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无害手气不错。
这也许与他很少参加这种场合不无关系。
赌博就是这么怪。
任何一种赌博,新手的运气,似乎总错不到哪里去。
可是,一旦等你精通此道,自以为在这方面比别人技高一筹时,当初的好运,就忽然不见了。
没有人能说得出这是什么道理。
但这显然正是赌博易令人入迷,和容易使人倾家荡产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里天天有人赌钱。
赌的是牌九。
申无害对牌九一窍不通,不过他昨晚学会了,教他的是神棍吴能。
神棍吴能昨夜从城里回来,已是三更时分,没有人留意到这位神棍的外出,因为那时候堂屋中为女人问题争执过一阵之后,接着便展开了每天不可或缺的节目赌牌。
申无害在听完神棍吴能的报告之后,便请这位神棍教他牌九的赌法。
神棍吴能的武功虽然稀松,但在赌博方面,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没有花多大工夫,就将申无害教会了。
申无害为什么会有这样好的手气,只有替他掌庄的吴能一个人心里清楚。
四副牌下来,吃了五个通。
两吊一庄的本钱,也在转眼之间,变成了十几两白花花的银子。
别人拿九点,他拿对子,他拿一点,别人就拿羊瘪十,硬是吃得笃笃定定,不服气也不行。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满庄让贤了。
但是,申无害不理这一套,仍然照推不误。照说掌庄的人,应有提醒庄家该于何时收手的义务,但吴能只是傻笑,除了搂银子根本不开口。他自己运赌必赢,难得看到这些家伙吃瘪,申无害赢钱,他当然高兴。
赌钱有句术语:做庄就是当皇帝,皇帝坐的位置,永远朝向南面,申无害如今也是面南而坐。
院子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申无害只当没有看到,一股劲儿地仍然催着众人下注。他心里有数,不管今天手气多好,他大概也只有两副牌好玩。
他估计得还真准确。
第三副牌刚刚砌好,门口光线一暗,那位方副帮主已经领着阴阳翁孙一缺,和黑心书生羊百城大踏步走了进来。
众帮徒回头一见这位副帮主脸色有异,不由得相顾错愕,一个个悄然离座,怀着满腹狐疑,分向屋角两边退去。
申无害站起身来赔笑道:“弟兄们闲来无事……”
方姓汉子面孔一沉,打断他的话头,冷冷注目道:“你伙计还有什么话说?”
申无害指着桌上那些散碎的银两,说道:“所有的注子,都在这里,不过是小玩玩而已,如果副座不以为然,我吩咐他们以后……”
方姓汉子厉喝道:“住口!”
申无害噫了一声,翻着眼皮道:“就为这些许小事,副座竟生这么大的气,当着众家弟兄之前,副座难道不觉得过分了一点?”
方姓汉子跨前一步,怒声道:“我问你,前天早上,你说要教宋护法的刀法,最后你将她领去一边,你教给她的真是一套刀法吗?”
申无害道:“不是!”
方性汉子不觉一怔。
因为他满以为申无害一定会设词抵赖,万没料到申无害竟回答得如此爽快,而又老实。
这个方姓汉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申无害此刻如果和他硬顶,他倒不怎么为难,像申无害现在这样有一句答一句,他反而不知道采取什么态度是好了。
他愣了一下,才又接着道:“那么,你当时跟她说了些什么?”
申无害道:“我告诉她,我并不是什么人屠张弓,我的本名叫吴亥生,是黄山百媚仙子的表哥。并且告诉她,百媚仙子的母亲,便是我父亲的小妹。我这一次投来天杀帮,就是由百媚仙子授意,前来卧底的。”
方姓汉子道:“你是来卧底吗?”
申无害道:“当然不是!”
方姓汉子道:“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为什么你又要否认?”
申无害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百媚仙子,更不是她的什么表哥,我为谁卧底?”
方姓汉子道:“你你不是百媚仙子的表哥?”
申无害微微一笑道:“百媚仙子的母亲,是过去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儿,‘赛西施卜曼君’这几个字在过去武林中可说得上是无人不晓,百媚仙子的娘也姓卜,她的舅舅会姓什么呢?
会姓吴吗?”
在那些帮徒之中,登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议之声,这使方姓汉子越发没了主意,因此从众帮徒的反应,以及申无害这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神态,更证明这位天字组统领句句属实,没有一点心虚的地方。
他想了想,才又问道:“既然你并不是百媚仙子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捏造出这些来哄骗她?”
