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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东方白和谭月华两人,急驰了一晚,未曾停息。
第二天,天色微明之际,他们已从早起的农民口中,知道那钓魂叟等一干人,只不过在前面七八里远近处。东方白一面急驰,一面道:“月华,一遇上了他们,你不可现身。”
谭月华愕然道:“为什麽?”
东方白道:“先由我一人现身,我一出手,便先打发了其他人,再和钓魂叟动手,你则趁我和钓魂叟动手之际,带了麟儿便走!”
谭月华道:“你……你不是说钓魂叟的钓魂丝十分厉害吗?”
东方白沈声道:“月华,如果你想救吕麟,便要听我的话!”
谭月华只得道:“是。”
东方白又道:“你一救了麟儿,立即回到海边,就乘那艘大船出海,到墨瞧岛去,那艘船如此之大,只怕遇有风浪,也不会损坏,一定可以安然到墨礁岛的。”
谭月华道:“那……你呢?”
东方白一声长笑,道:“就算我打不过钓魂叟,难道不会走吗?”
谭月华呆了半晌,道:“好。”
东方白道:“你们取到了火羽箭後,和你父母相约会面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共商取火弦弓之策,除去六指琴魔一事,便有指望了。”
谭月华听出东方白话中之意,好像是以後的事情,已然没有他的份一样,她心中动了一动,可是却没有再说什麽。
他们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向前急驰而出,没有多久,已然见十馀骑骏马,正在前路疾驰,有两匹马上,撑起两道布幡,一书“武林至尊”一书“六指琴魔”,和那艘大船帆上所写的八个字一样。谭月华一见便道:“这就是钓魂叟他们了?”玉面神君“嗯”地一声,本来,他一直和谭月华并肩而驰的。
在“嗯”地一声之後,沈声道:“依我所言行事!”一个“事”字才出口,只见他身形一矮,一阵轻风过处,他人已向前,疾滑出了四五丈。
谭月华连忙足尖一点,一个起伏,向前追了上去,但是东方白真气连提之间,前进之势何等快疾,谭月华如何追赶得上?
片刻之间,东方白已然越过了谭月华大半里的路程,渐渐追上了那十馀骑骏马!
东方白抬头看去,只见那十来骑骏马之上,俱是武林中人。而在最前面一个老者,正像是昔年曾经见过几次的钓魂叟。在钓魂叟的马上,手足齐为铁所缠的吕麟,正伏在马背之上。
东方白一见钓魂叟走在最前面,正合自己之意,除了钓魂叟之外,其馀人,根本未曾放在他的眼中,而钓魂叟走在最前面,则方便也行事许多!
他真气再提,身形起伏,已然和十馀匹骏马,一齐在路上急驰。也就在此际,东方白气纳丹田,一声长啸!他那一下长啸之声,猝然而发,啸声铺天盖地,响遏行云,惊人之极,自钓魂叟以下,所有人莫不为之面上变色!
谭月华一听东方白发出了长啸,知道他立即就要动手,因此连忙向前,掠出了丈许,隐身在路旁的草丛之中。
玉面神君东方白长啸甫发,身形已经拔起。钓魂叟也是非同小鄙的人物,他一听身後,突然响起了惊心动魄,如此锐厉的一声长啸,也立即知道,有武林高手,赶了前来。
可是钓魂叟却无论如何料不到,来者竟会是玉面神君东方白!
一时之间,他还以为是六指琴魔已经知道他来到了中原,因此派出至尊宫中的高手,前来迎接。所以,他虽然立即回过头来,心中却是并无戒备。
而玉面神君东方白,出手何等快疾,就在钓魂叟才一回头来之际,他长啸之声未毕,双臂齐出,早已将两个人,从马背之上,硬生生地抓了下来,向钓魂叟疾抛而出!
东方白将内力蕴在那被抛出的两人身上,那两人扎手扎脚,向钓魂叟疾飞了过去,带起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钓魂叟在瞬刹之间,也根本辨不清飞来的两个,乃是自己人。
他只当是有两个强敌,猝然来袭,因此立即双掌扬起,“呼呼”两掌拍出!
那两掌,正击在凌空飞到的两人身上!只听得“叭叭”两声过处,那两人只不过惨嗥半声,便已经死去!钓魂叟身手,也确然不凡,那两人一死,他立即改掌为抓,十指一伸一屈,不等那两人的体坠地,已将两人凌空抓住。他一将两人凌空抓住,定睛一看,才知道毙於自己掌下的,乃是自己人!
钓魂叟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鄙,他连忙双臂一振,弃了那两具体,向前看去,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那时候,东方白出手如风,早已将钓魂叟带来的那几个武林高手,一一从马背之上,击了下来。钓魂叟一瞥之间,刚好看到东方白一掌,按在最後一人的心口之上!
那人口中,鲜血狂喷,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之上跌下,立时气绝!钓魂叟在这时侯,仍然未曾看清突然来犯的敌人究竟是谁。但是,他所带来的那些人,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却也皆非平庸之辈,而来人竟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将之全部击毙,由此可知来人武功之高,只怕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钓魂叟想至此处,立即发出了一声厉啸!而东方白在将最後一人击毙之後,也倏地转过身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钓魂叟一见眼前之人,面如冠玉,鼻若悬胆,英俊无匹,除了他头上头发,已现花白,说明他不是年轻人之外,当真是少年英侠之士,也没有他那麽俊朗!
钓叟在早数十年,原曾和玉面神君东方白,见过几次。事情虽然已隔得如此久远,但是东方白的外形,却并没有什麽变化,所以钓魂叟一看便自认出,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明都老人得意弟子,玉面神君东方白!
他立即扬声一笑,道:“东方郎君,当真是久违了!”
