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松花钓叟轻叹一声,沉声说道:
“舟儿,你可知道那海天剑圣之子,就是……”
十年六年谜底,眼看刹那间就可揭穿。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入耳,江雨舟顿时心头一凛,猛回身,只见三条人影,挟着苓苓姑娘,如同电射星飞疾驰而去。
不说江雨舟曾经答应过九州阎罗,要好好地照顾苓苓姑娘,就凭这几日殷勤相待,他也不能对这小妮子置之不顾啊!
是以他一见此情,顿时大喝一声,急起直追。
松花钓叟见状,当然明白这女娃娃与侄儿大有关系,就在江雨舟起步之时,便也接踵而起。
这一般江湖人物,俱都有为而来,在没有达到欲望之时,怎能容他轻易离去,但闻连声松大喝,红毛矮鬼率先而上。
松花钓叟之功力,与红毛矮鬼原在伯仲之间,取胜不易,走却不难,杆丝一抡,把红毛矮鬼迫退三步,就势一闪,如飞而去。
落日西沉,群山间升起一层薄雾……
江雨舟先还听叔叔与红毛矮鬼喝叫之声,及至蓝天星起,钩月初露,就只能见到前面奔跑的人影,身后已听不到半点儿人声了!
虽然他有很多话要问松花钓叟,可是他却不敢停下脚来,因为眼前之人,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稍一迟延,就将无法追及。
三本谷数日逗留,江雨舟已把般若凤笛上武功全部参透,这三十
四招绝学,合共一百式,进退拒守间瞬息万变,就是身法也奇快无伦,如此紧迫不舍,约莫半个更次过去,已把前面三人追得首尾相连。
疏星淡月之下,江雨舟发出一声冷笑:
“前面跑的,还不给我停下来么?”
随着这一声断喝,果然人影一停,传来哈哈冷笑道:
“冷血人,你这下上当了吧!”
江雨舟心头一惊,只见前遇三条人影已剩其二,另外一人影与苓苓姑娘已不知去向。
他见状双眉一扬,沉声笑道:
“你们是谁?”
两条人影猛一转身,但闻衣袂凌风,腊腊作响,江雨舟凝神一看,顿时心头一震。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身高六尺上下,身着白缎紧身,外裹青衣披风,面罩薄纱,仅露灼灼双目,尤其是披风一合之间,隐约看见胸前各绣一只栩栩如生的蜘蛛。
不用说,这两人全是蜘蛛宫的使者。
江雨舟双肩一场,沉声冷笑道:
“哼,想不到又是蜘蛛官的奴才,我江雨舟与你蜘蛛宫无怨无仇,为何向那无辜少女下手?”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冷血人,闲话少说,只要你肯归顺蜘蛛宫,保管把那姑娘毫发不伤地双手奉还,否则,哼……”
“那姑娘现在哪里?”
“那姑娘吗?哈!已由我那同伴亲自护送前往蜘蛛宫,不过你放心,蜘蛛宫里门规森严,没有蜘蛛宫主人之命,管保没人敢碰她一指就是!”
“照你来说,那姑娘一命不是完全操在你蜘蛛宫主人之手了么?”
“哈哈,何止那姑娘,放眼九州,纵览四海,武林之中有谁性命不是操在蜘蛛宫主人之手?”
江雨舟闻言大怒,沉声冷笑道:
“我倒不相信江湖之中,竟有这种不可一世的人物!”
“哼,不信你试试!”
“你认为我不敢么?”
他傲性一发,立即欺身直进,反手一掌,就向左侧那名蜘蛛使者抓去。
那名蜘蛛使者冷笑一声,蓦地身形一闪,兜胸一掌向江雨舟攻去。
江雨舟见状沉哼一声,招式倏变,五指如封似闭,直向那个手腕脉门扣去。
蜘蛛宫使者,哪一个没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学?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江雨舟变指如此之速,并且变得如此之奇……
心头一凛,抽身疾退。
饶是他见机及时,但手腕上依然被江雨舟指锋扫中,但觉酥麻,额头上立即沁出一层冷汗……
江雨舟岂肯轻易饶他,见机左脚一跨,双掌齐出,上取灵台,下逼丹田,又快双速,又狠又辣,那名蜘蛛使者一时还手不及,不觉心头猛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大喝一声,由侧方拍出两股罡风,奔腾呼啸,直向江雨舟肋下撞到。
江雨舟虽然一下把这蜘蛛便者迫得没有还手之力,但却知道完全是对手大意所致,若不是自己弄巧取胜,说不定三五十招也胜不了对方。
此时见另一名蜘蛛使者攻到,哪里还敢大意,当下猛跨右足,身形往后一退,但闻哧地一声,那股凌厉绝伦的劲气,由身前一冲而过。
般若风笛上的武功,进退拒守间隐含无穷变化,江雨舟抽身闪退之际,可没有忘了出掌攻敌,左掌一扬,同时拍出一股冷风。
这名蜘蛛使者一招走空,江雨舟掌风业已攻到,只觉胸头一震。
身形已被弹出三步。
江雨舟举掌抬腕间连伤两名强敌,非但没有丝毫欣慰之情,反而大愕不已,因为他深知凭两名蜘蛛使者有如此功力,则蜘蛛宫人武功之高是可想而知了!
那两名蜘蛛使者一愣,江雨舟也一愣,六目相视,场中突然一静。
一静之后,两名蜘蛛使者蓦地同时冷哼,道:
“冷血人,你武力虽比我二人略高一筹,但比蜘蛛宫主人却相差太远,告诉你,十日之内若不能赶到蜘蛛宫,可能蜘蛛宫主人一怒之下,哼!你自己考虑吧!”
江雨舟听得一愕,那两名蜘蛛使者业已纵身而去。
江雨舟见状大喝一声:
“且慢!”
两名蜘蛛使者霍然回身,沉声冷笑道:
“冷血人,难道你真认为我俩人怕你么?”
“哼,怕与不怕,你自己心里明白,我十日之内一定赶到蜘蛛宫,你可敢告诉我去蜘蛛宫之路么?”
“蜘蛛宫出入之路,向来不对外来讲,你如要去,向西行三十里,自然有人指点于你!”
“好,看在你今日指点之情,我饶你两个一次,去吧!”
