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寒气袭人,邵真孤单的站在那儿,嗒然若有所失……
良久……一阵冷风刮起……忽然打了个寒噤,邵真如梦初醒的甩了甩头,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怅然步入了马厩
连衣带鞋躺在草铺上,双手垫在脑勺后,邵真的嘴里含着一根草技,无意识的转动着,他此刻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
墙上的那只如豆灯芯,在他微眯着的瞳孔里跳耀着,晃着,闪着……
他思绪起伏,澎湃如潮……
他想着——不仅只是今夜“玉大夫”的谈话,打从他带着侯爱凤向“玉大夫”求治开始,他在细细忖想……
尤其今夜他终于一睹“玉大夫”的庐山真面目——以往他双目失明,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使他不期然的想见这对他有“转变性”的名医,如今他见着了,但“玉大夫”却给他一连串的惊讶和不解,以致于疏忽见到了“玉大夫”的那份应有的感觉……
现在,他细细的回忆着,他总觉得她很神秘,他不太看清楚她,一来是在夜间的缘故,二来是他被她提出的问题吸引住了,而忘了仔细打量她。
不过,他仍可以知道她是个美丽的中年妇人,事实上,只要瞧上一眼小琴那美俏的模样,便该知道她长的不俗了。
令邵真感到诧异的是“玉大夫”不仅止是一名大夫,她看来像是经历了人世间的无数风霜,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似的,与其说她让人有一种冷漠、淡泊的感觉,勿宁说她令人觉得有着淡淡的悲郁、隐伤、浅忧……
邵真又想到了小琴,一想到她,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中一阵怪味,他并不吃惊她爱自己,只是她爱自己爱的那般强烈,倒使他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侯爱凤,他惦挂她,不知怎么样了,他想起了她的吻,那甜蜜蜜的吻……
他觉得侯爱凤生长在荒野山郊,纯粹是个乡下姑娘,有一股淳扑、敦厚和善良的气质,也许她见的世面不多,看起来令人有点弱的感觉。
可是她虽出生乡下,却没乡下人的那股鄙陋俗气,相反的,处处的显露出有教养,知书达理的良好修养来。
她仿佛像是生长在深山幽谷里的一朵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气质上显得雅、美。
而小琴又是不同的一个典型。
她虽生长在千金万富之家,但却也十足的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一派的豪富千金作风;她像是生长在温室里的一朵玫瑰花,看起来,虽是那般的孤傲,但却又并非真正的坚韧,只消一阵狂风暴雨,也够使她摇摇欲坠……
约略讲来,他们两人有很明显的分野;侯爱凤是较倾于内向型的易于羞涩、较保守、含蓄;小琴则属于外向型的,开放、豁达、活泼。
论外貌,所谓少女无丑妇,她俩是各有千秋,十分姿色里具有七八分,不能倾国,也足以倾城。
如果说真让邵真去选择的话,他将会犹豫,正所谓鱼与熊掌,难予取舍!
正当想着,突然邵真的脑海里又涌上另一张脸孔,来得很突然而且强烈,但却异常的模糊,只隐隐的一个轮廓而已。
可是这却使邵真大大的颤栗了一下,他竭力的想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却很快地消失了……
邵真此刻的脑海顿时变成了一片混沌,他觉得额角隐隐作痛,痛得他不敢再去思索,他连忙努力使自己趋于平静……
他感到非常惊异,怎么会有那么一张脸庞非常轨捻,但当他认真去追忆时,却又感到那般陌生,只是一片模糊、混沌、茫然,紧接着只有一片空虚了……
用力的闭上了眼,邵真几乎要承受不住脑海的压力,一刹时,他觉得耳鸣嗡嗡,头痛得厉害,连忙透了口气,用两指轻揉太阳穴,停止了思维的转动……
这样经过好半晌,他方感到好过了一点。
不自由主的,他又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任他怎么样,他却再也想不起来。
说也奇怪,他此刻再也不会去想小琴或是侯爱凤了,他直觉的那张脸庞使他颤栗、兴奋;当然,也一阵茫然……
此时,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可是他再怎么也睡不着,一夜里,他就这般的翻来复去,辗转反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阵沉浊的脚步声惊动!
他连忙侧耳倾听,只听得那些步履声不仅沉而重,且杂而乱,显示着人数众多。
邵真感到奇怪,现在什么时候了,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出现……
正当疑惑,耳中忽又听到一阵急如雷雨的擂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中,响起了一阵粗暴的嗓音:
“喂!快开门哪开门哟!”
