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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魔衣郎仗义护花

    黑暗中但听有琴闻樱问道:“你怎么了?”声音里满是娇柔慰抚的责备。

    思忘没有回答,但听他粗重的喘息之声。过了良久,他的喘息声平息了一些,只听他沙哑的声音道:“闻樱姐姐,……”

    黑暗中传来有琴闻樱轻轻的抽泣声。

    思忘清了清噪子,轻声道:“闻樱姐姐,我们终不能在这古洞之中了此一生,我和你,……我只怕……我们将来想出去时就困难了……”

    有琴闻樱停止了抽泣,轻声道:“忘儿,你难道不愿意同我厮守终生么?”

    思忘把脸贴在她的手臂上,轻声说:“我太想和你厮守终生了,我心中实在是太想就这样永生永世地同你抱在一起了。可是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有时虽然和你在一起,却不由自主的总是想起另外三个人。我实在觉得对不起你……”

    有琴闻樱猛地坐了起来,“想起另外三个人,那是谁,你什么时候识得的她们?”

    思忘道:“想起我爸爸、妈妈和妹妹,我虽然同你在一起是这般的幸福,每次想到他们三人时总觉得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们。”

    有琴闻樱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伏到思忘的肩上,轻轻地吻他的耳朵、脸、鼻子,直到把他的整个头部都吻遍了,泪水也沾湿了她吻到的每一个部位。她轻声地:“忘儿,我好爱你,我这一生终究是你的人,你什么时候想要我……我就什么时候……给你。”

    思忘的心似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但他仍是强自忍住,道:“我们要想个法儿出去,这一生如果终不能再见他们,我总是觉得有件心事未了,总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心思来爱你,而不是毫无保留不顾一切地爱你……我……我实在是不能……我做不到!”

    有琴闻樱默默地听他述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听得外洞中老顽童又起来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待得住了,尖着嗓子叫道:“徒儿,徒儿,你不好好的看我练功,跑到外面去玩儿么?”

    叫了一阵听不见回答,便听他走出洞外去了。

    思忘道:“待等我见了他们一面,把这桩心事了结了,便永远的同你待在一起,用我全部的心来爱你,从此再不分开。”

    有琴闻樱道:“若是……若是你……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便……你便一生也……也不娶我么?”

    思忘想了下道:“姐姐,你知道我现下就想要你,现下就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怎么会终生不娶你呢?我想见他们,亦是想把心事了了,来全心全意地爱你,不用等到终生,只要我二十岁上尚不能出此古洞见到他们,我亦会全心全意来爱你的,我会娶你,要你,要你好好地做我的妻子。”

    有琴闻樱抱紧了恩忘:“我盼你快点见到他们,也盼你快点长到二十岁,忘儿,我真是恨不得现下你就是二十岁了……”

    思忘道:“还有三年,我们能够这样厮守着三年,很容易过的,我爸爸等了我妈妈一十六年,终日也见不到她的面,最后也还是等到了她,与那十六年相比,我们是很容易的了。”

    有琴闻樱道:“分别了多少年我也一样的会等你,似这样的天天守在了一起等上三年,只怕比那还要难些呢……”

    思忘道:“到时候,我会加倍的来偿还你……”

    有琴闻樱道:“我只要你的全心全意就够了,也不要你的加倍不加倍。”

    又过了一年有余,思忘虽与有琴闻樱两情相悦,却谨遵三年之约,守身如玉。

    这天在潭边练完了功,又吃了半尾红鲤,老顽童笑容满面地向二人道:“你们在这里可是玩得够了么?想不想到江湖上闯荡一番,看看咱们的这些神功掌法管用不管用!

    有琴闻樱问:“你呢?你玩得够了么?”

    老顽童道:“我既叫老顽童,那玩是玩不够的。”说到这里有些留恋地看了那深潭一眼。“可是新创了这套这么好的掌法、拳法,如果不到江湖上去传扬一番,拼斗一番,胡搅一番,那简直是大大地可惜,可惜之至。”

    有琴闻樱道:“可惜,可惜!简直是有点可惜之至了,现下你武功又高,拳法又好,却终究是出不去的。”

    老顽童道:“为甚么出不去?”

    有琴闻樱道:“都五年了,那外边你也看过了,里边你也看过了.可有出去的路么?别说是路,便是法儿也没有,简直是有些一筹莫展。”

    老顽童道:“那外边也出不去,里边也出不去,便就真的出不去么?”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神情。

    某种预感瞬时闪进了有琴闻樱的脑中,但那太难令人相信,于是她又说道:“外边也出不去,里边也出不去,那自是出不去了、凡事物都有内外之分,舍内外更无其它,没听见老子在道德经上混,‘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么?足见凡事只有内外了。”

    老顽童道:“说嘴我说不过你,咱们便来打个赌,我说这洞不从外边出去,也不从里边出去,也一样防能出去,你若说出不去,我便要和你赌,还要大赌特赌,一赌再赌。”

    有琴闻樱一下僵在那里,眼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转眼去看思忘,见他也是一样的亦喜亦悲。且比之有琴闻樱多了几分恼怒。

    刚开始时有琴闻樱就已觉出今日老顽童和往往日不大相同,却没想到辩来辩去会是这么个结果。难道老顽童当真的为了让他们陪伴他在古洞之中玩耍而将出口隐瞒了五年不说么?

    只听老顽童继续说道:“你害怕了,不敢赌了吧?你是定输无疑的。赌是输,不赔也胜输。总是就是输输输,你服气么?”

    思忘道:“我来服你赌,你说吧.赌什么?”