申无害道:“我虽然不是百媚仙子的什么人,但是有一件事,副座应该知道,我是本帮的天字组统领”
方姓汉子两只眼珠子不住滚动,对申无害最后这句话的含义,他一时显然还没有能会过意的。
申无害微微一笑又道:“本座非常佩服宋护法这先发制人的手段,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副座她是来自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身份?”
方姓汉子愕然道:“你意思说”
申无害微笑着接下去道:“我是天字组统领,我也是个男人,所以我不想徒逞口舌之巧,以空言人人于罪。”
方姓汉子更为迷惑道:“难道你已握有宋护法不利本帮什么真凭实据不成?”
申无害忽然抬起眼光,越过方姓汉子的肩胛,望向堂屋外面,笑着招呼道:“宋护法怎不进来坐坐?”
门口人影一晃,宋巧巧红脸现身,她从门外走进来,气吁吁的指着申无害道:“你小子少得意!进来坐坐又怎么样?难道你家姑奶奶还怕你不成,老实告诉你小子,姑娘早上已经见过帮主,要拿下你小子,就是帮主的命令!你小子见势不妙,想来个抢着招认,就能蒙混过去。”
申无害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院外远处路上,忽然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
听到这阵马蹄声,那些帮徒人人脸上均露出讶异之色。
蹄声由远而近,终于在院门外面停歇下来,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帮徒,已从身上拔出兵刃。
黑心书生第一个纵身出屋。
方姓汉子起先也有点紧张,但在蹄声停歇之后,这位副帮主脸上的戒备之色反为之消除。
高手就是高手。
这位副帮主无疑已从来人勒骑的动作上,辨察出来人似乎并无敌意。
不过,他以副帮主的身份,仍然挥手领着众人,一起退出堂屋,来到院子中。
院门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院门被推开后,五骑鱼贯而入。
进来的虽然是五匹坐骑,但在这五匹坐骑上,却只坐了四个人。
前面两骑上坐的是粉楼怪客严太乙和竹叶青蔡三,后面两骑上坐的则是天杀两组中最得力的两名帮徒:飞刀钟标和铁拳乔如虎!
中间没人乘坐的那一骑,则驮着一日沉甸甸的大麻袋。
两名帮徒,只是身上的衣衫破了几处,粉楼怪客和竹叶青蔡三身上则都挂了彩了。
粉楼怪客伤的是左肩胛,竹叶青蔡三则伤在额角上,从两人伤口上的包扎看起来,后者的伤势,似乎要较前者严重得多。
因为粉楼怪客的一条左臂虽是已无法运转自如,但左手五指并未瘀血浮肿,而且照样还能自由屈伸,可见这位杀字组统领的左肩胛虽然受伤不轻,但左臂的筋骨,显然并未断折。
竹叶青蔡三就不同了。
这位天字组的副统领由于额角上伤口的影响,右边半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缠在额角上的那块蓝布,也全为血水湿透,口鼻肩胛胸等处,均是斑斑血渍,其狼狈之状令人不忍卒睹。
可是,说也奇怪,尽管两人都受了重伤,但当两人进入院中时,两人脸上竟都布满了笑容。
院中众帮徒看清了来的是自家人,这才一齐松了一口大气。
大家因为紧张过度,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去留意那口麻袋里盛的是什么东西,以及这两位正副统领在身负重创的情形下,心境何以仍能如此悠快?
知道这口麻袋中盛放的是什么东西,以及这两位统领心境何以愉快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申无害。
另一个则是神棍吴能!
不过,神棍吴能所知道的,也就只这么多,另外还有一件事,他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申无害昨夜要他教会牌九赌法的目的,实际上正是为了能在今天将全部帮徒聚集在堂屋里,以便等候这一幕高潮好戏的出现!
粉楼怪客严太乙在马背上,向方姓汉子欠身问了一声好,接着领先从马背上跳下。
后面的竹叶青蔡三,和钟乔两名帮徒,也跟着下了马背。
钟乔两名帮徒走来前面,解下马背上那口麻袋放在地上,然后招呼另外三名帮徒,将五匹坐骑往西厢后面牵去。
现在大家都看到那口麻袋了。
方姓汉子手一指,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粉楼怪客笑着回答道:“是天杀两组弟兄呈献给帮主的一点小礼物!”
