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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沦落天涯

    乌于虚睁开双眼,刺入眼中的是耀目的阳光,他一时间甚部看不清楚,更不知身在何处,脑袋疼痛欲裂。

    他猛坐起来,双手个自觉地捧着头,急促的喘息。累极了,从没有这么累过,虚弱和憔悴彻底征服了他,就像不眠下休的连睹十日十夜,而结果还是输个精光,那是极之可怕的感觉。脚底传来的疼痛,提醒他过去十多天艰苦的逃亡。

    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他仍然活着。

    他缓缓垂下双子,先凝神静听,当充满耳际的只是夏虫呜叫的和唱,暗松一口气,始有心情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坐在潮湿而带有霉味的草坡上,坡底有一条清澈的溪流,长草和矮树纠缠罗列在岸边,对岸是茂密的丘林。他往坡顶望去,离他约四、五丈高。心忖自己定是昏倒了,从坡顶直摔下来。

    阳光从右方射至,太阳刚升离地平线。

    朝南望去,横亘着一列葱绿的山脉。

    究竟是甚么鬼地方?

    唉!真是倒霉!唉!不是倒霉,而是糟糕透顶,闯下弥天大祸。以自己行走江湖的丰富经验,怎会做出如此不智的蠢事?幸好该已撇掉追兵,自渡过大江后,他颇有脱离险境的感觉。希望不是错觉吧!

    就在此时,耳朵似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马嘶声。

    乌子虚给吓得浑身哆嗦,惊弓之鸟般从草坡上弹起来,倏地双腿一软,失去平衡,滚下草坡,直至坡底,差点掉进溪水里去。

    马嘶声更清晰了。

    乌子虚忘了疲倦,爬了起来,狼狈不堪的朝南逃去。

    自懂事后,他似乎从未走过好运,现在更是大祸临头,若给敌人逮着,他将会后悔投胎人世。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有多远逃多远,他真的不想死。

    无双女一身黑色劲服,牵着没有半根杂毛的爱马黑儿,悄悄离开百戏团荒郊的营地。

    九年了,她随团乡过镇、镇过城卖艺表演、凭着骄人的身手了,成为百戏团的台柱,更是团长「杂耍王」安阶引以为傲最出色的女弟子。但到今夜不辞而别,却没有丝毫留恋。

    她的心从来不在百戏团内。

    “无双!”

    无双女暗叹一口气,在营地灯火外的暗黑里止步、溶入了暗友中。

    安玠来到她身后,叹息一声。他最清楚她的个性、知道不论说甚么,都没法打消她离去的念头。

    无双女轻声道:“安叔看到我的留书了。”

    安玠沉声道:“自离开宁安县后,你一直精神恍惚,沉默得令人害怕,但仍想不到你说走便走。真想不到你过了十年,仍是这么放不下看不开。」

    无双女淡淡道:“安叔明白我的心事吗?”

    安阶苦笑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会知道。自九年前你舅舅把你送到我的百戏团,我已晓得事不寻常,你舅舅是我安玢的刎颈之交,他不说出来,我也不查根究柢。”

    无双女乎静的道:“舅舅为何不回来找我呢?”

    安玠叹道:“我本不打算说出来,当日你舅舅离开前,向我表示为了你的安全,他从此隐姓埋名,不再回来见你。他是一番苦心,为的是你。留下来吧!不要辜负你舅舅的期望,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像无双如此了得的女子,我安阶四十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还是首次遇上。”

    无双女柔声道:“安叔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可是我必须立即走,安叔原谅我。”

    安阶猛一咬牙,道:“好吧!你既坚持要走,让我告诉你一个隐藏心内九年的秘密,就是如何可找到你舅舅。”

    无双女倏地转身,面向安阶,深黑灵动的眸珠闪烁着动人的亮光。

    辜月明每次踏足有「黄金太监」之称的凤公公的大宫监府,总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或许是他须解下平时永不离身的佩剑。京中有人谓,没有人能杀死有剑在手的辜月明,这并非溢美之辞,因为直至今天仍没有人办得到。