按照东方白原来的计划,是将其馀人都击毙之後,再和钓魂叟单打独斗。就算钓魂叟在一动上手之际,就以钓魂丝来对付自己的话,少说总也可以支持上一个时辰,纵使不敌,也可从容逃去。
而在这一个时辰之中,谭月华早可以带着吕麟,驰出五六十里开外了!但此际,钓魂叟尽管眼露杀机,面现怒容,但却并不下马来。而且,他一只右手,还似有意,似无意地按在吕麟的背心之上!
那时侯,吕麟身虽被制,但是神智却是十分清醒,他早已听出,师傅已经赶到,心绪激动之极,也想出声警告东方白,钓魂叟身边的银丝,十分厉害,但是穴道被封,却又出不了声。
东方白冷冷地道:“不错,多少年未曾见面了,钓魂叟,你虽然身在旁门,但是却也是一代巨匠,同以竟生出了投靠他人之念?”
钓魂叟一声冷笑,道:“八龙天音自古以来,即为所向无敌的绝顶武功,谁又能与之相抗?又何得谓投奔他人?”
东方白“哼”地一声,道:“钓魂叟,想不到你如此无耻!”
钓魂叟面色一变,道:“你如今意欲何为?”
东方白冷冷地道:“钓魂叟,先师生前,每以你狡兔叁窟,闻风远避,未能将你除去为憾,如今我要代行先师遗志!”
钓魂叟一听,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道:“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娃娃!”
东方白名震天下,但是钓魂叟成名却比他更早,而且,钓魂叟乃是和天河四老,同一辈的人物,是以才将东方白称之为“娃娃”。
东方白只是想将他引下马来,与自己动手,一听得他如此说法,立即道:“钓魂叟,你一跨上中原之际,便当知我绝不能放过你,你所带来的那些人,全都去阴司地狱了,他们没有了头儿,岂不惶惶然做鬼也不安心?你快快也到阴司地狱去见他们吧!”
钓魂叟在乍一见东方白之际,想起昔年曾为明都老人,苦苦追赶,以致中原藏身无地,不得不远海外一事,心头本就恨极。但是他不立即出手,乃是因为早在叁十年前,东方白的武功,已然得到明都老人五六分真传,在这叁十年中,他纵使不能达到当年明都老人的程度,至少也有明都老人九成功力,自己能否取胜,也是没有什麽把握,所以才迟迟不动手。
直到东方白一再以言语相激,钓魂叟旧恨新仇,一齐勾起,心想若是就此离去,自己一心想要在至尊宫中,取得高位,但是跟随自己前来的人,却全在半途上死去,这乃是大失面子之事,只怕连六指琴魔,心中也会瞧自己不起!但如果能够将东方白也擒住,和吕麟一齐,带往至尊宫的话,只怕便大不相同上他心念电转,眼中的杀机更甚,阴恻恻一声冷笑,道:“你自问是我的敌手吗?”
玉面神君东方白叱道:“少废话,我念你在武林之中,地位甚尊,是以才不将你从马背上揪将下来,令你死也死得风光些!”
东方白的话,说得如此不堪,钓魂叟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怪笑,也未见他有若何动作,身子已经离鞍而起,形如怪鸟,向下落来,东方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钓魂叟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东方白一见钓魂叟的身形,如此快疾,心中也不禁为之骇然!
他本来就并无把握,可以打得过钓魂叟,如今一见这等情事,心中一凛,心知这一场争斗,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因此,钓魂叟才一站定,他身形一矮,左掌当胸,右掌立即带起“轰”地一股掌风,向前面疾推了出去!他这里一掌甫发,钓魂叟身形略晃,也是一掌,反迎了上来。
两人刚由分而合,便各自发出了一掌,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惊天动地,“砰”地一声巨响,竟然隐隐有金石相交,渊渊之声,两人已经硬拚了一掌。
只见东方白的身子一摇,腾腾腾向後,退出了叁步,方得站稳。而钓魂叟的身子,也是不住向後退出,却一连退出了四五步,方能站稳!两人这一硬拚掌力,高下已分,分明还是东方白略胜一筹。
这时侯,东方白的武功,几乎已可得明都老人,十成真传,无疑是当年明都老人复生。
而在这叁数十年来,钓魂叟虽然也勤功苦练,但是却也比不上峨嵋真传,内家正宗的武功,所以相形之下,仍然是钓魂叟,略输给东方白一筹!
东方白一见这等情形,精神陡地一振,才一站稳,立即一声大喝,飞身扑上去,人尚未落地,便一连攻出四五掌。
共见掌影蔽天,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将钓魂叟全身罩住!
钓魂叟在内力方面,虽然比东方白略差了一点,但是却绝不会相去太远,再加上他数十年苦心孤诣,招式之奇幻,身法之美妙,也都已臻绝顶。
东方白掌影漫天而来,形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由无数掌影交织而成的大网。但是在这张“大网”之中,却也翻起了无数掌影,钓魂叟身形乱晃,东方白的五掌,一齐为他化开。
东方白五掌一过,人已离得他甚近,身形一矮,真气运转,将全身功力,凝於双臂,右掌向前,疾推而出,左手五指如钩,带起锐利已极的嘶空之声,向钓魂叟腰际抓下!
他双手在同时间内,使出了两招不同的招数,实是已臻武学的巅峰!
钓魂叟一见他这两招攻到,心中也大是骇然,他刚才已然试出,东方白内力,在自己之上,此际焉敢硬接!因此,当东方白如万马奔驰也似的掌力,疾袭而至之际,一声长啸,足尖一点,凌空拔起!
东方白和钓魂叟两人,一动上手之後,虽然已经过了七八招,但是他们两人,出手尽皆快绝无伦,那七八招,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一刹那间的事。
谭月华躲在一旁,一见两人动上了手,心情便大是紧张,也就在钓魂叟为了避开东方白那两招,身形疾拔而起之际,谭月华身形如飞,已经向吕麟疾扑而出!她藏身之处,离吕麟本来只有两叁丈远近,一扑即至。才一扑到,手臂一伸,已经将吕麟抓了起来,几乎是毫无停顿,便又立即向前掠出!