“咚咚……”
擂门声一直没有停,彷佛有十万火急事情似的。
再也沉不住气,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邵真走出屋外
看个究竟……
身形如夜猫般的轻轻一跃,邵真一下跃到了寺院后面的墙角,然后悄悄的探头望去——寺院的正门离墙角虽有四五丈远,但借月光照射,且邵真运足国力,却也不须怎么费力便瞧清了眼前之景——
但只见约莫有十来人的光景站在门口,俱皆身材魁悟的彪形大汉,身着清一色的黑色紧身夜行装,即头上也包着黑巾,且腰间挂着鬼头刀。
夜虽冷,但他们却皆风尘仆仆,似乎经过了一番的波腾、冲刺。
邵真再细看之下,发现五六人肩上扛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箱子,那箱子显然很沉重,把他们的腰干都压得弯弯的。
打量间,显然那阵急雷骤雨的擂门声已惊醒了尼姑,但只见门呀一声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年轻的尼姑来!
开门的尼姑一看是十几个粗壮大汉,本能的一惊,圆睁着惺忪的睡眼,退了一步,惊诧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话间,寺里急急的又跑了四五名尼姑来,显然已惊动了整个寺庙。
她们一看眼前情景,也齐齐一惊……
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虎目、鹰钩鼻的汉子,开拳当胸一抱,粗声道:“我们弟兄想向贵寺讨个方便,不知……”
话落一半,忽见那五六名尼姑向两边分开,当中正缓缓走出一名老尼姑来——
正是“万重寺”的住持,“璇玑神尼”。
抬了抬倦眼白眉,“璇玑神尼”扫了眼前众人一眼,单掌竖胸,宣了声佛号,稽首顶礼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如许深夜登临敝寺,敢问……”
话没说完,方才那发话的汉子大声截口道:“我们想向法师要点吃的,以及要个地方歇息歇息,请大师你高抬贵手。”
嗓子虽大,喉头虽粗,措词还蛮有那么的样子的有礼。
微一点头,“璇玑神尼”徐徐道:“吃的是没问题但敝寺却无法容纳施主这么多人,而且敝寺有个陋规,夜晚当中,佛门净地不留男施主,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虎目汉子微微一愣,随即大声道:“我们弟兄又饿、又累、又冷,难道大师不能行个方便,做件好事吗?”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璇玑神尼”垂下目光,连忙说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施主有困难,贫尼等自当鼎力相助,此乃份内之事;只是碍于清规,恕贫尼无法延请施主入内,但敝寺愿意供给诸位施主一些淡斋素菜,聊以充饥。”
一挑眉梢,虎目汉子脸上泛起一丝怒色,哼声道:“难道大师就叫我们在这大寒天之下啃东西吗?”
缓缓抬起眼光,“璇玑神尼”徐徐道:“诸位施主如果愿意屈就委屈,敝寺后面有一马厩,但恐也容纳不了诸位
语声未毕,虎目汉子已额上青筋直跳,陡的一声粗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的居然叫我们大爷到你的臭马厩去!爷看你们是出家人才这般客气,否则哪跟你噜哩噜哩的!庙嘛,乃四方善男信女朝拜之地,谁人不能进?哼!”
一声冷哼,虎目汉子气冲冲的一跨步,硬是要闯将进去……
这副样子,直把那些尼姑吓得猛向后退!
兀立不动,“璇玑神尼”不动声色的朗声宣了声佛号,缓声道:“施主显然是武林中好汉,难道也和贫尼这等与人无争的方外人家计较吗?’”
这时藏在暗角的邵真心中一阵冲动,但一想“璇玑神尼”人家也是有武功的,非普通的出家人,况且寺里还有那“黄蔷薇”柯月霜妮子,何不静观变化?
心念转定,邵真也按兵不动……
虎目汉子似乎也只是想吓唬的样子,他一跨上门阶,见那些尼姑惊慌失色,也就止步不前,不再迈进;稍微缓和
了一下脸色,说道:“大法师,老实说,我们就是因为看在你们是出家人的份上,才这般客气,否则老早就动粗了!讲明白点也没关系,咱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性子不太好,你休惹了我们弟兄,不如让我们弟兄进得寺里去歇歇,香油钱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璇玑神尼”面无表情,接口道:“这位施主请平心静气听贫尼道来;我们非常愿意帮助施主,我们愿意为诸位施主暖菜热汤;至于请诸位施主屈就马厩,实碍于本守守规,决非有意轻侮诸位,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大尺度了,还请施主明鉴是幸!”
