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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名山宝刹喜团圆

    当下雷一炮又把依承天介绍伍飞认识,且又把老寨主的事说了一遍。

    那伍飞本也是飞龙寨老人,闻知老寨主尚在人间,大喜之下立刻对雷一炮与依承天道:

    “只等有一天老寨主再回焦山,我的四个船队愿为先驱,还有就是二位见了老寨主时候,代我伍飞致侯。”

    一旁的江涛也道:

    “我已联络好十多位过去的老兄弟们,他们听说老寨主仍然活在世上,无不欣喜若狂,就等我领他们重回焦山了。”

    三个人就在小船上畅谈到过午,那雷一炮与依承天又知道霍大光已死,更是高兴。

    那伍飞吃过饭才又回他的分舵大船上去。

    不料就在天黑不久,他突然又赶回江涛的小船上来,这时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正要再去折腾祈海呢,见伍飞赶来,忙问道:

    “看你似有急事的样了。”

    伍飞道:

    “正有急事,还好你们都在。”

    雷一炮忙问:

    “快说是什么事。”

    伍飞自怀中取出一信,交在雷一炮手中,道:

    “飞龙令函。”

    雷一炮拆开一看,还真大吃一惊,对依承天道:

    “我们倒是忘了,那于飞鸿会有此一招。”

    依承天惊讶的道:

    “她不是逃走了吗?”

    雷一炮把飞龙令函交在伍飞手中,道:

    “你只管去吧。”

    伍飞道:

    “我想拒不前往。”

    雷一炮摇头道:

    “去,只要到时候相机行动就成了。”

    那伍飞一想,才点头道:

    “就依副总管的,我随他们去。”说完起身下船而去。

    雷一炮这才对依承天道:

    “于长泰与他女儿正点齐飞龙寨各分舵,准备另一行动。行动虽未说明,但我可以猜得到必是向老寨主下手的。”

    依承天一惊,忙问道:

    “雷叔如何知道?”

    雷一炮稍作思忖的道:

    “飞龙令函把八位分舵舵主召回焦山,就我所知,八个分舵中就有四人为于长泰心腹,如今他在重伤初愈下,迫不及待的把人召回焦山,这事情十分明白,他是想一举对老寨主下手,然后他才能稳坐他的寨主宝座。”

    依承天忙问:

    “那我们该怎么办?”

    雷一炮狠声道:

    “全是那该死的于飞鸿,要不是她见到老寨主去普陀,我们在此早晚都会把祈老怪逼出来的。”

    江涛也焦急的道:

    “转回普陀,要想比大船快,那得快马加鞭才行。”

    雷一炮点头,道:

    “不错,而且还得连夜上路。”

    依承天道:

    “这时候到哪儿找马去?”

    冷冷一哼,雷一炮道:

    “跟我走。”

    江涛早对他老婆道:

    “我要出门几月,你好生照顾着船呀!”

    雷一炮忙拦住江涛,道:

    “你就不用去了,十几个兄弟还得由你照顾呢。”

    江涛那矮壮的身子一挺,道:

    “雷副总,你这是什么话,老寨主海上有难,那是天灾,谁也没办法,现在我江涛既知老寨主有难,岂有不舍身一拼之理,这回事你是拦不住我的。”

    雷一炮一听,也只得点头,道:

    “我们走。”

    于是,三人上了江岸。

    三人又到了“望江大酒楼”。

    那酒楼掌柜的看雷一炮三人进来,早露出不高兴的道:

    “各位,本酒楼奉命不欢迎你们这些吃孙喝孙不谢孙的家人,请吧!”

    雷一炮淡然一笑,道:

    “怎么啦?”

    掌柜的道:

    “小唐死了,因你们而死,巨舫烧了,也是你们干的好事,敢情好,我这里供你们大吃大喝,你们吃饱喝足没事干的去杀人放火,而且是冲着我们东家来,天下岂有此理的事情无此为甚吧!”