东方白对谭月华,曾经嘱咐过,叫她将吕麟救到手中,立即远驰,走得越远越好。谭月华当时,也知道自己留在原地,并无用处,但是她对东方白的安危,总不免关怀,疾掠出了叁四丈之後,身形一凝,回头看去,只见钓魂叟仍然身在半空,尚未落地,而他手挥处,则有一股细如蛛丝,银光闪闪的细丝,向东方白当头挥了下来。
东方白面上神情,极是严肃,身形晃动,向後退了开去!
谭月华一见这等情形,芳心不禁“怦怦”的乱跳!她自然知道,钓魂叟手中的那股银丝,就是厉害无匹的“钓魂丝”。而从东方白身形疾退之中,她也已看出,东方白并没有法子,可以对付这股钓势丝,显然,他已经落了下风!再下去,不知会有什麽结果!
一时之间,谭月华的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不知是应该立即冲向前去,去帮东方白好,远是立即带了吕麟,离开此处。她一耽搁间,钓魂叟身形,已经落了下来。因为钓魂叟始终只是背对谭月华,所以谭月华已经救了吕麟一事,他也未曾知道,身形一沈之後,钓魂丝疾挥而起,又向东方白攻去。
东方白却是可以看到谭月华的,他一见谭月华救了吕麟之後,只掠出了叁四丈,便自转过身来,凝立不动,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而他却又不便出言喝叱,叫谭月华快走!
因为,他只要一出声的话,谭月华未曾走脱,钓魂叟一定早已挥动钓魂丝,转而追向前去了!因此,东方白一见钓魂丝重又挥到,立即一转身子,向外电也似疾地掠了去!
钓魂叟“哈哈”怪笑,叫道:“玉面神君,你刚才的气,哪里去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东方白此时的目的,只想将自己引开,好供谭月华逃走。他还只当自己钓魂丝一出手,东方白便亡魂失魄,只顾逃命,是以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谭月华一见东方白和钓魂叟两人,向前疾掠而出,心中已经知道,东方白看出了自己,正在犹豫不决,是以才将钓魂叟引开的。
她心中长叹一声,不再多踌躇,一个转身,夹着吕麟,便向相反的方向驰出。
驰出了二十来里,她才将吕麟放了下来,掣出紫阳刀,断去了吕麟手足之上的铁,又解了吕麟的穴道。那钓魂丝一触身,便令人四肢麻痹,无物可解,但至多也只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毒气自消,是以吕麟的穴道,一被解开,人便一跃而起!
他跃起身来,第一句话便道:“月姐姐,师傅呢?”
谭月华道:“他将钓魂叟引了开去,好令得我们离开钓魂叟!”
吕麟急得顿足道:“月姐姐,钓魂叟的钓魂丝,只怕师傅也难以应付,你怎麽能让他一个人,和钓魂叟在一起?”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麟弟,我岂是想不到这一点?但是他一定要我这样做,要我一救了你之後,立时回到海边,乘钓魂叟的那艘大船,一齐到墨礁岛上,去找火羽箭。”
吕麟叹气顿足,道:“月姐姐,那你也绝不应该答应他的。”
谭月华苦笑了一下,道:“麟弟,我在大海之中,与他相遇,我们之间的事,他……他已经知道,他伤心之馀,意志更决,我……强不过他。”
吕麟听了,更是大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存了必死之心!”
谭月华眼眶润湿,道:“那……只怕不致於,也总走得脱的!”
吕麟道:“不行,我们非回去看个明白不可,若是师博他老人家,因此……遭了不幸,我此生此世,内疚之深,实是比死还痛苦!”
他一面说,一面足尖一点,已然向前掠出,但是谭月华赶向前去,一伸手,将他的手臂握住,叫道:“麟弟!”
吕麟忙道:“月姐姐,你不要阻我!”
谭月华道:“麟弟,就算你追了上去,又有什麽用处,你倒说说!”
吕麟呆了一呆,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求心中安宁……”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谭月华便道:“他一见你不肯听他的话,只怕心中立时大怒,我们还是依他所言,到墨礁岛去吧!”谭月华一面说,一面也已然是泪如泉涌!她心中岂又忍令东方白落在钓魂叟之手!便是为了顾全大局,她却也无法可施!
吕麟呆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道:“月姐姐,我实在太对不起师傅了!”
谭月华幽幽地道:“麟弟,事已至此,还多说什麽?就算……遭了不幸,若是我们除了六指琴魔,只怕他也会含笑九泉……”
谭月华只讲到此处,吕麟已经尖声叫道:“别说下去了,他不会死的,就算打不过钓魂叟,难道逃也逃不脱吗?”
谭月华道:“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听他的话,一齐到墨礁岛去!”
吕麟点了点头,两人立即向海边而去。一路之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一夜急驰,第二天一早,又已经回到了那个镇的码头之上。
只见那艘大船,仍靠在岸边,两人一齐向大船奔了过去,跃上了甲板,谭月华以一锭黄金,说服了船主,将他们载往墨礁岛去。
船上恰有两个老水手,知道墨礁岛的方位,立即扬帆出海,不一会,陆地已经只成了一条线!两人站在船头,因为不知道东方白和钓魂叟相斗的结果,究竟如何,心情尽皆黯然,各自一言不发。他们两人,连日来并未好好休息,在甲板之上,躺了下来,睡了几个时辰。
等到醒转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一问水手,知道当天晚上,便可以到墨礁岛上,两人只盼到了墨礁岛之後,立即能够找到火羽箭,再赶回中原,和七煞神君夫妇等人相会,商议盗取火弦弓,除去六指琴魔。船越离目的地近,他们两人的心情,也越是来得焦急。等到天色黑了下来,月亮升起,已经可以看到海心之中,有两座高峰,耸天而立!