说毕,单掌轻顶一礼。
虎目汉子脸色倏地又一变,轻嗤一声,阴冷的道:“好!你他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海煞星’柳某人跑遍大江南北,就不信这个邪,堂堂正正的佛庙圣地,竟也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怕我们强奸了你们老秃驴不成?”
这污言秽语使得“璇玑神尼”平静的脸泛上了一丝怒意,她低首宣了声佛号,低低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说话请放尊重些,别污蔑了清明圣地。”
碟碟一笑,虎目汉子“海煞星”粗眉一挑,冷声道:“好个清明圣地,爷就叫你成了修罗屠场也罢!”
说着,昂首迈步前去……
这架势,显然是动粗了……
“慢着!”
蓦地一声娇叱扬空传来!
众人俱是一愣,只觉一条娇小身影唰一声,自寺里翻过了院墙,急窜而出!
“慢着!”那声冷叱还在诸人耳膜中激荡,只见一条身影已霍然伫立于地!
不用说那自然是“黄蔷薇”柯月霜那妮子了。
她迅速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向“璇玑神尼”一抱拳道:“师太,原谅我来迟了,没怎么样吧?”
凝霜的脸上展起一抹和样可亲的笑容,“璇玑神尼”显然是很高兴“黄蔷薇”的来到,她展颜笑道:
“小霜,吵醒了你是么?其实也没什么,这几位施主想借住敝寺罢了。”
两人对答之间,“海煞星”已有很充裕的时间来打量“黄蔷薇”。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惊异之色——如不是惊异“黄蔷微”那俊俏的轻功,便是惊异“黄蔷薇”的绝色姿容了;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他的狂傲之色,显然,“黄蔷薇”一个女人家并不能使他放在眼里。
他转过身子,迈下石阶,面对着“黄蔷薇”,一阵嘿笑,轻浮道:“想不到如此荒山古寺,竟有这般好货,莫怪老秃驴要闭门拒客,喷!”
冷冷一瞪眼,“黄蔷薇”瞧了瞧“海煞星”,然后抛眼环扫了一下那些黑衣汉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似乎将对方的身分与来路十分摸了五六分;她并不回答“海煞星”,转首向“璇玑神尼”道:“师太,很明显的,他们想用硬的是不?”
“璇玑神尼”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的一点头……
泰然一笑,“黄蔷薇”平静的道:“想不到我一来,便逢到这等事,真是躬逢盛会,三生有幸呐!师太,;动拳脚的事儿,不劳你们方外人家,还请师太安歇去,别耽误了晨间早课,你说是么?”
微微一犹豫,但随即点了一下头,“璇玑神尼”道:“我佛慈悲,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不过;要不然手脚放轻点,别伤了人才是。”
轻启樱唇,“黄蔷薇”答道:“这当然是了,佛门净地怎能涂上一片血腥!”
“璇玑神尼”凝声道:“他们人多,须加几分小心。”
说吧,转身走入寺里去,自然那几名尼姑也随着进去;然后门呀的一声,关了起来。
很显然的,“黄蔷薇”与“璇玑神尼”压根儿没把“海煞星”这十几条汉子看在眼里,他们的谈话,打发“海煞星”这般人似乎是件轻而易举……
这怎么受得了?狂傲的脸上又加添了几分震怒,“海煞星”只觉得有一股被侮辱的感觉,他怒极长笑,摹地伸手一指,喝道:“好!这太好了;姑娘的豪言壮语,简直把我‘海煞星’柳某人当成了四脚爬蛇!想来姑娘必有一番不得了了不得的武功,在下请教啦!”
“黄蔷薇”毫不动容的望着他,轻展贝齿道:“好说!好说!阁下高抬我姑娘了,不得了了不得是不敢,不过本姑娘自信打发你们是绰绰有余!”
好个狂言,直气得“海煞星”直跳脚,他额上暴着青筋道:“当今武林中能如此对大爷说话的人还不多,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愿意我知道你是谁么?”
“黄蔷蔽”一眨星眸道:“说出来也无妨,说不定你们听了本姑娘的大名会乖乖的离开呢!”
