人已经回来,并且已走进这间房中。

    进了这问房子。就等于跳进了陷阱。

    梅宜人看见房中的情形惊呆了。

    一阵揪心的痛和着身上的伤,一起涌上她头顶,直冲得她站不稳脚跟。

    她除了恨,已没有任何思想了。

    龙金却笑道:“梅帮主,你一定很惊奇吧?是不是想弄懂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想!”梅宜人的话犹如冰窖中传出来的,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龙金自讨了个没趣。

    梅宜人本就是一个很正经而又正直的女人。好比龙金不喜欢开这类玩笑。

    况且她此时根本没心情开玩笑。

    地上躺着的是她亲如兄弟的帮众,而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仇人。

    她几乎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龙金拼个你死我活。

    但她还算清醒,所以还能立刻认识到,那样做,无疑是只有她死,而无活路。

    龙金阴沉地对叶纷飞道:“你为什么不笑了?你马上就要死了,再不笑,可没机会了。”

    叶纷飞淡淡地道:“去你妈的蛋,大爷愿不愿意笑,关你屁事。”

    “咦!”龙金火了,叫道:“看你一脸大侠风度,没想到居然会用脏话骂人?”

    叶纷飞瞪了他—跟,道:“偶尔骂一句,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投昕过?少见识!”

    龙金简直气得要昏过去了。

    叶纷飞骂人居然还有这么多理由,居然还理直气壮的。

    不但龙金没见过这种人,梅宜人更是投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好的,人也不例外。

    梅宜人觉得叶纷飞简直就是大义凛然,怒斥对方丑恶嘴脸的大英雄。

    可龙金却不这么认为。

    “他妈的,你奶奶个熊!”他也忍不住大骂起来,叫道,“你敢骂老子,你死定了。“

    叶纷飞不禁笑了起来,连梅宜人也笑了,甚至连铁龙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为一派掌门的龙金在定力上太没火候了。

    龙金跳着脚怒喝道:“老子亲手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伤还没有好,还不能动手,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武功高手。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叶纷飞受了重伤,但他还是很顾忌对方的。

    许白尘站了起来。

    这时该他发话的时候了。

    他淡淡地指挥众人道:“一鼓作气拿下他们;,谁退后半步,谁就死!”

    他很明白,叶纷飞和梅宜人虽然都是重伤在身,但却不是庸手,他们只要拼了命,很可能会冲出去。

    他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更不想再给对方这个脱身的机会,

    铁龙门的众人仿佛也认识到这—点,他们发出一声喊,纷纷亮出兵器,蜂拥而上。

    许白尘的顾忌是对的,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惨呼。

    一种本能的反应,让龙金和许白尘意识到,这是他们铁龙门的人发出的惨叫。

    许白尘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谨慎的人,他早巳把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算在其中;他甚至还在外面埋伏了十余个人,已防万一。

    埋状在外面的十余个人,都铁龙门的好手,连龙金和许白尘都不敢说能在在十招之内打退他们,冲进房中,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做到了。

    这样的好手在江湖上并不多,所以许自尘看了他一眼后,立刻想出这人是谁。

    这人居然是刑岳。

    刑岳居然用上兵器。

    他手中倒提着一柄开山斧,斧刃有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

    刑岳脸上没有表情,两眼中闪射出的灼人的目光,犹如两柄利剑直射在龙金的脸上。

    龙金从惊愣中清醒,同时也意识到对方只有一人,于是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撞秦淮帮总舵?”

    刑岳没有开口,许白尘巳代他答道:“这个大个子就是曾一度在江湖上突然失踪的‘铁门神’刑岳。”

    “哦?‘铁门神’刑岳!”龙金道,“和我们铁龙门远无恨近无仇,为你么要杀我铁龙门的人?”

    他张口就报出自家的门号,是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刑岳冷特地道:“不错,我们是没有仇,但在下却和他恩怨未了。”

    他指向叶纷飞。

    “很好!”龙金道,“本门主的意思就是代你解决你的仇人,这样看来我们可以站在一边了。”

    “他不是我的仇人!”刑岳一字一字地道,我们之间投有仇,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是在下曾欠他一命。”

    龙金一听,愣了一下,道:“这么说,你一定要插手这件事了?”

    “在下也不打算插手。”从刑岳的声调中能听出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龙金不禁心中一宽,他当然不愿多树强敌,更何况是在这关键时刻。

    刑岳又很正色地接着道:“在下虽然不想插手,却打算插进一柄斧子。”

    龙金惊呆了。

    他惊呆了不但因为邢岳的话,而是因为邢岳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已斧起斧落,劈死了一个铁龙门的人。

    “好快的斧子!”许白尘不禁脱口赞道。那被劈死的壮汉居然连一声惨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连头带肩被切下了一截。;

    在许白尘这句话后,那具尸体才轰然倒地。

    “在下斧子的确很快,你很有眼光。”刑岳不冷不热地对许白尘道。;

    许白尘道:“我的眼光绝不止这些。我甚至还能看出你已经受了伤,而且还是不轻的内伤。”