吕麟一见那两座高峰,想起多年之前,和韩玉霞两人,一齐飘流到此的情形,心中又不禁一阵感慨。午夜时分,大船已经在离墨礁岛不远处泊定,谭月华和吕麟两人,另以小舢舨划上岛去。
当夜月色虽明,但是要寻找东西,却也不能,吕麟在墨礁岛上,曾过了叁年之久,岛上的地形,自然是熟悉之极,他将谭月华引到了当年栖身的洞中,点着了火把,照向洞壁上,道:“月姐姐,你看,天孙上人留字,说岛上有叁件宝物,但是我却始终只找到两件,还有一件,一定是火羽箭了!”
谭月华细细一看天孙上人壁间留字,果如吕麟所言,心中也充满了希望。
当晚,两人便在寒玉床上,过了一宿,第二天一清早,便满岛上下,仔细搜寻起来,可是整整找了一天,却一无所获!
两人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各以乾粮甘泉充,歇了下来。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月姐姐,四年之前,我也曾仔细搜寻,但是却一无所获,不知其中,是否另有变化?”
他们两人,才一天中,几乎已将全岛搜遍,谭月华的心情,也是十分黯然,闻言道:
“只怕天孙上人,不致於妄言。”
吕麟点头道:“照理来说,天孙上人,的确不会故意留字,多说一件宝物,以致令得後来者白费心神,但是”
他才讲到此处,突然顿了一顿,双掌一击,道:“我知道了!”
谭月华见他满面喜容,忙道:“你又知道什麽了?”
吕麟道:“我们当真笨得很,满岛上在找寻火羽箭,你想想,他的寒王床和金刚神指之法,都在那山洞之中,第叁件宝物,当然也在一起。”
谭月华道:“但是那山洞,绝无可藏物事之处啊!”吕麟道:“我如今方始想起,我们什麽地方都找遍了,但是那大块寒玉,却并不是天然生在岩石之上,而是从他处移来的,我们却未找过!”
谭月华一听,也不禁色然心喜,道:“不错,我们快将寒玉床翻过来看看!”
两人立即弃了手中乾粮,一齐回到了山洞之中,点着了火把,仔细一看那一大块寒玉,和岩石之间,果然有一道极细的缝,可知那一块寒玉,乃是弄平了岩石,放了上去的。
那一大块寒玉,触手冰,滑不留手,两人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将之向旁移开了尺许。当日吕麟一人在岛上,就算想到了这一点,也无法可以独力移动那一大块寒玉的。
将寒玉移开尺许之後,两人一齐向石墩之上看去,一看之下,心头不禁尽皆怦怦乱跳。
只见石墩上,有一个长可六尺的凹槽。
那个凹槽,就像吕麟曾在赫夫人的棺木之中,所见的那个凹痕一样,可知是用来放火羽箭的,但是此际,却又并不见有火羽箭。两人互望了一眼,又用尽方道,将整块寒玉一齐翻转了过来。石墩之上,同样的凹槽,共有七条之多“那正合上火羽箭共有七枝之数。
但是,那石上的凹槽之中,却并没有什麽火羽箭,只有一张摺成巴掌大小的纸,正在一个凹槽之中。谭月华和吕麟两人,呆了半晌,谭月华道:“麟弟,那纸上像是有字迹,拿起来看看。”
吕麟也早已看出,那张叠摺成四方形的纸上,有着字迹,但是他见好不容易,总算又发现了曾经藏过火羽箭的所在,但是却又是有痕迹,而无实物,失望灰心,难以言喻。
因此,他一时之间,竟没有勇气,伸手去取那一张纸头。
直到谭月华一说,他才缓缓伸手出去。同时,他抬头向谭月华望去。
两人四目交投,虽然没有说什麽话,但是两人心灵相通,心中都知道对方的心意,是希望那纸上,写着火羽箭的去向,不要再费什麽波折,便能够将七枝火羽箭取到手!
吕麟将那纸取在手中之後,缓缓地打了开来,谭月华连忙凑过头去一齐看,待到看完,两人不禁,又呆了半晌。
这张纸上所写的,乃是一封信,是由天孙上人所写,如此写道:“书付後来者,不论何人,能到此岛,皆与我有缘,在此岛上,余本留叁宝,付与後来之人,其一乃寒玉床,其二乃金刚神指之法,其叁乃七枝火羽箭。但余经深思後,觉後来者为何人,余实不能得知,若为懦怯之人,则虽得叁宝,亦无用处,故将火羽箭一项收去,若後来之人,身怀无畏气概,则不妨离此岛後,远赴西域唐古拉山,魔宫之中,勇闯四十九煞通天道,火羽箭又已被余藏在宝库之中,左数第九列,第九块石板之下。通天道,埋伏重重,稍有差池,便粉身碎骨,但并非无法通过,余本身便安然而入,安然而出,但後来者自度无此勇武,亦不必前往送死。长白天山天孙上人留存。”吕麟和谭月华两人,呆了半晌之後,将这封信,又看了一遍。
谭月华不禁叹了一气,道:“这七枝火羽箭,原来仍在外公的宝库之中!”
吕麟苦笑道:“魔龙赫老前辈,将火羽箭自宝库取出,为赫夫人殉葬,铁神翁将之从赫夫人的墓穴之中,偷了出来,後来赠给天孙上人,天孙上人却又将之藏回宝库之中,哈哈,这一下,总不会再有人将之复从宝库之中取走火羽箭了吧?”
谭月华道:“自然不会再有人将之取走,但是那四十九煞通天道”
吕麟一挥手中天孙上人的留言,道:“月姐姐,天孙上人说如果是无勇之人,便不必前去,我们难道是懦夫吗?”