    老顽童一听大乐:“你当真跟我赌,输了绝不反悔么?”

    思忘道:“自然不反悔,大丈夫死且不怕,还伯赌么?”

    老顽童大拇指一竖:“好徒儿,乖徒儿,不愧是我老顽童教出来的徒儿,当真是有胆有识,就是敢跟我赌,好徒儿,乖徒儿,我也不来难为你,就赌……就赌……”他一时想不起来,背起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苦思。

    老顽童想不起来赌什么,却忽然道:“我现下想不起来,须得以后想起来再同你赌。”

    有琴闻樱和思忘立时觉得浑身中点力气也无,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笑。

    有琴闻樱道:“我赌给你弄三件希奇古怪,你从没有见过的物事,你着输了,给我办三件事就行,你赌么?”

    老顽童一听大乐:“赌赌,为何不赌,我定然是赌的,还要大赌特赌一番,你给我弄三个什么样子的希奇古怪物事,须得现下台诉我。”

    有琴闻樱道:“你若输了,你知道你要给我办哪三件事么?”

    老顽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我定然输不了。”

    有琴闻樱道:“你既不知道耍给我办的事是哪三件事、我亦不知道将来会给你弄来什么希奇古怪的好玩物事,咱们大家扯个直,公平交易。这赌就开始吧。”

    老顽童哈哈地笑起来:“妙极妙极,这下小姑娘可须得守信用,讲信义,给我弄三件希奇古怪的物事来了,当真是妙极!”

    有琴闻樱道:“你又没赢,可别这么早高兴。”

    老顽童道:“我已然赢过了,昨日我已经出去过一次,岂能不赢,那不是岂有此理么,简直是大大的岂有此理。”

    有琴闻樱和思忘同声惊问:“你昨日出去过?”

    思忘道:“我怎么没见?”

    老顽童道:“你自然见不着,你只看着我和那“渊龙”在潭中玩,却哪里知道那下面有出去的路,回来的路,出去又回来的路呢!”

    思忘和有琴闻樱同时去看那深潭,脸上神色竞中知是悲是喜,大滴的泪水只顺着脸上流下来。

    这日已时,在从四川到陕西的官道上,走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英俊蔚洒,却着一袭上面画满了恶魔面容的衣饰,女的娇媚无限,秀美绝伦,身着一袭大红衫裙。

    这二人正是杨思忘和有琴闻樱。

    此时又值韧秋,三人所着服色,却是夏天装束,那杨恩忘的衣服更是怪异,一路上惹来众多人奇怪的眼神。

    路上商贾不断。士兵亦是中断、这中蒙古军队已攻破了襄阳,从此大宋国土尽归元朝。

    忽必烈继位后,不似先前几代蒙古大汗,视汗人如草芥,他采取了与汉人通婚,汗人蒙化蒙人汗化的政策,兼之对汉人文化极其重视,亲自颁布谢书,将在外流落经年的全真派诸道召进了大都,封丘处机为“混元大宗师”。

    因此宫道上虽见官兵来往不绝,却并不见杀伐之象。二人是以一路上行来平安无事。

    二人也不管路上行人如何打量他们,尽是沿了大路行来,也不是夜间行路,也不择荒山野径。在深山古洞之中伴那周伯通佐了五年有余,终日看他那“—副娃娃脸,如何能够让这对少年男女感到不寂寞,此时乍出深谷,两人反觉这般的在人丛中行来,当真的快慰无比。

    但在旁人看来,这对青年男女,却忒也引入注目,大有招摇过市之感。

    正行之间,忽听背后马蹄声响,不待二人回头,已有四匹快马从二人身边擦身而过。四人均是一色的青衣打扮,腰悬长剑,显然负有上乘武功。

    那四人见思忘和有琴闻樱服饰,均觉诧异之极,又见思忘背上插着——柄无鞘长剑,邦不似会甚么武功的样子,都是回过头来毫无顾忌地打量了二人——眼。这一打量,四人均是咦的一声。

    只听其中的一人道:“连这个轿外的一并吃了算了,说不得魔神更会高兴,惊喜万分也说不得。”另一人道:“那男的虽然漂亮,只伯是个绣花枕头。”第三人道:“甚么绣花枕头,你没见他背上插着剑么.连剑鞘也没有。”那第二人道:“没有剑鞘,这剑分明是捡来的,哪个会家子不是自身携得有兵器的?”第三人道:“你捡这么一柄宝剑利刃来,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那一直不说话的第个四个人终于开口道:“快走,别误了正事,到前面再说。”四个打马快速绝尘而去,那前面三个说话之人还不时地又回头看了有琴闻樱两眼。

    初时四人回头,说头两句话时,两人浑然不以为意,一路之上,大多此辈中人,两人已是有些习惯了。

    待听得后面几句话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心下均想,这四个怎么如此大胆,章然当着我们二人之面这般的谈论起来。

    那四人一去远了,有琴闻樱笑对思忘道:“你不要我,这些人却都要来抢呢,只是要和那轿内的一并被抢,却有点大大地丢我的面子。却不知那魔神是何等样子,没有我这魔衣王子漂亮我是定然不会干的。”她和那老顽童相处五年,除武功家数外,别的方面看来也并不是全无长进。

    思忘哈哈大笑,这番出得古洞,他那开朗活泼的心性便逐渐显露出来。

    思忘道:“我那剑是早已试过了,目下却不知这拳呀掌的管用不管用。”

    二人正自说笑,只听得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过,又有四骑马奔到前面去丁。这次的四个人亦是身着青衣,虽亦是频频地回头向二人打量,却并没有如先前那四人一般的当着他二人之面大谈特谈。