    雷一炮忽地捧腹哈哈大笑,道:

    “我把你这个不长眼睛老狗,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弄弄清楚就恁般大胆的派我二人不是,敢情你说的模样,我二人比那祈无水在这南京地面啃天吃地还要狠的一如杀人放火强盗了。”

    那掌柜一捋山羊胡子,沉声道:

    “难道你能否认?”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雷一炮的这一巴掌着实令掌柜的半张面变了色,变得红嘟嘟的紫红色。

    “你打人!”掌柜的吼叫起来。

    冷然一哼,雷一炮道:

    “别吼,惹恼了说不定我真的要杀人。”他一顿,见掌柜与几个小二愣然而忿怒的望着自己,这才又道:

    “那小唐怎会是我们杀的?相反的,小唐却害得我二人上了祈海的当,被那祈海用生牛筋拴在一艘小船中,几乎要了我二人的命,你可知道?再说台城附近那艘巨舫也不是我们放火烧的,有个欧管事,你何不问问他自己就知道了。”

    掌柜的怒道:

    “你们两个不来,南京不会出这些狗屁倒灶事。”

    雷一炮一把揪住掌柜,怒声道:

    “那祈无水找我二人几快两年,我早说得明明白白,只要那祈老怪出面,天大的事他都会哈哈一笑过去的,偏就你们这些存不住气的,愣头愣脑要戳麻蜂窝,又怨得了谁的。”

    掌柜的双手抓紧雷一炮手腕,唯恐被雷一炮摔出去,闻言忙又道:

    “好,我说不过你,当然我们也打不过你,现在你是爷,且请坐下来白吃白喝吧,爷!”

    雷一炮突然抓得那掌柜更紧的咬着牙,道:

    “谁着兴在你这儿白吃白住,以后自有祈无水来料理,眼前快替我三人备快马,暂时我们要离开南京城几日呢。”

    掌柜闻言,忙道:

    “后槽上拴的马可全是老太爷平日心爱的宝驹,你要马何不去栈上买,宝和钱庄你不是弄了一千两银子去了?”

    轻声一笑,雷一炮道:

    “一千两银子不是买马银子,再说我哪有时间去栈上买马,快吩咐伙计备马,等祈无水知道我们借了他的宝驹,不定如何的高兴呢,哈哈……”

    掌柜忙问:

    “我们老太爷要找你们,究竟为什么呀!”

    雷一炮道:

    “你该问你们的老太爷去。”

    掌柜的一挣上身,沉声道:

    “哎,你松松手,我叫他们给你备马如何?”

    雷一炮这才松开手,早见两个伙计忙着往后面走去。

    雷一炮这时才拍拍掌柜的肩头,笑道:

    “凡事自己得想明白,望江楼是祈家的望江楼,稍有损失,对你无伤大雅,只等祈海回来,你只管在他面前把我们描黑一点,当然,如果祈老怪回来,你一定要他在此候着,五七天后,我们还得送马回来呢。”

    于是,雷一炮与依承天、江涛三人跨马上路了。

    三人策马疾驰,连夜离开南京,而望江大酒楼的掌柜却叫苦连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雷一炮三人去了哪里,万一他们不回来,祈无水岂会轻易饶他。

    从南京快马往南赶,二天过午三人已到了宜兴地。

    那宜兴距太湖十分近,只是因为三人一夜未睡,雷一炮又怕人困马乏,三百多里地奔驰,也该歇歇腿了。

    三人拉马进得宜兴城,找了一家客栈,宜兴地方出细瓷茶壶,也因此在这里也十分讲究茶道。

    外地客人进得店来,饭前饭后,店伙计必送上一壶好茶以飨来客。

    雷一炮三人可未曾把时间花在品茶上,三人吃过就倒在店中睡下了。

    雷一炮三人的房门可关的紧,三人睡的也香甜,鼾声大作而不知已经有人把三人的形迹赶着向太湖西山的黑龙帮送去了。

    原来太湖沿岸黑龙帮的势力很大,黑龙帮早已通知太湖四周各分堂,注意那面有疤痕的人已久,雷一炮三人一进店门,早被店家看到,店掌柜暗中命人把这消息传告黑龙帮宜兴分堂的人。