谭月华道:“麟弟,我们自然不是懦夫,但是我曾听得父亲说过,四十九煞通天秘道中的埋伏,厉害之极,天孙上人也说稍有不慎,便立即粉身碎骨,否则,宝库之中,无一不是稀世奇珍,无一不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物事,我外公又曾公开宣称,能经过通天道,到达宝库的,便可任取一样,何以这麽多年来,没有人前去试上一试?”
吕麟道:“当然不是容易之事,否则,何以赫老前辈,会任人去取宝物?”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谭月华道:“我们带了这封信,离开墨礁岛,再赶到中条山附近,当你和我爹妈他们分手後,也已经差不多够一年的时间了,先见了他们,再作决定如何?”
吕麟道:“月姐姐,我却不如此想法。”
谭月华道:“那你准备怎样?”
吕麟道:“如果见到了谭伯父谭伯母,他们一定要由他们去通行通天道……”
谭月华道:“那是当然的事情。”
吕麟道:“月姐姐,本来我就曾经答应过黑神君,要为他前往魔宫宝库之中,去取宝物的,幸而你解了我的围,如今譬如未曾解约,我总不能食言,也免不了通天道之行的。”
谭月华摇头道:“不行。”
吕麟续道:“你去和谭伯伯,谭伯母相会,我则远向唐古拉山而去。”
谭月华道:“麟弟,你虽然曾在通天道中走过一次,但是那次,乃是由我外公带路,所有埋伏,俱未发动,你则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了他们再说!”
两人又争了半晌,吕麟争不过谭月华,只得道:“好,见了他们再说也不打紧,但是通天道之行,我一定要去!”
谭月华望了他半晌,心想自己这些人,无一是贪生怕死之人,到时候,只怕更有剧烈的争论!因此便道:“到那时再说吧。”
当晚,他们又在山洞之中,过了一宵,第二天一早,便划了小船,回到了大船上,两天之後,已经上了岸,来到中条山附近,一年之前,约定会面的那个岔路上进发,一路之上,他们不断打听玉面神君东方白和钓魂叟的消息。但是他们的打听,却一点也得不到结果。不但没有人见过东方白,而且也未曾听说钓魂叟到了至尊宫!两人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同时,又十分疑惧。
因为如果是东方白胜了,钓魂叟自然不能再到至尊宫去,但是东方白的行踪,总应该有人知道。而如果钓魂叟回到了至尊宫,这样的大事,武林中人,定无不知之理。
如今看来,两人像是突然一齐失踪一样,极有可能,是拚斗的结果,已经两败俱伤!
两人心中,不禁十分黯然,他们为了避免在一路之上,多生麻烦,上了岸不久,便各自化了装,谭月华则改了男装,装成是兄弟,以免为至尊宫六指琴魔的眼线查悉行踪。
行了七八天,那一天黄昏时分,已经来到了那个岔路口子上。
那岔路之旁,本有一个茶寮,此际还在,只见茶寮之中,有四个人坐着,吕麟和谭月华两人,走得近了,早已看清,那四人是谭升.赫青花.谭翼飞和韩玉霞四人!
吕麟和谭月华两人,连忙身形闪动,掠进茶寮,七煞神君谭升道:“麟儿,月华,是你们吗?”
吕麟道:“正是。”
谭升向大路一看,道:“东方兄呢?”
吕麟和谭月华两人,一进茶寮,便抹去了脸上的化装,一听谭升如此问法,便互望了一跟,各自长叹了一声,道:“说来话长。”
谭升面显疑惑之色,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吕麟道:“谭伯伯,我们已得了火羽箭的下落了!”
赫青花一听,喜道:“当真?我们行程万里,却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也是面有喜色。
只有七煞神君谭升沈声道:“若是东方兄有了什麽叁长两短,那代价也未免太大!”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他老人家如今怎样,还不知道。”他先将自己和钓魂叟相斗的情形,说了一遍。接着,才又将当日分手之後,追踪那四个瞎子,莲花峰上苦斗,六指琴魔率众上山,火弦弓又落人至尊宫中,等等情形,详缅说了一遍,连他和谭月华之间,感情变化,已决意成为夫妇的事,也和七煞神君等人照实说出。
这一年来,谭升和谭翼飞,赫青花和韩玉霞四人,也是各自行程万里,遭遇也是一言难尽,但是比起东方白,吕麟和谭月华叁人,在这一年中的遭遇来,却是简单得多。
吕麟详详细细地将所有经过的情形说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那茶寮主人,早已关了门,离了开去,他们六个人,点着一盏油灯,留在茶寮中未走,聚精会神,听吕麟叙述他这一年中惊险的遭遇。等到吕麟的话,告了一个段落,众人才听得“哗啦”的雨声,推开门一看,只见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几条大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吕麟讲完之後,顿了一顿,道:“谭伯伯,谭伯母,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们。”
赫青花忙道:“可是你和月华的事吗?当初确是我不好,但如今你和月华,既然两情相悦,我当然心中只有高兴!”
吕麟和谭月华两人,面上尽皆一红,吕麟忙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七煞神君和赫青花两人,都奇道:“那你是为了什麽?”
吕麟道:“通过那通天道一事,应该由我去做!”
谭升和赫青花两人,尚未出声,谭翼飞.韩玉霞两人,已经异口同声,道:“吕兄弟,这是什麽话?你一年来历尽艰辛,这件事,自然在我们身上!”
吕麟胀红了脸,道:“不,那是我的事情,我父母俱死在六指琴魔之手”
他话尚未讲完,韩玉霞已经大声道:“不行,我老父幼弟,难道不是命丧六指琴魔之手吗?为什麽我不能去?”