    二人行得不远,又是四人经过,与前面的八人装束亦是一般的一色青衣。

    有琴闻樱道:“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走走,这些人穿着服饰都是一个颜色,只怕是什么帮派教会之类,惹上了这些人我便是能和你长相厮守在一起,只怕也没有什么清静日子好过了。”

    思忘见这许多人过去.心下正自嘀咕,听有琴闻樱如此说,便道:“不去惹他们也好,且须得想个法儿,叫那个轿子里边的知道,别让这些个穿青衣的人真的把那人抢了去。”

    有琴闻樱嘴一撇道:“如此说来,那轿子外边的且得先避上一避,免得冲撞了那‘魔衣’王子与那轿子里边的小姐姐相见。”

    却于此时,远处传—阵乐声,那乐声并非普通娶亲的吹吹打打,而象是萧、笛、笙、簧诸般乐器所奏。两人顿时脸色大变,都想起那五年之前在六合谷聚豪厅中所听到的恐怖之极的乐声,以及随那乐声而来的一系列巨变。

    两人出了古洞曾到六合谷去看过一次,除了断垣残壁尽是苍凉。昔日那些建筑竟是一件也没有留下。但也没有见到什么尸体,骸骨,显然这五年多来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去过了。

    两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即逝去了,因为那乐声虽不比寻常敲敲打打的音乐充满喜庆,却也尽可说是乐音,流露出欢欣快慰,比之那日聚豪厅中的充满赞颂意味,没有多少人间烟火气息的乐声那自是天差地远。

    两人面色一宽,都是相视宽慰地—笑,慢慢地前行。

    过得片刻,后面的乐声渐近,那伙奏乐之人已是超了上来。

    只见一顶花轿居中而行,轿帘低垂,显是轿中坐得女子,四名身穿黄色衣服的轿夫抬了,颤颤地前行。也不见那轿子如何,那四名轿夫竟是脚下健步如飞。轿边之人尽是随亲之人穿戴,花花绿绿,甚是喜庆。唯有两名中年汉了却是与众不同。其中一个瘦些的,书生打扮,满脸的书卷气,腰中竟是悬着刀古刀。

    另有一个胖些的、络腮胡子,手中却拿着一柄折扇在那里摇来摇去的。

    思忘和有琴闻樱注视他两人,他两人亦重重地看了思忘和有琴闻樱两眼,目中流露出诧异之极的神色。

    思忘正欲上前搭话,却被有琴闻樱悄悄地拦住了。他回头看了有琴闻樱一眼,甚是不解。

    待那伙人走远了,恩忘问:“你刚才为何拉住了我,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有琴闻樱把那一脸的胡闹神色亦收了起来,前后看了看,此时官道上再无旁人,便道:

    “有二不对。”思忘一惊,想了想,却不明白,便问:“有哪三不对?”有琴闻樱道:“第一、那轿子太重,轿中若不是装有众多的财宝,便是那轿中的娘子胖如肥猪,只怕两条肥猪那么胖也还要不止,但显然不是那小姐过胖,而是轿中装得别物。第二、这么重的轿子那四个轿夫拾了却健步如飞,显然那些轿夫身负武功。第三、你可曾见过谁家迎娶新娘却带得兵刃的。”

    思忘道:“这可难说得紧,当此兵慌马乱的年月,迎新娘不带兵刃只怕是连轿内带轿外的都得要丢个干干净净。”

    有琴闻樱想了——下,道:“就算你说得有些道理,那么那些随亲的人轰轰隆隆的从咱们眼前过去,你看到了路上杨起尘土么?”

    思忘一惊,细思刚才那伙人,果然甚是古怪,最初他只觉有些怪,怪在什么地方却不曾细想,此际听有琴闻樱如此说。方始觉出此事确实非同寻常,须得小心在意。

    又行得一刻,背后竟是又传来了乐声、两人回头看去,同样是一顶新娘子的花轿,周围围得一些武林人物,只是改扮了装束而已。

    思忘待这伙人去远了,对有琴闻樱道:“我看不用咱们去惹什么帮啊,教的。只怕有人定要去惹,咱们倒是落得看看热闹,你说行么?”

    有琴闻樱看出思忘好奇心起,是定然想去凑这热闹的啦,便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二人就这么向前行着,不断地有人赶到了他们前面。也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有几乘轿,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了。

    所有过去的人也都奇怪地反复打量他们二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直到走得快看不见人影也还回头遥望的都有。

    思忘看后面已不再有人赶上来,便对有琴闻樱道:“我们须得走得快些,迟了只怕没得热闹看了呢。”

    有琴闻樱道:“你尽可以放心就是,这么多人的聚会,哪能一刻散了?”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也加快了步伐,行了一段路程,已是赶过了两伙人。有琴闻樱心下暗想,“思忘练了这五年的内功拳法,也不知轻功如何,长进了没有,我且试他一试。”

    摹地有琴闻樱急如脱僵野马,快似奔雷闪电也似的射了出去,思忘一看,微徽一笑,心下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脚下步伐加快,不疾不慢地跟了上去。

    有琴闻樱这一下发足狂奔,实是尽到了最大的极限,她只望能把思忘在片刻之间甩在后面便即停下来,嘲弄他一番。她心中知道久奔定然是比不上思忘的,思忘的浑厚内功连老顽童向自惊佩,她自不敢小翘。

    她这般想原本不错,只是她对思忘的内功修为估计得够了,对古墓派的轻功却太也缺乏了解。古墓派向以轻功见长,独步武林。李莫愁、小龙女、杨过之辈的轻功在武林中绝少有人能及。那是因为古墓派的轻功修为自有独得之秘。

    杨过当时得小龙女授功之时,小龙女曾示以天罗地网或拢佐八十一只麻雀。思忘在八岁上就得以被母亲传此功法,轻功造诣,对于有琴闻樱来说,那不是如同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般么?

