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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巫山十二峰 何来神女 雷声三两响 忽遇蚺针

    红姑脸红红向于志敏一指。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原来你们都是这孩子的妈妈!”

    于志敏笑道:“大师且慢取笑,晚辈再引见几位拙荆!”说罢,即先引见王紫霜,红姑,再引见兄嫂。

    王紫霜将婴儿向檀郎怀中一放,骂一声:“你好意思做现成的爸爸哩!”

    婴儿敢情刚学会“爸爸”这类单字,一听有人说“爸爸”,也咧嘴叫一声:“爸爸乖”

    还仰着小手摸摸于志敏的俊脸,惹得诸女“咭”一声娇笑。

    不料于志敏并未把婴儿抱紧,婴儿无意中在他脸上一推,小身子即向后仰,几乎跌下。

    红姑慌忙在婴儿背后轻轻一推,把小身子挟正了,佯嗔道:“你这人怎么了,一个孩子都没抱紧?要是跌了下来,可没得赔的!”

    于志敏苦笑道:“你看我那敢抱他,你把他抱扁了呀!”

    诸女不禁哗然大笑。

    要知于志敏随便用力一紧,也有三五百斤,不满二岁的婴儿怎不被他抱扁,也难怪他圈起两手,让婴儿坐在臂上。

    王紫霜又好气,又好笑的俏骂一声:“死牛!”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骂得好!有了孩子的父亲,就真正成了一头牛,不过未死而已。”

    王紫霜横眼一瞥道:“你狗肉和尚说甚么?”

    五空大师道:“难道不是牛么,耕的是蓝田,种的是玉,结果还是挨骂挨打……”

    王紫霜猛可会过意来,骂一声:“为老不尊,怪不得臭皮囊还脱不掉!”

    五空大师显挨了骂,却不以为忤,笑道:“有酒有肉来吃,脱它作甚?你们若是不饮,俺可要自斟自酌了!”向于志敏挥挥手道:“你们去罢!”

    王紫霜道:“孩子的见面礼呢?”

    五空大师伸手进庞大无比的袖中探索了一阵,笑道:“狗肉和尚三百年来未曾洗澡,摸得两颗泥丸给你母子分吃了吧!”手一离袖,果有两点乌光射出。

    王紫霜伸手一招,夺将过来,顺手给了红姑,转向五空大师笑道:“你好吝!隔两天再来偷你的!”

    五空大师连挥僧袖,笑说一声:“去吧!俺就怕你这伙贼!”

    于志敏确也有事与妻妾兄嫂相商,忙向五空大师道别,拢着怀里的孩子要走。

    红姑笑吟吟地将孩子抱去,笑道:“你休把他摔死了哟,要抱孩子,还得学三个月!”

    五空大师忽道:“你这孩子叫甚么名字?”

    红姑道:“当时公公被掳,他爹爹又没回来,只替他取个乳名叫做“老大”。

    她说到“他爹”两字,闪动着乌黑的睫毛,瞟了于志敏一眼,那娇媚温顺的神态,直把于志敏看呆了。

    五空大师摇摇头道:“俺长了若多年纪,还不肯称为它大,这名字起得不好。”他望了那婴儿,又望了于志敏,忽然笑起来道:“这孩子真像你!”

    于志敏灵机一动,合十一拜道:“谢大师赐名!”

    这一来,不诸女感到突然,连五空大师也免不了一怔。

    于志敏笑道:“大师不是说孩子像我的?那就叫成‘相吾’好了,‘相’有相似和赞助的意义,‘吾’就是我,我的孩子不相我会相谁?”

    经他这样一解释,各人俱恍然大悟,婴儿“相吾”似因他这少年父亲语声琅琅,好奇而欢悦地以点漆般两只大眼注视于志敏的面孔。

    于志敏见这孩子恁地可爱,忍不住就往红姑怀里亲那孩子一亲。

    红姑粉脸一红,一声:“休惊吓人家的孩子!”轻轻一掌,打在檀郎身上。

    于志敏夫妇和兄嫂带了孩子浩浩荡荡到达陶格行的山庄。陶格行还只知道“胡不死”这名字,见于志敏带了一大群少年男女到来,不禁惊喜道:“胡大侠,请替陶某引见!”