吕麟还想再说时,七煞神君谭升,已经沈声喝道:“别吵!”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见谭升面上,隐有怒意,两人皆不敢言语。
谭升伸出手来,在赫青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这件事,在我们两老夫妻身上,和你们尽皆无关。”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齐声叫道:“谭伯伯!”
七煞神君谭升面色一沈,道:“你们两人,难道不听我的话吗?”
吕麟向谭月华望了一眼,像是怪她,不肯听信自己的话,以至如今,谭升一意要去,自己无法阻拦。谭月华则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时候,茶寮中,谁也不说话,静了下来,忽然听得有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正是向茶寮奔过来的。谭升等六人,心中不禁尽皆一惊。
当日,他们是在至尊宫脱险之後不久,便约定了一年之後,在此相会的,这个岔路口,离中条山麓的至尊宫,并不太远。
当此雨夜,普通人自然不会在雨中奔驰,而且那脚步声来得好快,来的分明是武功极高的人,众人全怕是至尊宫中的高手!
片刻之间,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茶寮的近前,只听得“呀”地一声,门已被推了开来,一个身披衣,头戴着老大斗笠的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那人的脸面,全被大斗笠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他进来之後,也不抬头,只是身子,抖了一抖,抖去了身上的水珠,便走到角落之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谭升等六人,互望了一眼,又向门外望去,只见路上静悄悄地,再无一人。
他们见来的只是一个人,虽然那人行动神,一时之间,猜不透他的来历,但是却也不会怕他。因为他们六个人在一起,除非是六指琴魔,带了“八龙吟”来到,否则,实是再没有值得他们忌惮之人。
六人又向那人望了一眼,韩玉霞脾气最急,一拍桌子,道:“朋友你是什麽人?”
那人却并不回答,只是将身子转了过去,以背对着众人。
韩玉霞“霍”地站了起来,七煞神君连忙摆手示意,韩玉霞才悻悻然坐了下来。吕麟低声道:“谭伯伯,你刚才的话”
他只讲了半句,七煞神君谭升,扳起了脸,道:“休得废话,谁敢不听我的话?”
吕麟.谭翼飞.谭月华和韩玉霞等四人,从来也未曾见过谭升生那麽大的气,一时之间心中虽想争辩,但是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茶寮之中,又静了一会,突然听得那身穿衣,头带竹笠的人道:“我。”
那人虽然只有讲了一个字,但是众人却教吃了一惊。因为刚才,七煞神君问的,乃是“谁敢不听他的话”,但是那人却搭上了口,分明是他要不听谭升的话,和谭升作对?
众人一愣之後,益发猜不透那人的来历,但是片刻之间,只听得毒手罗刹赫青花一声长笑,道:“好哇,越来越没出息了,竟然装神弄鬼,吓起人来了吗?”
赫青花此言一出,七煞神君谭升也顿时大悟,喜极叫道:“东方兄,是你吗?”
只见那人倏地转过身来,将头上的斗笠一掀,面对着众人。
茶寮之中,虽然一灯如豆,但是也足以将那人的脸面,看得清清楚楚。
赫青花刚才,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的确是以为来者乃是东方白,所以七煞神君谭升,才会立即如此说法的。而当谭升的话,才一出口之际,其馀各人,也的确以为那人便是东方白,吕麟“师傅”两字,几乎已经要脱口叫了出来!
但是,当那人转过身来,突然抓起斗笠,众人一看清他的脸面之後,却是尽皆一呆!
只见那人,面形瘦长,白眉白髯,目射精光,乃是一个老者。
而吕麟和谭月华两人,立即便已认出,那正是钓魂叟!
七煞神君夫妇,早年也曾和钓魂叟会过几面,他们一见吕麟和谭月华两人,面上的惊骇之色,略加辨认,也已认出他来?
只见钓魂叟“哈哈”一笑,道:“各位到的很齐全啊!”
谭升道:“钓魂叟,东方兄呢?”
钓魂叟面上,现出了一股恨意,道:“你们先走一步,他也不会等得太久的!”
赫青花尖声道:“钓魂叟,凭你一人之力,想要打发我们六人,不是在做梦吗?”钓魂叟又自哈哈一笑,手臂突然一挥,一掌劈出。
他那一掌,乃是劈向茶寮的一个窗子之上的,那茶寮本是草草搭就,那经得起他劈空一掌之力,“砰”地一声,那扇窗子,早已飞出老远,钓魂叟向外一指,道:“你们看!”
众人一齐向窗外看去,只见茶寮外面,人影幢憧,约有叁二十人之多。
钓魂叟立即又向另一扇窗子,拍出了一掌,将那扇窗子,也以掌方震飞,六人齐向外看去,只见也是人影移动,看来,约有一百来人,围住了茶寮!
众人一见这等情形,立即霍地站了起来,钓魂叟却尖声道:“迟了!”
七煞神君谭升陡地一声大喝,喝声未毕,一掌已经疾扫而出!
这一掌,正是他“七煞神掌”中的一招“天崩地裂”,威力何等之猛!
而且,在他发出一掌之际,赫青花一声尖啸,也发出了一掌,两人的掌力,融合为一,威势更是惊人之极,只见钓魂叟身形一晃,向旁退去,勉力还了一掌,掌力交迸,“轰”地一声响,钓魂叟身子,向外面直撞了出去,他这一撞,茶寮已经摇摇欲堕,再经掌力迸散,“轰”地一声巨响过处,整座茶寮,一齐坍了下来!
只见大雨如注中,七条人影,自倒坍下来的茶寮中,疾飞而起。
围在茶寮之外的,约有一百来人,一见七个人自茶寮之中,冲天而起,各自发一声喊,一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於耳,各种兵刃,映着雨光,反射出阴森森的光芒,包围圈已缩小了许多。
谭升等六人,才一跃出,身子犹在半空,赫青花手臂一振,手挥处,只听得“嗤嗤嗤”
叁声响,叁团绿幽幽的阴火,已经贴地滚出,越滚越急,滚出了两叁丈,“轰”,“轰”,“轰”叁声巨响,一齐爆了开来,各自化为千百道绿,四下飞溅,一时之闲,围着他们的一百来人,倒有一小半人,怪声惨嗥起来,立时大乱,六人分成了叁路,向外便闯。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急骤的马啼声,传了过来。
同时,一个悠悠不绝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武林至尊,六指琴魔驾到!”