一顿,一斜眼,接着道:“听着,‘黄蔷薇’就是你家姑奶奶!”
“黄蔷薇!”神情猛一震,“海煞星”脱口道,“你就是‘百艳帮’的‘黄蔷薇’吗?”
一睨眼珠子,“黄蔷薇”道:“怎么,难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个‘黄蔷薇’不成?”
“海煞星”一震之后,很快的恢复神情,但却不见原先的那股傲态;他有点不相信似的重新的细细的打量了“黄蔷薇”一番,说道:“怪不得你丫头敢这般猖狂的对大爷说话,‘黄蔷薇’,在江湖上,别人可能怕你,但我‘海煞星’柳自华,可不把你放在眼里哪!”
冷冷一笑,“黄蔷薇”道:“姓柳的,在江湖上你也算得上个人物,姑娘与你无冤无仇,如果你执迷不悟,硬是要为了小事而大动干戈,以致毁了你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点小名气,划算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冷声一喝,“海煞星”道,“大爷就不相信你区区一个丫头,有什么通天本领,大爷就会让你见识见识!”
悦着身形一动,似想动手,忽又道:“但你丫头如果愿意改变主意,让我们兄弟进寺里,本大爷愿意不与你计较,放你丫头一马!”
俏脸蒙上了一层冰霜,“黄蔷薇”似已动怒,缓沉的道:“‘海煞星’,你既知姑娘名号,便该知道本姑奶奶向来脾气不好,你居然还敢如此蛮横不讲理,该杀!”
一停之后,徐徐接道:“本姑娘之所以仁慈,若不是‘璇玑神尼’嘱咐不得在此开杀戒,早就毙了你!”
“璇玑神尼?”
又一震,“海煞星”张口道:“她,她就是‘璇玑神尼’?”
“黄蔷薇”冷冷一哼道:“枉你‘海煞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惜也只是个睁眼瞎子罢了!”
“璇玑神尼”似乎在江湖上名头很响亮,只见那十余条汉子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海煞星”愣了半晌,转首望了这座古老的寺庙,脸上忽又浮上了不相信的表情,他强作镇静道:“‘黄蔷薇’,你别拿别人家的名号来吓人!我虽然没见过‘璇玑神尼’,但却不相信会住在这等破旧之庙,你还是算了吧!”
懒懒一抬眼,“黄蔷薇”道:“所以说这就是聪明人和笨瓜的不同处了,你以为‘璇玑神尼’这等淡泊名利的出家人会住在高堂大厦里吗?”
顿一顿,转口道:“算了吧,信不信由你,事实上本姑娘压根儿不用扯出‘璇玑神尼’她老人家,杀鸡焉用牛刀,你能闯过本姑娘这关再说别的吧!”
“哈哈……”
“黄蔷蔽”这番话显然是激怒了“海煞星”,但见他仰首长笑,怒不可遏的道:“好!‘黄蔷薇’,就凭你这番话大爷就想和你比划比划!”
“黄蔷薇”耸耸肩,淡淡的一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般的狂傲,直把“海煞星”气得青筋直暴,陡地一声大喝,宛如平地里起了一个焦雷,震人耳膜嗡嗡!
喝声未完,只见“海煞星”硕壮的身子蓦地凭空拔起,直扑“黄蔷薇”!
“海煞星”是怒极而发,这一扑的威力是非同小可;只是不过一弹指,他已直扑“黄蔷薇”的面门……
他显然是想一开始就给“黄蔷薇”来个下马威,但见他拳脚交加,扑身的当中,已令人匪夷所思的捣出五拳十六腿!
但只见拳脚掠处虎虎生风,端的是厉害!
“黄蔷薇”显然是早有戒备,也不见她有怎么大幅度的闪避动作,只是柳腰微旋,运足轻点,唰一声,已电掣般的急跃去!
顿见“海煞星”一连串的猛烈攻势扑了个空……
躲在暗角的邵真见两人终于干了起来,想抽身而出;但一想“黄蔷薇”和“海煞星”与自己非敌非友,毫无关系,自己又何必强插一脚,硬找麻烦?不如隔山观虎斗,落得个清闲……
但旋又想,看“海煞星”那般人个个横眉竖眼,面露凶相,想必也不是怎么个正派人物;虽然事不关己,但“海煞星”耍赖硬强要闯入尼姑庵,这就不对了,万一“黄蔷薇”不敌的话,在情理方面讲,自己还是该助“黄蔷薇”一臂之力才对的……
但他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黄蔷薇”的武功他是看过,似乎用不着他的帮忙……
但只见“海煞星”一声暴喝之后,只闻锵一声,划起一道弧光,已亮出了腰间的鬼头刀!