    凤公公的咳嗽声从书斋传出来。

    又或许是因为他不喜欢凤公公、这个城府深沉、喜怒难测,能令大臣猛将抖颤,权倾朝野的老太监。但他最不喜欢的,是凤公公提出而又不得不答的诸般问题。

    领路的太监冀善头世不问的低声道:“人公公今夜的精神小错,前两天着过凉,服了太医的三帖药后,今天好多了。”

    辜月明轻嗯一声,表示听到。

    冀善并不是特别好心肠的人,且是凤公公手下最可怕的太监、头号杀手,双手沾满血腥。更不是对辜月明片眼相看,特别照顾,只因收了他个少金子。

    书斋外有两卫把守,冀善向他使个眼色,要他留在门外,自己则入内通传、不一会回来拉他到一旁、耳语道:「真奇怪,大公公的心情很好,像很期待见你似的,机会难逢,月明你要好好把握,万勿错过。我已为你做足工夫。」

    辜月明的心个由忐忑急跃几下,对他来说,是罕有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谢过冀善,径自进入书斋。

    京人常说,宁可开罪皇上,切勿开罪凤公公。惹翻了皇上,还有凤公公为你求情,得罪凤公公,却是死路一条。这位历经三朗,伺候过三个皇帝的元老太监,是没有人惹得起的。

    乍看过去,凤公公只是个体衰气弱的老人家,满脸皱纹,年轻时他该是个高个子,现在却因佝凄着身体而萎缩了。

    一头蓬松却又浓密的白发下,前额高高的,深陷窄长的脸颊衬托着他薄得只像两条横线的唇片。

    横看竖看,凤公公仍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辜月明却清楚这只是错觉。据传凤公公自幼修练一种只有太监才练得成的玄妙气功、到今天巳臻登峰造极的境界,至于厉害至何等程度,没有人知道。

    不过辜月明仍可从他的眼睛窥见端倪,内中透射出一种冷若冰霜又无比锋利的精光,亦显示出凤公公饱经岁月千锤百炼的智慧。一个人如能历经三朝,一直处于权位的顶峰,绝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凤公公更是气派十足,一身绣云纹滚金边蓝色长袍,端坐南面的太师椅处,叼着黄金打制的长烟管,正在吞云吐雾。辜月明心忖这枝金烟枪重量不下十斤,只是这位表面脆弱的老太监拿在手上举重若轻的姿态,已令人不敢小觑他。

    凤公公看着辜月明向他施澧请安,点头道:“坐!月明做得很好,皇上非常满意你送他的大寿贺礼。”

    辜月明在凤公公左下首的椅子坐下,心忖这份贺礼町是冒生命之险赚回来的。他用了半年时间,追踪横行东北的一群响马巨盗?斩下其头目周虎城的首级,也令他身上多添三道伤痕。

    凤公公有洞透性的目光卜下打量他好一会儿,轻松的道:“我想问月明一个问题。”

    辜月明心叫又来了,但有甚好说的,道:“请公公垂询,月明知无不言。”

    凤公公把金烟枪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动作从容,显示他正处于一种轻松的状态下。几上还另有一个长约二尺的窄长革囊,只不知内藏何物。冀善没有看错,凤公公的心情真的很好,今晚肯定是难逢的机会。凤公公是很少心情大佳的,长期处于朝廷明争暗斗的核心,谁能开怀?

    凤公公因何事心情大佳?

    凤公公目光投往窗外的月夜,漫不经心的道:“不论猛将大臣,人人见到我总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只有你,我感到月明对我没有丝毫惧意。告诉我,月明凭甚么不怕我呢?”

    辜月明暗叹一口气,每个人心中均有想问的问题,被问的一方可选择答或不答,而他从不回答问题。问题在凤公公的问题是不能不答的。他或许真的不害怕凤公公,却肯定害怕他的问题。

    他甚至不可表达出心中的不情愿。耸肩道:“假如月明说因自问一向全心全意为公公办事,心中无愧,压根儿没想过害怕,公公相信吗?”