    有琴闻樱奔了一程,料得思忘定然已被远远地拉在后面了,便猛然停住,回转身来,却不料思忘正自笑嘻嘻地站在后面望着她。

    有琴闻樱万万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已是有些气喘,脸上也是—片潮红,那般吃惊地看向思忘的神情,直是可爱万分,思忘一看之下,心中荡漾,一把抱住了她,轻声问:“你累了么?”

    有琴闻樱但觉耳边风响,原来思忘在这么问她之际,已奔到了三十丈外,轻揽着她的腰肢,带着她奔行,却是比之她刚才的奔跑不知是快了多少倍了。

    有琴闻樱在思忘怀中娇喘,被他带着奔行,直是有如腾云驾雾—般,心中对他不自禁的涌起了万般柔情,低声说道:“你抱紧我些好么?”恩忘便稍稍用了点力,让她贴紧了自己身子,脚下却丝毫没有停步,好似并没有踏到地上,而在御风而行一般。

    有琴闻樱无限娇柔地恨在思忘怀中,不自禁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轻声说道:“待回终南山见过了你心中想的那三个人,你便永远的和我呆在一起么?”

    思忘足下不停,在她脸上亦吻了一下道:“那是自然的,我答应过的,我们要厮守终生。”

    有琴闻樱却叹了口气,徽微地闭上了眼睛。

    思忘道:“你为什么事叹气,你不高兴么?”有琴闻樱道:‘我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那古洞之中出来,是以什么心事都没有了,只想好好地守着你,在那古洞之中过一辈于。现下出来了,反倒有了心事。”思忘道:“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么?”

    有琴闻樱眼睛望着天空。秋天到来时的天空碧蓝如洗,几行大雁列队南迁,在空中发出凄凉的叫声。

    有琴闻樱道:“我妈妈被他们抓走了,我也好想见我妈妈一面……”

    思忘猛然想起那曰聚豪厅中,她母亲临别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满是慈爱和期待的眼神,或者隐含着更多的内容,只是他小小的心灵无法领会。

    恩忘在有琴闻樱的脸上吻了一下,满怀歉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光想着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却没想到你也有妈妈的……你妈妈太好了,虽为教主,我却只觉她是那么可亲一我也好想再见到她,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抓走了他。”

    有琴闻樱道:“抓走她的那些人是非常可怕的,我不知你现下的武功能不能打得过他们。”

    思忘道:“即便打不过他们,我们也要想办法救她老人家出来,让你同他见上一面,我是知道的,那样子你才能安心地全心全意来爱我。”

    两人这么说着,思忘猛然停住了。

    有琴闻樱向前看去,见正是在那官道之旁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旁边也不知已经站了有几千人,都在巴巴地仰着头看那台子上面。再向前走不远就到句由县境内了,由于这里是交通要道,河南、湖北、四川、陕西等省的商贾大富豪门弟子,凡出门经商或进京应举或是串亲访故多要经过此地,这台子搭在这里显是经过周密安排布置的,用意何在,一时之间却也猜想不透。

    有琴闻樱来到了高台东面人较少的地方站定了。却见原来人群中大大小小的轿子摆了一地,没有一百只,只怕也有七八十只。这些轿子的颜色不同,站在轿子旁边的轿夫便不同。

    每个轿子似乎都是领袖般的摆在那里,周围便是那与轿同来的人,是以虽有几千人众,却也并不甚吵闹。大家虽不是并然有序地如战车战马也似的排成一队队,但也如散落在平原上的自然村一般错落有致。

    此外尚有轿子陆陆续续地来到,那些先到的人只管坐了,也不击招呼别人,而那些后来之人亦不向先来之人施礼,只管找地斤放下了轿于,围在轿子之旁静静地等待。

    大家都把目光望向高台。

    显然,主人该在那高台上出场。

    有琴闻樱假在思忘身旁,为了不致发生误会,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相依惯地站在离那些轿子略微远些的地方。

    但如此一来,他二人也成了除高台之外最为惹人注意的目标,那些身穿红红绿绿的人们不时地把目光扫向他们二人。

    这也难怪,他二人相貌太也出众,服饰更是与众不同。

    午时刚过,只听见一声炮响、接着,高台上有两名汉子高高地举着两挂鞭哗哗啦啦放起来,那台高足有三丈,鞭声便如响在空中一般的经久不绝。

    未了,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的黄袍老者走上高台,拱手做了四方揖,朗声说道:“在下乃阿古拉泰,目前天下归元,四方初定,皇上调渝臣下人等蒙汉通婚,臣下谨遵皇上旨意,今日设此高台,为小女挥婿。凡有汉人血统者,年令适宜者皆可登台亮技,展各家所长,只是须得先行法约其二,望各位看在在下薄面,给予通行。其一,比武动手之际,不可伤了和气,如违此约,便不在在下选列。其二,所有兵刃器具、暗器之属,不可喂有微毒,如违此约,亦请赶赴光明前程。这里不留此等客人。望各位谨记,下面比武开始,先由小女出面,若有胜得小女一招中式之人,便代小女守此擂台,酉时一到,便不再继,还望各位抓得紧些。”

    他的这番话,中文半自,好多不通之处,直把恩忘听得糊涂之至,这时众人却已欢声雷动,早有四五条汉子纵上了高台。

    有琴闻樱问思忘:“体怎么不上去?”