    刑岳不说话了。

    他不是—个擅长说假话的人。

    叶纷飞长叹了一声,一屁股又坐在了床上,他知道许白尘的话绝对是真的,他道:“刑兄,你既然有伤,为何还跑来掺和这件事,我本来还可以突围的,现在你一来,反而越帮越忙。“

    “你以为我很想来吗?”刑岳苦笑着道。

    “可你已经来了!”叶纷飞也在苦笑。

    刑岳笑得更苦,道:“你知我怎会知道你被围攻,我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不知道!”叶纷飞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是被人赶到这里来的。”刑岳的表情已经不再苦了。

    看见对方的表情,叶纷飞简直要立刻找些糖来吃吃,他惊讶道:“你居然被人赶到这里?”

    刑岳在江湖上的名声绝不差,武功更是属一流,他能把这些事当众讲出,可见他是实在无奈,所以脸上的表情才会这么苦。

    叶纷飞不相信以刑岳的武功,在金陵城中除了剑魔,还有谁能把他迫得直逃。

    他想不出那人是谁?于是大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居然吃了熊心豹胆?敢对我们邢大侠下杀手,是不是活腻了;想死了?”

    刑岳只是苦笑,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用不着说了,因为那个人已出现在房中。

    “哈哈……”龙金大笑起来,因为他不但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和这个人关系不错。

    他道:“其实连本门主也没有想到,能把江湖一流高手“铁门神’追得直逃的,居然是你孔少钱。”

    孔少钱只是淡淡地笑着。

    其实他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从现在起,将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了他的武功底细,最后任何人都将知道他来金陵的目的。

    他不希望这样。

    所以他必须要杀掉刑岳。

    孔少钱一向说话很少,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非常言明意赅,而且非常切合实际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在下对付刑岳,许大总管对付姓叶的,铁龙门众兄弟对付那个小妮子。”

    说完,他也不管龙金是否同意,就先自动起手来。

    他一动手,刑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叶纷飞会合,以图力量集中,好冲出去。

    挡在他面前的是铁龙门的人。

    刑岳大喝一声,不去招架身后孔少钱的进攻,而是奋身一跃,抡开大斧,劈向龙金。

    龙金一闪身,疾退两步,让了出去。但倒的却是另一个铁龙门弟子。

    邢岳手中的大斧连环递出,劈了五斧,就已冲到叶纷飞身旁。

    他对叶纷飞道:“兄弟,帮忙挡一下姓孔的。”’

    叶纷飞很爽快地道;“好!你先撤!”

    刑岳利斧用力一搅,逼退了—个铁龙门的,正准备杀出去,但却忽然发现叶纷飞连脚都没有动一下,还依然站在那里。

    他回头看叶纷飞。

    叶纷飞苦笑,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到吃糖的苦笑。

    龙金在笑,但却是得意的狂笑,道:“邢大侠,你难道看不出他受的伤比你还重吗?”

    刑岳这时才仔细打量叶纷飞的气色。

    叶纷飞却对龙金叫道:“我的伤很重吗?好!你有种就出去和大爷单挑。”

    龙金不干,虽然他的伤不是严重的内伤,而且要比叶纷飞的体力强多了,但他还是不干。

    他道:“我为什么与你单挑?你已经死定了,和你单挑岂不白费力气?”

    “看不出你倒是不闻名利的实在人。”叶纷飞讥笑道,“难怪你会站在最后面。”

    龙金冷哼,道:“嘴尖牙利,祸从口出,上!孔兄,咱们一鼓作气作掉他们。”

    孔少钱只说了一个“好”宇,就身先土卒第二个冲了上去。

    “看着人家多有勇气!”叶纷飞大加称赞,同时双掌一舞架住孔少钱功来的一掌。

    “龙金,你要好好学学人家……哇!”叶纷飞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巳被孔少钱的第三掌打得飞了起来,一大口鲜血喷出。

    刑岳和梅宜人急忙扶住了叶纷飞。

    刑岳道:“兄弟,别乱动,你的伤势不轻。”

    叶纷飞居然还能笑,道:“我的胆量也不小,只是武功差了—点。”

    “看不出你还会谦虚。”龙金哈哈地笑道。

    孔少钱斜眼看了一下龙金,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巳说明是看不起他这种人。

    龙金冷冷地哼了一下,道:“好吧,兄弟们,下手吧!”说完,他也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向房门。

    铁龙门的众人只对龙金唯马首是赡,听到他发话;立刻扑向刑岳三人。

    孔少钱自然还是冲在第一个。

    他绝不能让刑岳活着走出这里。

    刑岳大斧舞动起来,左挡右挡。尽量护着叶纷飞;仿佛已忘记了自己的危险,连许白尘都没想到孔少钱的武功居然在刑岳之上,这等身手在江湖中并不多。

    刑岳为了保护叶纷飞不被铁龙门的人伤到,对孔少钱的精力自然少了很多,所以孔少钱只用了五招,就打飞了刑岳手中的大斧。

    叶纷飞就在这时忽然跳了起来,对着孔少钱的小腹就是一拳。

    他还在叫道:“邢兄,快走!”