    于志敏与陶格行相处几天,已深知他的为人,但多一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多一份泄漏的危险,所以引见的时候,将自己的妻妾全部改了姓名,但将于志强的真实名字告知。

    陶格行获知于志强即是龙卷风于志敏的哥哥,不禁狂喜,肃客入座,吩咐下人扫室安顿。

    于志敏与妻儿回到陶格行分拨给他的独院,调逗爱儿片刻,即将自己交探所得,及决策对妻妾说明,并道:“红姐不辞辛苦,抱了孩子跟来,虽说足以联慰思想,但行动上可大大不便。我这回只要和霜妹,蝉姐,钱妹,搭儿妹五人分作两起,一起伪作宗家仁的孙儿孙媳,一起伪作郑定和的两个孙女,即可诱擒巫山七怪,解放爹爹脱险,这时连孩子都来了怎生照应得来?”

    王紫霜“哼”一声道:“你唠唠叼叼,埋怨甚么?还不快想别的法子!”

    于志敏道:“要是闵姐姐在这几天来到就好了!”

    阿尔搭儿道:“敏郎你忘记了,你没约闵丫头在岳麓定相见啊!”

    “这一带就只有岳麓山高,她两人骑鹤经过,我们一出看得!”

    红姑一时思郎心切,带了孩子前来,不料也替檀郎带来不少麻焕,若因此而耽误解放公公,这罪过怎坐负担得起?她默思片刻,幽幽道:“我也跟去,不行么?”

    于志敏沉吟道:“行当然是行,却要分出人来照应你。”

    诸女又是一阵缄默。

    柳蝉忽道:“阿敏又懵懂一时了,为甚么不把红姐姐和哥哥嫂嫂暂寄在这里,或凌老丈那芦苇屋?”

    于志敏摇头说一声:“不行!陶格行发了武林贴……”他说到这里,猛可触动灵机,不觉“哦”一声道“有了。”

    诸女见夫婿忽然索解了一个难题,也同时眉飞色舞。

    王紫霜忙叱一声:“快说!”

    于志敏道:“陶格行本来已经要觅地藏身,恰遇我们到来,他获安全保障,哥哥和穗姑武艺虽较弱,但对付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也还绰绰有余,除非宇内十三凶那样的魔头亲自到来,决无大碍。”

    诸女听得频频点头。王紫霜忽道:“你那接木移花,是不是可以施给红姐?”

    红姑早听王紫霜说来接木移花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当众说出,再见女伴都转眼望她,更觉脸上烘热。

    于志敏摇摇头道:“红姐已为了孩子破气,接木移花用也无效。就以蝉姐来说,因你已替她打破生死之关,功力高出数倍,也不使用这种速成的方法。”

    王紫霜“咳”一声道:“老和尚那两颗丸药,敢情是,乌灵月,红姐何不吃下去,看能否归纳中气?”

    红姑被她一语提醒,忙剥去丹药的蜡皮,果然芬芳扑鼻,当即嚼烂一粉,喂进婴儿口,然后自己吞了一粒。

    于志敏趁红姑吃丹药的时候,续道:“红姐留在这也好,当时要是连瑾姑几个也带来,可就省事多了!”

    王紫霜骂道:“你真是死牛样!鸾丫头也有身孕,难道你不晓得?”

    于志敏被骂得苦笑一声,脸上浮起喜悦之色道:“可又多了一个,你们里面谁还带着有?快说!”

    诸女反而被檀郎问得粉脸通红,啐声四起。

    婴儿相吾服下那颗丹药,倒不觉怎样,只见他“呀呀”直喊,敢情内赃十分舒服。但红姑药一下咽,即觉一股热气直攻丹田,血液翻腾如沸,急将相吾向王紫霜怀里一推,自床上定息。

    于志敏双目注视红姑,但见她粉颈涌起红光,迅速升到头顶,再一瞥相吾,也和他娘一样变异,不禁满脸喜悦道:“老禅师的丸药果然神奇,相吾儿九识已通了一半,红姐也大有益处。”

    一岁多的婴儿本已学会走路,敢情身上发热,不耐烦有人抱他,在王紫霜怀里挣扎下地。

    他这一搀扎,王紫霜登时觉得他的力气有百来斤重,不禁好笑道:“你这小东西敢情想要上屋了!”索性把他放下地面,蹭着身子,拍掌叫道:“跳!跳!……”并做出蹦跳的样子。

    相吾当真蹦跳起来,起先还有点立脚不稳,没有半盏茶时,他越跳越高,竟一跳跳上桌面,又叫又闹。

    阿尔搭儿喜极,拍手叫道:“好哇!敏郎!他长大了,跳得比你还高哩!”

