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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云飞扬无言,心神一阵迷乱,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回答。金发老人接道:“好人做的当然是好事,但怎样才算得好事到是没有准则,你不妨想想,有没有因为你的好心肠而反而身遭不测?”

    云飞扬一颗心沉下去,远的不说,近的好象唐宁、贝贝不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肠而丧命?

    金发老人彷佛看进他的心底,笑接道,“间接与直接杀人都是杀人,并没有分别,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任何人也难以分辨清楚,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我还投有遇上。”

    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常人。”

    “你到底承认只是以一个常人的心态来衡量一件事情。”金发老人忽又道:“看来你的学识并不多。”

    云飞扬道:“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一件事。”

    “也所以你不懂得应该怎样分辩。”金发老人又笑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我对于分辨也已厌倦。”

    言下之意,他本是一个口才很好,很懂得分辩的人,不等云飞扬答话:他又道:

    “我其实并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么卑鄙,也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最低限度,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说。”

    云飞扬没有作声,金发老人摇着头接道:“可是当日我竟然忍不住用火枪暗算你,”

    他耸耸肩磅。“或者因为孟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萨高没有走眼,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天才,只是一切的行动都没有计划,再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即使不是一件难事,又那儿再去找这种武功?”

    他的目光再落在石壁的碎片上,一面失落之色,接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云飞扬点头,金发老人又道:“中原武功神秘莫测,虽然已经有没落之势,但要紧关头总是又有奇迹出现。”

    “这是我们中原武林气故未尽──”“我相信气数这种事?”金发老人目光一闪。

    “可惜你们不够团结。”

    “总会团结的。”

    “要相当的教训?”金发老大笑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乐事,能够避免最好。”

    云飞扬无言点头,连上个外来人也看出问题症结所在,中原武林中人却是尤如在梦里,这若非可笑,未免就可悲了。

    金发老大笑接道:“可惜除了我们这群老骨头,我们的人对于争霸中原武林都已没有太大的兴趣,据说老年人都比较固执,虽然都明白争霸中原武林并没有多大意义,还是念念不忘。”

    云飞扬忽然问:“你们真的明白?”

    “这所以为什么我们一段长时间没有再在中原武林出现。”

    “你们的年青人大都在做什么。”

    “一些他们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譬如改善生活环境,将已有的加以研究,发扬光大,正如这种火枪。”

    金发老人从腰带抽出了那支火枪。“火药的制造原是你们创设的,可是你们仍然停留在原始的阶段。”

    云飞扬心头抨然震动,金发老人接又摇头道:“我可是不喜欢这种东西,毕境我还是武林中人,火枪也到底暗器一类,有欠光明,拿来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也有欠公平。”

    云飞扬接道:“你却是仍然将火枪带在身上。”

    “我总得承认它的威力,虽然面对猛兽我赤手空拳也能够应付,但既然有这种既省力又有效的东西,为什么不用?”金发老人将火枪插回腰带上。

    “这是你们一般对火枪的态度。”

    “一般都是的,当然,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要维持原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野心当然也大有影响。”

    云飞扬沉吟道:“这与传说中你们的行事作风并不一样。”

    “传说到底是传说,那大概也已是数十年前的传说了。”金发老人嘟喃着。“人总会有进步的。”

    “进步?”云飞扬对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金发老人显然看出来,仿笑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有你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云飞扬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是进步。”金发老人摇头。“我第一次进入中原与这一次的观感并没有甚么分别。”

    云飞扬有些迷惑,金发老人接道:“有机会你无妨到外面看看,有些事你必须亲眼目睹才会相信的。”

    云飞扬眼神更迷惑,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中原,金发老人又道:“你们也有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面跑跑,见识心境无论如何也会广阔一些。”

    语声甫落,他突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嘟喃着接道:“我当然不能否认,个人修养与感情欲望野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云飞扬没有作声。仍然在想着金发老人方才的话,金发老人嘟喃着又道:“所以我们的人最好还是少一些到中原来。”

    “否则他们的野心会更大。”

    “连我这个老头儿也难免动心,何况年轻人。”金发老人微哨。“除非你们奋发图强,否则这个危机永远存在,一触即发。”

    芸飞扬无言点头,金发老大笑了笑。“这种话其实不是我们说的。”

    “我们是武林中人。”

    “在我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金发老人又笑笑。“我们这群老骨头相信已是最后一批武林中人。我们的年轻人大都认为武功是应该用来强身健体。”

    云飞扬不由颔首,金发老人笑容随即一敛。“你可以出手了。”

    云飞扬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他接道:“这一战绝对公平,我仍然是一个武士。”

    他的胸膛高挺,云飞扬看出他的决心,也绝对相信他就是战死也不会用火枪袭击,却问:“我们还有一战的必要?”

