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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江湖术士

    “摘星飞龙”骆雍看到爱子咳出一口鲜血,就像自己胸窝结结实实挨上一拳,这股气几乎喘不过来……声音喑哑、震颤的道:

    “奇儿,你回‘明园’去休息,顺路陪宗大侠到秘室把那‘范’姓女子放出来!”

    骆奇应了声,道:

    “是的,爹,奇儿知道!”

    站起身,走向大厅通往里间的侧门,宗元甲衔尾跟去时,“彩鹰”梅香吟已走近过来,道:

    “宗大哥,香吟跟你一起去!”

    宗元甲转过脸,微微一点头。

    两人跟在骆奇后面,过廊沿,越院落,来到“明园”……宗元甲道:

    “少堡主,秘室设在何处?”

    骆奇手一指,道:

    “设在我卧房旁边,前面不远就是了……”

    又经过一座花树扶疏的花园,花园尽头一座华丽精舍——进入精舍,书房在前面,后面便是卧室。

    两人衔尾进入卧室,里面布置得十分讲究……宗元甲纵目回顾一匝,卧室粉墙上挂着几幅书画,却未见有进入秘室的门户。

    骆奇掀起其中一幅书画,伸手按在墙上一个钮键上,天衣无缝的粉墙上,裂开一扇门来,门里有桌有椅,和一张床榻,床边垂首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见有人推开秘室门进来,不理不睬,恍若无睹。

    骆奇“咯咯咯”干咳几声,吐出嘶哑的声音,道:

    “范姑娘,有人来带你回家了!”

    床沿坐着的那女子,就是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她听到此话殊感意外的抬起头,转过脸来……

    梅香吟目注看去,这年轻女子长得十分秀丽端正,左眉眉梢处,有颗小小的黑痣,发现这一点后,梅香吟确定这女子便是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

    微一笑,梅香吟道:

    “你这位姊姊,可是‘青岩坪’镇上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

    范迎真看到这位容貌娟秀,背负长剑的年轻姑娘向自己招呼,不胜诧异问道:

    “你……你这位姑娘是谁啊?小妹正是范迎真!”

    梅香吟含笑道:

    “我叫‘梅香吟’……这位是宗元甲,我们受了你丈夫冷相公之托,要救你离开‘铁鹫堡’。”

    范迎真站起裣衽一礼,道:

    “我谢两位相救之恩。”

    “赤麟”宗元甲道:

    “不必客气,范姑娘,你就随我们走吧!”

    两人陪同范迎真来到大厅……这虽然已是一桩铁铮铮的事实,但宗元甲、梅香吟西人陪同范迎真来到大厅时,这位“铁鹫堡”堡主骆雍,就像给人揭开一件极不名誉的事,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起来,

    “赤麟”宗元甲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向梅家姊弟两人道:

    “梅姑娘,梅兄弟,你两人护送范姑娘回家……”

    转向“石猴”路振又道:

    “路老丈,你陪伴林先生等四人,回去‘青岩坪’……”

    指着地上两袋黄金,宗元甲向林裕明道:

    “林先生,归物原主,这五百两黄金你可以带回去了!”

    抖动脸上肥肉,林裕明连连点头道:

    “是的,是的,宗大侠,只是辛苦您了!”

    话落,吩咐两名壮汉,把两袋黄金扛起肩上。

    两颗圆滚滚的牛眼滴流一转,孟达问道:

    “盟主,我们去哪里?”

    旁边僧浩哼了声,接口道:

    “没话说,找话说,这还用问,盟主去哪里,我们也就去哪里!”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道:

    “是的,僧浩、孟达……我们三人陪同‘铁鹫堡’骆堡主往‘庙堂铺’镇上一行!”