    于志敏也喜不自胜,再一看红姑,却见她脸泛笑容,却又春蛾微蹙,忙道:“红姐感觉怎样?”

    “你过来!”红姑咬着檀郎的耳朵,悄悄道:“你那怪玩意要想使用,得再费一番气力啦!”

    于志敏楞然不解。

    “你好笨,我又变回离开九龙场以前一样!”

    于志敏这回可听懂了,说一声:“又苦你了。”

    钱孔方猜中几分,叫一声,“红姐!当着姐妹面前,什么事要咬耳朵,说呀?”

    红姑“呸”一声,骂道:“偏不让你知道!”跃下床来,抱起相吾亲个不已。

    因为红姑服下五空大师的丸药,真气凝固,可施“接木移花”的妙术,于志敏原先的计策也随之改变。

    几经商议,决定在红姑被施术后,休歇几天,即带同兄嫂分批前往断肠峡于志敏假冒作宗家仁的孙儿,究竟宗家仁有无孙儿,或全家已尽死绝,无关重要,反正巫山七怪的大怪路雄,曾经杀害宗家仁全家,以宗家后代寻找路雄报仇,确是名正言顺。

    柳蝉艺业较弱,和王紫霜做了搭挡,假冒郑定和的一对孙儿女,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则冒充古复初的遗孤。于志强冒充司马平的孙儿,带了他妻子穗姑为全家报仇。

    红姑经过檀郎施术,艺业与女伴自然不相上下,但她要照顾孩子,除非必要,决不让她出阵,并决定她到巫山一带和酒中仙郭良走在一路,也好随时策应。

    闵小玲和张惠雅虽往乌斯藏借鹤未回,却也无关重要。因为当时推断敌人可能将于虽放出广阔的地方,而四面暗置火器,使施救者和被救者同时毁灭,才用得着空中救人。这时既知于冕被深藏在五行洞,仙鹤也无能为力,惟一的用途,就是与落雷魔君交锋内,防他由空中逃走。

    至于陶格行仍可藏匿一时,待诸小侠由巫山回转,那时七怪已擒,选盟主期近,也正有魔头再来捣乱。

    计议已定,诸小侠带着既喜欢,又紧张的心情,参如陶格行专为他们而设的洗尘大宴,小住几天,便专程赶往巫山。

    这一天,一群经过化装的侠男侠女,分批到达楠木园,于志敏和红姑走在前面,正要进入镇口,忽瞥见山石上刻有一个酒葫芦,葫芦口略偏西北,不禁“咳”一声道:“石痕犹新,郭老定在这里了!”

    红姑道:“是呀!石粉还是白的哩!”

    于志敏向北一望,但见山形如削,攒峦夹翠,枫叶丹红,辉映成趣,不禁叹一声:“好景致,可惜没有闲暇去欣赏,郭老倒是解人,找到这里又有一番欢聚了,你暂且在镇外等侯,我进去买吃的!”

    他独自进城,买了不少酒,挑了出来,又在石上加一缕缕卷云,末稍也指向西北,便和红姑展起轻功向西北那业参天古木奔去。

    这对少年夫妇一个背着孩子,一个挑着洒菜,刚走近那业古树,“刷”地一声,由树上飘落一人,哈哈笑道:“小师叔又改变了一个样子,我见有两人向这边走来,也怀疑是你,却因有人背孩子,又不敢相信,直裂近前,才认出小师娘也来了!”

    红姑在大破冈底浙山村,已认识郭良,当时还切“小师娘”三字把粉脸红了半边,这时有了孩子,脸皮也老了,笑笑道:“何止一个小师娘,等一会还有好几个来,够你这醉鬼喊的,你有什么见面礼给这位、师弟了?”

    郭良笑道:“我只有个酒葫芦,小师弟背不动,只好喝他两口酒。”

    红姑笑道:“只怕他一拳头把你的酒芦打碎了哩!”