    叶纷飞运足了最后一口内力,想当住孔少钱,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他先走。

    叶纷飞这份情意,刑岳深深懂得,他很想留下来,他宁愿同叶纷飞一起战死在这里,但他不能,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回去向柳中绪报告。

    他应该走,但却走不了一步。

    叶纷飞运足全身的最后一丝力量,对孔少钱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

    孔少钱早就防备到叶纷飞会突袭,所以只用一只手,就又把叶纷飞打倒在地。

    孔少钱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他在击倒叶纷飞的同时,另一只手使出了出了他成名绝技—五毒绵砂掌。

    这—掌以玄妙的招式打出,避开刑岳格挡的手臂,重重地打在了刑岳胸口上。

    刑岳只感情以全身的力道仿佛一下被对方的这一掌打散。眼冒金星,连气都喘不上来,下肢根本无法再随身体的重量,脚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刑岳的金刚护体神功已练到江湖无人可比的地步,这一点有许多人都知道,但也只有他才能硬受孔少钱这十分功力的五毒绵砂掌而不当场昏死过去。

    以许白尘的江湖阅历,眼光立刻看出这—掌就是绝迹江湖多年的五毒绵纱掌,他立即惊叫了起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孔少钱冷哼一声,没有答复许白尘的话,只是对邢岳闷声道:“刑岳,你干不该万不该,不该乱打听我的事,你已死得心服口服了。”

    这句话不但是对刑岳说的,而且也是对许白尘说的,那意思是让许白尘小心点,不该打听的事,就别打听,否则就会像刑岳一般。

    孔少钱虽在说着话,却同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一脚踢倒从身后攻来的梅宜人。

    孔少钱的手掌无情地举了起来,对准刑岳的头顶就重重地拍了下去。

    无人再能救刑岳了,刑岳自己也闭上了眼蹲,他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笑意,仿佛他现在不是在等死,而是等待着另一种圆满功成。

    只有怕死的人才威吓于死亡的恐怖,刑岳虽然不想就这样死去,但他并不怕死。一个人只有一次生,也只有一次死,他甚至要好好和享受一下只有一次机会的死。

    —声响过。

    每个人的心在震动。

    孔少钱的心却是震动最大的,甚至狂跳,不但他的心,他的整个人都在跳动。

    因为他不但亲眼看到,也亲身体会到,他自己拍出的手掌没有拍到应该拍的目标上。

    刑岳没有死,也没有真正地倒下,而现在倒下的却是孔少钱自己。

    房顶上已开了一个大洞,一把闪着极亮极亮的物件飞驰而下,正钉在孔少钱拍出的手臂上。

    孔少钱大声惊叫—声,翻身跃出,撞倒了三名铁龙门的人,最后跌坐在地上。

    “偷袭的人在房上!”许白尘大叫。

    其实只要不是瞎子,每个人都能看到了,但许白尘这句话却不是提醒众人,而是向屋外的龙金报警。

    龙金的伤伤不重。而且功力还在,他已跃了起来,决定上房看个究竟。

    其实龙金已根本不用跃上房去了,因为那人已从房上跳了下来。

    许白尘只听到龙金大叫一声。他知道事情不好了。

    孔少钱立刻呼喝一声,又飞身而起,扑向刑岳,他不能让刑岳活着,否则他的麻烦就大了,日后更是不能把自己要办的事顺利办下去。

    孔少钱双掌一错,五毒绵砂掌再告出手,连环击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的刑岳。

    他宁愿自己再次受伤,也不能放走刑岳。

    孔少钱攻击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如闪电风掣般扑向对方面前,只要他伸直手,刑岳就得死。

    可他却停了下来。

    他眼睛中已看不见刑岳了,看见的全是白得刺眼的光芒,而且他还能看出这是剑光。

    叶纷飞却心中狂跳。因为他已看出这一剑光漫布的剑招,正是赵老爷子的剑法一天罡三转。

    只不过这人使出的天罡三转却比赵仙笛使得精彩得多,居然一剑能达到三十个剑影。

    这人显然不是赵仙笛,那么他是谁?

    但叶纷飞也不能透过密布看到这人的脸。

    叶纷飞只看见孔少钱急撒手掌,向地上一滚,这才勉强躲开对方的—剑。

    这个懒驴打滚的招式用出来的确不很雅观,若在平时,就算给孔少钱—万两银子,他都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上这一招,但今天实在是救命要紧。

    孔少钱一脸说不出的神情站了起来,接着就看到龙金也从房门外滚了进来。

    龙金滚的姿势更“好看”,他已不是驴打滚,而是像屎壳螂滚粪球一般,连爬带滚地进了房间。

    可没入笑他,这不但是因为这些人是他的手下,就连叶纷飞也绝没有想笑的意思。

    龙金还活着,虽然还是—个人,而不是鬼,但却已不是—个完整的好人了。

    从今天开始起,铁龙门的大当家龙金巳算是个残废人。他的一双手臂已不属于自己的了,刺眼的鲜血正汩汩地从断臂中向外狂喷着。

    许白尘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他用一种于涩的声音,像垂死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吼叫着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更令人不可受,他先从房顶上攻击了正要向刑岳下杀手的孔少钱,然后接着跳下房子,在一招之内把龙金的手臂斩断,接着又从房顶洞跳回房内,把孔少钱再次逼退。