    大厅上的“摘星飞龙”骆雍,见“赤麟”宗元甲有条不紊,把人指派过后,提到自己身上,心里却是暗暗感慨不已。

    去“庙堂铺”镇上,就是搜找“太阴手”曾大元的行踪……由于“太阴手”曾大元的翻云覆雨,使“铁鹫堡”将江湖奸淫掳掠,令人不齿的勾当集于一身,自己单丁独子,也险些遭人暗算,幸亏这位“啸天盟”盟主揭开此谜。

    心念游转,“摘星飞龙”骆雍道:

    “宗大侠,为了老夫之事,却是偏劳你了!”

    梅家姊弟带了范迎真,和“石猴”路振,林裕明等前后离去……宗元甲朝窗外天色望了眼,道:

    “事不宜迟,骆堡主,‘太阴手’曾大元发现东窗事发,三十六策走为上策,我等如太晚找去‘庙堂铺’,说不定已人去楼空……”

    一点头,“摘星飞龙”骆雍道:

    “宗大侠说得有理……”

    目光投向“夜狼”聂荣,骆雍又道:

    “聂荣,你知道‘太阴手’曾大元在“庙堂铺”镇上的落脚所在,由你带路行了。”

    聂荣躬身一礼,道:

    “是的,聂荣知道!”

    “赤麟”宗元甲带了“金戈双卫”,和“摘星飞龙”骆雍、“夜狼”聂荣等,取道往二十里外的“庙堂铺”镇甸而来……

    骆雍脸上一片疑惑不解的神态,道:

    “宗大侠,在‘铁鹫堡’逗留二十多年的‘太阴手’曾大元,真会是昔年‘扑天枭’曾千所改名易号的?!”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此事眼前还难断定……”

    微微一顿,又道:

    “‘太阴手’曾大元用了一个‘色’字,蛊害你骆堡主单丁一脉的儿子,又主使手下护院,用了‘铁鹫堡’的名义,在外掳掠剪径作下令人不齿的勾当……其用心是在毁灭骆家后裔,并使‘铁鹫堡’三字遗羞江湖……此等行径,除了‘报仇’两字外,已无法找得其他解释……”

    缓缓一点头,骆雍道:

    “昔年跟老夫有恩仇过节的‘曾’姓江湖中人,除了‘扑天枭’曾平此人外,确实想不出其他人了……”

    边走边谈着时,已来“庙堂铺”镇甸的大街上,骆雍转身问道:

    “聂荣,曾大元住‘庙堂铺”镇的何处?”

    聂荣伸手一指,道:

    “这条大街的尽头处,已是近郊一带了……待小的前面带路!”

    话落,走前数步,前面带路。

    “庙堂铺”是处很小的镇甸,不多时已走到大街尽端——走在前面的“夜狼”聂荣,轻轻“哦”了声,嘴里喃喃嘀咕道:

    “前面那栋泥墙瓦房,正是曾总管的住处……大门前停着一辆蓬车……这是怎么回事……”

    人影一闪,前面一个瘦瘦长长的身形,正捧着一支箱笼,送进蓬车里……这一发现,聂荣一手指着前面,转过身道:

    “堡主,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曾总管准备开溜啦!”

    “摘星飞龙”骆雍两眼也正注视大街尽端,聂荣这话出口,他也已经看到……嘿嘿一笑,朗声道:

    “‘太阴手’曾大元,‘铁鹫堡’待你不薄,你竟不辞而别,岂不觉失礼么……”

    “太阴手”曾大元转身看来,看到“摘星飞龙”骆雍,脸色骤变……箱笼放上蓬车,站停下来。

    骆雍走近跟前,冷然道:

    “曾大元,今日不辞而别,显然你已无法掩饰自己所作所为——你要断骆门一脉后裔,又要使‘铁鹫堡’在江湖蒙羞……尊驾不必藏头掩尾,直话直话,究竟是何许人?”

    宗元甲带着“金戈双卫”,已走近跟前。

    “太阴手”曾大元朝宗元甲等三人,投过一瞥,向骆雍冷冷一笑,道:

    “曾某技不如人,不得已蛰役‘铁鹫堡’二十余年,敌明我暗,伺候机会……此番行藏已泄,骆堡主,你不必再找人助拳,曾某命一条,在此恭候便了!”

