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千立在台壁的墙头,心中一片茫然。
昨天,她亲睹幕容垂大破幕容永的整个过程,直到此刻,心仍有震撼的感觉。
幕容永虽然军力雄厚,人数占优,手下更是能征惯战的将士,可是在幕容垂出神入化的战术下,撑不到半个时辰便告崩溃战争变成一面倒的进行。
幕容垂不负北方第一兵法大家的威名,在战场上充分表现出他谋定而后战,以少胜多的能耐。其手下将士,更是人人效命令他如臂使指,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燕郎和他的兄弟拓跋-,能对抗这样的一支无敌雄师吗?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人是幕容垂的对手。
当敌人变成拓跋族和荒人的联军,幕容垂绝不可能像对付幕容永般让地直接参与,她作为神奇探子能起的作用有限,这个想法令她感到沮丧。
幕容永的败亡己成定局,只待幕容垂攻破长子,关外的广阔地域将尽入大燕国不住扩张的版图襄,而幕容垂的国力将大幅增强。幕容垂下一个目标究竟是拓跋族还是边荒集呢?又或进行两线的战争,使拓跋-没法和燕郎连手抵抗他。
自燕郎秘密潜入荣阳与她相见,她的心一直燃烧着希望的火焰,令她能身处逆境而不气馁,可是在昨天目睹幕容垂大展神威,像不费吹灰之力便毁掉比拓跋族加上荒人更强大的幕容永后,她的信心己被彻底动摇,希望变为泡影,陷身于绝望的渊昨夜她失眠了,没法合眼的度过了一生中最难捱的一夜,唯一的愿望是身旁有大坛的雪涧香,使她能忘掉一切。
清风从广阔的林野吹未,拂动她的衣袂和秀发,绿油油的草原野树此刻安宁静谧,令人无法想象,就在昨天它仍是尸横遍野的杀戬战场。
她是幕容垂外最清楚这场仗是怎样进行的人,深深地感受到幕容垂用兵如神的手段,她晓得这种感觉会一直追随她、折磨她,可是她对燕飞的爱,却愈趋强烈。
小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小姐!我们要动身哩!”
纪千千目光投往来到身旁的小诗,心中生出自己是无主幽魂的无奈感觉,右手无力地搭上她的肩头,道:“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刘裕忙了三天,盐城方重上正轨,避难的民众纷纷从附近的乡镇回城,市况逐渐回复兴旺。对刘裕能以区区二百人大破焦烈武的海盗团,城内居民对他自是奉若神明,所以刘裕虽然缺乏管治一座城池的经验,叮是只要是他颁下去的命令,既有以兴国为首的地方官吏如实执行,民众亦乐于遵从,没有人陵疑他一心为民的诚意。而更有一个大家只有心照,却绝不敢宣之口的想法,就是“火石效应”
的影响力。谁都不只视他为另一个朝廷派来的小官儿,他不单是盐城的大救星,且是南方军民来的最大希望。
过往派来的太守,全都是出身名门望族,只有他是出身布衣,予民众一番全新的气象和同声同气的亲切感觉。
东海帮毫无保留的全面合作,更令他如虎添翼。不过盐城和附近一带的近海城镇并非没有隐忧,天师军的动乱正以燎原之势在建康南面各省蔓延,刘裕明白孙恩和徐道覆等人,绝不会蠢得以硬碰硬的直攻建康,而是会从海路北上,那时盐城和大江出口的郡县,将会首当其冲。当沿海县城失陷后,天师军会攻打北府兵的基地广陵,更晓得司马道子不会派军施援,遂从容击破北府兵,再图谋建康。
这是最高明的战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做什么呢?依照规矩,他只可以向朝廷报捷,然后再留在盐城执行太守之职,静待朝廷的指示。如果他自行返回广陵,便是违命失职事实上他连多逗留一刻的耐性也欠缺,只希望能立即投进与天师军的战争去。
为此他耍了点手段,作出两个安排。
“飕”!