两名蜘蛛使者应声消失在夜色中,江雨舟略为沉吟,便向正西赶去。
山路崎岖,他心急如火,一味疾行,约略计算已经赶出三十里,猛一抬间,却发现赶错了方向。那蜘蛛使者明明说向西行三十里,但自己却已在走出三十里之后,便即转向了西南。
他冷哼一声,正相改向正北,但突然之间,鼻中嗅到一阵奇异的气息。
他略一迟疑,就向那气味飘来的方向奔去。
行约数十丈,那股奇异的气息愈来愈浓,初一入鼻,仿佛檀香的味道,但你细辨别,却又感到一种辛辣的气息。
他惊愕中快步急行,不觉来到一座山谷之中,等到向山谷仔细一
瞧,顿时心头一愣。
原来这山谷宽广不过数十丈,虽然四面杂树撑天,但谷内却是寸草不生,山谷正中有个口径一丈方圆的巨洞,洞外放着一座石鼎,鼎边坐着一名黄衣老人。星月光辉下,但见鼎中香烟缭绕,袅袅上升。
夜风如缕,鼎中火光熊熊,老人不时向鼎中抛洒一种淡红色的粉末,每洒一次,便见烟雾喷浓,气味更炽,而那老人却在烟雾最浓之际,运用本身真力,把那粉红色的烟雾逼人巨洞之中。
周而复始,循环不绝,转眼四更已过,那老人不禁面现焦急之色。
江雨舟注视良久,始终不明这老人用意何在,正想现身询问之际,突闻洞中传来一阵牛吼。
他心头一愕,便见那老人突然面现喜色,又复向石鼎中洒下一把粉红色的药末,等到这一把药末化成烟雾被逼入洞中之后,牛吼之声益急。
如此一连三次,洞中突然绿光一闪,那老人立即振臂而起,反手摘下一支竹剑。
江雨舟见状更加不解,暗忖:
看这情形洞中分明藏有怪物,这老人既已存心除它,怎不找一柄利剑来?
那老人见状左手一扬,似乎向口中放进一粒解毒之药。
老人错步欺身,竹剑嘶的一声,直向怪物迎头刺去。
又是一声牛吼,怪物横飞八尺,老人猛一欺身,已把那口土洞堵住。
空谷中火光熊熊,江雨舟已把那怪物瞧清,只见此物形如蜥蜴,但却生着一条牛尾,身长五尺,尾巴倒有七尺,此时见老人堵住归路,顿时鸣呜怪叫中绿雾连喷。
老人似乎甚惧那怪物喷出的绿雾,见状左手连挥,立即把那团绿雾震散。
绿雾一散,江雨舟又复看出奇处,只见这怪物背上一排七种碗盏大的眼睛,发出七粒颜色不同的光华,灼灼闪动,狞恶无比。
此时老人猛一长身,竹剑幻出七朵剑花,分取怪物背上七只眼睛。别看一支竹剑,但招式凌厉倒也不可小视。怪物一下不防,那只绿芒闪闪的眼睛,已被老人竹剑刺穿,但闻厉吼一声,身形陡地弹起,那条牛尾直向老人扫去。
砰地一声,竹剑与怪物的尾巴碰个正着,老人脚步踉跄连退五步,那一支竹剑差点儿脱手飞去。
五更已过,天边透出一片晨晖。
经过了数百招的搏斗,怪物背上七目已去六,但老人却也累出了满身大汗,此时鼎中火势将熄,怪物反而凶威更甚。
但闻一声刺耳厉吼,怪物突然飞身而起,一条如同铁铸般的牛尾,径向老人拦腰击倒,劲气霍霍,无与伦比。
老人见状大骇,匆忙中抡剑疾劈。
但他此时已成强弩之末,哪经得起怪物之拼命一击,但闻“呼”的一声,竹剑业已脱手飞去。
怪物已把老人恨透,牛吼一声,突然巨吻开合,两只利爪舞动,齐向老人胸头抓来。
老人再想闪躲,哪里还能来得及,顿时心惊胆颤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雨舟突然飞身而起,掌舞笛动,齐向怪物攻到。
冷残子把那粒灵台金粟渗以八煞凶魄,浸以极地灵精,常人服了确会血冷如冰,人性全失,但江雨舟禀性远异常人,再加上胸前自幼佩戴的玉符,也是人间奇宝,是以生理上虽受八魄金粟的影响变化甚大,但在心性上却并不如江湖传闻之甚,此时一见老人危险,那一腔见义勇为的豪气因此立即爆发。
他出手就是般若凤笛上的奇招,怪物如何能挡,只听牛吼一声,仅余的一目已被凤笛戳穿,身形一震,被江雨舟带风扫出三丈,“啪”
的一声摔得死了过去。
老人神情一怔,目注江雨舟满是惊愕之色,半晌这才轻吁一声
道:
“少侠请稍待,让老夫取出这七星蜥蜴苦胆之后,再谢少侠救命之恩吧!”
江雨舟哪要他谢什么救命之恩?不过他目睹这老人奇特行径,却非停下来看个究竟不可。
等到一切完毕,早已天色大明,老人擦去了手上血迹,如释重负般轻吁一声道:
“少侠救命恩深,老朽不敢言报,若有差遣,愿听驱策!”
江雨舟闻言冷冷说道: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存心救你!”
老人淡淡一笑:
“有心无心,老朽这条性命总算少侠所救,少侠既不望报,则老朽……”说到这里一顿,突然轻啊一声道:
“老朽这里有件玩意,少侠或可用得着,请收下做个纪念吧!”
说毕递过一只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江雨舟神情一阵迟疑,终于伸手接了过来,因为他实在厌恶自己此刻的面容,不但难看,而且在仇踪密布的江湖中,不啻是一块活招牌,能有这面具掩护,当可省去不少麻烦。
黄衣老人等他接过了面具,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朽蜗居人称杏林,就在那座高峰之后,此时急事在身无暇奉陪了!”
话声一落,身形业已飘出八丈。江雨舟见状急叫道:
“老头子,你可知道蜘蛛宫的去路么?”
黄衣老人霍地停下身来,满面惊诧道:
“蜘蛛宫?你……嗯!老朽颇能认人,少侠虽然一身傲骨,满面煞气,但侠心潜于五内,义胆深藏九腑,此去蜘蛛宫多半是寻仇而来!”到此一顿,续道:
“不过,蜘蛛宫主人阴狠恶毒已无其匹,少侠纵然武功绝世也非其敌,莫说老朽不识路径,纵然知道,又岂能把少侠送入龙潭虎穴之
中!”