    “摘星飞龙”骆雍,浓眉微微一扬,问道:

    “你是昔年‘金巢双枭’之一‘扑天枭’曾平?”

    “扑天枭”曾平缓缓一点头,道:

    “不错,正是区区曾平……昔年曾某兄弟二人,踪游赣皖一带,并无犯下令人不齿行径,你以江湖误传,既置胞弟‘玉面枭’曾瑜于死地,更以奸淫掳掠莫须有之罪,加在我弟兄两人身上……”

    听到这些话,边上“赤麟”宗元甲,不禁为之一怔,一凛……难道真有此事?!

    “扑天枭”曾平又道:

    “你‘摘星飞龙’骆雍乱紫成碧,指鹿为马……曾某为了伸雪胞弟‘玉面枭’曾瑜之仇,自知技不如人,不惜委身‘铁鹫堡’作使唤的底下人……此番真相已明,骆雍,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摘星飞龙”骆雍想到爱子口吐鲜血的惨状,一股怒火上心头。

    轻轻唤了声“骆堡主”,“赤麟”宗元甲接口道:

    “事情相隔到今已三十余年,是是非非都已成过去,‘扑天枭’曾平在‘铁鹫堡’执役二十余载……少堡主骆奇目前只是身体虚弱,并非患上不治绝症……依宗某之见,各个分道扬镳,就此了断如何?”

    “摘星飞龙”骆雍听了,不由感到一怔!

    “扑天枭”曾平,却是殊感意外的朝宗元甲看来。

    敢情“摘星飞龙”骆雍在武林中,也是一位是非分清,刚正不阿的人物,而这位“啸天盟”盟主宗元甲说出此话,当然极有份量,是以若有所思中沉默下来。

    挥挥手,宗元甲向“扑天枭”曾平,微微一笑,道:

    “曾朋友,坐上蓬车,赶路去吧!”

    “扑天枭”曾平朝宗元甲投过一瞥感激的眼色,抱拳一礼,道:

    “后会有期,朋友,曾某告辞!”

    坐进蓬车,曾平向前座车夫嘱咐数语,车声辘辘,蓬车往前驶去。

    宗元甲带了“金戈双卫”回抵“宁河轩”庄院,梅家姊弟已早他们三人回来……

    笑了笑,宗元甲道:

    “梅姑娘,你把那个范迎真,交给她丈夫冷仲秋了?”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不把范迎真交还给他丈夫,你说,宗大哥,又把范迎真交给谁?”

    梅香吟这一问,宗元甲回不出话来!

    梅少琪笑了笑,接口道:

    “夫妻见面,恍若隔世重逢,不愿我们姊弟在场,夫妻俩抱头痛哭不已……”

    梅香吟又道:

    “你做下这桩功德善事,宗大哥,他们夫妻俩要供上你‘长生禄位’呢!”

    宗元甲摇摇头,一笑,道:

    “这可当不起了!”

    “开碑手”尤杰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

    “有您一封信,宗大侠!”

    听到这个“信”字,宗元甲倏然想了起来,道:

    “尤老丈,敢情是湘东株州‘寒川门’中弟子送来的?!”

    尤杰摇摇头,道:

    “并非‘寒川门’中弟子,‘寒川门’门主‘乾坤双飞’柳天鸣有一位朋友叫‘吴永铭’……此吴永铭有事赴湘中新化一行,柳门主顺道托他带这封信来……”

    宗无甲接过信,发现较普通书函要大了些,就即问道:

    “尤老丈,送书信来的那位吴朋友呢?”