刘裕射出裂石弓上的劲箭,横过校场,投往摆在另一端的箭靶去,命中红心。
此处是盐城东门卫所的练兵场,借大的卫所,除把门的两个兵卫外,只得他一个人。其它人都奉他的命令忙这忙那去了。
刘裕满意的看着一矢中的的长箭,心忖自己似乎和射箭有不解之缘,两场影响深远的战役都是凭射箭立下奇功。因此在得到裂石弓后更添他钻研射艺的浓厚兴趣,过去几日,闲未无事他便到校场未射箭,以松驰紧张的情绪,舒解因过度思虑到疲能兴的精神。
经过三天的练习,在这方面他有很大的进步,意外地发觉射箭也可以灵活变化,箭招亦可以层出不穷。
刘裕拔出另两枝长箭,同时搭在弓弦上。
于斩杀焦烈武的翌晨,他令老手和他的兄弟驾“雉朝飞”返广陵,把焦烈武的霸王棍礼物般送给刘牢之,这么做不止是要向刘牢之和支持他的将领示威,还要令北府兵起哄,使刘牢之必须正视他这个人。在如此情况下,刘牢之若仍要把他投闲置散,将很难向其它将领交待。
孙无终等亦会借势争取他重返北府兵效力,际此用人之时,刘牢之是没法拒绝的。最好是刘牢之借孙恩之手杀他,把他调去打天师军,便正中他下怀。
弓弦急响。
两枝劲箭乎排的离弦疾去,同时命中箭靶两端近边缘处、鼓掌声起。
王弘神采飞扬的进入校场,赞叹道:“刘帅箭技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刘裕放下裂石弓,笑道:“因何我忽然变成统帅呢?”
王弘来到他身旁,道:“有分别嘛!终有一天刘兄会代替昔日玄帅的大统领之位,没有人可以阻止此一情况的发展。”
接着报告道:“幸不辱命,我们在被俘的贼子引路厂成功登陆坟州,岛上余十多名海盗,给我们手到擒来,还救出大批被囚禁于岛上的民女,只是仍未找到焦烈武的藏宝库。”
刘裕拍拍他肩头道:“干得好!”
接着与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道:“你未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王弘欣然道:“刘兄不用客气,我对你是佩服得无话可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来,我会尽力去办好。”
刘裕笑道:“我是真的要你帮忙,今次不是出剑而是出笔。”
王弘笑道:“那我便真的是责无旁贷。”
两人对视而笑,充盈着曾经历出生入死而来的交情。
王弘感叹道:“从抵达盐城后,到我在海上被贼截击,差点一命呜呼,到今天的风光,令我有仿如隔世死过复生的感觉。
我真的非常感激刘兄。“
刘裕转入正题道:“请王兄代我写一个上报朝廷的奏章,报告今次破贼的经过,并请朝廷遣能者来处理这一带郡县贼灾后的工作。措辞方面由王兄拿捏,我要司马道子没法找借口硬要我留下来。”
王弘道:“写这么一折奏章只是举手之劳,可是若要司马道子屈服在一道奏章之下,却是绝无可能的事。谁都知道皇上只是个傀儡,掌权的人是司马道子。”
刘裕微笑道:“所以我要请王兄亲携奏章返建康去,并加送焦烈武的尸首,另附赠女贼两个,尽量把事情闹大,弄得朝野皆知。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令尊为我说几句公道话。现在正值朝廷多事之秋,司马道子最需要建康高门大族的支持,只要尊的话合情合理,司马道子又己派出人马到盐城来对付我,当然会做个顺水人情,以表示他对我没有不良居心。”
王弘色变道:“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司马道子派人来杀你,你如何应付得了呢?”
刘裕神态轻松的道:“我正是要引司马道于派人来给我实习刀箭之术。司马道子恐怕做梦都没想过我这快便收拾了焦烈武,令他对付我的一切阴谋手段落空。
以他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当你把奏章送到他手上时,他会一方面设法拖另一方面则派出刺客杀手来对付我,所以当他肯批准我离开时,他的人该己抵达盐城,整个计划便是如此。“王弘仍是忧心仲忡,道:“刘兄当然是本领高强,不怕与任何人单打独斗,可是司马道子绝不会和你讲规矩的。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你在明敌在暗,犯得着这样拿命去赌吗?”
刘裕从容道:“自我出道以来,有哪一天不是要拿命去赌的?我的小命正是我唯一的本钱,王兄放心吧!讲战术论战略,我会玩得比任何人都出色。我是不会让人干掉我的,终一天我们可以并肩再战,完成安公和玄帅的遗愿。”
王弘定睛看了他好一会,道:“只要我把整个情况详告家父,家父会晓得如何帮助刘兄。我只需个把时辰便可以写好奏章让刘兄签署。但我该何时走呢?”
