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大将军府一片静谧,每间房内都一片漆黑,惟有挂在门口及回廊上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大将军府内一直没有禁卫,一只猫此时在屋顶发出一声叫声,然后飞窜而下,躲到一避风处。
大街之上,冷冷清清,几片落叶随风飘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萧索之感。
这时,大将军府内,安心的房门从内打开,安心穿着整齐地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他身子轻轻一纵,飞身上了屋顶,随即,身形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向辽城北城门方向掠去。
一队巡卫在城墙头走着,安心从他们头顶飞掠而过,待他们抬头望时,却早已不见了安心的身影。
待安心落地,身子一个机伶,仿佛打了一个冷战。他张眼望去,在他身子左侧,有着一棵歪脖子桑树,正是上次他与月战相见之地。
安心心中一紧,忖道:“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在他的记忆中,他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睡觉。他的头有着隐隐的痛,那正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这时,一道劲风破空而至,他的心中一紧,抬眼望去,却见月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安心道:“怎么又是你?”月战木无表情地道:“不错,又是我。”安心道:“我怎么会来这里?”月战道:“是我约你在此相见的,至于怎么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安心心中一惊,道:“-精神遥感入梦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成名绝技,也只有“精神遥感入梦术”才可以控制人的梦境,让人做出不自觉之事。而又是谁可以对他施以“精神遥感入梦术”呢?显然这个人对他很清楚,若非他今天意志薄弱,根本没有人可以对他施以“精神遥感入梦术”而不被他发觉。而这个人,不太有可能是眼前的月战。
安心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道:“你有同伙?”月战道:“是的,那个人就是你。现在,天衣与思雅都在空城,为了他们,你必须成为我的同伙。”安心道:“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休想利用他们来要挟我,那对我没有用!”月战道:“不,我根本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与你谈条件。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已经失去了朝阳的信任,如果你不与我合作,你所失去的远远不只是信任,还有可能是你的生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朝阳的性格,没有他做不出的事情。而与我们合作,你不但拥有现在的一切,很可能是整个魔族,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与天衣、思雅一家三口享受天伦之乐,这也是你最明智的选择。”安心冷笑道:“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说服我么?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说吧,到底是天下,还是影子派你来的?那个与你同伙之人到底是谁?否则今晚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月战脸上仍是一惯木无表情的样子,他道:“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你真的如此肯定,不顾及天衣与思雅么?”安心心中一动,刚才无比坚决的态度似乎开始有些动摇了。
是的,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但他能不顾及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么?
月战这时继续道:“听说思雅现在已经怀孕了。”“思雅怀孕了?!”安心不知是惊还是喜地望着月战。
月战道:“在我接她从阿斯腓亚来空城之前,大夫对我说的。一路之上,我常见她呕吐。”安心忖道:“看来事情似乎越来越由不得自己了,但自己可以为此背叛魔族、背叛圣主么?”他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你上次就欺骗我说天衣已死!”月战道:“那是因为他突然消失多日,却没想到他是跟了影子,现在正在空城。”安心冷笑道:“在事情没有证实之前,找一个借口很容易,只看有没有人相信。”月战语气一成不变地道:“我从不会撒谎,师父告诫我说,做人没有必要撒谎,无论任何事情本身,都是值得尊重的。好比这个世界,盛极而衰,衰极而盛,天下是这样,万物的生存法则也是这样。”安心道:“这是天下自我标榜的话么?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深谙世道兴衰之秘、玩弄权术之人是不会撒谎的,你这个谎言未免撒得太大了吧?”月战道:“只有深谙这个世道之人,才会敬畏这个世道,任何的谎言都是对自己的欺骗,而欺骗自己的人又如何把握天下?”安心心中明了,“是了,连自己都欺骗的人又如何把握天下?天下被誉为三大奇人之首,决非浪得虚名之辈。无语的能力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天下又岂会比无语差?”