    尤杰道:

    “这位吴朋友,有急事要赴新化,不能耽误时间,把书信留下后,匆匆离去。”

    宗元甲朝这封信的信封上看去,上面具名是湘东株州“寒川门”柳天鸣……

    拆开信封看去,里面除了一纸信笺外,又附着一封信……那是“啸天盟”湘境总舵,湘北“明湖庄院”总舵主“金雕”晏兆雄交付株州“寒川门”主柳天鸣再转给自己的。

    “乾坤双飞”柳天鸣信笺上,写下问候之意,同时说出转上“金雕”晏兆雄的一封书函。

    宗元甲拆开里面那封书信看去……

    里面有两纸信笺,一纸是“金雕”晏兆雄的手笔,也写下问候之意。

    另外一纸信笺,原来是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总坛,掌法“木笛金环”卜青,用“箭书”分驿投递,送往湘北常德东郊“庙口集”湘境总舵的。

    掌法“木笛金环”卜青在这封“箭书”中指出,总坛一切平静,偶尔有风吹草动之事,也很快平复下来……卜青在这封信中,除了致意问候外,也问到盟主宗元甲的归期。

    把纸笺放进信封,宗元甲似乎在跟自己说:

    “不错,也该回去了!”

    一双牛眼滴溜一转,孟达问道:

    “回去哪里,盟主?”

    僧浩“哼”了声,道:

    “废话——我们从哪里来,当然就回哪里去!”

    微微一笑,宗元甲向两人道:

    “僧浩、孟达,这次我们离开石旗峰总坛,时间不算很久,但在江湖上也做了不少事……”

    “彩鹰”梅香吟一双秋水似的明眸,缓缓游转在三人脸上,投向宗元甲身上时停了下来,脆生生叫出一声“宗大哥”,问道:

    “你们要走啦?!”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梅兄练这套‘驭风回天扇招十一式’,已有相当火候——再说,该做的事也都做了……”

    一顿,又道:

    “梅姑娘,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总坛,随时欢迎你去……只要有游兴,你和梅兄弟尤老丈,可以去我那里一叙!”

    似乎在决定着一件事,梅香吟朝兄弟少琪望了眼,然后视线投向“开碑手”尤杰,道:

    “尤伯父,香吟想出外一游……”

    “开碑手”尤杰微微愣了下,问道:

    “香儿,你准备去哪里?”

    指着宗元甲,梅香吟绽靥一笑,道:

    “宗大哥回去鄂中大洪山,香吟随同宗大哥往鄂地一游……”

    眼珠闪转,从宗元甲投向梅香吟身上,“开碑手”尤杰连连点头,道:

    “使得,香儿,‘行万里路胜似读万卷书’,何况,有你宗大哥陪伴你!”

    梅香吟提出这个主意,宗元甲听来感到十分意外……无法掺入自己的意见,只有沉默下来。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宗大哥,你带了香妹结伴同行,如何?”

    第一次听到梅香吟在自己跟前自称“香妹”,这份无法摸索,无法喻状的感受,使宗元甲的脸上微微红热起来……他无法拒绝,也鼓不起这股勇气拒绝,短暂的迟疑后,点点头道:

    “也好!”

    牛眼一瞪,眼皮眨动,孟达咧嘴嘻嘻一笑,道:

    “盟主,我孟达有个主意,不知您听来如何……”

    宗元甲目注孟达道:

    “你说来听听,孟达,是什么主意?”

    竖起两只手指,孟达道:

    “我们三人加上梅姑娘成了四个……我们分成两拨走……”

    微一皱眉,宗元甲道:

    “这又为什么呢?”

    有条有理的,孟达道:

    “您和梅姑娘游山玩水,不受时间限制……我孟达和僧浩先回大洪山,向总坛卜掌法报个平安!”

    姑娘家心眼细巧,梅香吟已听出弦外之音……星星般的眸子,满含着感激的神情,朝孟达看来。

    哈哈一笑,“开碑手”尤杰道:

    “孟护卫这个主意想得十分周到……不错,游山玩水,不受时间上限制……你和僧护卫先回大洪山,让‘啸天盟”中人,知道盟主的行踪,近况……”

    转向僧浩,孟达道:

    “我说僧浩,我们两人说走就走,就不必拖泥带水了!”

