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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寻寻觅觅

    风四娘冷冷道:"现在你又是连夫人了,所以萧十一郎已经可以死了,他死了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到你们的无垢山庄做一双人人羡慕的无垢侠侣,就算萧十一郎的尸骨已喂了野狗,也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她转过身,道:"但我却一定要去救他,所以我的话一说完,就非走不可。"她真的在住外走。

    沈壁君忽然冲上去,用力拉住了她,"我跟你一起走。风四娘眼睛里发出了光:"真的?""真的!"

    "这次你真的下了决心?"

    沈壁君咬着牙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要再见他一面。"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连城壁他们到哪里去了广沈壁君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

    日色已偏西。

    秋日苦短,距离日落时已不远了。

    她还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萧十一郎。

    客厅里居然很热闹。

    桌上摆满了酒菜,霍英和杜吟都在兴高采烈地喝著酒。

    陪他们喝酒的,居然是金凤凰。

    她的脸已红了,眼睛里已有了醉意,正在吃吃地笑着道:"来,再添二十杯,我们一个人干十杯。"霍英正在为她倒酒,看见风四娘,立刻笑嘻嘻地姑起来。

    红着脸道:"是她自己耍找我拼酒的,我想不答应都不行。"风四娘也忍不住要笑——这小子扰来找去,总算找到个人跟他拼酒了。

    她也知道金凤凰为什么会跟他拼酒。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喝两杯的。

    金凤凰的心情当然很不好。

    无论准被别人说成老太婆,又被人击败,心情都不会好的,何况她一向是个很骄做的女人。

    风四娘虽然想笑,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个女人迟暮的悲哀,她比谁都了解得多,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对金凤凰太残忍了些。

    金凤凰正权斜着醉眼,在看首她,道:"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投有/风四娘点点头。金凤凰道:"你敢不敢过来跟我拼拼酒?"风四娘摇摇头。

    金凤凰又笑了,吃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的,你武功虽然不错,可是你若敢跟我拼酒,我非叫你喝得躺在地上不可。"风四娘道,"你自己现在已经快躺下去了,我劝你还是少喝两杯的好。"金凤凰瞪起了眼睛,道:"你说我醉了?好,我们一个人干十杯,看看倒下去的是谁?"风四娘已不想理她。

    你若看见一个人喝醉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他。

    金凤凰道:"好,你不理我也没关系,只可惜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她的话里好像还有话。

    风四娘立刻问道:"你能找得到他们?"

    金凤凰道,"周至刚是我的老公,我着找不到他,还有准能找得到他?"风四娘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金凤凰道:"我当然知道,只可惜我偏偏不告诉你。"她瞪着眼,忽然又笑道:"除非你过来跟我赔个礼,再陪我喝十杯酒。"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笑了,道:"我看你是在吹牛。"金凤凰瞪眼道:"我吹什么牛?:风四娘道:"你老公要到什么地方去,绝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金凤凰道:"你知道个屁。"

    风四娘悠然道:"我的老婆若是个像你这么样的老大婆,我出去的时候也绝不会告诉她的,固为我要出去找花枝招展的大姑娘。"金凤凰跳了起来,大声道:"谁说他是去找女人了,他明明是要到枫林渡口去,他……"她下面在说什么,风四娘已连听都没听。

    只听到了"枫林渡口"四个字,风四娘已拉着沈壁君冲出去:"我们走。"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了大厅:"我们到哪里去?""当然是枫林渡口。"

    大厅里已静下来,只剩下金凤凰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那里发怔。

    外面传来马嘶蹄声,蹄声远去。

    她一双充满了醉意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清醒,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

    她知道他们就算在枫林渡口找十年,也找不到连城壁和萧十一郎的。

    "风四娘,风四娘,你总算也上了我一个当……"金凤凰忽然大笑,大笑着将桌上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酒是苦的。

    她的眼泪又落在酒杯里。

    因为她实在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哪里去了,以前他无论到哪里去,都一定会告诉她,可是现在……

    一个女人到了迟暮时,非但已挽不回逝去的青春,也挽不回大大的心了。

    "我不是老太婆……我不是……"

    她流着泪,把所有的酒杯全部砸得粉碎,忽然伏在桌上。

    放声痛哭。

    只可惜她的哭声风四娘已听不见。

    笔直的大路,在这里分成两系。

    "枫林渡口应该往哪条略走?"