    于志敏笑道:“郭老!你挑着担子在这里谈谈,我把他们接来,省得走冤枉路!”放下担子!径自走了。

    红姑解下相吾坐地歇息,与郭良随意聊天,第二拔的于志强、穗姑,首先到达;再过片刻,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也就赶到。最后是于志敏、王紫霜、柳蝉,三人在衣袂飘扬,由乱石上面走来。

    郭良见诸侠到齐,即指大江对面一处极大红岩道:“那地方就是铁棺峡,也叫做断肠峡,你们看红岩里面有个阴影是个大棺材。可是,自古以来就没人能够走到那岩去,看棺材里面放甚么东西。

    钱孔方笑道:“那棺材是谁放上去的?”

    郭良暗忖:“这伙小师娘个个厉害。”但又无法回答。

    于志敏向对岸看去,果见那红岩恰台经易所说:“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估计自己能力,还可由这边跃身过去,再由器石跃下长江,横渡回来。笑道:“要看那棺材并不太难,而且那边十分隐秘决不至于被七怪察觉。郭老先把七怪的巢穴告知,我们便往那岩里喝酒。”

    郭良一指红岩左端,又道:“铁棺峡上去便是布口袋,鄂山向东,蜀山向西,两山的草木也随着山势分为东西向,蜀山这边,烟云杏露的群峰,便是巫山十二峰。”

    他随手捆巫山的朝霞、翠屏、朝阳、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风、登龙、聚泉等十二峰的方位一一指出。

    于志强屈指计数,不禁诧道:“久闻巫山十二峰有一座神女峰,郭老怎未说起?”

    于志敏笑道:“飞凤峰可不就是神女峰?峰下还有座神女庙哩!”

    于志强不服,反问道:“你几时去过?”

    “谁叫你不把书读进肚子,又不肯到处留心?”

    郭良笑道:“小师叔说的飞凤峰就是神女峰也对,但当地人却把朝云峰叫成神女峰,反正巫山七怪的巢穴就在聚鹤峰下,门设的堑山庄,而以神女庙,凝真观作为暗桩的地头。”

    于志敏说一声:“够了!我们便往铁棺峡去!”

    郭良笑道:“小师叔能够过去,我们不能去,又不能把酒菜弄过去,还不是枉然?”

    于志敏道:“这倒好办!”转向阿尔搭儿道:“你藏了一段龙筋,才带在身上?”

    阿尔搭儿向袋里一掏,拿出一段几尺长的龙筋,笑道:“太短!”

    “不要紧!”于志敏接过手来,乱撕一阵,那龙筋被撕成一堆乱麻,每一根只有头发粗细,随又由自己的袋里取出当初取得的蛟龙筋撕成细条。

    诸女知道要撕这龙筋之力,往那自古无人能到的铁棺材窖,个个喜得手忙脚乱,将撕下的龙筋接成一根长线,顷刻完事。

    郭良试在龙筋丝上略一用力,笑道:“这根细丝敢情可戴五百斤力,够渡人用了。”

    于志敏将筋丝一端缚在腰际,相好地势,奋力一纵,但是那根筋丝直被他带进红岩里面。

    话女刚把这端束好,于志敏已从那筋丝上笑吟吟走来,说一声:“那棺材是大禹治水时留下来的,我们就过去罢!”

    红姑道:“我可没这份胆抱着孩子过去,你反正跌不死,给你抱罢!”

    于志敏抱起相吾,亲一亲他那吹弹得破的小脸,笑说一声:“宝宝别怕!”

    “爸爸别怕!”小相吾也把小脸向他爹爹紧挨着。

    于志敏抱着孩子,一脚踏上筋丝,像一阵急风,把他父子两人吹过对岸。

    红姑待檀郎抱了爱子安渡长江,自己也开始走索,此后,两人一次,顶刻渡毕。最后才轮到郭良,挑着一担酒菜,大踩醉步,飘飘然到达对岸。

    于志敏见状大笑道:“我要是招花和尚的那套醉拳传给你,倒蛮合你身份。”

    郭良把担子一放,顺势拜倒,叫一声:“小师叔成全则个!”