    这人的武功和轻功,筒直就到了天人般地步。

    这人是谁,不但许白尘要问,每个人都在心里问着,就连龙金滚进房间也是想看清这个人的模样。问清这个人姓名,否则他太不甘心了,死也不会瞑目。

    那人挡在刑岳前面,盯着孔少钱,眼中的威凛精光,仿佛黑夜中的两只名亮火烛,刺得人眼睁不开。

    他—身银灰色的长袍,面目冷峻,脸上泛着阵阵杀意,但眉角闪动.显然是在克制着自己。

    他手豌—抖,长剑没放鞘中,冷冷地道;“在下不是东西,在下是人,姓柳名如烟。”

    听到他边句话,叶扮飞哼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柳如烟?”孔少钱惊叫起来,道,“京中剑侠柳如烟?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趟这趟浑求?”

    他的口气,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柳如烟是何方神圣。他只是不懂,柳如烟为何—上来就对他不闻不问,痛下杀手,仿佛要把他杀之方能后快。

    他看向许白尘,许白尘的眼睛在眨动,显然他弄不清这是为何。这个大侠更不可能跑到大西北和他们铁龙门结什么怨仇。

    就算柳如烟中嫉恶如仇,也应该先问个明白。

    柳如烟却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回头看向邢岳。

    刑岳双手无力地抓住了柳如烟的手臂,虚弱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人;你来了……”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昏了过去。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场中的每个人却都听得很清楚。

    孔少饯听得更清楚,甚至就仿佛一声霹雳响在耳边,他已不用再问为什么了,因为他已完全明白。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逃命!

    人影一晃,孔少钱疾身窜向房门。

    柳如烟如何能让他脱身?根本没见他作什么动作,但长剑却已在手中,奔雷般涌向孔少钱背后。’

    孔少钱既然知道柳如烟是什么人。自然就知道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退身时就已想好计划,此时一见对方进攻,单手猛地向后一推。

    这一掌不是直接打向柳如姻,而是打向铁龙门的一个弟子。

    那人大叫着飞向柳如烟的长剑。

    利剑穿心,但同时也阻了一下柳如烟的攻势。

    柳如烟没想到孔少钱为了退身,居然牺牲他的同伴;而且柳如烟也不敢太过追击,免得刑岳危险。

    孔少钱像一只看见猫的老鼠一般,连窜带闪,快速无比地出了房门,眨眼间不见了踪彰。

    柳如烟把眼光看向许白尘和龙金。

    他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迫杀刑岳?”。

    许白尘这个气啊,这明明和他们铁龙门没—点关系,他们是来捉拿叶纷飞和梅宜人的,而刑岳和孔少钱却偏偏掺和进来,给龙金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龙金忍痛大叫道:“你他妈的枉称什么狗屁大侠,是刚才那小子要杀刑岳,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你他妈的为什么对老子下此毒手?”

    一个人气急了,痛急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龙金的伤口已被手下人包扎好,早巳止住鲜血,他现在甚至还想冲上去:和柳如烟玩命。

    但许白尘立刻道:“我们根本不知道刑岳是柳家庄的人,而且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柳如烟,你下手太狠毒,这笔帐铁龙门是不会忘记的。”

    “你们是铁龙门的人?”柳如烟冷笑道,“这么说来本人并没有杀错好人,趁我现在心情好,你们走吧,这两个人留下。”

    他指了指叶纷飞和梅宜人。

    铁龙门恶名在外,所以柳如蛔认为凡是被他们迫杀的人自然也是好人。

    “你凭什么?”龙金居然站了起来,眼中喷着怒气,一副悍不畏死的奋勇之样。柳如烟冷哼,道:“凭在下这柄剑。”

    龙金看向他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不免有些气馁。

    对方的气势正盛,而自己一方却已无斗志。对方真要大开杀戒,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想必不是太难。

    龙金是识务的人,许白尘更不是容易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他们现在除了认栽撤走外,似乎已没有别的路好走。

    龙金一句话不说,第一个走出了门。

    他已没脸去见赵仙笛了,更没脸留在金陵城。

    他大感自己流年不顺,命运多踅,这次金陵之行,没讨到一点好处。损兵折将,场场败阵,最后自己也只带回去两只断臂。

    他气不服,但又无可奈何。

    许白尘不懂京中大侠柳如烟怎会跑到江南的?又怎么会知道刑岳就在秦淮帮总舵?

    刑岳又为什么来金陵呢?九州神捕柳中绪难道要插手古剑二神这件事?