    金发老人怔住,云飞扬接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话,但我会尽心去了解。”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动作看来仍然那么轻盈,心情却比来时也不知沉重了多少。

    学识有限是他最遗憾的一件事,他明白因而很多事都看不透,不知道如何处置是好,也明白因而影响表达的能力与方式,纵然有机会也未必抓得稳。

    只是他没有因而气馁。

    金发老人没有阻止他离开,目送他远去,挺直的身子逐渐变得佝偻,那片刻彷佛已衰老了很多。

    他有一战的冲动,也不在乎生死,不因为已经一把年纪,只因为他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在那边,武林却已经没落,也因而他这个武林中人也逐渐丧失了当年那份豪情。

    武林应否存在他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傍徨。不知取舍。

    他甚至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止,只因为中原仍然有武林存在,在中原武林他能够找到往昔的豪情壮志,回到那边又变回被遗忘的一群。

    在中原他却是邪魔外道,非独会被歧视排斥,更不难被追杀丧命。

    思而想后,他突然有一种要死在云飞扬手下的冲动,放目望去,空山寂寞,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他果望了一会,终于在石壁的碎片上坐下来,拔出那支火枪,对准了太阳穴──云飞扬听到那一下枪声,停步回头看去,只见那边林木上群鸟惊飞,他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眉头不由蹙皱起来。

    他想回去一看究竟,但到底抑制了这股冲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已不是他能力所能够挽回。

    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个人,能力有限,已发生的专情只有时光倒流才能够改变,那绝非人力所能够做得到,不管是怎样的人。

    那种不祥的感觉,也使他感到非常迷惑,在他的心目中,那个金发老人非独武功很好,而且有相当学识,应该比一般的理智得多。

    都个金发老人也绝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只看他不肯再用那柄火枪对付敌人便知道,也因为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才会留意武林中的事情,才会不远千里跑来中原。

    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若是再没有武林这种地方,生活当然也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云飞扬没有忘记金发老人曾经提及,在他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然后他又记起了枯木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所以枯木最后还是死在武林中,江湖上,金发老人的心情是否也一样?

    飞鸟在云飞扬的头上飞过,飞向云深处。云飞扬终于举起脚步,继续走他应该走的路。

    江湖路。

    ▲前言▲──大风起兮云飞扬这是汉高祖刘邦大风歌的第一句,也是云飞扬这个名的来源。

    不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遭遇。

    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先后我一共写了三篇。

    “天蚕变”是写云飞扬的出身,成长,三战独孤无敌终于成为一代高手。

    “天蚕再变”是交代天蚕功的来源,云飞扬一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再还有,就是这篇“天龙诀”,是写云飞扬的死也可以说是“天蚕变”的续篇大结局。

    这篇小说早就该写了,延迟到现在,时间、心情,以致文字的信心,对多少都有些影响。

    若非现在这种好心情也根本不会执笔写这篇小说。

    现在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批垃辟肘难以言喻,说不出的落寞、苍凉,无奈。

    这几年来的见闻、遭遇,对一个我这样的年青人来说,未免太多,也太残酷,但无论如何我都已能适应,也所以我才没有放弃写作,终于执笔写下云飞扬的结局。

    夜已深,雪仍然下个不休。

    这场雪由黄昏开始,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傅香君跪在苦修庵的前院地上到现在却已经三天。

    积雪盖过了她的膝盖,她的面庞已因为寒冷变苍白,可是神情仍然那么坚决,眼珠彷佛已冰桔,凝望着那紧闭的门户。

    冷风吹飘,竹下那两盏灯笼在风中抖动,昏黄的灯光挥映下,檐前的冰柱闪亮夺目,就像是一支支出鞘的利剑,是那么无情,又是那么肃杀。

    门内仍然有灯光,梵音将绝未绝。

    一声青罄,梵音终于停下,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师傅──”“香君还跪在门外?”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

    “回禀师傅,已经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又怎样?”苍老的声音叹息。“未悟禅机,就是跪上三年也没用。”

    语声甫落,大门打开,苦师太在两个中年女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恒山派虽然弟子不多,但剑术另创一格,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弟子大都是出家人,也大都不问世事,不大为一般人认识。

    苦师太剃度苦修庵,执掌恒山派以来,更就是足不出户,但武林中人却大都知道恒山派除了绝师太之外,也有一个苦师太。

    绝师太纵横江湖,据说未逢敌手,人前人后却不时表示非独对佛法的钻研修行不如其师姐苦师太,武功方面也一样。

    表面上看来,苦师太却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给人的永远是慈祥的感觉。

    “夜课以毕。你们休息去──”她挥手打发了那两个女尼,来到傅香君面前。

    傅香君眼中立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苦师太却摇头一声叹息:“痴儿!”