    诸女中,有几个没见过郭良的怪举动,俱各掩口葫芦。

    于志敏笑道:“郭老起来罢!”我遇上五空大师,他还叫我把他的醉拳发扬广大哩,过一会传给你就是!”接着又道:“几天来,我尽愁红姐和孩子没处藏身,有了这棺树龛,倒是好地方,郭老只须守着这根筋丝,谁也不能飞渡,落雷魔君虽可骑怪鸟到达岩口,但那厮除了落雷之外,武艺并不太强,我再给你一套防雷衣,保你一拳可把他打融下水。”

    郭良大喜过望,连说:“这些小事,包在我醉鬼身上就是!”

    诸女将酒菜设在那长有十六也丈,阔有三丈的长方形巨石上面,开怀大嚼。

    当夜,于志敏带了王紫霜、阿尔搭儿、悄悄到达聚鹤峰,俯瞰天堑山庄形势,已有几分把握,情知莫说是正式具贴拜庄,七怪必须在庄外迎接;纵令这时攻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也可把山庄烧个瓦片无存,但不知于冕藏在何处,为了救人,不能这样做。

    于志敏默察山庄相关的地势,忖度何处可设伏,何处可设椿,何处可设阵,……详尽告知二妻,直到三更将尽才走下峰头。

    于志强和诸女自从于志敏离开铁棺岩,便各自提心吊胆目不交睫,只有郭良将破衣一巷,在岩口蒙头大睡。这时见二人回到,密神情上看来,也知收获不少,又挤身上前要问。

    于志敏忙道:“你们分成两起,问她两人吧,我还绘图哩!”

    红姑、柳蝉、钱孔方,挤向王紫霜,于志强夫妇和郭良则围住阿尔搭儿,于志敏走往铁核后面,取出蚺珠照明,将天线山庄内外形势,通通绘在纸上。还待向各人讲解,红姑蛾眉一皱,犹自含愁的说一声:“你三人也该歇歇罢,天亮后再说不行么?”

    于志敏竭智尽力,忙了大半夜,确觉有点累了,说一声:“也好!”与登峰的二妻径往棺后。

    过了一会,红姑悄悄走往棺后,见她三人以王紫霜的大氅为席,身上没得盖的,忙将包裹孩子的薄被,轻轻盖在檀郎身上。

    天色放明,岩外已是霞光万道,而岩里和江面依旧一片漆黑;钱孔方一推柳蝉道:“你我过对岸去守这道索杨,顺便也找点吃的。”

    红姑忙道:“谁要往镇上,得替孩子带点热的糕饼回来。”

    二女笑应一声,立即凭索飞渡。钱孔方自往上游的碚石小城购物,柳蝉守在这边山头。

    当她正缭钱孔方飘飘而回的纤影,怔怔的出神,忽然一股轻风,冲到身后。

    要知柳蝉经过王紫霜打破生死玄关,自身感应已十分灵敏,一觉风势有异,立即全身拧转,一掌拂出。

    来袭的是一位高碧蓝脸的中年书生,敢情因看到对方身法迅速,轻“咳”一声,猛然收步,笑道:“好一个娇娃,怎么独来险处观赏?”

    柳蝉回身迅速,已瞥见那人掌形尚未尽收,身形迅疾冲来,幸亏自己一掌把对方掌劲化去,这时脸上虽然堆笑,却又带几分奸猾、阳鸷的成分,不禁冷笑一声道:“你管得着?”

    一双秀目注视对方神情变化。

    中年书生笑道:“区区不过怕你坠身下去,丧身在刀轮上面而已,何尝……”他一面说,一面缓步走向蝉儿。

    “站住!”柳蝉看出那书生不怀好意,舌绽春雷娇一声一手护胸,一掌作势。

    中年书生怔了一怔,丛容收步道:“娇娃休怕,区区孟振台一番好意。”说时,脸上又掠过一丝神秘的笑容。

    “孟振台?可不正是落雷魔君的名字?”柳蝉略一沉吟,忽装出三分笑脸道:“你这名字我不会听过,休上来惹你家!”娘!”

    孟振台见面前这位貌美如花,肩背长剑的少女笑盈盈面对自己,几乎要酥了半边,但他是百岁以上的高人,见对方应答丛容,也知大意不得,跨前一步道:“你我坐下来谈谈吧!”

    柳蝉暗自打算要生擒这魔君下来,才显得出本事,身上已穿有防雷衣,也不怕对方能够落雷,笑道:“坐下来谈谈也好,可就不准乱动!”