    黑龙帮分堂堂主,外号“海里蹦”,名叫常江,他听了手下人报告上来,早亲身赶到客店上看,果见雷一炮面上有个半尺长卷肉刀疤,边叫人盯牢,且更派人乘快船把这消息送上西山总堂。

    现在——

    现在太湖黑龙帮的光景已大不如前,太湖水面上一场厮杀,黑龙帮帮主“太湖毒龙”石腾蛟没有死掉,但他被霍大光以“敬花敲法”,一举击断他五六根肋骨,至今他还是腰缠白布,手拄拐杖,走起路来还要人挽扶。

    而“太湖毒蛇”石大娘的臂上一刀,连骨头也露出一块,这几日才算取下包扎的布条。

    再说那石冠军与水滔二人,早伤在依承天的掌心刀下,伤口愈合还未褪痂呢。

    消息天黑时送上黑龙帮,立刻又燃起石大娘几人心中将熄的火焰,那石冠军当即就要率人前往,戚九娘与石大娘自是不愿留下,连水滔也跟着连夜上船。

    黑龙帮的快船由秦二贯率领八名堂口兄弟轮番的摇,二更天不到,快船已进入宜兴的运河。

    石大娘率领着儿子媳妇与总管“浪里飞鲨”水滔等四个人趋黑夜奔到客店门外,早见掌柜的同那黑龙帮宜兴分堂堂主“海里蹦”常江二人迎了上来。

    石大娘低声问道:

    “人呢?”

    常江早施礼道:

    “关着房门正好睡呢。”

    石大娘嘿嘿一笑,道:

    “九娘呀,你可得认准,看他是不是焦山你曾见过的那个刀疤大个子。”

    戚九娘点头道:

    “我会的,他那个丑模样,谁见了也会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石大娘对掌柜的吩咐,道:

    “叫人。”边当先走向店内院子里,灯光下,石大娘忽的望见院子一边的马厩上挂的三付马鞍子又道:

    “这种马鞍平常人用不起,好像是……”

    掌柜的回头笑笑,道:

    “老奶奶,这就是他三人骑来的马匹。”

    石大娘道:

    “你去叫门吧。”

    “呀”的一声门开了,是依承天开的门,身后面,跟着雷一炮与江涛。掌柜见门自动打开,忙退向暗角躲了起来。

    早见有个伙计又在院子里挂起两盏灯笼。

    于是,石大娘怔住了,因为她见到依承天,也想起那天在吴兴镇上看到的,不正是这个面貌极善的年轻人吗!

    现在,连石冠军与水滔也在吃惊,怎么会是这小子,太湖水面上伤腕之恨犹在而伤处刚愈,就又碰面了。

    当然,最吃惊的还是戚九娘,她指着雷一炮对石大娘急急的道:

    “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在焦山所见的刀疤大个子,一些也错不了的。”

    石大娘望望依承天,又望向雷一炮,口中几颗各不相干牙齿全让她咧到嘴巴外了,呵呵笑着,石大娘指向雷一炮道:

    “先装疯,再投江,最后到了开封域,且又盗去‘八步一刀’的大概就是你吧?”

    耸肩打个哈哈,雷一炮道:

    “老太太,你大概是老糊涂了吧?”

    石大娘道:

    “怎么说?”

    雷一炮道:

    “非是盗,而是取,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冷然一哼,石大娘又指着依承天,道:

    “你究竟是谁?”

    石冠军突然沉声喝骂道:

    “这小王八蛋就是在太湖伤了我同水总管的人,今晚我绝不放过他。”

    戚九娘凑着灯亮再细看,且露出十分惊奇的眼神,道:

    “小——癞——子,是吧?”

    依承天露齿一笑,道:

    “真是好眼力,也是好记性,不错,开封城小癞子正是我,而我也没有忘记你这位大嫂子曾周济我几两银子,不论你是何居心,我都十分感谢你的。”

    石大娘面露惊异之色的道:

    “三年不见,刮目相看了!”