    他带着种种猜不透的谜,也转身出门。

    但他却万没想到,柳如烟和刑岳来江湖全都是因为李乐的原因。

    李乐自然没想到这么多,他现在什么也没想,因为他还在昏迷之中。

    李乐睁开了眼,但却看不清任何事物。

    这里是漆黑的,黑得看不见自己五指,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

    “啊!地狱啊!”李乐自语道。

    他的心开始急速跳动起来,一阵阵恐惧和惊慌上心头,全身上下几万根寒毛一刹那间都竖了起来。

    “这里不是地狱……”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真如地狱传出的—般,令人心惊胆战。

    李乐猛地听到声音,居然吓得大叫起来。

    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道:“这里是点霞山庄的地下,是用来储存冬菜的地窑。”

    李乐应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清楚,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同时把两眼闭上了一会儿,又眨动了几下,以适应周围的黑暗环境。

    “老夫孙一江。”那声音道。

    “孙一江?我认识你耶!”李乐终于看清在他面前有一堆黑影。

    他运足精力于双眼,仔细看去。

    李乐忽然惊叫起来,因为他已看清那人就是点霞山庄的老管家孙老头。

    “怎么会是你?”李乐叫道;“赵仙笛难道连你也要杀?不会吧?”

    孙老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奇地反问道:“好小子,你能看清老夫?”

    李乐不懂地道:“看清?你不是就在我前面四尺吗?孙老伯,你的眼睛被他们打坏了?他们也太狠毒了!是谁干的?我为你报仇,也把他的眼睛……”

    “老夫的眼睛没有瞎!”孙老头道,“但以老夫几十年的修行,还是看不清你的容貌。这里没有一点光亮,可你却看到老夫了,是不是?”

    他口气中带着惊奇,也带着对自己的无奈。

    李乐安慰他道:“是啊!刚才才来时,一时适应不了,现在好多了,能看清老伯了,孙老伯,你也不要难受,人老了,眼睛总是会不好使的。其实每个人都会这样,我以后也会老眼昏花的。”

    孙老头会意地一笑。

    他不同于别的老人,他是静修了几十年内功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被称为‘神眼二郎”,他的眼力已不是任何一个壮年人可以比的。

    可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世上居然还有比他眼力更强的人,可这个人还居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他道:“你师父是谁?”

    李乐道:“我没有师父,我一直想学武,可没有人教我,家父也不让我学,所以我不会武功,但我会射箭,可射箭也是从书上学的。”

    孙老头没有说话,隔了一阵,忽然大叫道:“你叫李乐,你是不是季长淳的儿子?”

    李乐大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老头哈哈大笑,道:“柳家庄的柳大捕头已派人找上点霞山庄,说帮忙找一个擅长射箭的少年人;还说你的箭术已非人力所为,已通天地,泣鬼神。”

    李乐道:“我真有这么厉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耶!看来柳大头还是蛮了解我的。”

    “你居然也把柳中绪叫柳大头?”孙老头显然知道事情的内幕,所以对李乐的话感到十分的诧异。

    李乐奇道:“别人都能这么叫,为什么偏偏我不能这么叫?”

    孙老头道:“你不是和他的女儿订过亲了吗?那他不就是你的老丈人?”

    提这件事,李乐就气得直哼哼,道:“注意!我没有正式和他女儿订过亲。”

    “不错不错!”孙老头道,“你就是在订亲那天逃出家门的,是不是?”

    “再注意!”李乐叫道,“不是我在订亲那天逃出家门的,而是在我离家出游的那天,他们要订亲的,但迟了一步,所以没赶上。”

    孙老头大笑起来,他笑着问道:“你见过他女儿吗?你不喜欢她?”

    李乐在点覆山庄时;和孙老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现在见他问起,于是道:“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男儿应胸有大志,不应过早为婚嫁所谓,所以我离家出游,遍访名山古刹。”

    孙老头又在大笑。

    如果李乐真想遍访名山古刹,就不应该这时到金陵来凑热闹,显然李乐是想逃婚,想出来玩。

    李乐见他大笑,又急道:“你不信?”

    孙老头不回答,这已用不着回答了。

    李乐逃婚,恐怕还不止这些,孙老头凭着经验好奇地问道:“那个小女娃比你岁数大,是吗?”

    李乐喃喃地道:”好像是的,她比我大几个月!”

    “大几个月有什人关系?你们还是能在一起玩得来的嘛!”孙老头和蔼的劝道:“父母之命,你应听话才是,再说不就大几个月吗?”

    李乐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什么没关系?你要知道她比我大四十一个月。”

    孙老头愣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不就大三岁吗?”

    “是真的吗?”李乐几乎用鼻子哼出来的,但立刻又接着道,“但现在着来还是没关系的好。要不现在怎会在这里受冻挨饿。”

    孙老头沉思了一阵,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李乐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碍着他们的事,可赵仙笛却非抓到我不可,结果就被他抓来了。”

    孙老头冷哼,气愤遭:这个小畜牲,早晚不得好死,居然吃里扒外,敢欺师灭祖。”

    李乐道:“看来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抓进来,这对点霞山庄的势力可是大有影响。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孙老头叹息道:“他不下手,老夫就准备下手了。”

    “为什么?”李乐大惊,问道,“他不是赵老爷子唯一的养子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孙老头冷笑,想了一下,才道:”江湖上现在只有一个人会配制迷魂红花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李乐的回答倒也有快。

    孙老头道:“这人就是剑魔。他杀了红花散的主人,所以江湖上只有他才能制出这种迷药。”

    李乐吃惊地张大嘴巴,叫道:“你的意思是说赵仙笛和剑魔是一伙的?