话毕也不等江雨舟再问,便即如飞而去。
朝阳初起,百鸟啁啾,江雨舟正在满腹迟疑之际,突闻谷外传来一阵人声。
江雨舟心头一动,连忙飘身在左侧山坡上掩了下来。
他身形也不过刚刚掩好,就听一个沉浑的声音叫道:
“吴兄赶快停下,这七星蜥蜴绝毒无比,黑旗令主未来之前,千万不可涉险!”
江雨舟虽不知黑旗令主是谁,但却必知是这伙人的首领,并且也是为了这条七星蜥蜴而来,此时另外一个闻言沉声冷哼道:
“哼!黑旗令主怎样?我要不是惧怕十六年前那人没死,怎肯潜踪隐迹屈属那老鬼之下!”
江雨舟听得心中一动,就闻先前那人接道:
“吴兄是说海天剑圣么?十六年前那批江湖神秘人物夜袭海天山庄,不已把他当场格毙了么?”
江雨舟闻言更加凝神听下去,果然,另外一人应声道:
“李兄没有亲与此事,哪知个中详情,海天剑圣在群雄围攻之下,连毙一十三名高手虽然身负重创,但仍阻住了群雄攻势,掩护着钢肠侠士慕容烈,携其幼子突围而去!”
“哈哈,吴兄原来是担心那漏网孤儿么?那你大可放心了,听说钢肠侠士虽然突出重围,把那孤儿送到了松花钓叟那里,但群雄也接踵而来,松花钓叟江心月自忖不敌,已把海天剑圣的孤儿拱手献出,钢肠侠士虽有拼命之心,但因众寡不敌,终于连同那惹祸根苗的龙符,被群雄击下江心!”
江雨舟对这番话业已听过数次,便直至此时,他仍难明个中真正情形,这时另一个声音又复沉声说道:
“李兄说得不错,十六年前江湖上一直如此说法,可是……”
这声音显得激动,江雨舟也凝神静听。只听那人沉吟半晌,始道:
“你们说的撑天令可是此物么?”
两人神情一震,惊呼一声:
“撑天令!”
随着这一声惊呼,那面目阴沉的老头挺然后退三步。
可是,那红脸大汉却在一声惊呼声欺进身来,江雨舟重新将撑天令纳人胸前衣襟中,然后瞪目怒唱道:
“哪一位是三阴手吴绝?”
那满面阴沉的大汉突然变颜大喝道:
“小狗,你爷爷就是!”
话声中单掌一扬,陡然拍出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猛向江雨舟卷到。
江雨舟正想举手还击,突然那红脸大汉双手连挥,但闻轰轰两声,已把三阴手震退。
江雨舟大出意外,三阴手更是满面惊愕道:
“李兄,你怎……
红脸大汉沉声说道:
“此人虽然身怀撑天令,但却并不一定就是海天剑圣的遗孤,吴兄怎可蓦然出手?”
三阴手沉声冷笑道:
“纵然这小狗不是海天遗孤,但他已目睹我俩真正面目,岂能容他活在人间?”
红脸大汉神情一愣,忙道:
“此人乃是我故旧门下,尚望吴兄看在李三叹薄面放过今天!”
“嘿嘿,既然李兄如此说法,那我就依照咱们蜘蛛宫四绝之刑,断其口舌,废其双目,残其手足,使其口不能言,眼不能见,手不能书,足不能行……”
江雨舟见这红脸大汉一味偏向自己,正觉惊疑不解之际,三阴手如闪电般攻来。
红脸大汉见状叱喝一声,也在指顾问攻出两招,又把三阴手逼了回去。
“李三叹,难道你想背叛蜘蛛宫么?”
李三叹沉声一笑道:
“背叛蜘蛛宫你又能怎样?”
“嘿,难道你真不想活了!”
“哼哼!你纵然想活,李三叹今天也不能放过你!”
红脸大汉李三叹话声落处,陡然披风一摔,抽出一条软鞭,花啦啦信手一抖,直向三阴手当胸点去。
他招出如风,软鞭抖得笔直,足见已用上了十足真力。
三阴手大吼一声,身形往起一跃,软鞭已由足下点空,乘势翻身出掌,两掌齐向李三叹劈到。
李三叹软鞭一收,如同活蛇一般缠了过去。
他这条软鞭上确有独到功夫,三阴手也是不凡,刹那间人影晃动,风涛疾卷,双方已对拆了二十来招,兀自胜负难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挑人云的长啸,李三叹闻声脸色大变,三阴手不禁哈哈大笑道:
“李三叹,你知道谁来了么?”
李三叹神情一愕,顿时停下手来,目注江雨舟大声催促道:
“公子快走,迟就不及了!”
三阴手身形一欺,沉声冷笑道:
“想走么?先把小命留下!”
江雨舟面寒似冰,蓦地爆出一阵狂笑:
“想不到海天冤仇录中,还有你这漏网小鱼,你不让我走么!哈哈,是再好不过了!”
江雨舟此时已知自己十有八九就是十六年前的海天遗孤,哪还能容这当年毁家的仇人逍遥法外,话音一落,陡然左足向前一跨,十指齐出,奇诡绝伦地袭向三阴手吴绝。
三阴手虽见他出招离奇,但目睹他年岁如此之轻,哪会把他看在心上,冷哼一声,双掌闪电推出。
这老鬼目睹江雨舟手中撑天令,早已生下斩草除根之心,双掌推出,无形中已加足十成真力,那红脸大汉李三叹,见状顿时吓得心头狂跳。
可是,就在他心惊神骇之际,蓦见人影一闪,三阴手突然爆出一声惨号,踉跄蹿出十来步,哇地喷出一口热血,立即倒地而亡。
江雨舟出招之奇,变式之快,使得那红脸大汉李三叹看得眼花缭乱,目迷五色,愕然半晌,这才神色仓皇地说道:
“想不到公子尚在人间,主人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江雨舟知道此人对十六年前群雄夜袭海天山庄之事,一定了然于胸,正想问个究竟,远处长啸之声复起。
李三叹一闻此声,立即神色大变道:
“蜘蛛宫黑旗令主已来,公子速走为上!”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
“不,我正要前往蜘蛛宫,找那蜘蛛宫主人,岂惧这区区黑旗令主!”
李三叹闻言大急道:
“蜘蛛宫主人是否与十六年前之事有关,此时谁也不知,公子何必……”
“哼,纵然蜘蛛宫主人与当年夜袭海天山庄之事无关,我也要叫他将苓苓姑娘献出才肯甘休!”