口中说话,一面俯下身去,以右手食中二指,在麻袋上轻轻一划,那口麻袋,有如被利刃割过一般,立即应手裂开一条长缝。
众帮徒见从麻袋里滚出来的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虬髯老人,无不大感意外。
从麻袋里滚出来的虬髯老人显然已被点了穴道,这时仰脸朝天,直挺挺,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在那里骨碌碌地转动不已,双目中充满了怨毒的光芒,看上去有如一条择人欲噬的赤练蛇。
老人的这双眼睛,马上引起了众帮徒的好奇和注意。
因为老人的这双眼睛生得实在太特别,它的大小虽与常人无异,但两颗眼珠子却只有普通人的三分之一,其余部分,全是白仁,骤看上去,就像是两颗发亮的绿豆嵌在一对剥了壳的白果上,如果稍为粗心一点,极易使人误以为它的主人是个白翳瞎子。
有人噫了一声道:“这老家伙看来眼熟之至,就像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一点不错,就是那个老家伙,鱼龙掌宋知义!”
“是的,鱼龙掌宋知义,就是王屋上一代那个已经宣布退隐了的掌门人,这老家伙的一双眼睛,便是最好的标记!”
有人接口道:“是的,不错,经戚兄这一提,我也想起来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认虬髯老人的身份之际,一条纤巧的人影,突然微微一闪,宛如一缕轻烟般悄没声息地纵身窜入西厢。
神棍吴能偷偷地碰了申无害一下。
申无害点点头,表示已经看到了,立时以眼色示意这位神棍,意思要他不必多管闲事。
方姓汉子虽然练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但对江湖上各门各派过去的渊源,显然并不如何熟悉。
他听那两名帮徒指出这个虬髯老人就是王屋上代掌门人鱼龙掌宋知义之后,一时似乎还未能弄清这位鱼龙掌是何许人物,正待向粉楼怪容再问什么时,他身旁那位一直很少开口的阴阳翁孙一缺,突然嘿了一声,大步越众而出。
这位在过去冀北黑道上,曾经叱咤一时的大魔头,目前在天杀帮中的地位虽然只是一名护法,但在一干帮徒心目中,始终具有一股凛不可犯的威严,就连粉楼怪客和竹叶青蔡三等人,对这魔头也都无不忌惮三分。
鱼龙掌宋知义躺在地上,身躯虽然无法动弹,但对院中众帮徒的一举一动,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警觉。
这时他由眼角瞥及向他走过来的人,竟是曾跟自己有过一段梁子的阴阳翁孙一缺时,脸色不禁为之一变。
阴阳翁一声不响地走到鱼龙掌身边,抬起脚尖,轻轻一踹,为后者活开了上半身的穴道。
鱼龙掌上半身的穴道虽经活开,但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阴阳翁退后半步,歪着脑袋,阴阴一笑道:“宋大掌门人可还认得我这个糟老头儿?”
鱼龙掌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未加理睬。
阴阳翁嘿了一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他奶奶的居然还端臭架子!”
呼的一声,一脚踢出!
鱼龙掌宋知义连打两个滚,尽管被他一脚踢得痛彻心骨,但仍然强忍着,没吭一声。
阴阳翁点头道:“好!算你老儿有种,我孙某人一生最敬佩的,就是有种的人。希望你老儿能一直坚持下去,别使人失望才好!”
说着,缓缓走上两步,衣袖一抖,伸出鸡爪似的右手指,一边俯下身去,一边冷笑着道:
“我倒要看看……”
突然有人脆叱道:“老贼你敢!”
随着这一声脆叱,一条纤巧的身形,挟着一片闪闪寒光,就像殒星一般,掠过众人头顶,凌空飞扑而下!