    孙老头目瞪着双眼,充满着愤恨大声道:“不错,他这个小富牲,居然投靠了剑魔,忘思负义,点霞山庄白养了他二十几年。”

    李乐道:“这么说赵老爷子是被他杀死的了?”

    “不是。”孙老头回答了一句,就不再说下去了。

    李乐也没注意对方,只是叫道:“但我又不是赵老爷子的什么剑王传人,他为什么要抓我?”

    孙老头不说话,就是在想为什么赵仙笛要抓李乐。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太重要了,重要得甚至要命!

    李乐和赵仙笛没有恩怨,赵仙笛没有必要非要把李乐抓到这里。

    他们如果真的有私仇,赵仙笛是不会让他活着的,但关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

    这点可能被孙老头想到了。

    而且事实上,也证实了孙老头的猜测。

    只见一道亮光刹那间照亮整个黑漆漆的地窑

    李乐眯着眼望去,从地窑上下来个人,果然就是孙老头所说的剑魔。

    剑魔周森一脸笑容,走到李乐面前,道:“小朋友,你贵姓?”

    李乐看着他,道:“我姓李,你呢?”

    剑魔哼了一声,又道:“你愿不愿意出去?”

    “当然愿意了!”李乐道,“可我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剑魔问道,“你不想到状元楼去吃东西了?老夫已在那里订下了一桌海鲜,你不去,可就浪费了。”

    李乐已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了,一听剑魔所说,忍不住口水直流。

    他道:“我已答应这位老哥,我们一起出去,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失信吧?”

    “他是谁?”周森问道。

    “他是点霞山庄的老家人,因不满赵仙笛的所作所为,所以被赵仙笛关了起来。”李乐说道。

    周森仔细打量孙老头;忽然间狂笑了起采,道:“哈哈哈哈……孙一江,没想到居然是你,哈哈哈哈……我当年杀了你全家,你不是—定要找我报仇吗?

    现在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动手了?哈哈哈哈……”

    孙老头恨声道:“二十年了,你居然还能一眼认出老夫,真不愧是剑魔。”

    周森不懂,这老头拼着命要找他报仇,现在面对面了,孙老头却不提当年报仇的事,这是为什么?这根本不是神眼二郎孙一江的作风。

    其实周森不知道,孙老头这句话是说给李乐听的。

    李乐急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好了!我们一起去状元楼吧!”

    ’他也不问问周森为什么要放他出去,也不问问为什么要请他吃海鲜?反正他说完掉头就走向地窑口,顺着垂下的绳索就向上爬去。

    周森没有管李乐,因为他知道地窑外还有赵仙笛的手下,那些人足可以不让李乐逃掉。

    或许小孩子嘴馋,一听到有好吃的,不免有些心急,所以周森也没有在意李乐,他只是盯着孙老头。

    眼前的孙老头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但周森却发觉他根本投有反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为什么孙老头没一点冲动之色呢?周森立刻想到一点,孙老头被封住了穴道,他根本没能力出手。

    “孙一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剑魔道,“你蛰伏二十余年,难道不是在等这一天?”

    孙老头心情激动不已,不错,他已等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等剑魔出现的这—天。

    “孙一江,你太没骨气乐!老夫杀了你全家,你不敢报仇,却躲在赵月明那匹夫手下,哈哈……”

    “放屁”孙老头猛喝一句打断他的狂笑,道,“这只怪老夫艺不如人。二十年前那一战,我差点也死在你手里,幸亏天不绝人,老主人救了我孙一江一命,老夫不想去死,就是为了等你!”

    ‘等到了又怎样?”剑魔道,“你能杀了我吗?你能为你一家三十四口人报仇吗?”

    “我孙家与你无仇,当年你为何下此毒手?”

    “哈哈…”剑魔冷笑不已,道,“怪只怪谁叫你家是江浙第一大户呢!”

    “周森,你太卑鄙了!”孙一江大叫起来。

    “这句话你不是第一个骂老夫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剑魔冷冷地道,“你们孙家之事,也不是老夫第一次所作,更不是最后的一个。”

    “卑鄙……”孙一江除了大呼“卑鄙”之外,实在找不出什么语名去形容周森行为的卑鄙。

    “你只骂老夫卑鄙,为何不骂你们点霞山庄自己人的卑鄙之事?”剑魔一把抓住孙老头的肩头,喝道,“看不起老夫无所谓;可你们的少庄主赵仙笛呢?”

    “他这个小畜牲,他对不起养他二十多年的老主人,他……”

    “这有什么?”周森打断他的话道,大家都如此,都是卑鄙的小人!”