    “师傅,你就成全弟子,替弟子剃度出家……”傅香君哀求。

    “跪了三天三夜,可见你的决心、,剃度却只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佛缘,能否参悟禅机。”苦师太接问:“你的心现在怎样了?”

    傅香君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弟子已心如净雪。”

    “心如净雪。”苦师太淡然一笑,抬手接下了一把雪,轻握又将手摊开。“此地又何来雪Y”雪已化成水从她的手滴下,滴在傅香君身前地上。

    傅香君不由一怔。苦师太接道:“你入庵虽然已经三年,为师看你仍然是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弟子甘愿长伴我佛,此生不再踏出庵门。”傅香君口里这样说,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苍凉,她本性善良,善恶分明,虽然出身邪派逍遥谷,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也所以泰山玉皇顶云胡扬决战独孤无敌,傅玉书──她的兄长要乘机暗算云飞扬的时候,他还是出手阻止。

    傅玉书因而身死,她当然难过,那到底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后云飞扬也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她不知道云飞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尽了她的所能,始终找不到云飞扬的下落。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到底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终于绝望,带着创伤的心灵投入苦修庵吉师太门下,到现在已经三年,一颗心仍然未能够平静下来。

    所以她考虑到剃度出家,削发为尼。

    “何苦?”苦师太显然很明白傅香君的心情,伸手轻抚着她的头。“佛门并不是一个逃情的地方。”

    “弟子已经想清楚。”傅香君眼中闪现泪光。

    苦师太还是摇头。“为师再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仍要出家,一定成全你。”

    “三年?”傅香君苦笑。

    “这三年之内,你既已心如净雪,也不必留在庵内。”苦师太抬手接一招。“你起来,为师另外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傅香君无奈站起来,但因为跪地太久,一时间竟然不能够站稳,摇摇欲堕,幸得苦师太伸手扶着才没有倒下。

    积雪纷落,飘散地上,傅香君的心情亦有如这从她身上抖落的雪花一样无奈。

    一封信,一个小小的锦盒,使香君接过这两样东西,才发觉苦师太神态有异。

    庵堂中烟飘缭绕,苦师太眼神彷佛因而凄迷,又彷佛有很多的心事。

    她的语声亦显得很不稳定。“明年百花节,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上嵩山少林寺,到时你会看见一个人与少林寺的心禅上人决斗,胜的若是心禅上人也就罢了,否则,你就将这个锦盒交给那个人,明白吗?”

    “弟子明白。”傅香君随即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到时侯你便会知道的了。”苦师太缓缓转身,突然跪倒坛前。“佛祖慈悲,请饶弟子凡心未净──”傅香君吃了一惊,上前去俯身正欲掺扶,苦师太已半转过头来,眉宇间无尽哀愁。

    “莫说你,为师苦修三十年,到现在尚且──”她摇头叹息,没有说下去,傅香君怔怔的看着,十时间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苦师太的心情才平复,沉吟着接道:“我还有两句话要你跟那个人说。”

    她随却俯耳说出来,庵堂内只有她与传香君二人,可是她仍然不放心。

    传香君听着目光闪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苦师太随又谨慎的叮瞩:“要是他胜了,跟他说第一句,否则,说二句,记好了。”

    “师傅放心。”傅香君忽然叹了一口气。

    苦师太垂下头,口诵佛经,再无说话。

    二月春风清柔如水,吹过小镇长街。

    这条长街原是这座小镇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只得傅香君一个人走着。

    两旁的店铺全都门窗紧闭,一片死寂,傅香君看在眼内,当然奇怪。

    莫非出了什么事?动念未已,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便传来,傅香君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一条大木柱上赫然捆绑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面青唇白,看见傅香君走近来神态显得更惊惧,放声大哭。