由于变生仓促,如果换了别人,要避开这一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阴阳翁却似乎老早就料得一般,闻声头也不回,双肩一收,缩跳一步,灵活得有如一只虾子,既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浪费体力,便将这一剑,巧妙地让过去了。
宋巧巧一个刹势不住,几乎就将剑尖插入自己爷爷的胸膛。
还好一旁的粉楼怪客眼明手快,及时将鱼龙掌用脚拨开了尺许,避免了一场惨剧。
宋巧巧一心只想救人,所以她人一落地,连剑也不要了,身子一转,便朝不远处的鱼龙掌奔了过去。
那些帮徒眼看着宋巧巧奔向鱼龙掌,一个个都像木头人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究竟应否加以阻止。
因为宋巧巧在他们心目中,仍是帮中的护法,而鱼龙掌宋知义,又是王屋一派上一代的掌门人,这对祖孙和天杀帮到底有什么仇恨,他们根本就弄不清楚。
阴阳翁孙一缺自然不答应丫头这样做,刚才的那一声老贼,以及背后的那一剑,已激起这老魔头一股怒火,这老魔头过去在黑道上,是有名的高利贷的贷与者,就是微不足道的睚眦之怨,他都会在报复时要对方付出可观的利息。
所以他这时也如法炮制,一个箭步上前,五指如钩抓出,直到指头堪堪触及宋巧巧的肩胛,才阴声说了一句:“由不得你了,宋护法!”
这老魔头一身功力全在十根指头上,这一下如果抓实了,宋巧巧的一边肩胛骨,至少也要分成十块。
宋巧巧一时情急,加以江湖经验不够,全没顾及她这样公开与全帮作对会有什么后果,但可把一个怜香惜玉的黑心书生急坏了,当下急忙飞身掠出口中高叫道:“孙老护法手下留情,听我一言!”
阴阳翁去势一顿,抬头瞪眼道:“什么事?”
黑心书生落身两人之间,喘息赔着笑说道:“孙老,您这又是何必呢?你我都知道的,我们那位帮主,他又并不是真正的”
阴阳翁闻言不禁一呆!
如果不是因为处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狠狠赏给这位黑心书生两个大耳光才怪!
黑心书生也呆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话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如果阴阳翁这时真的给他两个耳光,他心里也许还要好过些。如今话已出口,怎么办呢?
一条人影,适时掠至。
来的是副帮主方介尘。
他瞪着黑心书生,目不转睛地逼视着后者道:“羊护法,刚才你怎么说?你说我们帮主,他并不是真正的不是真正的什么?”
黑心书生全身都在冒着冷汗,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蹦跳出来。
他刚才的语气太明显了,谁都不难意会出他底下要说的是什么。可是,他能不能坦白承认呢?
他能坦白承认他们那位帮主并不是真正的天杀星吗?
就是别人能,他不能。
别说其他后果,仅仅他和这姓方的一笔老账,算起来,就够他吃不完兜着走的了!
当日在赵大个儿酒店里,他能幸逃不死,就全仗着天杀星这一块金字招牌。只要天杀帮一天不解散,这姓方的一天不死,天杀星三个字,就是他不可须臾或离的护身符,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尽量拖延时间,直到想出活命之策为止了。
好在他还没有忘记一件事。
微笑!
普通人做了亏心事,或是想撒一个漫天大谎时,往往会情不自禁地面红耳赤,继之以大声强辩,想找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来为自己掩饰。而这种情形,在这位黑心书生身上,则绝无发生之可能,因为以他积多年行奸使诈之经验,深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不但是于事无补,有时反而足以泄露自己的情虚。
他有他的一套方法。
这套方法的第一要诀,就是必须力持镇定,而保持镇定的方法,就是微笑!
他微笑着说道:“我是在劝解我们孙老”
他说得很慢,因为他必须要为自己留下时间,去思索底下要说的话。
方介尘点点头,没有打岔,一双眼睛,仍然盯在他的脸上,那意思仿佛说:“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黑心书生四下望了一眼,低声接着说道:“这是小弟一时失言,小弟已经在后悔了,此刻不便细说,等这事过去后,我再慢慢告诉副座。”
方介尘不为所动,冷冷道:“用不着细说,你只须告诉我,我们那位帮主不是真正的什么就可以了。”
黑心书生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能告诉对方什么呢?
在金陵的那段日子里,他看得最多的,便是这姓方的杀人时所用的手法。
在这姓方的手底下,活人变成死尸,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知道他只要犹豫一下,他的这条性命,就不是他的了。
一阵麻木之感,开始侵袭着他。
他很想再找几句话,随便搪塞一下,作最后的挣扎,只是,舌尖已经不听指挥……方介尘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你老弟不方便出口,我就不妨替你老弟代说了吧!”