刘裕道:“王兄立即走,何锐会派船送工兄返建康去。”
※※※
孙恩立在岸旁,看着巨浪打上崖石,激得水花四溅。
他的心情没有人能够明白,也没法告诉身旁最亲近的人。对这充满斗争和仇恨的人间世,他己感到非常厌倦,而更恶劣的是他必须继续下去,全面参加这在生死之间永无休止的斗争游戏。
杀谢道韫是逼不得己的手段。
他清楚燕飞和谢家的密切关系,谢玄又有恩于燕飞,只有杀死谢道韫,方可逼燕飞来和他决一生死。
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修后,受到仙门的启发,他的太阳真火己臻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欠另一半太阴真水,他将可再次开启仙门,破空而去。
他愿作任何牺牲,以掌握太阴真水的秘要,而他知道唯一的途径,就是从燕飞身上勘破此秘。
只有在面对生死的情况下,燕飞才会展露太阴真水的秘密,所以他和燕飞的决斗是势在必行。如有其它选择,他绝不愿伤害谢道韫,虽然在他理性的认知里,眼前的人间世只是一个集体的梦魇,一切皆空。
可是他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天仍留在这个宇宙之内,一天他仍要像其它所有人般生活,感觉和烦忧。
所以他没有对谢道韫赶尽杀绝。如斯气质优雅的女子是他生平仅见的,令他在应付宋悲风的突袭时借势留手,没有补上一掌。
重伤她该己足够了。只有燕飞有办法令她复原,因此宋悲风会想办法找到他。
而燕飞一定会来找自己算账,为谢家报仇。
自己是不是仍有怜香惜玉之心呢?唉!
为何在掌握仙门的秘密后,自己反心软了。
对尼惠晖之死他始终不能释怀。
如果她没有受伤,能否捱过三佩合一的狂烈爆炸呢?孙恩仰天长啸,泄尽心中郁闷之气。
这人世间除仙门外,再没有能令他动心之物。
他全情期待与燕飞的第三次决战。
他己准备好了,燕飞呢?
※※※
高彦来到大兴土木的第一楼工地处,庞义坐在大圆桌处休息。
高彦笑道:“似点样子了,还要多久才完上?”
庞义咕哝道:“过了年再问我这个问题!今次我的选料特别严格,否则我如何向千千交代?”
高彦的笑容变得暖昧起来,道:“你又不是燕飞,有什么好向千千交代的?嘻!照我看!大个子你”
庞义截断他警告道:“勿要胡言乱语,在这里开工的人全听我的指挥,是否想我唤人用乱棍来驱逐你?”
高彦哈哈笑道:“你好像不晓得我高彦今天在边荒集的地位,谁敢不巴结我。
哈!算了!我不和你这无知之徒计较。闲话休提,今晚你要和我一道乘船到寿阳去。“庞义皱眉道:“五天后第一个观光团才从寿阳起碇开锚,这早去干啥?他奶奶的,你当我像你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天天开口是小白雁,闭口是小白雁。
这里没有我是不成的。“
高彦陪笑道:“算我怕了庞大厨你,他娘的,答应了的可不能反悔。”
庞义气道:“老子一言九鼎,怎会食言?只是不想今晚去。过两天不成吗?”
高彦好整以暇的道:“从这里到寿阳,即使灵动如双头船,顺流要两天,何况是我们笨重的观光船。到了寿阳不用做筹备的工作吗?至少要和团友打个招呼,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觉,大家攀交情,更顺便摸摸他们的底子。我们干缺万缺,有一种东西绝不欠缺,就是敌人。明白吗?你当是接人开船那么简单吗?”
庞义抢白道:“攀交情摸底子是你的责任,关老子鸟事?”
高彦欣然道:“说得好!和客人亲近是本少爷的责任,但难道采购油盐酱醋、佳肴美点的用料,也要我出马吗?我哪来这么多时间?选错材料怨也给你怨死。”
庞义颓然道:“早知便不答应你这小子,总没有好介绍的。”
高彦道:“大家都是为边荒集出力,有什么好怨的?我们的赌仙陪你去寿阳的市集买东西,一方面可作你的保镖,更町保证不会买了被下了毒的材料回来。
哈!如果吃得全船人集体拉肚子,我们的观光游就关门大吉了。“庞义待要说话,姚猛气冲冲的未了,隔远叫道:“高少!大小姐有事找你。”
庞义一呆道:“姚小子你何时作了高彦的跑腿?”
姚猛硬把高彦扯得站起来,没好气的道:“那叫老子穷,不沾点高财主的光怎成?”
高彦指着庞义道:“你快滚去浴池洗个干净,然后带几件较象样的衣服,清楚吗?”
这才和姚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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