显然是因为他一连串的全力猛攻不能伤到“黄蔷薇”一根寒毛,而萌杀机!
“黄蔷薇”似乎料不到对方这么快便扯出家伙,心知对方已动杀机。
她虽是自忖自己武功高强,但对方决不是三两下子便可打发之辈,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犯了兵家轻敌大忌,招致大意失荆州之祸。
更何况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和“海煞星”交手,并不能知道对方武功的全部虚实;再说一旁还有十余条虎视耽耽的凶巴巴汉子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黄蔷薇”面露谨慎戒惧之色,全师应敌,但她却一直不亮出腰间的一对短刃……
但只见两条身影你来我往,快逾流星,令人眨不过眼来,战况甚称激烈,扣人心弦,紧张万分……
“海煞星”柳自华,果真有点来路,身手端的是不凡,尤其是一刀在手,更是显得如虎添翼,猛不可当!一踢腿、一横刀,招招式式有板有眼,俱不容忽视!
“这厮还真有那么两下子啊!”一角的邵真看得出神,暗暗念道。
只是“海煞星”那阵如狂风暴雨的一连串的攻势,顿使“黄蔷蔽”看来发发可危,那急翻激飞的片片刀光,仿佛随时有喷起血光的样子……
倒真令人替“黄蔷薇”捏了一把冷汗。
“黄蔷薇”始终只闪不攻,她的轻功好的不得了,身轻如燕,快捷如猫。
是以“海煞星”的攻势虽也凌厉,却也不能斩“黄蔷薇”于地;而“黄蔷薇”看来是那么险的穿织于“海煞星”的刀缝之间……
正当此时,一旁的十余条汉子中,忽有一人发话道:“唉呀,呆在这儿又冷又饿,可真不好受,咱闯进去,弄点吃的好不?”
有一人回答道:“这怎么可以?你没看到老大正和人交手吗?”
原先发话的人又道:“这有什么打紧,我们让李三和陈五进去,咱大伙儿依然在这儿掠阵,不是一样吗?”
他这话语引起了另外一人的附议,接口道:“对对,赵八说得对;咱他娘的和姓林的小子周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
摆平了他们一票人,弄得了今个又累又饿又他妈的冷,再不吃点东西,可真回不了老家了!寒二爷,赵八说得好,不妨让李三和陈正进尼姑庵里去弄些吃的东西来,而我们在这帮老大的阵,这不是很好么?”
那叫寒三爷的微微一犹豫,说道:“可是胡七你没听那
‘黄蔷薇’的臭妮子说里头的老尼姑就是‘璇玑神尼’吗?这如何惹得了她!”
最先发话姓赵的又开腔道:“唉呀,管他妈的神尼鬼尼,咱闯进去就是,这有什么大不得了的事儿!”
脸色沉凝的一摇头,寒二爷说道:“这不能视同儿戏,那老尼姑可是当今武林人物太字辈的,决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话没说完,那叫胡七的急急接口道:“寒二爷,你没听到老大说‘黄蔷薇’说的是假的吗?老尼姑那个瘟鬼像才不会是什么神尼鬼尼的;就算他妈的是,咱也要闯他一闯,否则咱们在这干啥?倒不如掉头就走,也省得惹了‘黄蔷薇’那丫头,寒二爷,你说是吗?”
一旁的赵八,也紧着接腔道:“是嘛,胡八可说得真是,寒二爷,咱们还怕他妈什么?”
那叫寒二爷的中年汉子俯首沉思,显然是在考虑取舍;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禁不住胡七和赵八的怂恿催促……
“黄蔷薇”此刻虽和“海煞星”缠斗,可是赵八他们的对话却也依稀落到她耳中,”她不禁有点发急,万一他们真的闯进寺里去,她知道自己必定无法摆脱“海煞星”而去拦截他们,这样一来,“璇玑神尼”势必受到干扰,这是她很不愿意的事情……
她这一分神,差点儿没吃着了“海煞星”的当胸一剑,横腰一腿,急得她连忙狂躲暴闪……
这当中,显然寒二爷同意了胡七和赵八的建议——但只见两名汉子飞身翻入院墙里去!