    "不知道。"

    "我知道黄河上有个枫林渡口。"

    "江南没有黄河,只有长江。"

    "长江上的枫林渡口,我就没听说过了。"

    "你没听说过,一定有人听说过的。"

    夕阳满天,前面的三岔路口上,有个小小的茶亭。

    茶亭里通常也卖酒的,还有些简单的下酒菜,有时甚至还卖炒饭和汤面。

    "我们不如就在前面停下来间问路,随便喝点酒,吃点东西。""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年轻人对自己的肚子总不愿大亏待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忘了吃。

    风四娘实在不愿意停下来,现在天已快黑了,她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到萧十一郎,否则他就很可能永远也我不到。

    可是她不认得路,而且她也很渴。

    风中传来酒香,还有卤牛肉和油煎饼的香气。

    霍英笑道:"这味道嗅起来好像还不错,一定也不会难吃。"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太好吃。"她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样想。

    她需要帮手。

    霍英和杜吟的武功都不错,江湖中后起一代的少年,武功好像普遍都比上一代的人高些。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山很乐意做她的跟班。

    沈壁君不了解,她永远也不了解风四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了解风四娘的作风。

    她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们的命运也不同。

    沈壁君垂着头,走进了酒亭。

    她从来也没有像风四娘那样高视阔步地走过路,也从来没有像风四娘那么样地笑过。

    事实上,她已有根久都没有真正地笑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有多久。

    她的心一直都很乱,现在更乱。

    ——现在就算能找到萧十一郎又如何?难道要她又抛下连城壁,不顾一切地跟着萧十一郎?

    假如风四娘没有猜错,这一切阴谋的主使真是连城壁,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一生中,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烦恼和痛苦?

    风四娘正在大声吩咐,"替我们切几斤牛肉,炒一大碗饭,再给外面的四匹马准备些上好的草料。"现在他们当然已用不着两个人骑一匹马。

    她已在白马山庄的马厩里选了四匹上好的蒙古驶马,还在帐房里顺手提走了一包银子。

    在她看来,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也没有犯罪的感觉。

    可是沈壁君却不懂。

    她永远不了解风四娘要跟一个人作对时,怎么还骑他的马,用他的银子。

    她若怀恨一个人时,就算饿死,也绝不肯喝这个人一口水的。

    风四娘好像总是能将最困难的事,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她却往往会将很简单的事,变得很复杂。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命运。

    命运岂非本就是自己造成的?

    牛肉已端上来,烧得果然不错。

    风四娘一口气吃了几块,才开始问这酒亭里卖酒的老人"这附近是不是也有个枫林渡口?""有的,就在枫林镇外面。"

    风四娘松了口气,胃口也开了,又夹了最大的一块牛肉"枫林镇要从哪条路走?""靠右手的这条。"

    "远不远?"

    "不大远。"

    风四娘拿起碗酒,一饮而尽,笑道:"既然不太远,我们就可以吃饱了再赶路,反正天黑的时候能赶到就行了。"卖酒的老人点点头,道:"若是骑马去,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风四娘吃了一惊,连嘴里的酒部几乎要呛出来,一把揪住这老人的衣襟:"你说什么?"老人也吃了一惊:"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你说我们要明天晚上才能到达枫林镇。"

    "最快也得明天晚上,这段路快马也得走一天一夜。""要走一天一夜的路,你还说不大远?"

    老人陪着笑道:"一个人至少要活好几十年,只走一天路,又怎么能算多?"风四娘怔住。

    看看这老人满头的自发,满脸的皱纹,一两天的光阴,在他说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对风四娘说来,只要迟半个时辰,就很可能要抱憾终虽然是同样一件事,可是人们的看法却未必会相同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都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这件事。

    这就是人性。

    对于人生,风四娘了解得显然井没有她自己想像中那么多。

    她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又问:"从这里去有没有近路?""没有。"老人徐徐道,"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走过近路,所以我才能活得比别人长些。"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今年已七十九。"风四娘又怔住。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世上毕竟有很多困难,就连她也没法子解决的。

    霍英和杜吟却还是"不解愁滋味"的少年,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有说有笑。

    霍英正带着笑悄悄道:"看来这老头予跟八仙船的张果老圆是天生的一对儿。"风四娘忽然跳起来,一把揪着他:"你说什么?"霍英又吃了一惊,呐呐道:"我……我没有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在说八仙船?"