    依承天一笑,道:

    “好说,好说。”

    戚九娘沉声道:

    “飞龙寨绝学‘八步一刀’,你是怎的去学的?”

    雷一炮突然沉声道:

    “别再问了,各位如果能让一让,彼此海阔天空,各走各的如何?”

    石大娘道:

    “各位要走?”

    雷一炮浓眉一紧,道:

    “正有急事要办。”

    原来雷一炮在想,早一日赶到普陀山,也好早一日安心,在此与石大娘等磨菇,于事只有害而无益。

    石大娘突然一声笑,道:

    “走当然可以,那得把东西留下来。”她极目望望对面三人又道:

    “三年来找得我老婆子够苦的,为此也同焦山于长泰好一阵拼杀,今日好不容易你们送上门来了,哈哈……”

    雷一炮也笑,他声若雷鸣,半晌他虎目逼视着石大娘,面上刀疤变成了紫色的道:

    “不用猜我就知道你指的是‘八步一刀’吧?”

    石冠军凶狠的骂道:

    “操那娘,是的又怎样?”

    依承天突然搓搓双手,道:

    “各位要的东西,早已物归原主了,我们身上哪会有的。”

    水滔冷冷一笑,道:

    “你小子睁眼说瞎话,东西若不在你身上,我与少寨主怎会伤在你手里的?”

    戚九娘也逼问道:

    “东西不在你手里,会在谁手中?”

    依承天道:

    “我义父那儿呀。”

    石大娘一怔,道:

    “你还有个义父?”

    依承天道:

    “有个义父也是平常的事嘛。”

    戚九娘逼前一步,问道:

    “你义父何人?”

    依承天先是看看雷一炮,见雷叔金刚怒目的逼视着石大娘一家几人,这才平淡的道:

    “依水寒就是我义父。”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惊,石大娘突然狂笑一声,道:

    “你在骗三岁孩子呀,谁不知道依水寒早已尸沉海底,否则他也早该重回焦山了,明敞着你是在说谎。”

    石冠军早不耐的对石大娘道:

    “娘,我们还同他们有什么罗嗦的,何不各凭手段的杀出个结果来。”

    依承天淡然道:

    “你这位仁兄很喜杀人吗,难道杀人真的能使你愉快?我就没有那种感觉。”

    石冠军灵台一暗,旋即大喝一声,道:

    “好小子,不杀人拿刀何用,今晚我二人先开打吧!”他的尖刀又在空中抡旋,蓝芒成束中向依承天缓缓逼去。

    于是,依承天的手又放进了衣衫袋中,脚步在向院子移动,边对一旁的雷一炮道:

    “雷叔,学会用刀真的一定要杀人吗?”

    雷一炮沉声道:

    “大敌当前,专心应战,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吧!”

    突然,石冠军腾身而上,空中盘旋的尖刀“嗖”的一声直劈下来,一股慑人的冷焰激流,随着刀声而回旋不已!

    长衫飘逸的右旋,就在“卟噜噜”的衣袂摆动中,空中突然出现一点金芒,一只似是脱离手臂的人手,疾快得无与伦比的顺着劈来的尖刀刀身游移而到了石冠军那握刀的手腕。

    太快了,快得谁也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而石冠军已双脚重重落在地上,抛刀握腕,“噔噔噔”连退几步,血已向地上流个不停了。

    真准,这一刀竟然划在石冠军的旧痕上面,当真是毫厘不差。

    “八步绝学。”石大娘惊叫着。

    戚九娘早冲上前去替丈夫扎伤。

    依承天淡淡的道:

    “我们本无仇,我不希望再见到血腥。”

    石冠军便在这时候,一把推开戚九娘,双脚一登,平地拔起两丈高,半空中他厉烈的暴伸左手,那支半尺长钢叉宛似流星赶月般向依承天递去,口中大叫道:

    “老子同你拼了!”