    思忘愈发糊涂:“为什么我要上去,我们是来看他们打架,又不是我们要打。”

    有琴闻樱道:“是这个老蒙古挞子要比武招亲,言明了要选汉人为婿,你不去么?”

    思忘伸中做欲拍状,有琴闻樱咯咯而笑。思忘那中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楼住了。这时人群中起了阵骚动。

    二人抬头看去,高台上已是多了一个黄衫少女。

    那少女一袭黄色衣衫却纯是汉人装束,面目娇柔美丽,与有琴闻樱相比只怕也不逊色多少,只是比之有琴闻樱更多厂几分顽皮,而少了几分成熟的柔情。

    她在高台上一站,下面顿时一阵彩声。

    台上的五条汉子呆了一呆,竟是同时出拳出掌的向那少女击去。他们听阿古拉泰讲到酉时就停止比武,只怕轮不到自己,竟是同时抢上,又同时出手。

    众人在下面一阵愤怒之极的骚动,已有人准备上台去阻止。

    但见到阿古拉泰气定神闲地坐在台边,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便都止住了。

    只见那少女忽地跨上一步,双掌齐出,但听得啪啪啪三声响,那五人竟自都从台上跌了下去。

    这一下众人都惊得呆在那里,接着轰天价地叫起好来。

    有琴闻樱道:“我只道这么多的轿子,这么多的人,只怕打个二天三夜也打不完,那知却根本都没那么回事儿,看来如此打法,不到酉时那些轿子只怕已经给收拾完了。”

    那些跌下去的人中,已有两人钻进轿子被拾走了。

    思忘道:“看来这个小姑娘的功夫着实了得,那些被她打下台去的人好象没有淮受什么重伤。”

    有琴闻樱道:“只怕她比你还大呢,总有十八九岁了,你却叫他小姑娘,不羞么?”

    思忘道:“她比我大,我不叫她小姑娘叫什么,难道该叫她姐姐么?”

    有琴闻樱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了。

    那少女立在高台上,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去,那少女便毫无顾忌地拿眼向人群中扫去,扫到谁那里,谁便有一种阳光刺人眼中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低了头,她便有些得意似的更加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看着。猛地,她全身触电般地一震,目光便停住了,不再移动。

    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看见了—对任谁见了也要羡慕的漂亮非凡的恋人,那是在此场合,穿着与举趾都与众人大不相同的杨思忘和有琴闻樱。

    那些先前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的人们此刻被众人吸引着,向二人瞧去,也呆了。

    人群中又发生了一次骚动。

    思忘猛觉众人都一齐看向自己,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拾头看去,正与那少女投向自己的目光相遇,那少女呆了一呆,脸一红,先自低了头。

    思忘绝想不到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夺人,自己在这群人中又是多么出众,他只是觉得有点莫明其妙。转头看向有琴闻樱,却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嘴角却明显地流露出一丝嘲讽,道:“看样子,你再不上去,她只怕要下来了?”思忘没听懂:‘谁,谁要下来了?”

    有琴闻樱道:“还能有淮,那个小姑娘呗。”

    思忘伸手搂了有琴闻樱的肩膀道:“我不惯你同我开这样玩笑,我们不看了,走吧!”

    有琴闻樱却不走:“即来之,则安之,总要看个结果出来,义不是比起来没完没了,左右到了酉时都要收场,我们就看看,行么?”

    他二人的动作言语都被台上的少女看见了,那少女把头一扭,好似十分生气的样子。

    这时正好有个倒媚鬼于此时跃上高台,还没等站稳,便被那少女一脚踢了下去,同来的人没想到他刚上去就下来了,危急间竟自没接任。那人摔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

    接着又有人跳上高台,也同样在一招之间便给那个少女抛下了高台。

    那少女终究忍不住又向这边看了一眼。

    有琴闻樱伸手楼住了恩忘的脖子。

    那少女脸腾地红了,冲着他们站着的方向叫道:“还有哪一位要上来?”

    这时有琴闻樱反倒不敢再同恩忘开玩笑了,她把身子靠向思忘,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听了那少女的这声叫,眼睛向左右瞧去。

    思忘前面的花轿旁站着一个青年,身穿青衣,腰悬—口月牙弯刀、听到那少女冲这边这么叫了一声,便几步跨到了台前,—纵身,上了高台,那些同来的青衣人都向台边凑过去。

    那少女见那青衣上来,仍旧日是跨步,出掌。青衣人右手一挥,将那一掌便化解开了。

    台下的青衣人带头喝起彩来,其他的人亦很多应和。

    那青衣人化解开那黄衫少女的三招进击,但却没有出手还一招。

    那少女见青衣人连续化解丁自己三招,都是轻描淡写的轻轻的一挥手,轻轻一纵和巧妙地一转身,便亦不再进击.守紧了门户,却又忍不住的向擂台东面扫了—眼。

    思忘和有琴闻樱仍是偎在一起观斗。

    哪青衣人二十八岁年纪,脸色苍白中隐隐现出一种暗绿,举趾间隐然有王者风度,只是眉间的一股毒气却使他显得骄横。看完了他的脸色,再看他的举趾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青衣人冲少女一抱拳:“在下向智开,是河南省人氏。”众人听他介绍,已有人在下边议论开来,纷纷地小声嚼咕着。