话声一落,远方山脚下人影一闪,突然现出三个人来,李三叹见状大骇,神色一变,软鞭一抖,就向江雨舟卷到。
江雨舟见状一愣,突闻李三叹在鞭风嘶啸中连道:
“公子是说昨夜那白衣少女么?”
江雨舟见状会意,立即还攻两掌,微微点首道:
“不错,她在哪里?”
李三叹招式一变,唰唰唰又是一连三招,一面猛攻,一面轻声道:
“那女娃娃已被醉乡老顽童救走,你放心吧!”
他话音落处,山脚边那三条人影业已愈来愈近,李三叹一面连使
眼色,一面大喝道:
“无知小辈,你胆敢杀我蜘蛛宫使者,今天还想走么?”
这话无疑在点醒江雨舟要他速走,江雨舟怎会不知?当下心中一动,暗忖:
日来所见的这班蜘蛛使者,一个个功深力厚,堪称武林中一流高手,这黑旗令主在武功修为上,定较这些蜘蛛使者更为深厚,苓苓既已被醉乡老顽童救走,我何必还和他们拼命呢?
如此一想,立即狂攻两招,哈哈大笑道;
“我若想走,你还拦得了么?”
凤笛一抡,圈起万朵飞花,把红脸大汉李三叹一直逼退了十多步。
这还是江雨舟故做声势不想伤他,要不然李三叹在这种奇诡绝伦的招式下,哪还能逃过粉身碎骨之危。
江雨舟此时急于脱离这是非之地,一招得手,人影暴起,蜘蛛宫里的黑旗令主犹在数丈外,哪里拦截得及,目注江雨舟快如流星,瞬息消逝于山峦之间。
江雨舟信足奔驰,耳闻身后人身已渺,齐上心来。
海天冤仇录中那一群毁家仇人,此时潜藏三山九潭五湖四海之中,自己必须要慢慢刺探,才能讨回十六年前那笔血债!
自己既是海天遗孤,则叔叔松花钓叟当年献给贼党的孤儿是谁?这事非找叔叔问明不可!
还有,那古墓中的人间活死人,是否就是当年被贼党打人江底的三叔钢肠侠士慕容烈呢?
往事,像一团乱麻,使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在他凝神静思中听到一阵脚步声,这声音就在背后。
多日来的磨练,使他体会了江湖中的险诈,他直觉地认为身后这人,一定不怀好意!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蓦从地里翻身出掌,如同苍鹰搏兔般闪电抓来!
他招式一出,顿觉黄影一闪,有人惊呼一声:
“少侠,是我!”
这惊惶的声音听来非常熟悉,他顿时认出背后这人,正是昨夜山谷中所见,计擒七星蜥蜴的黄衣老人!
可是,这一招电闪星飞,他虽想收手业已无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那老人左掌一圈,右手疾推,攻出一招奇诡绝伦的武学,顿时把江雨舟攻势化去。
那老人就势退出三步,脸上冷汗淋淋,心头狂跳不已!
江雨舟此时也感大惑不解,双目紧盯着黄衣老人,略一迟疑,突然欺身而上,厉声大喝道:
“你这招‘斗牛龙光’是何处学来?快说!”
原来先前老人展出的这招绝学,正是他在古墓中学过的那招“斗牛龙光”,江雨舟乍见之下,你说他怎会不惊,怎会不疑?
可是,那老人一见江雨舟劈头就问此事,不由也是一愣,嗫嚅半天,也未说出端倪。
江雨舟嘿嘿一声冷笑,上步欺身,亮腕出掌闪电般向老人脉门抓去。
老人惊愕之中,不防他再次出手,心头一凛,左手脉门已被江雨舟扣住,只觉手下一紧,江雨舟那森冷的声音又复传来!
“你说是不说?”
黄衣老人被江雨舟用力一逼,手臂酸痛不说,更难过的是一缕奇寒,直人心脾,心头一凛,再向江雨舟仔细一瞧,顿时答非所问地失声惊呼道:
“你……你就是江湖传言的冷血人么?”
江雨舟沉声大笑道:
“不错,冷血人的性格你大约有过耳闻吧?今天若不实话说出,后果如何你一定猜得到!”
他此时并未把老人所送的面具戴上,沉声怒笑中脸上那两道血迹乱跳,更加显得骇人。
黄衣老人先是心头一颤,但转眼之间却抗声说道:
“传我这招绝学之人,乃是老朽一名病人,因我治好他久年疯瘫之病,故尔以这招武学相酬,老朽只能说到此地,你若要再相逼,恕我不能相告了!”
江雨舟听得一怔,双目陡射奇光,说道:
“病人?他可是碣石山古墓中的人间活死人么?”
黄衣老人闻言大惊,满面诧色道:
“你怎知道?”
江雨舟放下手来,哈哈大笑道:
“我不但知道他是人间活死人,而且我更知道他就是当年沉入松花江底的钢肠侠士慕容烈!”
江雨舟全是猜测之言,不想一猜中的,只听那黄衣老人神色连变,终于大喝一声: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就不用生离此地了!”
他虽然惊骇于江雨舟的那神奇武功,但此刻竟像发疯似地双掌猛挥疾拍,全力向江雨舟攻出三招。
江雨舟察言观色,已知这黄衣老人定与三叔钢肠侠士有旧,是以才肯这般为他守秘,当下闪身一跃,避开来势,然后飞快地亮出胸间那块玉佩道:
“你可识得此物么?”
黄衣老人正想二次攻来,但一见玉佩,顿时停身惊呼道:
“撑天令?”
江雨舟微微点首。老人更是满面惊愕!
“你……难道就是当年松花钓叟献于贼党的海天遗孤么?”
“老人家说得大致不错,不过我二叔松花钓叟献于贼党的并不是我!”
“是谁?”
“此事目下难明,此时还请老人家赶快带我去见三叔钢肠侠士一面!”
老人哈哈大笑道:
“善有善报,海天有后,我杏林医隐十六年来白替古人担心了!少侠,随我来吧!”
春风拂面,金莺织柳,江雨舟随着杏林医隐,走入一片杏林花如雪,落花掩映的茅舍。
可是,茅舍空空,竟已失去了钢肠侠士的踪迹,在临窗书桌上,留下一张墨迹未干的水云笺,上面写道:
“蒙兄身冒百险取来七星蜥蜴之胆,使小弟多年沉怨一朝而明,本待听命小憩数日,但每一念及十六年前兄长灭门之祸,顿觉五内难安。仇踪迷离,犹待详察,但江心月忘恩负义殊堪痛心,小弟此次北上,誓必先取老贼之首,以祭大哥在天之灵!”