    依承天正向雷一炮走来,而他本来对敌经验不足,以为那石冠军伤了握刀手腕,必已失去作战能力,岂知那石冠军凶残成性,竟然人在空中才发话。

    雷一炮可看的真切,沉喝一声,一把拉过依承天,右手钢棒“横扫千军”,空中“叭”的一声,早见一条带臂钢叉跌落地上。

    石冠军的钢叉也只差几寸没送入依承天背上,这时假手又被击落,一股怒火就出在雷一炮身上。

    落地,旋踢,一气呵成,刹时他已交互踢出十八腿。

    雷一炮举棒连挡带躲,心中怒火高张,“咔”的一声钢棒旋动成三尺长,他也只是挽了一个棒花,狂喝一声,一棒横扫过去,戚九娘厉叫一声未及出手相救,石冠军已被一棒打翻在地。

    石大娘一见大怒,破口大骂,道:

    “好不要脸,竟然二对一呀!”

    依承天被雷一炮一推,面上有些赧然,缓缓迎上石大娘,道:

    “老奶奶这么说就有欠公道了吧!”

    石大娘大怒,道:

    “给我杀!”

    “浪里飞鲨”水滔早就忍耐不住,闻言直向雷一炮逼去。

    戚九娘见丈夫被一棒打倒在地,早命店里伙计抬到店中去救治,自己拔出宝剑,也向雷一炮杀去。

    一旁的江涛见状,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抽出钢刀迎向戚九娘杀去。

    依承天心中一叹,见石大娘舞刀向自己杀来,一时间他未再拔刀——拔他袋中的“掌心刀”,而只好双掌摆打阻拍,转眼二人拼了十几回合。

    石大娘边杀,边叫道:

    “三年不见,你小子真的成精了,今日遇上,放你不得。”

    依承天双手双脚旋动撩摆不已中,突见江涛已被戚九娘逼在墙边,那光景是个挨打架式,时间一久,江涛非死即伤。

    于是,他想起了雷一炮的话:

    “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便在他这一念之间,突然双腿互踩连环,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他已握刀在“掌”,酷似出水泥鳅般穿入戚九娘的剑芒中。

    没有声音,但戚九娘却“啊”的一声,长剑已抛在地上,她痛苦的左手紧抓右腕,口中“咝”声不断的向后倒退。

    江涛一见,奋起一刀向戚九娘杀去,中途却被依承天拦住。

    石大娘灯光下看的真切,不由一声长叹,道:

    “该谁的是谁的,上天早有安排,造化即使作弄人,也该有尽时,‘八步一刀’绝世武功,水路豪杰谁不欲取的,偏就便宜了你小子,太湖黑龙帮从此去了争夺之心。”边高声对水滔喝道:“水总管,别打了,我们回西山去。”

    江涛手指缓缓走去的石大娘等,对依承天道:

    “若非你拦住我,那一刀我就会送那婆娘回老家。”

    依承天道:

    “死人总是令人伤感的事情。”

    便在这时候,石大娘突又自前面回头道:

    “也许你的侠义表现,上天才把这掌心刀由你掌握,我老婆子再不走出太湖西山。”说完回身便走,只是她才走了几步,突又回身道:

    “我老婆子是放弃争夺那‘八步一刀’,只是你们也该知道那‘江岸一阵风’周全与‘江河水怪’祈无水、‘醉渔翁’司徒大山三人,据我老婆子最近探知他三人的消息,三个老魔似已去了镇海了。”说完回头就走。

    依承天突然扬声抱拳,道:

    “老奶奶,谢谢你了!”

    雷一炮收起钢棒对依承天与江涛二人,道:

    “这老毒蛇一生是非不分,作事全恁一己好恶,今日似是变了个人似的竟会甘心退出是非之地,倒是不可思议的事。”

    依承天忧虑的道:

    “雷叔,周老头三人已去了镇海,那里我知道是去普陀山最近地方,我们快些去吧。”

    雷一炮一面命店里伙计备马,边对依承天道:

    “我在奇怪,老毒婆子是如何知道周全三个老魔头在镇海的?”