“哈哈哈……”安心突然大笑,道:“就算这是事实那又如何?我安心又岂是为个人利益而弃整个魔族之辈?就算是天衣、思雅牺牲,也是为了魔族,是我安心的骄傲!”月战木无表情地道:“看来你是冥顽不化,不听劝告!”安心不屑地道:“以你也想来劝告我?我安心纵横幻魔大陆数千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月战平静地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让你今晚来此与我相见么?”安心诧异,道:“难道不是为了说服我与你们合作?”月战摇了摇头,道:“这只能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并不是今晚见你的主要原因。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可能与我们合作的,你也应该早已知道我与你相见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如此。”安心笑了。
是的,以安心思维如此缜密之人,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当一个人有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自然不会让人一眼就看穿他的目的。安心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知道月战今晚的目的不仅在于要与他合作,还有其它的目的,但其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安心道:“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月战道:“让你被朝阳唾弃!”安心心中一阵剧震,半晌,他道:“你以为你可以做到?”月战道:“现在已经做到了。”“已经做到?”安心显得有些不明白。
月战道:“不信你可以看看身后辽城的城墙上。”安心回头看去,他看到了辽城城门上方朝阳伟岸的身影,还有朝阳身后的无语、惊天、樱释三人,似乎所有人都是在等他与月战相见。
安心心下陡然明了,原来,他来此与月战相见,就己经证实他确实已经背叛了朝阳,背叛了魔族,月战的目的便是让朝阳他们看到这个事实。
安心回头望向月战,道:“你以为圣主会相信你所设下的诡计?”月战淡淡地道:“他信不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安心不能够再说什么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百口莫辩,但他心中还存在一线希望,那就是朝阳的判断能力。他相信朝阳不会如此便怀疑他对魔族的忠诚,但他又想起了白天朝阳对他所说的活,这一线希望又变得很飘渺了。
安心眼中杀机陡现,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向圣主证明我的清白!”说罢,安心的手疾电般向月战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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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
惊天望着远处的安心与月战,道:“他们打起来了,安心魔主似乎没有背叛魔族,大师是不是估计错了?”惊天转而望向无语,他怎么都不相信安心背叛魔族这一事实,只是碍于朝阳之面,不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今晚他们来此,正是朝阳的主意。惊天实在不明白,朝阳为何会怀疑安心对魔族的忠诚?隐隐中他感到此事与无语有关,所以问向了无语。
无语没有直接回答,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到来。”惊天道:“无语大师是说他们在演戏?”无语没有言语。
惊天望向朝阳,他见到朝阳的目光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远处两条激战在一起的身影,惊天摸不清楚朝阳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心“怦怦……”跳着,暗暗为安心担心。
这时,只听朝阳道:“上次他们也是在此处见面吗?”他的眼睛仍是望着远处的两人。
无语知道朝阳这话是问他的,道:“上次无语所见的也正是此处。”惊天惊愕地望向无语。原来此事真的与无语有关,但他不知无语回答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安心上次已经与月战见过面?难道安心真的已经背叛魔族?安心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抑或,是无语在撒谎?以无语的身分,根本没有任何撒谎欺骗的必要,这也不像是无语的性格所为。
惊天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脱口道:“既然他们上次在这里见面,为何这次又同在一个地方相见?难道他们不怕被发现么?如果安心魔主真的背叛魔族,应该十分小心谨慎才对,怎会如此粗心?这样简单的问题连我都想得到,何况是安心魔主?”无语道:“没有人说安心魔主已经背叛魔族,我们只是想知道安心魔主为何要与月战相见,圣主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惊天一时变得无话可说,“原来从来没有人说安心背叛魔族,是惊天自己在想,但又是谁在引导着惊天这样想的呢?这些人站在城墙头上,不就是对安心的怀疑么?而这一切又是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仿佛没有人怀疑安心,难道是安心自己在让人怀疑?