    台边的阿古拉泰神色间亦显得不安起来。

    思忘和有琴闻樱离众人较远,听不到众人在议论什么,但已从众人的神色之间看出这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他本不欲多事,至于向智开是什么人物与他不会有多少关系,因此并不在意众人的议论,只是想看看台上的比武。有琴闻樱听到那人报出名字之后,却是身子动了一动,接着便放脱了思忘的手向近旁的一个花轿凑过去。

    一个老者说道:“青衣帮来了,那咱们便趁早别趟这深水,没的娶不上媳妇,连小命也搭上。”另一个中年汉子道:“此刻咱们走了,只怕让人笑话,说咱们三奇庄听了青衣帮的名头连台都不敢上了,三奇不是就——奇也不奇了么。”另一个年轻人道,“就和他们青衣帮斗上一斗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我看这姓向的虽然接了那小姑娘的三招,武功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那老者道:“琴、向、汪、杨,这青衣帮的四大家族中尽多高手。这台上的小于那般年轻却已经如此了得,那么他的师尊父兄就更加可以想象的了,……”有琴闻樱听着,咬紧了嘴唇,向台上看去。

    台上的少女此刻手中已是多厂一个短铜捧,约有一尺二寸长,被那少女使开了,却甚具威力、点、打、戳、挑、撞,诸般手法在那短铜棒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而那青衣人此时却把那柄弯刀连刀带鞘的摘下来使用,尽数把那少女的攻势化解了。

    那少女见久攻不下,短铜棒猛地伸出,压向那青衣人的弯刀,在青衣人举刀上挑之时少女的短棒突然松开了,向智开这向上一挑无疑是把那短棒送向自己的面门。危急间,那向智开也甚是了得,急向右闪,便要把那短棒挑飞出去,却猛地觉得右臂一麻,曲池穴和清冷渊穴上均被点中,手中弯刀便掉在了地上,那少女却左手巧妙地把短捧接在手里。

    这几下动作众人均是看在眼里,都觉那少女机智非凡。因为这并非什么绝妙的武功招式,完全是靠了临场的那股聪明机智。临敌之际谁也不会连刀带硝的一同来使,因此那少女的短铜棒中无论如何不会有这种招式,定然是那少女的临场发挥无疑。

    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轰天价地为少女喝起彩来,那少女竟是不理会众人的彩声,又抬眼向思忘这边望过来。

    哪知那向智开的弯刀虽失,武功却是未失,趁那少女向思忘这边一望的一瞬之机,突然左手伸出向那少女的腰上点去。

    恩忘禁中伤叫出了声:“小心!”

    但是已然晚了,那少女京门穴上一麻,两腿一软,便即坐倒。

    这一下变故直是把众人惊得呆了,一时之间,场内鸦雀无声。猛然之间,传来一声响亮之极的喝声:“向智开,你弯刀失手,已然输了。却使这等卑鄙手段偷袭,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众人向那发话之人望去,但见他一身衣服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的,上面画满了魔鬼的丑脸,手中没有兵刃,腰上没悬兵刃,却从府上露出半截剑橱。再看他本人,真是说不尽的风流潇洒,两目闪烁如点漆,两屑若剑藏英气。正是适才大家额频注目之人,那与他在一起的少女却不在他的身边,不知何故,走到三奇庄的人群中去了。

    此人正是杨思忘。

    众人见他仪表非凡,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自禁的替他捏了一把汗。转眼向青衣帮的帮众瞧去,果见四下里的青衣人都在向他所站立的地方慢慢聚拢。

    只听人众中有人喊:“喂,那身穿魔衣的小于,你嚷嚷什么?

    你有本事就上台去,砚下是我们少主人赢了,该他掌台,别是光磨嘴皮子不动手,玩枕头!”有人吃吃地笑了。又有人接道:“穿了那件怪衣服就吓得倒了人么,我看就只是看看还可以,怕没什么真本事。”

    这些人尽是冲着他来,本是别有用意,一则看他是个小孩子,又是孤身独伙,显然不是哪个帮派的,比别人自然好惹了些,二来也想先把他制住,杀一做百,叫那些同来的江湖帮派敢怒不敢言,那么定可大功合成了。

    思忘朗声道:“我的功夫如何那是另外事,擂台上比武大家有目共睹,谁输谁赢自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自从他说话,那台上的少女就侧起身痴迷地看着他,听他在替自己辩护,脸上竞自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上来的甜蜜,这般当众栽倒擂台上的羞辱好似也可以抵销了,心中竟然暗自庆幸自己是输了而不是赢了。

    那身穿黄衫的老者竞自一言不发。

    台下各帮各派显然对这台上的向智开甚是畏惧,竟也都闭上了口,不发一言。

    周围的青衣人渐渐地越聚越多,倒是来的人中有一小半青衣人,初时散布在各个小轿周围也不显得是一伙,这时聚在了一起,缓缓地向思忘慢慢通近,却让人觉得甚是恐怖。

    近年来谈及青衣帮人人谈虎色变。

    但思忘于此情形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初时在古墓,后来在古洞,都是过的远离尘世的生活,江湖上的诸多变故自是全不知晓。

    初时他只是恨那台上的向智开阴损无赖,看到现时情形,才知今日正主儿还是被自己惹上了,当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琴闻樱见这边有变,便欲过来,却被思忘用眼光制止了,她明白他为何制止自己。刚才他带她奔行之时她才知道她的武功与他相比差得太也遥远,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三奇庄中那个老人轻声的象是自言自语的道:“惹不起躲得起,躲不起逃得起,站着就是等死,西边大路有空隙。”有琴闻樱感激地向那老人一笑,那老人亦一笑,但见有琴闻樱不但不去叫思忘逃走,她自己亦是站在那里不动,禁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人长得可是比擂台上的小姐好看一些呢。”这话那是再也明白不过,那自是告诉有琴闻樱,这伙人能够对擂台上的小姐偷袭,只伯一会儿便要对你明抢,何不快走呢!