    傅香若在柱下停下,方待跃上去将那个小女孩解开一问究竟,旁边那间客栈的门户便突然打开。

    傅香君立部发觉,目光及处,只见一个锦衣人缓步从客栈内走出来。

    锦衣人已入中年,唇上那两撮胡子令他更显得成熟,神宋飞扬,衣饰虽然普通,整个人看来不知怎的令人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他举止优闲,阳光照耀下,微带笑容的面容更悦目,傅香君直觉这不是一个坏人,却奇怪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个小女孩动不得。”

    “是你缚在柱上的!”傅香君不由这样追问。

    锦衣人摇头,傅香君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个过路的却非独袖手旁观,而且还阻止别人。”傅香君冷笑。

    锦衣大笑笑。“我只是担心你惹不起要来的那些人。”

    “不管怎样,这个小女孩这么辛苦,我非要将她救下来不可。”傅香君身形随却拔-起来。

    锦衣人同时拔起身子,伸手正好截住了傅香君的去势,傅香君“手挥五纾”,五指立即划向锦衣人手腕穴道,锦衣人的反应相当快,“分花拂柳”,连接傅香君三招。

    两人拔起的身形不由落下,便香君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你一身武功,果然不错。”

    语声一落,一掌又拍出,锦衣人倒踏七星步,连接十掌,转身跃入客栈内,傅香君去势未尽,夺门抢进,又是三掌攻去。

    锦衣人左闪右避,再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傅香君身后,顺势将门关上,接一声:

    “他们来了。”

    傅香君不由住手,锦衣人连随窜到窗旁,顺手点破了一格窗纸,从破洞往外望去。

    傅香君看在眼内,倾耳细听了一会,亦自将旁边的一格窗纸点破,偷眼外望。

    长街上静寂无人,捆绑在木柱上那个小女孩给傅香君与锦衣人的飞来跃去一惊,早已收住了哭声。

    又是一阵风吹过,衣袂声突响,四个白衣人翻越瓦面跃下,跟着四个红衣人,四个蓝衣人,四个黄衣人,最后是四个青衣人。

    这二十个分穿五种不同颜色衣服的人非独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且经过严格的训练,迅速在长街上聚成一个鲜明夺目的图案,甫聚合便又散开。

    长街的进口同时一股彩烟涌来,一群百数十个分穿红、青、黄、白、蓝衣服的人掠着两顶肩舆相继从彩雾中穿出,来到了那条木柱前面。

    肩舆上各坐一值一身银衣,面容苍白干瘪,既高且瘦,殡尸也似的中年人。

    两人相貌相似,神态也是,令人看来不寒而栗。

    肩舆停下,他们的眼睛才张开,白多黑少,妖异之极的眼珠往木柱上一转,眼盖便又垂下。不约而同地一点头。

    两个白衣人随郎拔起,一跃上了木柱,将捆绑在柱上那个小女孩解开,然后双双挟着那个小女孩跃下。

    肩舆前面两个青衣人已经将一个麻袋打开,迎向那两个白衣人,正好将小女孩迎进麻袋内,接用绳子将袋口束上,丢进后面四个蓝衣人抬着的木箱内。

    木箱内已经放着一个同样的麻袋。

    将木箱盖上,这群人便又前行。

    傅香君看着忍不住问:“他们是……”

    “白莲教徒。”锦衣人压着嗓子。“肩舆上那两个便是教主以下天地人三尊中的天地双尊,苦海双妖。”

    “哦?”傅香君再问:“他们要那个小女孩干什么?”

    没有回答,傅香君侧首望去,那边窗户打开,锦衣人已然不在,她一怔跃过去往外望,只见长街上彩烟未散,锦衣人仍然不见踪影。

    她稍作考虑,身形一动,亦掠了出去。

    黄昏,傅香君走在山坡上。

    晚霞虽然瑰丽,傅香君无心欣赏,一心监视着那群白莲教徒。

    居高临下,她看得很清楚,那群白莲教徒仍然在赶路,她不知道那群白莲教徒要到什么地方去,也猜不透他们抓去那个小女孩有什么目的。

    还有那个行踪飘忽的锦衣人一样令她深感迷惑,所以她只有追踪前去,希望能够有一个水落石出。

    那个锦衣人固然不像一个坏人,白莲教在她的印象中也一样不太坏。

    以她所知白莲教是一个半公开的组织,有时侯被称为明教,有时侯被称为弥勒教,以烧香、点灯、吃素、做礼拜为主,深信弥勒佛下凡转世,作人间的明王。

    其实名教本身最初叫做摩尼教,是一个波斯人摩尼综合波斯拜火教,印度佛教、犹太罗马基督教创立的新宗教,主张点灯点到天亮,助光明战胜黑暗,吃素不吃荤,所谓吃荤并非牛羊肉,乃是大蒜,每一个密日的夜间秘密聚会一次,唐朝时侯便已传入,到了宋朝势力日大,徽宗年间曾经造反。