    原来周全三人两年来找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竟一些也打探不出雷一炮与小癞子二人下落,最近才又来到镇海,只是阴错阳差的在依承天与雷一炮送依水寒上普陀山时候,祈无水却命大船驶向杭州去了。

    那日依水寒登上一艘快船,他在船上看着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双双离开镇海,心中大是安慰,当时他对跟在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身后的于飞鸿,已点滴恨意全无。

    当快船将到普陀山时,他那心中却十分激动不已,八年了吧,八年是个不算短的岁月,那年——

    那年霜霜还不满十岁,自己大船离开焦山的时候她还由佟大年抱着,边摇动头上两支辫子摆手呢,而今——

    而今在八年时光流逝中她该是个少女了吧。

    还有霜霜她娘,不知又白了几许头发——

    于是快船在一道堤岸边停下来,快船上的人不少是来这普陀山进香的善男信女。

    潮音寺的钟声在鸣,声声钟鸣宛似来自苍穹,却在人们的心中激荡不已。

    依水寒拄着拐杖,顺着岩阶缓缓的往普陀山上走,不时的他会紧张的擦拭一下汗水——那些绝非是累出来的汗水。

    一群朝山进香客已经全进了寺门,依水寒远远望去,一座朝天大香炉正在焚烧着香与纸,寺内的黄衣僧人正盘膝坐在几张蒲团上低头诵经,依水寒面向大殿上的观音大士,不自觉的内心在祷诵着:

    “在你那光芒普照中,弟子依水寒终又返回故土。”

    便在他的虔诚仰视中,有个小僧走近前来,宣着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怎的不进去?”

    依水寒忙笑问道:

    “请问小师父,贵寺方丈可是法上大师?”

    那小僧忙点头,道:

    “正是法上大师。”

    依水寒道:

    “老汉乃是贵寺方丈挚友,今特来拜望他的。”

    小僧问道:

    “施主贵姓?”

    “依水寒。”

    小僧一惊,又仔细望了依水寒几眼,才招手道:

    “施主快跟我进去。”

    依水寒点头称谢,随那小僧自偏殿走入内院,就在靠东的一座厢房,依水寒只见有个老僧正自打坐,细看这瘦高白眉老僧,正就是十年前自焦山定慧寺来的法上大师,便在这时候,那小僧已走近法上面前,道:

    “师父,依施主来了。”

    打坐老僧双目突睁,炯炯眼神直视着门口依水寒的面上,不由得惊喜满面的道:

    “阿弥陀佛,果是依施主归来,真是天大喜事,哈哈……”

    夹着拐杖走进厢房,依水寒迫不及待的屈膝施礼,道:

    “依水寒八年漂泊在海外孤岛上,好不容易的才又重归故土,今特来贵寺打扰几日,不日即去,不知可方便否。”

    法上哈哈大笑,忙扶着道:

    “这么说来,依施主只是在此借住几日了?”

    依水寒道:

    “我有一义子正随同一个忠心耿耿属下,二人现去太湖打探我那可怜的妻子女儿二人下落.不日他们转来,我即会离去的。”

    法上一听,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依水寒怔怔的道:

    “大师怎的如此好笑?”

    法上大师一把拉住依水寒,道:

    “走,跟贫僧去见两个人。”

    拄着拐杖,依水寒边走边问,道:

    “是什么样的两个人,大师怎的如此神秘?”

    法上大师抚髯笑道:

    “上天巧安排,我佛发慈悲,这二人,施主只一见就明白贫僧的话了,哈哈……”

    走过两处回廊,穿过一条甬道,海风潇潇,海浪声隆隆传来,偏西的日头有些晕,淡淡的照射在这青松繁茂的小院之中,树枝却有着低沉的吟哦。

    拐杖拄地有声,但却被法上大师的欢笑声所掩没,但笑声却令小院一边的厢屋中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来,这少女见法上大师领着一位瘸腿白髯老者走来,先是一怔。

    只见她眨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直在依水寒面上盯个不休……

    依水寒已见双目垂泪,早听得法上大师道:

    “孩子,难道你已不认识你爹了吗?”