    有琴闻樱仍是报以感激的一笑,却并不移步,那老者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又播了摇头。

    那边台上向智开已是大刺刺地叉开了脚,也是拱手向四方作了一揖,但却并不说什么。

    黄衫少女已被扶在老者身边坐下,她禁不住向恩忘这边看着。

    思忘见到周围的青衣人越聚越多,只怕有三四百人众,心下更惊,但他自小受杨过熏陶,侠义精神极重,对方就是再强如果违背了侠义精神,他定然不会屈服,再加上后来老顽童感染的顽皮胡闹劲,竟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搅上一搅。他想若是老顽童在呢,会怎么做?那自是世上没有正经事了。便是这比武招亲,让这向智开使了好诈,哪里还有半点儿正经。

    思忘朗声说道:“喂!那台上的小子,你的同伙听到我在这里揭发你偷袭不要脸,都围在我这里要找我的麻烦.你管是不管?”

    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奇怪地睁大了眼看他,怎么突然之间好象变了个人一样。

    那些青衣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看台上的向智开。

    向智开亦是一楞,但他反应极快地接道:“向某前来比武打擂,不曾带得什么同伙,他们的事跟向某毫不相干,向某也管不着他们。”他自恃聪明过人,这香话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那么以后这些青衣人既便杀丁那个多嘴的魔衣小子,自己也不会卷入什么“不和”的约法之中了。却不知这么说正给思忘留下话柄。

    思忘道:“你这么说,那自是承认你的偷袭不要脸了,这偷袭不要脸既然和你相干,你就赶快从擂台上滚下来吧,这些青衣人你管不管的我也就不在乎,那就由我来管一管他们,我不但要管还得要大管特管,一管再管!”

    这番话原是模梳老顽童说的,却教众人愈发的糊涂不理解了,都睁着奇怪的眼睛看他,怀疑起他的神智来!

    只有有琴闻樱知道这番话的意思和来历,她已看出思忘想大闹一场,把局搅了,仔细一想,这么干也未尝不可以,今日先挫一下青衣帮的锐气,煞一煞他们的威风,江湖上的帮派便都会在态度上对青衣帮起点变化。

    思忘虽没有她那么周密的心思,但看到这青衣帮如此横行,想整治他们一番倒是真的。

    那向智开盯着他看了半响,不明白他是倚了什么靠山这么大胆,仔细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便冲下面的青衣人使了下眼色。

    思忘道:“你果然不要脸,刚才还说这些入和你不相干,现下却使眼色叫他们来害我,倘若他们真的来害我,那自是体不要脸的证明了。”

    那些青衣人被他说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僵在那里。

    台上的向智开皱紧厂眉头.忽然之间开朗地哈哈大笑道:“大家不要管他,这人神智不清,不要叫他搅了咱们的大事。有哪一位英雄要上擂台来的。有哪一位英雄要上来的……”

    他连叫几声,那自然不会有人答应,人们都把目光盯紧了思忘。即便思忘不在场,那么青衣帮一出面,要上去的人只怕先要备好了棺材。

    向智开叫了半天没有入座,又等了一会儿,乃站起来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这样看得起向某,向某在这里谢了,那么向某当择定佳期向各位发送喜帖,到时还请各位光临!”说完了又作了一个四方揖,然后走到那个黄衫老者的面前正自准备扣头,却听得那个响亮的声音叫起来,“不要脸,当真是不要脸之至,世上不要脸之徒当以此人为最,哈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向智开脸色突变,走到台边道:“那位朋友,我数次迁让于你,不与你一般计较,你如何三番五次冒犯于我,搅乱人家喜事?”

    思忘道:“你这不是更加的不要脸么?你只是自己在台上乱叫乱嚷一番,就有喜事么?

    人家还没有认你,你便要发喜帖,要跪下扣头、那不是脸皮厚得不能再厚么?”

    那向智开已是气得脸色青紫,却强自忍任了怒气道:“我这是按阿古拉泰老前辈的规矩办事,你怎可以乱说?”

    思忘道:“你又是哪一条按照老先生规矩办了!我问你,你的前番偷袭不要脸暂且不说。现下你比武胜了么?”向智开道:“我叫了这半天,也没有人敢上来,那自然是我胜了。”思忘道,“这可不是老先生的规矩,这是你定的规矩,你自己给自己定了规矩不说,还硬是打肿了脸充脸皮厚,硬说是自己胜了,可笑,简直是可笑之极!”

    向智开道:“那么怎么样才算是我胜了?”

    思忘却不再回答。向智开又问了一遍,思忘道:“你问谁呢,这么大声,同你未来的老岳父大人说也用得着这么大声么?”

    人群中终于有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向智开道:“我好好的问你话,你怎么拐弯骂我?”思忘道:“你问什么?”向智开耐着性子道:“我问你我怎么样才算是胜了?”思忘道:“又不是我嫁女儿,你这番话来问我那不是糊涂透顶么?我让你问你未来的岳父大人难道是错了么!

    众人中又有人笑出声来。

    向智开气得说不出话来,转眼向台上的黄杉父女瞧去,却见他们一副事不关已的神态,而那个女儿——自己未来的夫人——却眼睛盯肝地看着那身穿魔衣的小于,眼中满是爱意。

    他心中一怒,直是恨不得将那小子一口吃了才干休,强忍胸中怒气,清了清喉咙道:“现在我再问二遍,如果没有人上来,那便是我胜了……”还没等他把第一遍问出来,那边思忘又嚷开了,“不要脸的又来自己定规矩了!”