惊天不再说什么,他陡然发现自己此刻变得很蠢笨,有一种强烈的被玩弄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连这一个玩弄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朝阳与无语此时都只是看着远处激战的两人,惟有樱释,在看着的同时,眼中带着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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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战不是安心的对手,虽然他有着无人能及的超强意志与卓越的剑术,但安心不是易星,他不是安心的对手。
数百招过去,月战身上已多处受伤,左肩胛更是被安心的手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他手中之剑完全被安心快捷无比的进攻压制住,无法施展,每每是在险中求生,但月战脸上没有丝毫即将败北的表情,在木无表情中隐隐透着一丝无法觉察的笑意。
但就是这种无法觉察的笑意,让安心的进攻一轮快过一轮,每一轮进攻也变得更为狠毒,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安心此时心中只有惟一的意念:无法如何,都必须击杀月战!可月战的修为虽然不如安心,但安心要想尽快杀死月战也是很难做到。毕竟月战的师父是天下,而他越是想尽快杀死月战向朝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越是难以达到目的。一向性格沉稳的安心此刻已有了不该有的浮躁,也正是由于他的浮躁,使每次必杀的进攻都变成了无功而返。
而月战所选择的策略也是避其锋芒,不再正面与其交锋。
是以,一时之间,彼此尚没有出现胜负即分的迹象。
安心是不能够让事情就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他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他就越是不利,圣主对他的怀疑也就越大。特别是人人都可看出,他的修为远远高出月战,这不能不让人想到,他们之间的拼杀是一场表演。可他偏偏又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何,每次月战即将要死在自己手下之时,对方总能够死里逃生,似乎像是月战对自己的修为有所保留,又像是他自己的原因,又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月战。总之,有着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他的进攻、月战的躲避,他的进攻虽然每次都是全力施为,却总显得不能畅快。
安心恍然间明白,决定着这场胜利的不是他,也不是月战,就算他真的杀死月战,也不是他的胜利,而是有人在暗中利用这场胜利达到某种目的。确切地说,是达到让朝阳不信任他的目的。所以,在他每次对月战形成绝杀之时,尽管表面看来他总是有意或是无意地为月战留下一条生路,而事实上为月战留下这条生路的决不是他自己,是由其他人让安心不得不在关键时为月战留下一条生路。而“他”为月战留下的这条生路,显然是无法逃过朝阳犀利的眼睛的。
这是何等险恶的用心?!
安心不禁想起了他曾用“精神遥感入梦术”对怒哈之子的控制,但这隐藏着的人显然比他还要高明,修为也比他更为高深,但这个会“精神遥感入梦术”的人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他?!”安心心中不禁一震,对月战的进攻顿时一滞。
而月战此时趁机倒退后掠。
只听月战木然地道:“安心魔主可要记住我对你所说之话,你的儿子天衣及思雅现在都在空城。”说完,便横空飞掠而去。
安心心神一收,正欲追赶,心中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安心,你一向可好?哈哈哈哈……”“九翟!”安心不由得惊呼道,脚下对月战的追赶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四处张望寻找着,却根本没有发现他心里说话之人的身影。
安心站立着,他的心开始无限地往下沉,望向远处城墙上的朝阳,而此时朝阳已经转身往城墙下走去,他知道事情已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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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议事厅,此时灯火通明。
安心走了进去,无语、惊天、樱释、朝阳此时都在,还有风、火、光、金四大精灵。
该来的人似乎都已经来了。
除了朝阳与无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沉重。当安心走进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安心身上,随着安心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安心在朝阳身前三丈远处站定,道:“圣主。”朝阳轻慢地道:“安心魔主有话要说是吧?趁所有人都在,最好能够把话说清楚。”安心道:“安心不知该如何说起,但安心对圣主、对魔族的忠诚从未动摇过。”朝阳不动声色地道:“是吗?既然你对魔族有着绝对的忠诚,那就先谈谈今晚为何要与月战见面,然后为何又与他相战,最后怎么让他跑了?”安心抬头望向朝阳,道:“圣主仍在怀疑安心?”朝阳毫不掩饰地道:“借用无语大师的一句话:没有人怀疑你,大家只需要一个解释。”安心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圣主以为安心能够解释清楚么?所有人都在怀疑我,谁能够相信一个被怀疑之人自己的解释?”朝阳道:“这得看你给大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安心道:“该解释的,安心上次已经向圣主道明,今晚安心之所以离城与月战相见,是被人用-精神遥感入梦术-所控制,完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所为,非安心要与月战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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