    白莲教则可以说是一个佛教支派,与崇拜阿弥陀佛的净土宗不无渊源,却逐渐转变为民间结社,据说每每在“民不聊生”的乱世揭竿而起。

    弥勒教的历史最神秘,没有多少记载。弥勒佛面貌兴身材一团和气,俗称笑佛,据说是释迦摩尼成佛以后的次一佛陀,亦即最后降生人间的一个佛陀。

    这三个不同来源的宗教在元朝末年却都被反元复宋的志士借用来掩护他们的行动,也由于志同道合,逐渐便混为一体。

    傅香君也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知识。

    反元结果并没有复宋,朱元璋一统天下,创出了一个明朝,据说他曾经被明教、白莲教、弥勒教奉为首领,登基后论功行赏,这三个宗教也因而从此没有在民间出现。

    傅香君行走江湖以来也是第一次遇上白莲教徒,既奇怪他们的出现,也担心那个小女孩的安全。

    夜渐凉,那群白莲教徒终于在荒野中一个草坪上停下来。

    傅香君也就藏身草坪外的一株高树上,继续监视。

    那个草坪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那群白莲教徒也显然没有在草坪上驻扎的打算,却是一色一组,分开五组非常有规律的静立在那儿,彷佛在等候什么。

    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一群自莲教徒聚集在那儿,数以百计,却绝无疑问都是以苦海双妖天地双尊辈份最高,看见双尊到来,慌不迭迎上前去。

    也只有以客盘膝坐下。

    一盏红灯在黑惜的草坪中亮起来,跟着是一盏蓝灯,然后黄灯、白灯、青灯。

    五排不同颜色的灯能紧接在那五盏灯笼后亮起来,五色分明,排列整齐,黑暗中蔚为奇观。

    灯光照亮了那个草坪,傅香君也这才发现那群白莲教徒的前面停放着一盏奇大的金灯,金灯下一朵欲放未放的奇大白莲花,也不知是什么打就,灯光照耀下闪闪生辉。

    白莲花前面三个较小的白莲花座,左右坐着天地双尊,当中一个却空着。

    那盏奇大的金灯终于亮起来,金光照耀中,白莲教徒齐声高呼:“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

    也就在白莲教徒高呼中金灯下那朵奇大的白莲花盛开,当中赫然盘膝坐着一个须发俱白,一身金衣的老人。

    老人双手按在膝上的一张古琴上,两条长长的白眉陡扬,张开眼睛,眼神有如两道电闪,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落在天地双尊当中那个空着的莲花座上,缓缓问:“人尊呢?”

    语声并不高,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禀教主,人尊已经失踪三年。”天尊连忙回答。

    老人就是江湖上传说武功高深莫测,身份神秘莫测,有不老神仙之称的白莲教主“失踪。”他的面色沉下来。“二十年来本座第一次出关他竟然不来朝见,是不将本座看在眼内了。”

    天地双尊不敢作声,五灯使者与那群白莲教徒更就是禁若寒蝉,草坪上死寂一片。

    不老神仙目光一扫,接道:“今夜本教大会,有两件事要大家知道。”语声重重一顿才接下去:“二十年前本座与少林心禅上人泰山论道,由于信仰有别,行事作风不同,白莲教竟然被视作邪魔外道,也因而相约二十年后百花节决战嵩山,败的一方要率领门下归附,你们若是对本座有所怀疑,可以立即脱离,本座绝不为难追究。”

    “教主神功盖世,白莲必胜,少林必败!”白莲教徒显然早有默契,异口同声,一齐高呼。

    “好一句少林必败。”不老神仙一笑。“削发为僧,青罄红鱼度日到底不是你们能够适应,万一本座战败,你们看见本座发出的信号,立即下山虽开便是了。”

    白莲教徒面面相视,没有作声,不老神仙向称不败,现在这样说话。难道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老神仙目光转向天地双尊。“另外一件事就是白莲教乃是一个有组织有信仰的圣教,所以被视为邪魔外道,可以说咎由自取。本座虽然闭关练功,江湖上的事仍然-如指掌,据说本数当中有不少害群之马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是否事实。”

    天尊若无其事的回答:“本教弟子一向循规蹈矩,江湖上种种不利于本教的传说,只怕别有用心。”

    不老神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牌,向着各人,沉声道:“碧玉令下,那一个隐瞒事实,教规处置。”

    众人诚惶诚恐的拜倒。

    不老神仙接道:“本座已知道近日有人危言恐吓,强迫无知村民奉献童男童女,藉以修练白骨魔功,本座最后警告,立即停止这种邪恶所为,否则本座嵩山事了,必杀无赦!”