他侧脸脱目阴阴地接着道:“你老弟意思是说……”
申无害缓步走了过来,含笑接口道:“羊护法也不必太拘泥了,副座又不是外人,同时这也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就是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介尘讶然回过头去道:“这事张头儿清楚?”
申无害笑道:“其实副座又何尝不清楚,只不过就像副座适才责难卑属一样,没往深处稍微想想而已。”
方介尘露出迷惑的神色,轻轻哦了一声道:“是吗?”
申无害笑道:“羊护法言下之意,无非是说:我们那位帮主并不是真正的要跟当今各派为敌,当今武林中,除了一座剑王宫,本帮可说没有真正的敌人。总说一句,他的意思,就是劝阻孙老,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又转向黑心书生笑道:“羊兄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黑心书生真巴不得趴下去连叩三个响头,来表示他对这位天组统领的感激,闻言故意叹了口气道:“不是这个意思,还会有什么意思。”
方介尘仍带着几分怀疑道:“如果就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何不可明说?”
申无害凑近一步,笑道:“请副座为我们羊护法留点面子好不好?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如果一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就不好意思了。”
方介尘眼珠子转了转,轻轻一叹,这才似完全领悟过来,当下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申无害为黑心书生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小命的同时,另一边也发生了出人意外的变化。
宋巧巧扑向鱼龙掌,本意是想解开后者穴道,以便祖孙俩共同联手夺路逃命,但在这丫头弯腰之际,只见鱼龙掌的嘴唇开合,不知低声匆匆说了几句什么话,竟使这丫头突然改变主意。
当方姓汉子点头表示明白了申无害弦外之音的这一刹那间,那丫头突然长身一掠而起,置鱼龙掌于不顾,如怒矢一般,向院外纵去!
因为方姓汉子等人正在谈话,这时院中有资格和有能力拦阻这丫头的,只有粉楼怪客和竹叶青蔡三两人。
但两人并未出手拦阻。
为什么呢?
原来两人一直都在留意着申无害的一举一动,那丫头离去时,申无害也看到了,如果申无害要留下这丫头,一定会以眼色示意,但申无害一点表示没有,两人当然不愿多事。
就在宋巧巧身形于院外消失之后不久,一名天组弟子,突自院外奔入。
这名天字组弟子名叫金文豪,和飞刀钟标一样,也是派驻桑家废园那边的十名天字组弟子之一。
竹叶青蔡三一眼便看出一定是桑家废园那边出了什么事,当下连忙凑上去问道:“老金,是不是那边出了岔子?”
金文豪喘息着道:“是的……剑王宫……第二批……剑士……又……又……又来了!”
竹叶青蔡三道:“来了多少人?”
金文豪道:“足足有上一次的两倍,据值班的老陈和老董回来说,这一次来的剑士,不但是人数多,而且还好像请来了帮手。”
竹叶青蔡三轻轻哦了一声,正待继续问下去时,副帮主方介尘已经走了过来,接问道:
“怎么知道来了帮手?”
金文豪道:“因为其中有一人的穿着,并不是该宫剑士的服装。”
方介尘道:“此人穿着如何?”
金文豪道:“据说此人是一身儒士打扮,杂在剑士群中,十分引人注目。”
方介尘道:“这名儒士,约莫多大年纪?”
金文豪道:“约莫四十岁。”
方介尘道:“人生做什么样子?”
金文豪道:“据说生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相当俊秀,只是……”
方介尘道:“只是怎样?”
金文豪道:“只是此人的一双眼睛,看上去似乎有点特别。”
方介尘道:“什么地方特别?”
金文豪道:“这个……小的就说不上来了,因为老陈和老董只说此人一双眼睛,看上去似乎跟普通人有点不一样,至于如何不一样,两人并未说清楚。小的因为事关重大,也没有问仔细,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如果副座想知道,小的可以去喊他们两个来。”
方介尘道:“那就算了。”
这时申无害和阴阳翁等人也相继聚拢过来。
方介尘回过头去道:“剑王宫第二批剑士业已抵达,据说还请来帮手,大家有什么意见?”
申无害笑了笑,道:“本座只有一点意见。”
方介尘道:“好极了!张头儿有什么意见?”
申无害笑道:“本座希望这一次在收拾该宫这批剑士时,务请副座手下留情,多多少少留几个活口下来,好叫张某人弄几颗新鲜人心,解解馋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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