    已听出孟达话中含意,僧浩道:

    “说走就走,孟达,也得把后面房里东西,收拾一下才是啊!”

    绽着春花般的笑意,梅香吟道:

    “孟护卫,现在已快将午膳时分,你和僧护卫两位,用过午膳再走也不迟!”

    孟达连连点头,道:

    “梅姑娘说的也是,我和僧浩吃过午饭再走。”

    众人用过午膳,宗元甲向“金戈双卫”嘱咐一阵后,两人才向“开碑手”尤杰等告辞,离“宁河轩”庄院而去。

    “铁翎”梅少琪已是一个二十多岁,懂得人事的年轻人,他本来也有外出一游的主意,但看到姊姊香吟的神情,就打消了跟宗元甲结伴同行的想法。

    虽然不是自己骨肉,但“开碑手”尤杰对香儿、琪儿这两个孩子,视若己出……尤其关心“彩鹰”梅香吟的终身大事。

    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这位老人家忙着替香儿收拾在旅途上所需用的东西——嘴里嘀咕道:

    “香儿,你年纪说小也不小了……你和宗大侠结伴同行,外出一游,路上要听宗大侠的话,不能耍孩子气……”

    脸一红,梅香吟轻轻道:

    “香吟知道,您老人家别担心!”

    官道上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一袭水青色锦袍,满头丰润的黑发,高梳束以绸结,宽额隆准,目若朗星,正是一个英姿轩朗,英挺飒然的年轻人。

    结伴同行的那姑娘,一双眉儿弯弯挑起,宛若两抹新月,挺直端秀的鼻子下,一张小巧菱形的嘴,一双眼睛晶莹澄澈,亮丽得如若墨玉。

    这对珠联璧合的年轻男女,男的是“赤麟”宗元甲,这位年轻姑娘就是“彩鹰”梅香吟。

    他们怀着探幽揽胜,游山玩水的心情,是以并未骑上马儿,双双徒步而行。

    突然找到个话题,宗元甲侧过脸,道:

    “梅姑娘……”

    这“梅姑娘”三字才始出口,梅香吟那双黑白分明,一泓清溪似的眸子投了过来,脸上一红,轻轻一笑道:

    “你又忘了,宗大哥……是‘香妹’,不是‘梅姑娘’……”

    微微感到窘迫,不过“香妹”两字,还是从嘴里吐了出来,宗元甲笑了笑,道:

    “这里已是鄂南境界了……”

    梅香吟纵目看去,前面有一座并不很高的小山,山巅、山腰,宛若星罗棋布,盖着不少屋子,不禁诧异道:

    “那座山上盖了这么多屋子。”

    循着她视线看去,宗元甲道:

    “那里可能是一处山镇……江南一带‘山镇’较少,北地就时可看到这类山镇……”

    两人边谈边走,攀登山道而上,来到山腰,人众稠密,渐渐显得热闹起来。

    这里位置虽在山腰一带,地势却十分平坦,来到镇上大街,行人熙攘,街市十分繁荣,不下于平地上的镇甸。

    纵目回顾之际,梅香吟一指前面大街边上,道:

    “宗大哥,那边围了大堆人,不知是干什么的?”

    一点头,宗元甲道:

    “我们走去看看……”

    两人走近前看去……摆着一张长方桌子,桌边坐着一位老者,座椅后面张着一方长条白布,白布上写着“赛君平”江鸣声——原来是个卖卜、相面的江湖术士。

    这张长方桌子的四周,围着不少人,桌上横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有卖卜、算命、解梦、拆字等字。

    敢情这位江湖术士“赛君平”江鸣声,深得镇上乡民们的赞许,是以围着不少人在凑热闹。

    一个肥肥胖胖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脸上一副喜气洋洋的笑容,向相面先生江鸣声抱拳一礼,道:

    “先生,替咱候小乙拆个字……”