    众人不敢作声,天地及尊面无表情,彷佛非独与已无关,而且一无所知。

    “本座让你们看些东西。”不老神仙接一拍手。

    两个白莲教徒应声在他身后的林子内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一眼瞥见那个木箱,天地双尊终于面色一变。

    木箱在不老神仙莲座前放下,那两个白莲教徒随即退下。

    “这是木教的东西载的是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不老神仙接喝一声:“还不出来!”

    四个白莲教徒随即从树林中垂头丧气的走出,正是之前替天地双尊扛木箱的那四个。

    不老神仙待他们停下脚步才问:“人臧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教主冤枉──”那四个白莲教徒一齐跪倒。

    “大胆!”不老神仙双眉一扬。“本座就让你们尝尝冷焰搜魂的滋味!”

    语声一落,不老神仙中指连弹,急激的破空声随着响起来,那四个白莲教徒应声惨叫倒下,面色惨变,有如白垩,一个身子卷曲,一阵抽搐便气绝。

    众人只看得心惊胆战,天地双尊反而平静下来,他们知道不老神仙一向护短,而且强敌当前,既然惩戒了这四个叛徒,暂时就不会再追究。

    不老神仙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回手拂袖,急风飞卷,那个木箱四面裂开,放在木箱当中那两个麻袋却一些也不变影响。

    “解开来──”不老神仙再吩咐。

    旁边两个白莲教徒忙上前将麻袋缚着的绳子解开,随即怔在那儿。

    麻袋里载着的赫然是两头小猪。

    天地双尊与那群百莲教徒不用说,不老神仙也不由一怔。

    傅香君高树上看在眼内,立时想到是那个锦衣人做的手脚,再看两头小猪到处乱窜,那群白莲教徒的狼狈情形,不由得“噗哧”失笑。

    不老神仙立即有反应,两条白眉的眉毛箭猪也似一条条高竖,接一声冷笑。“好一个偷天换日,阁下能够在本教双尊之旁来此一招,实在高明,也可以警惕本座手下劣徒,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天地双尊面无表情,眼瞳中已露出杀机。

    傅香君看不到天地双尊的反应,不老神仙的说话却一字字如雷贯耳,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方才一笑已然被不老神仙发现藏身所在。

    不老神仙接道:“两位偷窥本教聚会已经不少时间,也该走的了。”

    傅香君正感奇怪,一个人已然猿猴般从树梢上倒悬下来,正是那个锦衣人。

    “他是说我们。”锦衣人满面笑容。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老神仙的说话接传来:“今夜本座有事在身,不便招呼,日后有机会定当向两位请教,如今就以琴音送客!”

    锦衣人笑容立敛。“姑娘快走!这七煞琴音,不是你我所能应付。”一个身子随即倒掠开去。

    傅香君欲叫又止,一下琴声已划空传来,霹雳也似,她虽然内功也有相当造谙,仍然被这一下琴声震得心神一阵恍憾,急从树上跃下。

    放目望去,那个锦衣人经已不知所踪,傅香君不由摇头苦笑。

    “这个人──”第二下琴声紧接传来,傅香君身形迅速开展,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不老神仙没有再弹第三下,也果然是任由傅香君锦衣人离开,在他来说没有事比与心禅在嵩山的一战更重要的了。

    以马代步再赶了三天,傅香君终于来到嵩山,循例在下马碑下马,步行到少林寺。

    “今明两天,本寺不接外客,施主请回。”两个知客僧将傅香君挡在寺门外。

    “我是恒山苦修庵弟子,奉师傅之命,来见贵派掌门。”傅香君接将信拿出。

    两个知客僧接过一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拿信往内走,一个合什道:“请施主稍候片刻。”