    孟振台当真心花都开了,他把柳蝉当作不知世故,新出道的雏儿,说一声:“这是当然!”又跨前一步。

    这时双方相距已不足一丈,柳蝉蓦地想起自己是有夫之妇,怎好以美人计使对方上当?

    厉喝一声:“站住!”弹指之间,一缕劲风已奔向孟振台的巨阙穴。

    在这不足一丈的距离,柳蝉的隔空点穴怎会落空?但劲道一触及对方,立觉有一种半柔半硬的东西,将自己的劲道化去,不禁吃了一惊,忙一探衣囊,戴起一对手套,并即拔剑在手。

    孟振台似因柳蝉的指劲不比寻常,而吃了一惊,但旋又哈哈大笑道:“美娇娃叫我不动手,你反而先动手,幸是遇上我老孟,若换上别人怕不把你戮穿?”

    柳蝉听他一话双关,厉喝一声:“拿命来!”长剑化作一道精虹,疾射过去。

    若果孟振台被柳蝉一剑刺死,那还能够御七怪?但见他身躯一闪,已落在柳蝉身侧,一探衣底,抽出一柄钢锤,锤头一碰,登时闪出一溜金光,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又因侧侧笑一声道:“美娇娃若是识货,就赶快弃剑投降,老孟定给份好处。”

    柳蝉面对这样一个身怀异宝的魔君,心里也有十分惊骇,但旋念及厮打起来,还有檀郎作为奥援,又想在姐妹面前显能见技,胆气陡壮,剑尖一层,身法齐施,但见一团白光,将孟振台绕在核心。

    盂振台原是怜香惜玉,万料不到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一动手便落在下风,惊急中,以双锤护体,厉唱一声:“再不识相,休怪我老孟下煞手了!”

    柳蝉格格笑道:“有甚么本事就使出来罢,往酆都就用不着这个啦!”

    她想起檀郎交给她的绝艺,暴风雨般一阵急攻。

    孟振台心胆俱寒,双锤猛可一合,平地响起一声劈雳,但见一溜火光过处,柳蝉那核得自皈命道人的旋风剑登时化作飞灰,只刻一柄剑仍握在手上。

    柳蝉骤见孟振台落雷的威力,竟将溶自己一柄宝剑震得无影无寒,不禁惊得芳容失色。

    但落雷魔君孟振台因见经过行雷,尚未能将对方定死,惊骇的程度也不下于柳蝉。

    两人都像得怔在当场,忘却应该进招。

    忽然一声娇笑起自柳蝉身后,慢声道:“蝉姐姐!方才怎么打起雷来?”

    两人同时一惊,柳蝉转过头去,见来的是阿尔搭儿,向落雷魔君一指道:“就是这落雷鬼弄出来的,我的宝剑给他炸了!”

    落雷魔君一眼瞥去,暗说:“这个更美,但她手脸为甚尽是鼓绷绷的,又不携带有兵刃?”

    他还在忖度未已,阿尔搭儿又一声娇笑道:“你就是落雷魔君呀?你再打几个雷给我瞧瞧!”

    落雷魔君怎知道他平地一声雷过后,铁棺岩里几位罕世高手俱已出动,并埋伏在近处只让一位极其厉害,而又身怀独一无俦的宝剑的阿尔搭儿对付他?

    此时依旧色迷心窍,嘿嘿干笑道:“笑娇娃难道不怕雷么?”

    “雷有甚么可怕?打雷后,天气才清凉哩!”阿尔搭儿嗔声嗔气说话,直把落雷魔君叫得神魂落荡。

    柳蝉因为不见于志敏一行,正在暗忖:“他们都往那里去了,却让这魔头来瞎缠?”忽然茂林中“嘎”一声哀鸣传到。

    落雷魔君惊得蓝脸变黑,厉喝一声,竟顾不得二女在前,立即猛扑过去。

    阿尔搭儿叱一声:“敢走!”罗袖一挥,十八柄化骨飞刀,他作十八道蓝光夺目的长线射出。同时一纵身躯,高有二十来丈,缘虹剑一招“青蝇吊客”但见数十丈方圆俱是剑光。

    落雷魔君惊得走头无路,双锤接连猛碰,一阵阵霹雳声中,震得阿尔搭儿的身子在空中疾滚,十八把飞全被震落。

    但阿尔搭儿一枚缘虹剑仍将魔君定在当地,不敢移动半步,接着又叫一声:“蝉姐,你的蚺骨针!”