    江鸣声一指桌上纸盒中一个个卷成寸来长的纸卷,道:

    “小哥儿,你向纸盒中自己取出其中一个纸卷,老夫可以替你触机一算……”

    这个候小乙的年轻人,从纸盒中取出一个纸卷,交给这个相面先生江鸣声。

    江鸣声张开纸卷看去,纸卷上方方正正,笔迹工整,一个“”字。

    年轻人候小乙看到纸卷上这个“”,顿时脸色骤变,笑容消失。

    江鸣声一指纸卷上这个“”,问道:

    “小哥儿,你拆字触机问的何事?”

    候小乙结口呐呐道:

    “咱问的是婚姻大事……咱爹替咱候小乙找来一门亲事,日子都已定了……谁知捡到这个‘死’字!”

    “赛君子”江鸣声哈哈一笑,道:

    “小哥儿,你从纸盒中取到这个‘死’,问别的事,老夫不敢担当,问到你婚姻大事,却是大吉大利……”

    姑娘家最关心就是这类事,围立边上观望的梅香吟,听到相面先生说出这话,两眼直直地他看去。

    “赛君平”江鸣声提起笔,把纸卷上这个“死”字拆了开来……上面是个“-”字,下面是个“夕匕”字。

    在“-”“夕匕”两字上,又加了数笔……

    这个“夕匕”字下面加了个“鸟”,成了“鸳”。

    江鸣声微微一笑,挥笔疾书,纸上写下“一对鸳鸯”四个字,抬脸向年轻人候小乙含笑问道:

    “小哥儿,你问婚姻大事,从纸盒中捡出这个‘死’字,老夫触机替你拆成‘一对鸳鸯”四字,你可满意?”

    年轻人候小乙,咧嘴笑了起来,向江鸣声付了润金,欢天喜地离去。

    壁上观的“赤麟”宗元甲,虽然知道这“赛君平”江鸣声,是个靠一张嘴吃饭的江湖术士,但他思考敏捷之处,却也令人佩服。

    宗元甲旁边站着一个六十开外,瘦瘦长长的老者,宗元甲和梅香吟来江湖术士江鸣声桌边时,这老人已站立边上……老者嘴唇震颤,像在说些什么。

    那个年轻人候小乙欢天喜地离去,宗元甲边上这老者,似乎迟疑中替自己决定下来……

    弯弯腰,老者向“赛君平”江鸣声,道:

    “先生,小老儿想请教你一件事……”

    江鸣声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驾所问何事?”

    老者问道:

    “先生能不能‘解梦’?”

    江鸣声一指桌上写的“解梦”两字,道:

    “老夫略晓一二……尊驾所得是何等样一个梦?”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

    “可能是小老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有这样一个怪梦……”

    江鸣声接口道:

    “你把梦中情形说来听听!”

    回忆了下,老者道:

    “小老儿有个儿子今年二十六岁,这孩子冬天虽然有时戴上一顶毡帽,但从未戴过种庄稼的竹笠,梦中我看到这孩子头上戴着一顶竹笠,骑的不是马儿,而骑在一头牛的背上……”

    “赛君平”江鸣声,手上握着一枝笔,微微一皱眉,问道:

    “尊驾刚才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想的又是甚么事情?”

    老者沉重的道:

    “小老儿这孩子离家三个多月,迄今行踪不明,不知去了哪里……小老儿担心的就是这个事……”

    缓缓一点头,江鸣声道:

    “尊驾‘解梦’问的,又是何事?”

    老者重重的吐了口气,道:

    “小老儿夜晚得此一怪梦,不知森儿这孩子吉凶如何?”