    “你不要认为天下人都同你一样,正义将永在……”

    “哈哈……正义值多少钱?”周森不以为然地道;“你如果为正义,为何一躲就是二十年?赵月明那老匹夫为何要用瞒天过海手段诈死诱老夫出来?赵仙笛为何主动找上老夫帮他夺天下剑王之位?这难道都是你们所说的正义?”

    孙老头听得心中一惊。

    “怎么不说话了?”周森冷笑道,“是不是认为老夫识破老匹夫的诡计而感到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简直太容易不过了。”周森道,“老夫本就怀疑赵月明那匹夫不会就这么死的。后来一挖他的坟:果然里面只是一具空棺材。”

    “你……你……你敢做如此天诛地灭之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孙老头气得双唇抖动不停。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主意就是你们少主人赵仙笛那小子想出的。”

    孙老头一时僵在当场。

    “是不是感到惊讶!”周森道,“万万没想到那小子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

    孙老头的确感到惊讶,但他不愿去多谈赵仙笛,他认为天地之中自有报应,只是迟来早到而已。赵仙笛名利熏心,败坏人伦,早晚不得好。

    孙老头现在更关心的是老主人的事,于是道:“你既已知老主人诈死是为引你出来,你为何还敢露面?”

    剑魔周森道:“论实力,老夫当然无法和点霞山庄相争,而现在不同了,赵仙笛居然主动找上老夫,老夫再也用不着提心赵月明那匹夫,现在当缩头乌龟的不是老夫,而是—向自认正义凛然的赵月明。”

    孙龙头不说话,以剑魔周森所说,现在双方实力互换;这将对赵月明极为不利。

    “说话呀!你这个老乌龟的忠诚老奴。”说着周森手上用力,手指巳陷入孙老头的肩头血肉之中+

    “呸!”孙老头猛唾他一口。

    周森急忙退身,让了过去。

    孙老头喝道:“赵仙笛不知廉耻,背祖为恶,但花氏姐能放过你吗?”

    一提到此事,就一肚子的不愿意。

    他养了花氏姐妹十八年,不但教给了她们一身武功,而且还灌输了十八年的报仇之心。可万没想到只凭着赵月明几句话,就动摇了她们对他的信任。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赵月明服人之处?

    周森寒着面孔,冷哼一声,道:“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凡是背叛老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孙老头大笑起来,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赵仙笛能背叛老主人,早晚也能把你卖了。”

    周森何尝没想到这层,但他不急不忙地道:“他不会的,因为他的目在古剑二神上。”

    “古剑二神你不想得到吗?”孙老头道,“到时你们会狗咬狗,打得两人都是一嘴狗毛。”

    “老匹夫,你找死!”

    周森刚要发怒,但立刻又忍下来了。

    他淡淡地一笑,道,“古剑二神对老夫已失去作用,要不是赵月明老匹夫弄出一个什么卖剑大会,老夫也不会来此,老夫只想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那你为何不去找老主人,却跑到这里做什么?”孙老头眼光望向地窑口。

    现在也不知李乐在外面做些什么?

    他对这少年极有好感,真想和他再谈上—谈,再和他见上一面……“恐怕你早已想到老夫到此的目的。”周森道,“老夫—定要带走这小鬼。”

    “为了这小公子的箭?”

    “不错,这小子—定和海神岛有关系。”

    “你是怕了他的箭,是不是?”

    周森“嘿嘿”地冷笑,但却不开口。

    “周森!”孙老头忽然道,“你不想从老夫这里知道赵老庄主的下落吗?”

    周森一愣,他何尝不想知道,但他却非常清楚一件事,孙老头是绝不会告诉他的。

    问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被孙老头讥笑一番。

    所以周森干脆地道:“老夫的确想知道,但却不想从你嘴里知道。”

    “看不出你居然有这个耐性!”连孙老头都不得不承认周森的耐性和定力,

    “老夫的耐性一向好得很。”周森道,“可现在却没有时间与你闲聊了。”

    剑魔狂笑了两声,接着道:“孙一江,称想不想随老夫一起去状元楼?”

    孙老头忽然冷森地道:“恐怕你也吃不成……”

    剑魔一听,心中不禁一惊,一种直觉告诉他,事情好像不像他想像的那样。

    只听到地窑外面传来人临死前的惨叫。

    这惨叫声好像不可能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发出的,而且剑魔也早就吩咐过他们,不得伤害这少年,他还有许多事要问,要他解释。