那声音才一讲完,“叮叮叮”叁下琴声,已经如千军万马也似,铺天盖地,传了过来,霎时之间,嘈杂已极的雨声,脚步声,怪叫声,兵刃相碰声,马蹄声,一齐为这叁下琴音,盖了过去!
而这一切,从赫青花放出了那叁枚“绿百芒球”之後,几乎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他们六个人,只不过闯出了丈许,尚未曾冲出那一百来人的包围,叁下琴音一起,他们各自,心神已然大受震动!
而紧接着,围住他们的人,倏地分了开来,一匹白马,扬鬃蹄驰了进来,马上骑的,正是手按八龙吟的六指琴魔!
只见他手指,挥动不已,阵阵动人心弦,难以言喻的琴音,不断发出!
谭升夫妇,和吕麟等六人,面色大变,身形摇晃,终於一个接一个,坐倒在地!
而当他们坐倒在地之後,琴音突然一变,变得极其冤苦,极其动人,令人听来,像是有无数弱者,正在受着强权的欺躏一样!
看官,这一章,乃是“八龙天音”之中的“攻心之章”,也是“八龙天音”之中,最是厉害的一章。
当年,在武夷仙人峰上,武林中的高手,自相残杀,连飞虎吕腾空,红鹰龚隆这样的人物,也难以幸免,便是受这“攻心之章”的乐音所惑之故。
那“攻心之章”的琴音,若是一个抗受不住,眼前立现幻象,而耳际也听到幻音,就像是看到了无数残酷已极的场面一样,只要是稍具人心的人,都不免热血沸腾,起而反抗。
眼下,谭升等六人,俱是大仁大侠之人,因此这一章“攻心之章”,对他们六人来说,也就更加来得危险得多!他们六人的功力,都是极高,但一时之间,他们虽然各运功力,在与之苦苦相抗,但是面上,也不免现出了浮动的神色来!
前後只不过过了小半个时辰,大雨已停,只见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突然一跃而起,双眼发直,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各怕望着对方,韩玉霞一声怪叫,皓腕翻处,一股阴飕飕的劲风,已经向谭翼飞疾攻而出!
那一掌,正是她习自墨礁岛斑龙婆所留的“太阴掌”中的一招“玉兔捣药”。
那“太阴掌法”,本来纯以阴柔之力取胜,但此际在韩玉霞的眼中,谭翼飞已不复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十恶不赦,万难容他活命的歹人,因此她那一掌,用尽全力拍出!
掌力在阴柔之中,竟反转阳刚,声势实是惊人之极!
而谭翼飞在韩玉霞一掌拍出之际,也立即还了一掌“海枯石烂”。
两人双掌相交,“砰”地一聋,各自身形向後一晃,一齐退出了一步。
可是才一退出,又狠狠地向前扑去!
电光石火之间,他们两人,已然乓乓乒乒,硬来硬往,几乎每一招,皆是硬拚硬砸,拚命的打法,打了七八招之多。像这样的打法,不要说若有一方,功力稍弱,便万无幸理。
就算两人功力相同,不出两百招,也必然双方内力,一齐耗尽,同归於尽。
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越打越是激烈,到了二十招头上,只听得吕麟和谭月华两人,也各自怪叫一声,跃了起来。
他们身在半空,吕麟已经一式“一柱擎天”,指风轰然,向谭月华攻出,而谭月华立即还了一招“包罗万象”,两人身子,各自向後一仰,凌空瓢出丈许,一个翻身,又狠狠地向对方扑去!那时候,七煞神君谭升,和赫青花两人,仗着功力深湛,尚在苦苦支持,身旁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知道得十分清楚。
本来,以他们两人的功力而论,还足可以支持上一个来时辰的,可是当他们看到吕麟,谭月华.谭翼飞.韩玉霞四人,正在穷凶极恶的拚斗之後,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难过。
“八龙天音”何等厉害,心思稍有松懈,便立即趁隙而入!
他们两人,心中难过的念头,尚未过去,神智一个模糊,两人眼前,俱现幻象,只见六指琴魔,怀中并无八龙吟,就坐在自己面前,立时一声大吼,向之扑了出去!但实则上,谭升所见的“六指琴魔”是赫青花,而赫青花所见的,则是谭升!
两人各自向前扑出之後,双掌相交,後退一步,重又跃向前去,打成一团。
六个人,分成了叁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恨不得立将对方,置於死地!
眼看至多再有半个时辰,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必将首先难以支持。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从远处传了过来!
那两下巨响,声势之惊人,实是难以言喻,连足下大地,都为之震动!
紧接着那两下巨响,所有人均觉出眼前突然一亮,人人不由自主,向响声和亮光传来之处看去,只贝两根火柱,在四五十里开外,冲天而起。
同时,还夹杂着轰隆不绝之声,虽然相隔甚远,亦觉震耳欲聋?
只听得人丛之中,有人急叫道:“至尊宫出事了!至尊宫出事了!”
六指琴魔怪叫一声,琴音立止,掉转了马头,便向前驰去。人丛中钓魂叟忽一声长吟,道:“至尊,先将这六人除了再说,以绝後患!”
六指琴魔已经冲出了七八丈,厉声道:“放屁!”马不停蹄,转眼之间,便向前驰出了二叁十丈。那百来人一见六指琴魔突然离去,无不跟在後面,钓魂叟虽想力挽狂澜,却也在所不能!