    傅香君方待回答陡发觉这个知客偕目光突然一远,循目望去,果然有人向这边走来,竟然就是那个绵衣人。

    锦衣人看见傅香君也显得有些奇怪,来到了傅香君身旁才微笑着道:“真巧,”

    “我到那儿,你到那儿,实在巧得很。”傅香君淡淡的。“可惜少林寺今明两天不接待外客。”

    “是么。”锦衣人转向那个知客偕。“麻烦大师通传一声,京师的人来了。”

    那个知客僧一怔,脱口一声:“安乐侯──”一顿忙合什施体。“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锦衣人挥手。“不敢当──”“内进请坐──”“这里也是一样。”锦衣人笑接:

    “人在江湖,理当守江湖规矩。”

    知客僧一声佛号。“贫僧这就去禀告掌门。”随郎转身奔出去。

    傅香君这才问:“安乐侯徐廷封?”

    “正是。”徐廷封有些意外。“姑娘──”“安乐侯文武双全,是昆仑派钟大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江湖上那一个不知道。”

    “哦。”徐廷封一揖。“高姓大名。”

    “傅香君,恒山派的。”傅香君淡应。

    徐廷封“啊”一声,没有说什么,看他的神态,对恒山派与传香君这个性名多少都有些印象。

    傅香君冷然接问:“你不在京师享福,跑来少林寺干什么。”

    徐廷封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傅香君也没有追问下去。

    也没有多久,一群僧人便出现,傅香君虽然不认识,看眼色亦猜测得到当先第一个就是少林派的掌门无我大师。

    “看,少林寺的掌门也亲身出来迎接你了。”傅香君这句话语声更冷淡。

    徐廷封亦只是笑笑。

    无我第一个却是向傅香君招呼,接问:“令师安好?”

    傅香君虽然意外,并未失态,施礼道:“很好──”“送傅姑娘到清心院休息。”

    无我接吩咐。

    傅香君没有多问,苦修庵三年,她已理得更冷静。

    无我随却向徐廷封。“侯爷请到大殿说话。”

    在大殿内说话的只有少林派掌门无我,戒持院无为,徐廷封三人。

    “皇上连番厚赐,侯爷现在更亲临本寺,未知有何指示?”无我不卑不亢,也不作废话,单刀直入。

    “少林非独佛学正宗,而且是中原武学根源所在,皇上心仪已久,想请掌门大师赴京一趟,宣扬佛学,还想拜掌门大师为国师。”

    “皇上好意,贫僧心领。”无我接一声佛号。

    “皇上乃出于一番诚意……”

    “贫僧明白,只是贫僧出家人,早已看破一切。”无我轻叹。“况且少林寺面临一扬浩劫,自顾不暇。”

    “大师是指白莲教不老神仙与心禅上人的一战。”

    “这一战约在明天,关系少林派存亡,本寺上下,今夜将诵经不绝,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上人未入关之前已经名震武林,邪魔外道又何足为惧,大师不必挂心。”

    “希望如此。”无我长叹一声。

    “皇上……”

    无我挥手截住,将话岔开。“钟大先生安好?”

    “在下每年都有上昆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都安康。”

    “长老未闭关之时曾经三上昆仑兴钟大先生讲经论道,当时贫僧都有追随左右,算算不觉二十有三年。”无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徐廷封那还听不出无我心意已决,沉吟转问:“然则大师可否让我一见听涛轩那位客人?”

    “哦?”无我一怔。

    “这也是皇上意思。”

    无我看着旁边的无为,无为笑了笑。“未尝不是天意。”

    “天意莫测。”无我一声佛号。

    听涛院听的是竹涛、千万修篁中一座小楼,急风吹过人坐在竹楼中就像是坐在惊涛骇浪上的轻舟内。

    云飞扬却早已没有这种感觉,也许他早已习惯,又或者他的感觉经已麻木。

    连他也这样以为,可是看见徐廷封,他还是不由自主迎上前去。

    “侯爷,别来无恙。”他的语声也仍然是那么热情。

    “还好。”徐廷封抓着云飞扬双臂。“老弟,没事儿了。”

    云飞扬点头。“正要多谢侯爷的救命……”

    “又来了。”徐廷封笑笑。“这其实与我无关。”

    “三年前我在泰山玉皇顶硬接独孤无敌灭绝魔功与天魔解体心法,虽然幸胜,经脉亦断去大半,若非遇上侯爷,慨赠千年接续,再送我到来少林寺,恳得无我大师,金针度穴,再通经脉,我现在即使不死,相信亦已是一个废人。”

    这也是他当年悄然离开傅香君的原因,他自知不治,唯恐傅香君难过,只有躲开去,不料竟遇上徐廷封,反而获救-

    “千年接续乃是地官员送给皇上的东西,我只是慷他人之慨“无我大师若非菩萨心肠,我就是舌颤莲花也无用。”徐廷封笑笑。“都是过去事,不说了。”

    “侯爷这一次到来?”