    向智开冲思忘道:“你上来!”

    思忘道:“我又不要使奸计骗人家女儿,上去干什么,要打架也好,你下来!”

    向智开忍无可忍,走到擂台边上纵身一跃便跃了下来,思忘马上大叫道:“有哪一位想娶新娘的快上去,这个不要脸的让我用嘴就给从擂台上打了下来,已经输了!”

    向智开本来已迈出两步,要过来打这个魔衣小子出气,听他如此说、不及细想又跃了回去。这两下动作均是优美之极,却没有任何人为之喝采,包括那些青状人在内。

    向智开—跃到擂台上,思忘便道:“那不要脸的被打下来,自己又上去了,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向智开再也忍不住,冲那些青衣人道:“把这人赶走!”

    思忘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刚说完这句话,那些青衣人都拔出兵刃一轰而上,但听得一阵阵惨嚎声传出来,一件件兵刃飞出来,一个个青衣人被从青衣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中抛出来,思忘的声音却夹杂在这一切之中传出来,清晰异常地钻进各人的耳中: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刚才还在当着这么众多的人之前说这些狗屁不如的青衣人不是你的一伙,你又如何如何地管不着他们,现下你又叫他们送死,世界上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当真是少见少见,只怕再也见不到第二个!”

    这番话说完了,仗也汀完了,只见地上二三十具尸体,数不尽的各种残缺不全的兵刃,余下的青衣人全都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有的目瞪口呆,有的竟至晕倒,尽皆吓得说不出话来。

    更有一批青衣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好似有鬼魅在后面追赶一般。

    众人都吓得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思忘也有些呆了,他万万料不到自己十招没到,就是这样的结果。但他仍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手中毫无章法地拎着那柄宝剑。

    其实他的心中比之任何人都更为惊骇。那些青衣人扑上来时,从四面八方立时把他围得密不透风,他左手使剑右手使掌的同那些青衣人打起来,只道这些青衣人在抵挡他的招式。

    是以尽力的把招式使足了.哪想到是那些青衣人从后面拥着前面的往前赶。虽是一样的青衣人面目却已全非。等到后面的赶到了前面,想要回头已自不及。是以造成这种死伤遍地的局面。

    思忘心下懊悔之极。他神功初成,没有同任何别人动过手,只与老顽童拆过招。他只道江湖人物都如老顽童一般的尽可抵档他的招式,又见这么多人同时攻他一人,是以几乎把内力使足了,他又怎么会想到老顽童几可称当世第一高手,与这些人相差太远了。还有那口无鞘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看着地下的尸首沉吟良久,思忘抢头看去,场上已是走得人影全无。有琴闻樱过来牵了他的手,问:“忘儿,你是因为杀了这些人而心中难过,是么?”

    思忘抬头看那高台,向智开此时也不在台上,不知到哪里去了,想他是看到自己帮中死了这许多人,已没有心思发什么“喜帖”了。

    那黄衫女子和那阿古拉泰亦被一众家丁用大轿抬着走远了。

    思忘与有琴闻樱走在路上,不言不语,有琴闻樱道:“忘儿,你不用难过,我正要告诉你这青衣帮在江湖上做恶多端,不知有多少个良家姑娘被抢人他们帮中,再也不知下落。你杀了那些人,好教这些江湖人众快活。”

    思忘道:“青衣帮在江湖上作恶,多半是他们帮中首脑的过错。却让这些天辜的缕锣来作这冤鬼。闻樱姐姐,你也不用安慰我!不管怎么说,我一入江湖,第——次出手就伤了这许多的人命,总是不该的。倘若叫爸爸知道了,定然会怪我,就是爸爸不怪我,每当想起这些惨死之人中都有妻儿老小。我心中也总不能安。”

    有琴闻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杀了几个死有余辜的毛贼,你就这样叹气心软,忘儿,将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好做,还要杀人。你一味如此,那不是把你悔也海煞了、把我愁也愁煞了么?”

    思忘道:“还要杀人?”

    有琴闻樱道:“那是自然,江湖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名义上是行侠仗义,其实职业那便是杀人了,只是杀那些该杀之人而己。”

    思忘听得此言,心中似有所悟,禁不住的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杀人之后的懊悔之情好似也减轻了许多。

    此际酉时已过,两人害伯住在那县城之中官府追拿郊外官道上杀人之凶,是以加快了脚步,穿过那县城,径住荒僻的小径之上一路行来。

    暮色此际已笼盖四野,极目前方亦没有村落房舍。思忘怕在荒郊露宿让有琴闻樱着凉,便携着她快速奔行起来,正行之际,听得左近的山石间“扑”地一响,转目看去,见是一只山羊从一个山洞之中跳了出来。

    思忘停了脚步、看那山洞高高地悬在山壁中间,距地面少说也有二四丈高,却不知这山羊是如何爬将上去的。

    思忘据了有琴闻樱轻轻一纵,便到了山洞近前,摸索着进洞中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便到外面弄了一些干革来铺在地上。

    有琴闻樱出去转一转,回来时手中却拎着一只山兔。

    思忘笑道:“丈夫在家中铺床,贤妻却出外打粮,这完全是颠颠倒倒的做派。”

    有琴闻樱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这才刚刚开始呢,只怕今后要大大地天翻地覆一番。”

    思忘正欲说话,却听着得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人声。

    两人都屏了呼吸,那人声亦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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