    凤公公目光箭矢般往他射去,欣然道:“月明是个有趣的人,不但坦白,还敢这样和我说话,令我有和朋友谈心的古怪感觉。唉!我已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告诉我,你为何不怕我呢?”

    辜月明心想凤公公可能是唯一一个认为自己是有趣者,坦然道:“公公或许不喜欢我的答案。我是个对生命没有恋栈的人,不单不怕死亡,还渴望死亡。我晓得这个答案会令公公不快,但我不想撒谎。”

    凤公公皮肉不动,声音像从牙缝间进射出来,道:“死可以分好死和恶死,甚至生不如死,月明又怎么看呢?”

    辜月明从容道:“公公当是月明盲目的自信吧,月明深信没有人能将我生擒活捉。”

    凤公公哑然笑道:“好!好!说得好!我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是首次有人向我说他不怕死。”说罢目光投往屋梁,露出深思的神色。

    辜月明望着凤公公座后挂着四幅山水挂轴条幅的墙壁,就在他刚说“没有人能将我生擒活捉”那句话时,他听到墙后传来短促的呼吸声,登时明白过来。墙后肯定藏有贴身保护凤公公的死士,其中一人因以为这句话会触怒凤公公,会惹得凤公公立即对他下格杀令,心情紧张下致呼吸重浊了少许,但避不过自己的灵耳。这堵墙该只是装个样子,实则其薄如纸,藏身其后的死士随时可破壁而出。

    凤公公的话传人耳中道:“我真的不明白,以月明的人才武功,外表又俊朗风流,大好的生命正等待你去品尝,偏偏一心寻死。你竟活腻了吗?你今年多少岁?二十五还是二十六。”

    辜月明老实的答道:“二十五。”

    心中同时生出如履薄冰的感觉。事实上每次见凤公公,他都有置身险境的感觉。这回凤公公说这么多「废话」,更是前所未有,益发显得事不寻常。

    凤公公没有说话,静待他的答案。

    辜月明平静的道:“月明要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自身的情况。月明是个爱置身险地的人,沉迷于杀人或被杀的危机中,这是没法解释的事。当有一天有人能送我上路,我会感激对方。但我绝不会自尽,除非走到了生不如死的绝路,那时死广将是解脱。”

    凤公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好一会才道:“正是这种心态,令你成为京师的第一把名剑,更是皇上御用的悬赏猎手。但却使我更不明白,月明既是视死如归的人,为何却千方百计求我为你在皇上前说话,好解除你的军职呢?”

    辜月明暗松一口气,终转入正题了。对此他早预备好所能想出来最好的答案,毫不犹豫的答道:“月明是个生性孤独离群的人,害怕人多的地方,若将我推上战场,月明不但有公公所说生不如死的感受,最怕是自己会坏事,报国不成反误了大事。”

    又叹道:“自成年后,月明一向独来独往,公公该清楚。”

    凤公公带点同情的语调道:“知道又如何呢?问题出在彭大将军身上,他生前……”

    辜月明一呆道:“生前?”

    凤公公惋惜的道:“噩耗在七天前从北线传回来,彭大将军惨中敌人埋伏,兵败身亡。直到此刻我仍把此事压着,好有时间作善后的部署,知情者不出十人,月明勿要泄漏。”

    辜月明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对死亡他早麻木了,不知是杀的人多,还是天性如此。彭大将军曾传他兵法,他是彭大将军众多门生之一。

    凤公公续道:“彭大将军生前曾和皇上提过你,指出月明在军事上有特殊的天分,不论如何深奥难明的军略兵法,月明一听明白,且绝非纸上谈兵,兼且月明是将门之后,令皇上认定虎父无犬子,记在龙心内。彭大将军的死讯传来,皇上第一个想起的正是月明,如非给我劝着,月明该已接到出替彭大将军的圣旨。”

    辜月明色变道:“甚么?”