“黄蔷薇”睹状,情急的娇喝一声道:“狗贼!站住!”
说着,娇躯一扭,疾弹射去!
“嘿嘿!丫头,爷还没和你玩够呢!”
一阵奸笑转来,“海煞星”也眼明手快的拦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说的,唰唰两剑,劈得“黄蔷蔽”连退五步……
这一来,可真激怒“黄蔷薇”,但见她脸蛋蒙霜,一咬银牙,怒道:“姓柳的!老娘不发威,还当真被你看成了病猫!”
说着,双手一按腰间剑柄,显然她已动了杀意,就要亮出她的家伙了……
但就在此时,忽见那越进墙里的两名汉子,陡地哇叫一声,双双被抛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可真使在场诸人齐齐一愣!
但只见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俏生生的美男子。
显然,不用说那两名汉子就是被这家伙摔出来的了。
“黄蔷薇”抬眼一看,惊呼道:“吴公子,是你!”
墙上之人正是邵真。
原来他一看有人翻墙闯寺,忍无可忍,便也急忙跃进墙里,把李三和赵正赶了出来。
但只见他双手环胸一抱,傲然站在墙顶上,有如鹤立鸡群般的,令人有一般高不可攀的感觉,他微笑着和“黄普薇”招呼道:“柯姑娘,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吧?”
“黄蔷薇”喜道:“哪里,吴公子,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
这时,那叫寒二爷的站了出来,伸手一指,冷道:“好啊’居然还冒出了这么个大男人,原来也不过是班男盗女娼的狗东西,竟然也大言不惭地口口声声什么佛门净地,呸!”
淡淡一笑,邵真回道:“这位仁兄,在下可不住在寺里头,阁下要不相信,请尽管到寺后的马厩,那儿摆着在下的被褥草垫。”
细目打量着邵真,寒二爷移动了一下他稍显得臃肿的身子,冷冷一笑,道:“鬼话,你小子明明是在庙里冒出来!
不是么?”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这位老哥,话我讲明了,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你的事了,莫不成要我掏心挖肝给你看吗?”
这话真气人,寒二爷一声也不吭,嗖地射出身子,猛地扑向邵真!
寒二爷出手不打招呼,倒真令人感到意外,只一弹指间,他已扑到邵真胸前了……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只见邵真也不搭腔,冷不提防的就是一脚!
他这一脚看似平淡无奇,一点儿也不起眼,寒二爷冷哼一声,单手速扬,猛地五指箕张,扣向邵真送前来的脚踝……
但邵真好像只是有意吊吊他,忽地把踢出的脚猛缩了回来,寒二爷显然料不到有此一着,一把抓了个空!
正在惊疑,耳中忽觉一阵强劲的破空之声扫来,寒二爷脸色摹地一变,不用说他已知道邵真又踢出他另外的一脚了,心中直呼上当!
这回邵真可带着劲了,其速度之快,一忽已达寒二爷的面前了!惊惧中,寒二爷匆忙的一抬手横臂挡去……
啵!一声轻响,拳脚对了个正着,谁也不吃亏,但寒二爷急飞的身形却因此一顿,无法迈向墙顶,飘落于地。
换句话说,在另一个角度讲,寒二爷不能沾上墙顶,这回合该算是他落败。
但见寒二爷满脸羞怒,正想发作,忽觉自己挡住邵真的脚掌的那支胳臂一阵隐痛,心中大诧,暗道:“仅仅一脚便这般沉猛刚强,这小子厉害啊!……”
寒二爷正惊诧间,邵真懒懒的一伸腰干儿,发话道:“其实这也是别人放屁,我在上风头,不关我的事,你老兄别找我,正主儿在那,要过了她的关,便可进这庙。”
一扬粗短眉毛,寒二爷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关你的事,那你管哪门子的闲事来着?”
一抬眼,邵真淡淡道:“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这般吧。人家的寺庙不让你进,你就别进,这不是挺简单的吗?今儿个对换个立场,如果你老兄的家,别人硬要强闯你又作何感想不呢?”
寒二爷大怒道:“放狗屁!”
做了个鬼脸,邵真道:“好,好,你就当我放屁,你狗屁就是了。”
“黄蔷薇”听得掩唇轻笑一声……
寒二爷却羞怒万分,大骂一声:“狗小子!”
身形一动,便要扑身而上……
邵真伸手一摆,道:“慢着!”