    依水寒右手暴伸,热泪已自眼眶外溢的道:

    “霜——霜!”依水寒难以相信面前少女就是自己女儿。

    依霜霜突然“哇”的一声,冲上依水寒的怀中,尖嚎道:

    “爹!”

    厢房处,早见依夫人快步冲出来。

    她怔住了,那怔住的一刻,满腹的辛酸全化为泪水,她几乎要昏倒在地,忙强按住心头的激动,迎着依水寒,道:

    “天可怜见,你终于回来了!”

    依水寒暗哑着声音,道:

    “听承天那孩子说,你母女在太湖黑龙帮,如今他同雷副总管接你们去了,怎的又会在这普陀山上?”

    依夫人一声长叹,拭着眼泪道:

    “一言难尽呀!”

    于是法上大师也随着依水寒一家走入室中,边笑道:

    “贫僧先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真乃我佛慈悲。”

    依水寒忙又拜谢不迭。

    就在这天,依水寒把一切经过详细的述说一遍,更把荒岛上遇到雷一炮与依承天之事,说了个清楚。

    便在时候,那依霜霜问道:

    “那个原是小癞子的依承天,长的什么样子,我想他是不是还是满头癞痢而又吸鼻涕的小孩子呀。”

    依水寒哈哈一笑,拉过女儿霜霜的手,道:

    “如果我把你许配给这小癞子,你可愿意?”

    依霜霜闻言,低头羞赧的道:

    “承天已是我干弟了,他是你们干儿子呀!”

    依水寒道:

    “干儿子变女婿有什么不可的?”

    依夫人拭着泪,笑道:

    “想必那承天真的已长大了,而且是一表人才,否则你不会见面不久就对女儿说出这番话来的。”

    依水寒点头道:

    “不错,承天是长大了,那不只是他的外表,主要的是他那颗仁义之心,我是个练武之人,在我指导他练那‘八步一刀’武功之时就已看出来了。”

    依夫人十分小心的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依水寒十分自豪的道:

    “侠义风尚,心怀坦荡,要知一位称得上侠客之士,其作风非杀人以立威者,‘八步一刀’有两式杀着,一取敌人咽喉,另一即是伤敌握刀手腕,承天在练之时,却特别勤练那手取敌人手腕的刀法,甚少去专注于取敌咽喉绝招,由此一点,我已洞悉他是位真侠士,掌心刀能握在他的掌上,未来必然会在武林放一异彩也,哈哈……”

    依夫人又道:

    “你如此说法,倒是令人欢喜,只是他年纪终还小霜霜两岁,二人且又未见过面,我看等见了面再说,如果有缘份,自是皆大欢喜,否则我们也不能强求的。”

    打从这日起,那依霜霜的心灵中已是石投湖心波纹起,每日在想那依承天不知长的什么样子,他是不是像那……

    像那镇海街上遇到的那年轻人一般样呢?

    原来在依霜霜心中,一直未忘记自己与监寺大师二人在镇海遇上的那个粗布破衣的年轻人,那日在饭店吃饭,遇上程千与台山四虎,自己就是被那年轻人出手救的,只怪当时情势急迫,未曾当面问明白,甚至连个“谢”字也未说就走了,现在——

    现在想起来,却是歉疚中掺杂着另一种耐人寻味的心情,也许这种只有自己暗中寻味的心情,将永远搁在心中回味了。

    “太湖毒蛇”石大娘在离开客店时候,又对依承天三人说的几句话,着实也使三人吃惊,焦山飞龙寨于长泰父女率领大船驶向普陀,那于长泰为的是依水寒,因为于长泰与于飞鸿父女二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杀了依水寒,以求永远控制飞龙寨,即使有一天依承天与雷一炮找上焦山,二人也是孤掌难鸣,无可奈何。