当琴音一止之际,谭升等六人,眼前幻象,便立即消失,也立即停下来。
他们一停下手来,也看到了远在五六十里之外,所冒起来的那两股火柱,和狼奔豕突,向外逸出的至尊宫中高手。六人追出了里许,一面追,一面动手,伤在他们手下的,也有叁二十人。
韩玉霞杀得兴起,还待向前追去,谭升一摆手道:“且慢,钓魂叟呢?”
赫青花道:“这老奸巨猾,怕一早就脚底抹油了!”
谭升向前望去,只见那两股火柱,仍是轰发轰发,向上升之不已,火光照处,只见浓烟滚滚,看了片刻,道:“刚才,我还听得钓魂叟要六指琴魔,等累死了我们再走,却为六指琴魔所叱,一座至尊宫,就算全部毁去,只怕他也不在乎,如今走得那样急法,却是为了什麽?”
吕麟忙道:“刚才那麽多人中,不见有黄心直在,我曾听得宫无风说,黄心直被六指琴魔,软禁在宫中,他走得如此匆忙当然是为了黄心直了!”
谭升双掌互击,道:“说得是!”
赫青花忙道:“我们快跟上去看看,混水之中,或有鱼可摸!”
谭升道:“不错,但是我们却尽鄙能不要暴露目标,以免再惹火上身!”
他们六人,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实是骇然,是以谭升一说,其馀五人,尽皆首肯。
当下六人立即向前,疾驰而出,五六十里路程,一个来时辰,便已然到达。
在他们驰至半途之际,那两股火柱,已经隐去,但是仍然火光融融,浓烟四起。
六人来到了近前,向前看去时,只见偌大的一座至尊宫,已经成了废墟!火光四冒,浓烟乱射,五六百人,乱成了一团,六指琴魔,骑去自马之上,左冲右突。而钓魂叟则站在一条断柱之上,口发长啸,朗声道:“武林至尊有谕!”
这时候,大火未止,轰发之声,震耳欲聋。再加上人声鼎沸,等闲人即使叫破了喉咙,也未必有人听得见。
但钓魂叟究竟是功力深湛已极的人,他一开口,语音绵绵不绝,却是人人可闻,人声顿时静了不少。钓魂叟道:“凡能救出黄公子之人,不论过往在武林中地位如何,即授以至尊宫中最高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尊言出如山,绝不後悔!”
他话一说完,人声又自喧哗起来。
谭升低声道:“果然是为了他的儿子。”
赫青花道:“奇怪,这一大把火,不知是什麽人放的!”
谭翼飞道:“只怕是黄心直自己,知道我们有难,才特意放火,救了我们的!”
谭月华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六指琴魔既知黄心直心向我们,而且也又已将之软禁了起来,行事之前,也不会让他知道!”
谭升道:“月华说得有理,看刚才那两股火柱的声势,和那麽大的一座至尊宫,在转眼之间,便自成为废墟这一点来看,此次放火之事,绝不是没有几天的准备,便可以立即办成的事?”
赫青花道:“正是,那两股火柱,少说也要十来斤火药,再加上易燃的硫磺火硝,方能形成,至於大雨之後,火势仍是如此炽烈,可知早已有人,在至尊宫中,到处放上了易燃的物事!”
谭升知道赫青花所习的“魔经”之中,有一章专讲各种火药的合成之法,以及它们的威力,如今赫青花如此说法,当然不会有错。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不论是何人下的手,总算救了我们,而且还毁了至尊宫,给六指琴魔一个大打击,但是……但是心直兄弟,却……也一定要死在这一场大火之中了!”
他一面说,一面想起黄心直的好处来,语音大是黯然!黄心直虽然是六指琴魔之子,但是心地良善,众人对他,极为推重,想起他身遭不幸,心中也都觉得十分可惜。
韩玉霞道:“黄心直既然恋着他的父亲,其结果必然难以美好,倒不如这样死去,来得痛快些!”韩玉霞的话,虽然不免讲得忍心些,但是众人想了一想,却也觉得颇有道理。
因为,他们虽然一再败在八龙天音之下,好几次命在垂危,但各自心中,却全都有着十分坚强的信念,可以将六指琴魔除去。
而黄心直对他父亲六指琴魔的感情,如此之好,六指琴魔一被除去,他必然痛苦之极,倒不如这样一了百了的好。
六人又呆了一会,韩玉霞又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要得到火弦弓,只怕更难了。”
谭升道:“那只好等取到了火羽箭之後,再作打算了。”
赫青花昂首不语,好一会才道:“这毁去至尊宫之人,行事之痛快,实是令人佩服。我们如今,虽然猜不出这是谁做的,但是细想今晚我们的遭遇,却不免令人起疑!”
谭升忙道:“夫人可是指我们在茶寮相会一事,不应有外人知道而言!”
赫青花道:“正是,看钓魂叟和六指琴魔,带着至尊宫中高手,几乎倾巢而出的情形,分明失们今日相会之事,他们早已知道,是以才会悄没声地掩到,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谭升道:“这倒奇了,照理,这事绝不应有外人知道的啊!”
赫青花道:“是啊,若说我们几个人中,竟会有人将此事出卖给六指琴魔,也是不可想像之事,知道此事的,只有东方白未在此处……”
谭升立即道:“夫人,你说到哪里去了,东方兄焉能作这等事?”
谭升的话,才一出口,突然听得身後丈许,一人哈哈一笑,道:“谭兄,你说错了,今日集会一事,正是我说与钓魂叟知道的!”
六人听得身後有人说话之声,立即转过身来,只见东方白从草丛之中,走了出来。
吕麟忙叫道:“师傅!”
东方白走了过来,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一拍,道:“麟儿,我已经都知道了,不必再多说了!”
吕麟知道他是指谭月华的事情而言,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东方白又淡然一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来看热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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