江雨舟对自己身世此时虽还无法找到确证,但十有八九已明自己即是海天遗孤,如此三叔这十六年来,被武林人士交攻,实在全是不白之冤,万一三叔钢肠侠士一旦遇上,不分皂白地打了起来,无论伤着哪个,岂不都是千古恨事!
他如此一想,顿时坐离难安,匆匆一饭之后,立即辞别杏林医隐,就想即速登程。
他身形刚出茅舍,突然想起杏林医隐医理精明,自己何不问问苓苓那双失明的眼腈是否有救呢?
谁知他把此事说出之后,杏林医隐竟然连连摆首道:
“据我所知,红花婆子所施之毒,乃是取自双尾金蝎,老夫虽然知道解毒之方,无奈灵药难求,也是枉然!”
江雨舟一听苓苓那双眼睛依然有药可医,顿时心中大喜,急急说道:
“什么灵药?难道比七星蜥蜴之胆还难么?”
杏林医隐略显迟疑道:
“要解双尾金蝎之毒,只有六翅银蜂之蜜,此物虽无七星蜥蜴凶残,但却是有主之物,只怕不易到手!”
江雨舟冷傲之性立发,顿时嘿嘿冷笑道:
“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弄不到的东西。那主人是谁?老人家说来听听!”
杏林医隐轻吁一声:
“提起六翅银蜂的主人,江湖中大大有名,他就是威震边陲轮回寺的主持!”
江雨舟一闻“轮回寺”几字,立即想起那点自己残穴的红衣喇嘛,不禁双眉一扬,高声怒笑道:
“哈哈,轮回寺,他如不把六翅银蜂蜜献上,我江雨舟非把他们赶尽杀绝不可!”
他虽然戴着一副俊俏面具,看不到脸上煞气,但话声依然是冷傲刺骨,听得杏林医隐心头直打寒噤。
落花无语,杏林寂寂,江雨舟去远,杏林医隐发出一声叹息:
“八魄移情,寒晶易血,再加上满身重仇,一腔血恨,看来冷残老魔屠尽天下的愿望,真要实现了!”
江雨舟像是一颗煞星,出世未久,就在偌大武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离开了杏林约莫一日时光,便即到达了鄂西重镇。
在这里,他发现了一名可疑人物,这人面罩黑纱,但却气宇轩昂,步履如风,怪的是他虽在行人众多之处,依然不肯取下蒙面纱巾。
经过三日跟踪,江雨舟得到了两点答案:
第一,这人是武林人物,并且身怀绝艺,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
第二,这人在此似乎有所等待,至于等谁,此时还不得而知。
自第三天黄昏时分,蒙面人出镇而去,察其眼色,似乎隐含怒火。
江雨舟哪肯错过这种机会,立即悄悄地随后跟了下去。
这人出得市区,立即放开脚步,扑奔正北而去。他步履沉稳,身躯飘动时又快又疾,衣袂凌风猎猎作响。
江雨舟想不到此人功力如此之高,心头暗暗惊诧,双肩一摆,便也放开脚步赶了下去。如此行约顿饭时光,那人已到达一座山岗之上,蓦地脚步一刹,闪电般转过身来。
江雨舟于他相跑总在三十丈左右,一见那人止步回身,立即双臂
一抖,如同射星般落入一片草丛之中。
他应变奇速,总算没被那人看到。当下屏气凝神,由草丛中偷眼细看,只见那人目注来路,恰像有所等待一般。
江雨舟想探人家底细,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眼见夕阳衔山,暮霭四合,不禁有点儿心焦,就在此时,突闻那人发出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入耳,江雨舟就知他定有发现,轻轻地转脸一瞧,只见来路上风驰电掣般驰来两骑健马。
马行渐近,顿时把马上人瞧得清清楚楚。
领先一人,阔嘴巴,塌鼻梁,外带一双死鱼眼,虽仅四十来岁,却显得老气横秋。
后面马上,跨着个尖嘴削腮的老头,背插一支似刀非刀的怪门兵刃,神情凶横无比。
两骑马来到山脚下,那蒙面人突然冷笑一声,两掌怪异绝伦地一场,立即尖风嘶啸,直向马头上涌到。
呼呼一阵马嘶,两马四蹄昂起,小老头飘身而下,那阔嘴巴大汉却像死猪般“叭”的一声摔了下来。
江雨舟心知好戏业已开始,果然,那大汉站起身形,立即扬声怒骂道:
“是哪一个不开眼的东西,胆敢暗算我巴东双虎,还不乖乖地替我滚出来么?”
江雨舟一闻巴东双虎几字,刚觉心中一动,蒙面人业已由山岗上飞掠而下,他身法快捷已极,看得江雨舟又是心中一动。
蒙面人站定之后,嘿嘿冷笑道:
“巴东双虎,这十多年来你俩可好么?”
阔嘴巴大汉神色一怔,小老头陡然欺身而上,阴恻侧地冷笑道:
“阁下是哪路朋友,须知此地不是你撒野之处!”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巴东双虎,三大爷哪敢撒野,不过我想问你件事情,答得好,留
你个全尸,答得不好,哼,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巴东双虎也是一方枭雄,哪能被人如此奚落,闻言连声怪笑道:
“朋友好胆气,像你这种狂妄之人,我巴东双虎不是第一次碰上,套你一句话,问得好,我把你一刀两段,问得不好,哈哈,那你就尝尝巴东双虎拿手好菜七刀分尸的滋昧!”
小老头话声中双眼凶光四射,话音一落,已把那柄似刀非刀的怪门兵器取到手上。
蒙面人双目连转,突然纵声大笑道:
“好!你听着吧,我问你,十六年前夜袭海天山庄,首谋之人是谁?”
蒙面人话声一落,笑意倏敛,双目光芒四射,直盯着巴东双虎,似要刺人二人胸中。巴东双虎顿时一震。
江雨舟此时陡然醒悟,怪不得巴东双虎几字如此熟悉,原来全是海天冤仇录中有名之人,他正想纵身而出,突闻巴东双虎齐声说道:
“朋友,你究竟是谁?”
江雨舟也想见见这蒙面人的面目,闻言急忙真气一沉,又把将要扑出的身形缩了回来。
落日余辉,流云四舞,蒙面人嘿嘿冷笑道:
“二位真不知我是谁么?”
小老头冷笑一声:
“江湖中像你这种人物,真是车载斗量,巴东双虎哪里记得许多!”
蒙面人嘿嘿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你就瞧瞧吧!”