    “赛君平”江鸣声凝神沉思了兰阵子,手中毛笔蘸了一蘸墨汁,先在纸上写下“门”的字型,接着,边上又写下一个“牛”字……

    凝视着纸上这两个字……把这个视作竹笠的“门”字,放到这个“牛”字上端,成了个“牢”字……江鸣声摇摇头,道:

    “尊驾梦中看到令朗骑牛戴竹笠,从‘解梦’上看来,那是-个‘牢’字……”

    老者看到纸上写出一个“牢”,脸肉抽搐了下,喃喃道:

    “这……这‘牢’字,难道森儿这孩子……”

    这个江湖术士“赛君平”江鸣声缓缓一点头,接口道:

    “不错,虽然令郎无性命之忧,但从‘解梦’中看来,那是惹上了麻烦,可能有‘牢狱之灾’……”

    老者听到此话,骤然震住……

    旁边“赤麟”宗元甲,听到老者说出他儿子森儿,三个月来行踪不明,不知去向,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是前些时候,湘东“溪口集”“卧龙庄”,“龙爪”时修儿子“玉哪吒”时骥,一年来行踪不明,不知去了何方。

    后来演出一幕“逆伦”惨剧,“龙爪”时修竟被块肉分尸,丧命在儿子“玉哪吒”时骥之手……

    但,最后这谜的揭开,并非“逆伦”两字……?玉哪吒”时骥却是二十余年前,遭时修灭门惨害的“剑中影”梅铮、“飘雪”康颖夫妇俩的人海遗孑梅少琪。

    此刻宗元甲联想到这件事上,不由对旁边这老者暗暗注意起来。

    老者愣了一阵子,才艰涩地向这个江糊术士“赛君平”江鸣声呐呐问道:

    “先生,你是说森儿这孩子有‘牢狱之灾’,才无法回家来?!”

    江鸣声指着纸上写下的字,道:

    “你儿子头戴竹笠,这个是‘门’字,骑在牛的背上,那是‘门’字下面有个‘牛’字,这两个字上下叠起来,成了个‘牢’字,尊驾夜晚有此梦境,从‘解梦’来说,你儿子三个月行踪不明,虽然不致有性命之忧,但可能有‘牢狱之灾’……”

    老者听江湖术士江鸣声话到这里,两行老泪簌簌流了下来,付下润金,转身匆匆离去。

    轻轻一声“香妹”,宗元甲道:

    “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圈围在拆字先生的人丛,香吟一笑,道:

    “宗大哥,那个卖卜拆字的老先生,真有两下子!”

    宗元甲一笑,道:

    “这种江糊术士就靠他那张嘴吃饭……”

    话到此,旋首朝大街两端看去……刚才那个“解梦”的老者,长长的个子,弓着背,朝大街尽头的方向走去。

    宗元甲一指,道:

    “我们暗暗追随前面那老者,看看是何等样人物?”

    梅香吟倏然想了起来,指着前面老者背影,道:

    “那是刚才向相面先生‘解梦’的老人……”

    怔了怔,问道:

    “我们又不认识他,后面跟去干吗?”

    嘴里问出这话,梅香吟也跟着宗元甲走去。

    宗元甲慨然道:

    “刚才我听那老者向江湖术士‘解梦’,说是他儿子离家三月,行踪不明,我突然想起过去梅兄弟,跟‘龙爪’时修的那回事上……那老者的儿子行踪不明,是不是其中也有一段曲折离奇的经过?”

    转脸投过一瞥,梅香吟道:

    “宗大哥,你也真爱管人家闲事!”

    宗元甲一笑,道: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不管人家闲事,香妹,你现在又如何会跟我走在一起!”

    脸蛋一红,梅香吟回不出话来……抬脸往前面看去,那老者已走向镇街闹处……轻轻“咦”了声,道:

    “宗大哥,那老者走进前面一家酒肆,可能不会是本地乡民……”

    宗元甲也看到了,点点头,道:

    “不错,如果是本地乡民,不会进入镇上的酒肆用膳……家里不会没有吃的喝的……”

    抬脸朝天色望了眼,宗元甲又道:

    “现在快近晌午已是午膳时分……那老者进入那家酒肆,我们不妨找个借口跟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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