    既不是少年人的,那么惨叫就是点霞山庄的人了。

    剑鹰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向外冲去。

    可是已经迟了。

    孙老头根本没有被点住穴道,他此时已虎一般扑了过去,双手一抱周森的腰,两人一起仰翻在地。

    周森这时才大为惊愕。

    他向旁一滚,反手打向孙老头。

    孙老头挡开对方拳手,又挺身扑上。

    闻名江湖二十余年的神眼二郎不可能这样与人交手,这不是;高手相斗,简直就是市井无赖的殴斗。

    周森这时才发觉孙老头的内力早已所剩无几,显然是被赵仙笛下过重手法,散了真气。

    孙老头是凭着胸中的—口仇恨怨怒之气在和周森拼命,二十年来所聚下的仇恨,早已让他忘记一切,抱住周森就是一大口。

    恨不啖其肉,饮其血。孙老头不但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也这么做了。

    周森大叫起来。

    他不是痛得大叫,而是气得大叫。

    他奋起一掌打在孙老头的后心上。

    周森跳起来,踢飞孙老头的尸体,直气得钢牙直挫,眼冒金星。

    想他周森在江湖上纵横几十年,如今却被人咬了一口。

    他望着血淋淋的手臂,气得一脚踩在孙老头的头上。

    这时,他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地窑外现在已没有了声响,静悄悄地吓人。

    周森急忙窜出地窑口。

    他看到的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三十四名训练有素的庄丁,居然全躺在地上,巳没有—个能喘气的了。

    这少年人有这么犬本事?

    这好像和赵仙笛所说的,他只会射箭,而不会其他任何武功相差十万里。

    从这鞋庄丁的死法看,杀人的人不但是个中高手,而且下手又狠又准,这仿佛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应能学会的。

    除非李乐受过高人指点,否则,就连—个武功高手也做不到这职业杀手的专业水准。

    周森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死者的伤口。

    忽然间,他大叫起来,跳起足了一丈多高。

    他已知道这是谁干的了。他绝不能忍受有这种事在他身边发生。

    周森一提轻功,轻如一片树叶般,向庄外飘去。

    李乐离家是为了闯荡江湖,是为了实现英雄救美的愿望。可他不但没救着任何一个“美”,却反而被“美”救了第二次。

    这次在地窑外救他的不是花含笑,而是花含语。

    花含语提着他急驰了一段,感到四周安全了,这才放下李乐。

    李乐道:“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才好,但大恩不言谢,所以我就先不谢你了。”

    花含语脸上没一点笑容,冷冷地道:“是我们姐妹对不起你,用不着谢。”’

    李乐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急忙道:“其实笑儿也是被赵仙笛那小兔崽子骗了,这并不怪她……”

    “你不用替她说情了。”花含语打断他的话,严肃地道,“这件事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我正要找她,是为了告诉她—件不好的消息。”

    李乐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万一我先找到她,也好先通知她。”

    “她不会信你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你。”花含语脸色犹如挂了—层霜,道,“你先回去吧!你的朋友一定等急了。”

    “好吧!”李乐看着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害怕。

    他哪敢再惹花含语,只是说道:“花姐姐,你不回去吗?”

    花含语冷冷地道:“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噢!”李乐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而又无可奈何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自语道,“语儿就是不如笑儿,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要不是看在笑儿面上,我才不理你呢。”

    他说得快,但走得更快,生怕花含语听到会冲过来找他的麻烦。

    李乐走出很远,回头望去,只见花含语还在那里站着,根本没动一下。

    她—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也许是她听说的哪个不好的消息吧?”李乐自语着慢慢向城内走去。

    孙老头怎么样了?

    花含语为什么不高兴?

    李乐自认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可今天见到花含语,却有些心虚;这是为什么!

    “一定是我良心太好了!”李乐自语解释道,“是她救了我—次,所以我就不忍心让她生气。再说好男不和女斗,又是不顺心的时候,我总不能让她发火吧?”

    李乐一边走一边为自己解释了一番。

    最后他实在走累了,他已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早知道先跟语儿借些银子,也好买些吃的,又不是不还她,她一定会借给我的。”李乐在自言自语,后悔地打自己额头。

    “因为我不愿让语儿生气,所以就没再耽搁,也就没有时间开口借银子。”李乐又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在花含语面前,不敢当面叫她“语儿”。

    为什么敢当花含笑的面叫“笑儿”?

    李乐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怕花含语,尤其是今天那张不言不笑的脸。

    “有这么好看的一张容貌,却从来不笑,一天到晚杀气腾腾的……”李乐想到这里,忽然间跳了起来。

    他恍然大悟,为什么今天总觉得自己看见花含语时,心中害怕,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因为花含语杀了人,一剑一个,像砍瓜切莱般把二十几个点霞山庄的庄丁,只在一转眼间全部杀光。

    杀了人,自然有杀气,而且她看来,还要杀人。

    她还要杀谁?

    她在那里专门等那人找来。

    会是笑儿吗?

    “不可能!”李乐立刻反驳掉自己这种想法,自语道,“会是谁?是赵仙笛?也不可能,赵仙笛不在点霞山庄,所以也不可能知道语儿杀了他手下的事,更不可能寻迹找来,难道是……”

    李乐跳了起来。

    他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想的大葱芝麻油饼,他现在必须去找另一样东西。

    他必须回去帮花含语的忙,这不但是因为她曾救了他,而且也因为一直把她当作朋友来看的。

    李乐已把自己的奔跑速度提到了极点。

    他不敢想像花含语现在是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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