    如今又听得石大娘说出周全三个老魔也到了镇海,这时依水寒的人在普陀山,必然构成莫大威协。

    于是,三人快马加鞭的来到这滨梅小镇的镇海。

    又是那家客店。

    那家依承天去过的客店。

    三人刚走进门,店里的伙计一眼就看出依承天,如今见在他身边又跟着两个一高一矮壮汉,更令伙计吃一惊,因为雷一炮面上的刀疤在抖动。

    依承天三人边在这家店中吃着饭,那雷一炮早把伙计叫到桌前面,吩咐道:

    “三匹马好生加料,另外快替我们雇一快船,吃完饭我三人就要上普陀山去的。”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自店外走进几个汉子,其中一人正是那程千。

    程千先是一怔,刹时双目一瞪,直逼近依承天桌前面,他龇牙咧嘴的吼道:

    “王八蛋,你终于露面了。”

    依承天抬头一看,嘴角一撩,道:

    “是你呀,这一向可好?”

    程千怒骂,道:

    “好你个鸟毛,你我之间仇恨未消,老子怎的会好!”

    依承天一笑道:

    “佛曰,‘忘掉仇恨的人有福了’,你该抛去仇恨忘却一切烦恼才是的。”

    不料程千突然冷笑连连,道:

    “有点本事的人,说出话来永远是表面文章中掺杂着尖酸刻薄,一个江湖上翻滚的人,他的生存就是由连串的仇恨组合起来的,没有仇恨,岂能附合江湖的生存定律——”

    淡然一笑,依承天道:

    “然则你已无福气可言了。”

    嘿嘿一笑,程千道:

    “我的福气可大着呢,因为只等你倒下去,倒在一滩血泥里时候,程大爷自会大笑三日呢!”

    半天没开口的雷一炮,突然冷冷的对依承天道:

    “你怎的会招惹上这种地痞无赖!”

    依承天想起那日救少女之事,不由叹道:

    “也许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突见程千对身后几人道:

    “快去请老爷子他们来,我在这儿守着他们。”

    那几个人立刻回头向店外跑去。

    程千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店门边,一付把门将军模样。

    就在雷一炮三人相顾一笑推碗而起的时候,早见两个汉子喘着大气跑来。

    程千忙问:

    “老爷子呢?”

    “刚上船了,有艘大船接他们上去了。”

    程千一听,忙对几人道:

    “走,我们快船追去。”说完领着几人赶往海边而去,也不管依承天三人了。

    其实他心中有数,单只一个依承天就能收拾他们,何况又加上另外两个怪物。

    其实雷一炮根本不愿多事,只要姓程的不硬来,他还是早赶上普陀山才是正途。

    现在,雷一炮、依承天与江涛三人来到了海边堤岸,那店伙计早指着一艘双摇橹快船等着呢。

    就在这时候,早见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大船上面的人不多,只是有个白髯老者手扶船边伸头看一艘快船追来呢。

    依承天手指追船的快船,对雷一炮笑道:

    “你看,雷叔!”

    雷一炮道:

    “不就是那个无赖嘛,别理他!”

    江涛怒道:

    “换在平时,看我江涛如何的收拾他吧!”

    依承天道:

    “天底下为什么尽多这种举刀杀人的人呢,我不懂。”

    雷一炮道:

    “你会懂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因为你手上已握着一把江南水上豪杰们羡慕的‘掌心刀’,除非你不想使‘掌心刀’增添美丽的光彩,那就另当他论。”

    依承天似是灵台烛明的道:

    “我会使‘掌心刀’增添光彩,而且是无限的,只是那不是以刀杀人,而是以刀来消弭江湖上太多的仇杀。”

    于是雷一炮愣然了。

    于是,远处的大船直向雷一炮的快船驶来。

    海水泛起了浪花。

    浪花又冲击在大船舷边,发出“哗哗”与“沙沙”声连连。

    依承天已见那程千站在大船头手正向这边指来。

    他在黯然的叹息。

    因为在他想不通姓程的究竟是愚还是智?也许——

    也许姓程的真的没有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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