    凤公公定睛看着他,不发一言。

    辜月明倏地感到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姑不论皇上是否如凤公公所言,有这个想法,但只要凤公公一心把自己推上战场,自己肯定劫数难逃。凤公公为何要逼他人绝地呢?

    凤公公唇角溢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平和的道:“在这种情况下,说甚么皇上都听不进龙耳去。念在月明五年来为我悉心办事,立功无数,千思百虑下,我为月明想出唯一可使皇上改变主意的办法。”

    辜月明还有甚么好说的,道:“请公公指点。”

    凤公公低喝道:“你们退下去!”

    听着墙后死士悄悄离开的声音,辜月明感到整条脊柱寒飕飕的。

    凤公公接着说出来的,会是甚么秘密呢?为何只容他一个人知道。

    在山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乌子虚几近虚脱,肺内的空气似被掏空了,不得不张大口剧烈呼吸。

    无数的问题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旋转。这是不有可能的。他就像正被猎人追捕的猎物,被赶得四处乱窜,慌不择路,再没法依照先前定下的计划逃亡。

    他原本是要在过江后往西行,到扬州后设法偷上一艘海船,到甚么地方去都好,就是要离开中土。他的敌人太厉害了,只要他留在中原,大有机会给抓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凭他种种摆脱敌人的手段,可是敌人总能紧追在后,现在他巳深进刚才在草坡看见位于南面的山脉,情况会不会改变过来?

    自己有为此懊悔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懊悔到那间赌馆去,懊悔搭上那个女人,懊悔……唉!大错铸成,还有甚么好懊悔的,一切已是错恨难返,可怜自己现在袋子里只剩下一两银。接着剧震一下,这是不可能的。

    马啸声再度传人耳中,可是他正身处山岭内,马怎会攀山越岭?难道山中有路?

    追在后方的敌人中,肯定有追踪的高手在,纵然比不上名著天下的悬赏猎手辜月明,也该所差无几,否则怎能直至此刻仍没有追丢他乌子虚。

    他并不是寻常之辈,而是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过的大盗,只恨偷得狠赌得更狠,一流的大贼偏是九流的赌徒,弄得经常囊空如洗,现在更给人点了相,暴露了行藏。说不懊悔就是骗人的。不过只要给他逃到大城大镇,「破戒」偷点银两,买得易容改装的材料,即可施施然以另一个外貌和身份,依原定计划到扬州去,出海逃个无影无踪。

    连串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乌子虚跳将起来,往前冲去,正思索这片丛林有多广阔,蓦地一脚踏空,完全没法收势,就那么往陡坡滚落下去,也不知撞断多少矮树横枝,忽然身体悬空,背后水声隆隆,竟是一道倾泻而下的大水瀑。

    这是不可能的,为何自己刚才竟听不到水声。

    「咚!」

    身不由己下,乌子虚急下数十丈,掉进水潭去,差些跌昏过去。当从水底升上水面,已喝了不知多少口水,头昏脑胀,再没法保持清醒,更不要说泅往岸边。

    急湍的水流,把他冲得不知方向的往下游流去。

    「蓬!」

    倏又再身体悬空,竟是另一道瀑布,再沉进水里时,水流更急,乌子虚心叫吾命休矣,只要撞上湍流里的岩石,肯定脑袋开花。

    这个念头刚进入脑海,激流早带得他没入下游茫茫的暗黑中。

    凤公公悠然道:「月明相信鬼神之说吗?」

    辜月明怎么想也没法明白,为何凤公公忽然拉到这风马牛不相关的话题去,却又不能不答,斩钉截铁的道:“不信!”