话音一落,陡然唰地一声,快捷无比地扯下那幅蒙面黑纱。
江雨舟只能瞧清那人侧面脸形,虽觉有点面熟,但却实在无法辨出是谁,可是巴东双虎一见此人,却像乍遇蜿蝎一般,惊啊一声,反身就逃。
蒙面人是谁?他问十六年前夜袭海天山庄之事作甚?江雨舟心中升起了一片疑云。
江雨舟正对蒙面人感到无限惊讶之际,巴东双虎业已调转身形,如同丧身之犬般仓皇逃去。
可是,蒙面人一见巴东双虎转身图逃,顿时唰地一声,重新掩上面部黑纱,然后身形一长,闪电雷奔般攻出两掌。
两掌攻出,惨号连声,巴东双虎同时喷出一股血箭,身形一阵摇晃,“啪”的倒下而亡。
蒙面人快似星火般翻转巴东双虎尸身,仔细一瞧,不禁神情一怔,终于沉哼一声:
“虚有其名的东西,便宜你了!”
话声落处,双手嗖地一抖,巴东双虎的尸身立被摔出五丈,顿时粉身碎骨,血雨四溅。
江雨舟看得心头大震,蒙面人突然狂笑一声,放足疾奔,江雨舟略一迟疑,立即随后赶去。
暮色苍茫中,江雨舟到达了江边渡口,可是蒙面人业已登上小舟扬帆中流,转瞬没入浩渺烟波之中。
三天过去了,江雨舟再没见到那蒙面人。
可是,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却使他急于找到那蒙面人!
第一天,他听说蜀中双鸟被人击毙在江边芦苇之中。
第二天,三手飞花在关帝庙前被人剖腹剜心。
第三天,惊人的事情接踵而来,那雄踞西南的乌风鬼手金全,被人大卸八块挂在城皇庙旗杆上。
最令江雨舟惊奇不已的,是这这几人均为海天冤仇录中有名之士,他几经思量,知道这暗施杀手的人物,一定就是日前击毙巴东双虎的蒙面客!
他心中感到一阵气恼,他认为这人胆敢妄杀海天冤仇录中之仇家,乃是存心于己作对,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蒙面客!一定要问明他与己作对的原因。
他在城镇里搜索。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江边疏林里,重新与那神秘怪客相遇!于是,一场惊险的场面立即展开,江雨舟像是有千仇万恨般地拦住了那蒙面人沉声冷笑道:
“蜀中双鸟是你杀的么?”
蒙面客神情一怔,立即冷哼一声道:
“不错!”
江雨舟向前缓跨两步,双眉倏地一扬:
“三手飞花呢?”
蒙面人神情冷漠地嘿嘿一笑:
“你想为他们伸冤么?”
江雨舟神情激动,怒声大唱道:
“如此看来,将乌风鬼手金全大分八块之人也是你了!”
蒙面客哈哈大笑道:
“难道他还不该杀么?”
江雨舟一闻自己苦苦搜寻的仇家,竟在数日之内被这蒙面客一一杀死,不觉怒火上升扬眉大喝道:
“虽然该杀,但还轮不到你来下手!”
蒙面客笑声一签,寒声大喝道:
“我已经下过手了,你又能怎样?”
江雨舟突然冷笑一声:
“那你就代他们偿还当年旧帐吧!”
身形一晃,陡地欺进三步,左掌反抡,右手直出,一奔蒙面客腰肋之间,一取蒙面客胸前三阴重穴。
他虽然没练过点穴之法,但般若凤笛上的奇招,没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人身穴道,端的是奇诡绝奥,凌厉无比。
蒙面客见状一凛,陡然身形一沉,欺身、旋体、避招、出掌,一招两式,闪拒兼备,也是劲气排空,怪异难测。
这两人俱是武林罕见的怪招,一式攻出,俱感无法拆解,不由同
时大愕。
不过江雨舟一腔傲气,虽然无法拆解,却仍不顾一切地硬攻了上去。
可是,那蒙面客却就不同了。他知道这一击之下,虽可把江雨舟立毙当场,但自己却也无法生离此地。
于是,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招式一撤,闪电般退出八步。
亏得他及时抽身,总算避免了两败俱伤之局。
江雨舟一招走空,也觉察到先前危机迫在眉睫,神情一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江水滔滔,疏林静寂!
江雨舟紧盯着蒙面人!
一个面罩黑纱,一个戴面具,谁都看不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但四目相接,蓄势以待,谁也不敢抢先出手。
突然,一声长笑,打破了当前的紧张空气,江雨舟倏地欺身而出,雷厉风行地连攻五招。
这五招绝学展出之际,但见人影摇晃,指风呼啸,如同风扫长林,枯叶万片,天罗地网般齐向蒙面人罩下。
在这种凌厉的攻势下,委实是难以招架,但,蒙面人却非同凡响,见状长啸一声,也河海翻腾般攻出九掌。
这九掌招招真力贯注,狂猛无伦,奥妙处较般若凤笛上武学略逊一筹,但狠猛之处似乎犹有过之。
轰轰轰连声爆震,江雨舟于蒙面客同时后退八步,双方一怔之后,重新陷入苦思之中。
经过这几招力拼之后,两人心中有数,双方攻力恰在伯仲之间,一着失机,足以铸下弥天之恨。
此时夕阳西下,江水扬波,双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际,突然,左侧山头上现出一条人影。
蒙面人眼光与那条人影一触,立即退后两步,嘿嘿冷笑道:
“年轻人,你真要和我拼个死活么?”
江雨丹冷哼一声:
“你怕么?”
蒙面人突然大笑一声:
“我怕你不敢打赌!”
“打赌什么?”
“等我与那老鬼结清当年旧帐之后,咱们约定时间,找个地方,着着实实地较量一下!”
蒙面人说话之间,用手一指左侧山头上的人影。
江雨舟见状大笑道:
“你若死在那人手下叫我怎办?”
蒙面人哈哈大笑:
“假如真个如此,你再找那老鬼算帐好了!”
江雨舟冷哼一声:
“你说得不错,我就在此等你两个时辰,等到月上东山之时人还不来,我就到那边山头找你,不过那时我要找到你,你也就不用活过三天!”