    柳蝉被她一话提醒,“哦”一声笑了起来,叫道:“我由地面打!”

    落雷魔君暗想:“由得你什么针,也休想伤我的蛟皮衣”兀自挥舞铜锤,连发霹雳,震得山摇地动。

    那知他在挥锤发雷,密如骤雨,响不分声的时候,柳蝉厉喝一声“打!”一蓬针雨带着破空锐啸疾射而出。

    阿尔搭儿情知针雨透不过自己的剑网,腕底略旋,撒开一面。

    落雷魔君认为身上穿有蛟皮衣,不加理会,一心想冲破光网,竟虚掩一锤,迎向蛾骨针奋力一跃,不料这一跃的瞬间,但觉周身齐高,还来不及出声,再被缘光一绕,登时被斩成两段。

    阿尔搭儿收剑一笑道:“是蝉姐的功力,人是你杀的。”

    “你用蚺骨针把他刺死!”

    “你提醒的呀!”

    二女抱成一团,一阵娇笑。在二女娇笑中,四面又涌起几条身影同时奔来。那正是于志敏、王紫霜、钱孔方、于志强、穗姑五人。

    于志敏一手握紧一只极大的怪鸟,拖到落雷魔君尸旁,向落雷魔君一瞥,笑吟吟道:

    “这回好了,有了这死人,救爹爹毫不费事!”

    于志强诧道:“拿尸体去救爹爹?”

    “你才真正是死人!”

    于志强被乃弟骂得一怔。

    于志敏好笑道:“你要说话的时候,也该先想一想呀!死尸怎能去救活人,你先看看这魔君像谁?”

    于志强看一会,沉吟道:“好像有点郭老的样子!”

    “何仅一点?若不是双眼单眼皮和这一付蓝脸,简直就完全一样。”于志敏解释过后,转向阿尔搭儿道:“搭!劳你过去请郭老和红姐过来罢!”

    阿尔搭儿笑奔去。

    于志敏道:“霜妹替我握住这只竦斯,待我搜这厮还有甚么奥秘?但别用力把它握死了!”

    王紫霜按照于志敏那样握法,五指全曲箍在怪鸟的颈上,问道:“白竦斯怎会是黑的?

    而且也没有这么大!”

    “休管它,这只是变种。”于志敏搜寻落雷魔君身上,取出一本署有“雷笈”的褶子,笑道:“师父要我们找这本东西,总算不辱命了!”打开一看,立即装入袭中。

    王紫霜道:“师公要你寻找的是原册,那会是这种副册?”

    “原册定被这厮毁了,只有副册是他后来研究所得,加进去不少诀要,才当作宝贝般带在身上。”于志敏再解上魔君的腰带,见那腰带上密密的排列无数小铜瓶,又有两根铜丝连在铜锤柄,握柄一碰,立即霹雳一声,却闻红姑骂道:“吓坏我孩子啦!”

    于志敏见郭良也和红姑到来,笑道:“这对雷锤,送给你好镇压西川群魔罢!”

    郭良大笑道:“小师叔难道不知我是一条劳碌命,最耐烦当甚么庄主舵主?”

    于志敏摇头道:“你且慢拒绝了,并不要你当庄主舵主,你可带这付雷锤,骑这只竦斯,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朗吟飞过洞庭湖,醉中漫赏天山月,若果西川有事,你便管一管就是!”

    郭良笑道:“好处倒是不少,可惜我只配当当李铁拐的门下,做不起吕洞宾的弟子,但小师叔人情难却,我只好替你转送一个人罢!”

    “送给谁?”

    “主持破冈极斯山的玉山樵者!”

    “也好!但我还要请你替我办一椿事。”

    “甚么事?”

    “你装扮成这魔头,我扮成你门下,到天堑山庄骗那伙怪物,把家父救了出来!”

    郭良眸目打了一转,哈哈笑道:“这个也还使得,但决不敢以小师叔为弟子!”

    “救父从极,有什么要紧!”

    两人正争执问,长江上游,江流萦洄曲折,山形峻峭挺拔间,密然出现一个小白点,俄而恍若流丸飞泻,顷刻间已相距各人头上不远,“嘎”一声鸟鸣,破空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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