    凤公公微笑道:“若月明活到我这把年纪,当不会那么肯定、因为你会遇上很多只能以鬼神来解释方说得通的异事。”

    稍顿续道:“不过当我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月明会明白。”

    辜月明大感错愕,讶道:“难道公公竟是要月明去办一件与鬼神有关的事?而只要月明完成公公派下来的任务,即可令皇上回心转意,赐我解除军职。”

    凤公公欣然道:“正是如此。只要月明能完成任务,皇上将会心花怒放,忘掉一切,包括他的疆土在内。而我亦可保证月明不用上战场,所有战事从此以后和月明没有任何关系。”

    说这番话时,凤公公佝凄的身躯不住挺直,双目神光电射,到最后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再没有任何衰老的感觉,浑身充满生机和活力,眼中充满渴望和期待,情境诡异至极点。

    凤公公在向他示威吗?

    辜月明道:“月明给公公引出兴趣来了。”

    凤公公忽又回复刚才老朽的样子,淡淡道:“听过云梦泽吗?”

    辜月明摸不着头脑的道:“是甚么地方?名字古怪,但又充满诗情画意。”

    凤公公没有再卖关子,答道:“这是洞庭湖在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名,位于楚国境内,现在的云梦泽,指的大约是洞庭湖南面湘水东岸的一片沼泽地。”

    辜月明忍不住问道:“泽内是不是有鬼神居住呢?”

    凤公公道:“或可以这么说。”

    辜月明大惑难解,完全没法子捕捉凤公公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凤公公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说下去道:“这件事也要上溯至春秋战国时代,当时在楚境云梦泽内,有一座叫「颛」的城池,该城城主因欲把一件宝物据为已有,背叛了楚王,不肯献宝,其间发生过甚么事,早湮没无闻,只知颛城后来被楚王派大军攻破,宝物却遁寻不获,就这样消失了。”

    辜月明倒抽一口凉气,道:“公公竟是要我去找这么一件消失人世逾千年的东西吗?”

    凤公公显然心情畅美,微笑道:“公公虽然老,仍未变老糊涂,岂会故意留难你。这个东西,曾经一度被发现,还差点送来了京师,且只是十年前的事。”

    辜月明精神大振,开始有点明白,问道:“这东西是不是谣传有鬼物依附其上,又于云梦泽内被发现,所以公公有刚才的一番话?”

    凤公公不知道想起甚么,头顶白发无风自动的拂扬了一下,道:“为何我放着手下这么多能人异士,偏要挑选月明负责这个寻宝任务呢?”

    辜月明当然不好说明自己如何了不起,只好道:“公公因何看中我呢?”

    凤公公道:“因为月明的确是对任何稀世奇珍没有半丁点兴趣的人。”

    辜月明释然道:“公公该是因为我对生死的看法,推断出我对所有身外物不会动心。”

    凤公公大有深意的微笑道:“月明是不是真的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视作等闲事,恐怕须月明面临生死抉择方清楚。但你不贪财宝,却有事实支持。”

    辜月明一头雾水的道:“月明不明白。”

    凤公公盯着他道:“你竟然忘记了,由此可见你真的不把珍宝奇玩放在心上。记得吗?三年前你为我追杀大盗「盗千家」,他授首月明剑下后,月明把他历年偷回来的秘藏献上朝廷。事后我派人作了个广泛彻底的调查,发觉月明竟是原封不动的把秘藏交出来,著名的珍物没少一件,令我大感难以相信,世间竟有如月明般不贪宝物的人。要知你若一意私吞其中部分,根本是无从查究,月明大可推说是盗干家已将它们变卖便成。”

    辜月明露出苦涩的神情,松一口气的道:“幸好月明真的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

    凤公公平静的道:“这只是第一个原因。”

    辜月明皱眉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吗?”

    凤公公道:“其次是这个任务的成败,须看你是不是能再次发挥你的专长。”

    辜月明不解道:“我的专长就是杀人,与公公说的寻宝有甚么关系呢?”

    凤公公道:“那就要看你杀的是甚么人,如果像盗千家般来去无踪,不留痕迹的超级大盗,杀他是一门学问。在这方面,天下无人能望月明项背,所以月明成为我的不二人选。”

    辜月明再按不下好奇心,问道:“这件究竟是甚么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

    凤公公静若止水,压低声音道:“没有人晓得。”

    辜月明失声道:“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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