这两个可谓针锋相对,话声落处,蒙面人已如流星一般,直向左侧山头驰去。
霞飞日落,夜黑天低。
江雨舟先还看到左侧山头上人影起落,而后日落星升,终于看不见半点人踪,他枯坐无聊,不由摸出那支般若凤笛就唇轻吹。
他功力深厚,此时轻轻吹来,顿时传出一阵清越之音。
他本不解音律,信口吹来音调异常刺耳,闻之令人心烦,若与日前苓苓姑娘相较,真有南辕北辙之别。
可是,笛音一起,江雨舟立即浑忘自我,只觉笛上百鸟回翔飞舞之际,隐含自然音律;展翅剔翎之间,俱是难测之音,不觉真气一沉,吹奏间又加上三分真力。
怪异笛声,掀起了一阵清风,在午夜中袅袅飘荡,几乎掩盖了那滔滔东逝的江水。
幽暗的夜空似升起第一颗寒星,惨淡的光芒由疏林中射照在江雨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在清秀的面具下,看不到那两条令人心悸的疤痕,可是,那一双冷傲的眸子里,却发散出令人颤栗的寒流,就像是夜空里的星辰,在夜色下闪闪生辉。
笛声愈来愈觉刺耳,到后来竟掀起了阵阵狂涛,使得群树摇晃,木叶飘零,满地乱石,凌空起舞。
继而枭啼鸟叫,百兽乱窜,大有河翻海扬之势。
江雨舟功力精进之速,固然令人心惊,但般若凤笛之妙用却也难测高深,以这种绝世奇珍,谁见了不想据为己有!
于是,就在江雨舟专心吹奏之际,有两条人影,在沉沉的夜色里,如同幽灵一般向他逼了过来。
笛声鼓动风涛,使得这两人前进时异常困难,就像是逆水行舟,缓慢异常;到达三丈内外之后,更见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可是,重宝当前,这两人岂肯轻易离去?但见人影一矮,倏忽间接连几晃,已至江雨舟五步之内。
此时江雨舟闭目聚神,鼓气力吹,仍如未见一般。
这两名偷袭的人物,见状心头狂喜,不约而同地左掌一扬,右手快如闪电一般,直向江雨舟手中风笛抓去。
眼看招式落处,就将笛失人亡。
突然,那刺耳的笛声一变,顿时声浪澎湃,狂涛疾卷,如同断崖飞瀑,冰山乍解,轰隆疾卷而来。
那暗中偷袭的两名江湖人物,不但攻出的的招式全被笛声逼回,并且气血激荡五内如焚,心神一凛再也立足不稳,惨号一声,如同射星般摔了出去。
江雨舟眼看就可参透般若风笛之秘奥,突然被这两声惨号惊醒,神情一愣,笛声嘎然而止。
双目过处,但见遍地残枝,满山落叶,就在那残枝落叶之中匍伏着两条人影;幽暗的月色里,人影蠕动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号。
左边那人双足一蹬,哇地喷出一滩黑血,当即气绝而亡;右边那人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踉跄而去。
江雨舟神情一怔,突然醒悟,这两人定是被自己笛声激起的劲气所伤。
可是,笛声虽然狂猛绝伦,但这两个匍伏之处的树木依然完整如初,怎会……
哼!可见先前在自己潜心吹奏之际,这两人曾经欺进身来,而且至少接近到五步之内。
这两人为何要偷偷地接近自己?
江雨舟心念及此,就知道这两人定是想夺那支凤笛而来,顿时冷哼一声,霍然站起身形。
他本想追上此人,加上一掌,但身形立起之后,突见缺月高悬,早已爬上东山,顿时想起了蒙面人之约。
蒙面人为何此时还不来?难道他真已借机逃去了么?
江雨舟一想蒙面人借机逃去,顿时怒火上升,冷笑中转过身来,穿林越岩,飞驰而去。
那人死里逃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目视江雨舟消逝于苍凉夜色之中,那脱壳灵魂这才重新入窍。
经过半盏茶工夫,江雨舟内力似乎又进一层,身形起落,健步如飞,转眼登上左侧山头,正待仔细搜寻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你既非贪生怕死,那就存心觊觎龙符重宝了?”
这声音冷厉中隐含怒火,江雨舟入耳就知是出于蒙面人之口。
这话音一歇,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即说道:
“三弟不要误会,当年之事,实在是因为贼党太强!”
江雨舟只觉这声音入耳惊心,尚未会过意来,就闻蒙面人的声音嘿嘿冷笑道:
“嘿嘿,贼党虽强,但若我二人联手力拼,至少也可以多杀几名仇家!”
“三弟你身负重创,愚兄也恰于前一日因为钓取松江火鲤而真力
耗去大半,纵然拼死一战,顶多也只能多杀几名贼党而已,到终了还不是同归于尽么?”
这人声调苍凉,语音忧伤,江雨舟听完之后,立即辨出正是自幼相依为命的叔叔松花钓叟江心月,正待纵身而出,那蒙面人之声又复传来:
“呸,亏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你把大哥遗孤拱手献贼,纵然多活几年有何益?”
江雨舟听至此处,再把日来所见之事略加衡量,立时醒悟这蒙面人定是三叔钢肠侠士慕容烈,他二人所谈之事,也就是十六年前那宗武林疑案,当下略一迟疑,又把刚要扑出的身形停了下来。就在此时,那蒙面人话音一转,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论你而行,纵然千刀万剐,也不足报偿大哥待你之情,但大哥在世之时,一向宽厚仁慈,我若过份迫你,生恐大哥泉下难安,也罢,看在当年结义之情,你自己动手吧!”
江雨舟知道自己身世之谜,眼前即可揭开,当下身形微抬,悄悄地看了过去。
此明月色正高,但见疏林空隙处有两条人影,一立一坐,相距约有八步左右。满地残枝败叶,碗口粗细的松柏折断数十余株,显见出两人曾经作过一番激战。
那坐在地上的人影,衣衫破败,胸前血渍殷殷,似乎已负重伤,虽然面目瞧不甚清,但江雨舟已可辨出正是松花钓叟江心月。
至于站在对面之人,衣衫上也染满了血渍,此时面纱已落,日光照射下,轮廓分明,气豪豪迈,与潜隐古墓中的人间活死人十分相象。
江雨舟身世之谜。
松花钓叟忠奸之辨。
这两宗武林悬案,全待松江钓叟自己来作交待,江雨舟心头怦怦乱跳,两眼紧盯着场中,似乎大气也不敢透!
果然,钢肠侠士话音一落,松花钓叟突然爆出一声朗笑:
“哈哈,三弟,愚兄虽然挨你一掌,但能有你这样侠心义胆的兄
弟,实在足慰此生了!”