按住身形,寒二爷抬眼看:“怎么,怕了?”
耸了下肩,邵真道:“猛虎对羊群,何惧之有?”
寒二爷一听,气得咬牙切齿,邵真没理他退自接着道:“我说过,这不关我的事,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过路客而已,咱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打得鼻青脸肿,那可划不来啊。你要我不管事可以,只要你们光明正大的打败那位姑娘,在下决不敢拦阻。”
一直往邵真瞪眼瞧的“海煞星”突然道:“好!老二,你退下去,待我摆下眼前这妮子再说。”
寒二爷闻言退下,但仍恶狠狠的朝邵真瞪了一眼,似是心有未甘。
邵真朝他龇了下牙,古怪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院墙上
一晃刀锋,“海煞星”两目一睁,道:“‘黄蔷薇’,亮出你的家伙,刀上见高下!”
倏扬柳眉,妙目一瞪,“黄蔷薇”哼声道:“‘海煞星’,别把自己抬得太高,姑娘是看在佛爷的面上不想杀你,否则姑奶奶亮出兵器来,你早就没命了。”
一挫牙,“海煞星”熊腰猛旋,墓地扑向前去,口中大喝道:“臭妮子!看你狂妄到什么时候?”
话声中,人已扑近了“黄蔷蔽”,刀锋一转,急切而下!
“狂妄的是你!”
“黄蔷薇”张嘴之时,人已滴溜溜的滑开出去,但倏又反扑前去,但见她猛地一抬脚,竟然踢向“海煞星”冷森森的鬼头刀!
这确实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海煞星”一愣之后,随即加速加劲劈下,口中冷笑着道:“找死!”
但他话没说完,“黄蔷薇”踢出的一脚,招到半式倏又一变,摹往旁一拐,一蹬!
这一拐,让过了锐利的刀锋,一蹬,正中踢着了刀面。
“呀呀呀,小骚货!”皱眉怒叫,“海煞星”只觉刀上一重,差点没掉落于地,人也噎噎噎地退了两步……
“小妮子,端的是好功夫呵!”邵真居高临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对“黄蔷薇”的空脚入白刃,暗暗心折不已。
一脸的罩不住,“海煞星”羞怒至极,大喝一声,再次扑向“黄蔷薇”!
人扑起的当中,卷起了漫天刀影,光耀刺眼,呼呼生响,刀气凌人!
这一扑比上回有过而无不及,厉害!
但“黄蔷薇”这回却也不再闪避,她妙目圆睁,贝肯轻咬唇皮儿,轻巧的翻腾着……
只见“海煞星”的招式虽也凌厉,不知是否被“黄蔷薇”已摸透,抑或是“黄蔷薇”全神应敌之故,“海煞星”一串的猛攻非但不能伤“黄蔷蔽”之一角,即连通退她也不能!
“海煞星”的一招一式都叫“黄蔷薇”躲过去,她看起来是那么惊险的,又似乎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穿梭游移于刀缝中……
“海煞星”愈打愈寒,他想不到“黄蔷薇”武功的高强超出他的预料这般的多,他可以说是用尽全力了,即连她的皮毛也没摸着,而对方既不亮兵器,也没有用力,就这样的与自己周旋,而自己不仅没占一点便宜,还隐隐居于劣风下势哩!
心念既定,“海煞星”毫不犹豫地抽身滑开去……
微感一愣,“黄蔷薇”睨眼道:“怎么,不行了?”
抬手拭去额上隐隐汗珠,“海煞星”透了一口气,说道:“‘黄蔷薇’,爷还有要紧事情办,今天,算你行,改天,再好好整整你!”
大感意外,“黄蔷薇”随即道:“‘海煞星’,你很识时务。”
狠狠一瞪眼,“海煞星”哼道:“你别得意,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
淡淡一笑,“黄蔷薇”不屑道:“随时随地,姑娘领教你姓柳的。”
大刀回鞘,“海煞星”忽又抬头向邵真道:“这位朋友可否留下万儿,以期日后回报!”
一连挥手,邵真道:“免了,免了,冤有头债有主,这档子事不关我事,别把我扯进去,行个好,好吗?”
邵真装模作样引得“黄蔷薇”轻声嗤笑,却使“海煞星”难堪非常,也怨毒的道:“朋友,你够意思,我记住你就是了!”
说吧,又瞪了邵真一眼,才飞身离去,自然,那些汉子也随后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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