    “其实是奉皇上之命。”徐廷封欲言又止。

    “侯爷有话无妨直说。”

    “皇上想见你一面。”

    云飞扬当然意外,沉吟了一会才道:“山野之夫,不懂礼节,不见为妙。”

    “不相瞒──”徐廷封一正面色。“朝中大权,今日尽入刘瑾手中,刘瑾此人,野心极大,朝中排除异己,在外吸纳邪魔外道,皇上希望你能够进宫助一臂之力。

    “江湖中人不……”

    徐廷封截问:“难道你忍见大好江山落在奸臣手上,生民涂炭。”

    “侯爷言重了。”云飞扬一笑。,侯爷乃钟大先生得意弟子,武功才智过人,有侯爷在,什么人敢对皇上不利?”

    “独力难支──”“明天少林白莲一战,侯爷想必已知道。”云飞扬岔开话题。

    徐廷封淡然一笑。“明天一战,以你看如何?”

    “胜负已分。”

    “哦?”徐廷封想不透。

    “我只是坚信一点,邪不能胜正。”云飞扬笑笑。“再说上人金刚心法外另创鹤舞九天,闭关二十年,相信已到了移形换影的境界,少林数百年基业,长老又焉会轻易断送?”

    “这样说,明天一战,白莲必败无疑。”徐廷封接问:“一切有待明天了。”

    云飞扬不答,忽然道:“听──”一阵严肃雄壮的诵经声随风吹来,云飞扬微笑接道:“少林不愧是少林,难得万众一心,我焉能不深信邪不能胜正,少林不灭,心禅必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徐廷封叹息。方今天下,权臣当道,武林中人若是能够摒除门户之见,齐心协力,效忠朝廷……”

    “侯爷又来了。”云飞扬笑截。

    徐廷封笑接:“听到这诵经声,我便不由想到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他们若是像少林弟子这样团结,大明江山一定固若金汤,国泰民安,何致于今日这般地步?”

    他面上虽然有笑容,眼瞳中仍尽是忧虑之色。

    旭日已高升,诵经声末绝。

    烟霞洞前无我与少林群僧了无倦容,神态既安详,排列得也仍然是那么有规律。

    对着烟霞洞的石门终于在内缓缓移开,阳光直入,照亮了当门而立,须发银白,长披及地的心禅上人。

    两只白鹤栖止在他以肩上,他面带笑容,简直就像是来自九天仙界。

    诵经声悠然停下,众僧齐呼:“弟子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无言挥手,白鹤振翼而起,飞入青天外,白云里。

    无我随即双手捧着一袭金红色的袈裟走前去。

    披上金红色袈裟,心禅更显得宝相庄严,他在大殿前空地的高台上盘膝坐下,接受所有少林弟子礼拜后才道:“二十年前老衲与白莲教教主不老神仙相遇于泰山,老衲讲经三昼夜,不老神仙不为所动,约在二十年后今天一较高下,败者率领所有门人归降,老衲坚信拂法无边,正道永存,毅言答允,本派弟子若是担心胜败,不愿向外道低头,可以自行离开,无须免强。”

    众人一齐拜倒,没有一个离开,傅香君徐廷封虽然意料之中,仍然感觉他们有别于白莲教徒,是出于真心诚意。

    “好”心禅笑了笑。“只是白莲教主七煞琴音摧人心魄,以你们的修为未必禁变得住,到时必须退出本寺,以免无谓伤亡。”

    “弟子遵命!”众人齐应。

    心禅目光转落在傅香君面上。“令师兴白莲教主的事老衲亦略知一二,对于令师所请,老衲并无异议。”

    侮香君虽然不知道苦师太信中写的是什么,听心禅这样说:亦只有点头称谢。

    心禅目光最后落在徐廷封面上。“钟大先生还是四海逍遥啊。”

    “二十年如一日。”徐廷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虽然是中山王之后,贵为侯爷,人在江湖,仍然遵守江湖上的规矩。

    “太好了。”心禅欣然。

    也就在此际,一阵奇怪的乐声遥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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