钢肠侠士冷冷一笑:
“你当日若能冒死一战,我兄弟未尝不可上追古人,只可惜……
你若再不自裁,可不要怨小弟手下无情了!”
“三弟,难道你真把愚兄看得如此无情无义么?”
“小弟纵然不信,怎奈事实俱在!”
松花钓叟惨然一笑:
“三弟,你当我十六年前献给贼党之婴儿,真是大哥遗孤么?”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震!
钢肠侠士也愕然叱喝道:
“难道不是么?”
松花钓叟露出一丝得意的苦笑:
“三弟,愚兄实对你说,当年献予贼党之人,实是愚兄犬子……”
江雨舟闻言只觉轰地一声,心头猛震,懵懵懂懂几疑此身是梦。
钢肠侠士慕容烈惊怔不已,陡地蹲下身形喝道:
“二哥,你这话可是当真么?”
“愚兄岂是口是心非之人?”
“那你怎不早说?”
“当时强敌当前,愚兄怎敢泄露,可是你急怒攻心,不顾重伤之体,冒死力战,终被贼党击下松花江滔滔洪流之中,十六年来,愚兄隐迹潜踪,只当人天永隔,却不料今日还有重逢之时!”
钢肠侠士闻言,两眶热泪如江河倒泻,顺腮而下,终于大吼一声,那蹲着的身形一下仆倒在松花钓叟的脚前,声嘶力竭地叫道:
“慕容烈自负肚胆照人,若与二哥相较,实如细流与江海,差一点
儿变成个千古罪人,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大哥的英灵?”
松花钓叟淡淡一笑:
“三弟,自己手足,何必介意?倒是……”
钢肠侠士未等他把话说完,突然站起身形,沉声说道:
“大哥血海之仇未报,小弟不敢以死相殉,此时先断一臂,以消这
十六年来心中对二哥不敬之罪!”
钢肠侠士话音一落,陡然举起右掌,闪电般向自己左臂上斩去。
松花钓叟知他心性耿直,说到必做,眼看救援无及,不禁心头凛骇,厉声大喝道:
“三弟,你发疯了!”
可是他话声出口,钢肠侠士掌臂业已相接,眼看这侠胆照人的慕容烈,一条左臂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下。
突然,身后一声惊呼,一股刚烈无比的劲气猛向钢肠侠士撞来。
钢肠侠士慕容烈觉出来人功力极强,身形一转,招式倏变,两掌快如闪电,齐向来人推去。
但闻一声轰然巨响,钢肠侠士被震得身形摇晃,肢下连退三步,惊愕中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站着个冷漠的少年。正是先前与己相约之人,顿时双目一睁,连声冷笑道:
“你真想为死去的那几名老贼报仇么?”
他认定这少年是我自己践约而来,谁知话音一落,少年突然“嗖”
的一声摘下了脸上面具,双膝一跪悲声说道:
“舟儿参见二位叔叔!”
钢肠侠士闻言一愕;松花钓叟霍地站起身形,向前连行数步,微微一叹道:
“三弟,这就是你当年舍命相救的大哥遗孤,你不认识了么?”
钢肠侠士双目闪动,满面惊诧道:
“他……怎……”
江雨舟面上两道血痕,显得丑恶无比,难怪钢肠侠士不敢相认!
松花钓叟长叹一声:
“这全是愚兄失算,一心想重觅龙符,寻求至宝,好让他继承大哥英名,是以十六年来未敢轻易传其一招武学,不想就在我返故居搜寻那失落的龙符之际,他竟……”话声至此一顿,突然沉声说道:
“舟儿,你三叔当年甘冒奇险,舍死相救,赶快谢过救命之恩!”
江雨舟尚未答言,钢肠侠士业已沉声说道:
“三叔匹夫之勇,差点儿误了大事,若非二叔以亲子相救,此时哪有你的命在?赶快谢过你二叔才是!”
,江雨舟见这两位叔叔义薄云天,俱都不肯以恩惠自居,不由感激涕零道:
“两位叔叔对舟儿俱有天高地厚之恩,舟儿纵然粉身碎骨,也觉难偿万一,舟儿决心走遍江湖,杀尽当年毁家之仇,找寻那为我替死的兄长,然后奉养两位叔叔以终天年!”
钢肠侠士叹息一声:
“我慕容烈百死余生,巧入人间活死人之墓,十六年埋首苦修,终靠杏林医隐之功,得复本来功力,只可恨人海沧桑,往事如烟,当年那些仇家业已无法记清了。”
江雨舟站起身形,闻言沉声道:
“侄儿不久之前巧遇中条双杰,蒙他相赠一本海天冤仇录,敢请两位叔叔过目!”
钢肠侠士把那本海天冤仇录翻阅一遍,不禁连声唏嘘道:
“想不到他们两个倒全是有心之人,不过当日夜袭海天山庄者为数逾百,这其中难免挂一漏万,尤其是那几名功力绝高的蒙面人,不知究竟是哪路人物!”
松花钓叟闻言接过海天冤仇录,飞快地翻阅一遍,也不禁双眉紧皱道:
“这些人虽然都是江湖一流人物,但却无法力抗大哥那超神入化的剑法,看来其中委实另有主谋之人!”
钢肠侠士双眉一皱,沉声说道:
“据小弟推想,群贼夜袭海天山庄,无非是为了那块龙符,江湖传言,冷残老魔把那方龙符截为四段,分送红尘四绝,看来……”
“三弟说得不错,抱残守缺谁肯甘心,这主谋之人定是红尘四绝之一!”
“哼!苍穹书贤被焚在前,大哥遭难于后,看来那主谋之人若非南王,就是北霸。”
“愚兄混迹韦家,十年刺探,不得线索,似乎北霸成份甚小,南王嫌疑较大!”
“武林之中,能与大哥一较高低者,除去红尘四绝之外,还有西域轮回寺的班达喇嘛,也不可忽略了他!”
江雨舟听得目迷神驰,半晌之后,才闻松花钓叟长叹一声道:
“今日重逢,本当小聚数日,怎奈重仇未雪,寝食难安,由此时起,三弟即往南荒刺探南王行踪,贤侄可赴西域轮回寺密查,老朽重赴松花江畔,设法取回那沉入江心的龙符,顺便查访北霸动静!”
钢肠侠士轻应一声:
“二哥说得极是,小弟这就先走一步!”
他说走即走,话音一落,人影电射而去,倏忽之间已至八丈开外。
松花钓叟遥呼一声:
“此去旨在暗查,若非万不得已,慎忽显露本来面目,三月之后在此重聚,千万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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