    "好像是的。"

    "这条船在哪里?"

    霍英笑了,"那不是条船,是个……是个妓院。"风四娘松开手,坐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霍英却还在解释:"那妓院里有八位姑娘,外号叫八仙,最猾稽的一个就是张果老,她明明已是个老太婆了,却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妓院里混,一喝醉了,就会说些半疯半癫、别人听不懂的活。"杜吟也不禁笑道:"奇怪的是,偏偏还有很多人特地跑去看她,她的客人反而比别人多。"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们也是去看她的?也是她的客人?"杜吟红着脸,道:"是小霍拖我去的。"

    霍英道:"我也是为了好奇,想去看看这个老妖怪,只可惜我们去得不巧,虽然见到她一面,们没有听到她那些妙论。"风四娘道:"为什么?"

    霍英笑道:"因为她的客人大多。"

    看来这老妖怪一定也很懂得利用男人的心理。

    霍英又道:"我们本来还想多等一天的,可惜那地方今天已被人包下了。"风四娘随口问道:"被谁包下了?"

    霍英道:"被一个姓鱼的客人,听说是个豪客。"风四娘又跳了起来,眼睛里也发出了光:"这地方在哪里?"霍英道:"就在春江城。"

    杜吟道:"也就是我们遇见周至刚的地方。"

    风四娘已拉起沈壁君冲出去:"我们走。"

    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酒亨,"到哪里去?"

    "当然是春江城的八灿船。"

    夜。

    灯火璀璨,夜已深了。

    "八仙船在哪条街上?"

    "在桃花巷里。"

    桃花巷并不窄,墙却很高,高墙后不时有笙歌管弦声传出来。

    风四娘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八仙船。

    大门上的灯笼还亮着,灯笼上六个大字也在发光:"八仙船。""胭脂海。"

    两扇黑漆大门却是紧紧关着的,"鲨王"要吃人的时候,当然不准别人间进来。

    他是不是已将萧十一郎吃了下去?

    风四娘一跃下马,道:"我们闯进去。"

    沈壁君迟疑道:"就这样闯进去?若是找错了地方怎么办?"风四娘道:"找错了就算他们倒霉。"

    沈壁君又不懂了:"算他们倒霉?"

    风四娘道:"我若找不到人,就拆了他们的房子。"沈壁君道:"可是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并没有要你们到这里来。"风四娘根本不理她,已冲过去,用力踢门。

    门很结实,她踢不开,霍英和杜吟就帮着踢。

    沈壁君只有苦笑。

    这种事你就算杀了她,她也做不出的,可是风四娘踢开门后,她也会跟着进去。

    她做事也有她的原则,只不过这种原则是对?是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门已撞开。

    风四娘拉着沈壁君闯进去,一路上居然都没有人出来问。

    也没有人阻拦。

    人呢?难道部醉了?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很有风情的歌声。

    一个满头珠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拿着个酒杯,嘴里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果然似已醉了。

    她穿着曳她的长裙,虽然醉,风姿却还是很美——在灯光下远远地看来仿佛很美。

    可是一走得近了些,风四娘立刻就发现她已是个老太婆,脸上虽然抹着很厚的脂粉,却还是掩不住满脸的皱纹。

    "张果老。"霍英第一个冲过去:"你们的客人呢?"张果老抬起头,上上下丁地看了他儿眼,格格地笑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昨天来过。"她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今天却来迟了。""难道人都已走了?"

    "还没有走。"张果老摇着头,又格格地笑了起来:"他们不会走的,你就算用棍子赶他们,他们也不会走的。""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风四娘已冲了进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人果然还没有走,而且永远也不会走了。

    客厅里灯火辉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昧,成坛的美酒。

    每个人部守着鲜艳华丽的衣服,显得很威风,很神气。

    只可惜他们都已是死人。

    "鲨王"鱼吃人、金菩萨、"金弓银丸刺虎刀,追云捉月水上飘"厉青锋、人上人、轩辕三成、轩辕三缺。

    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都是显赫一时的英雄好汉,富甲一方的武林大豪。

    只可惜他们现在都已是死人,每个人头上都被砍了一刀。

    一刀就已致命。

    是谁有这么锋利的刀?

    是谁有这么快的出手?

    萧十一郎

    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什么人?

    风四娘全身都已冰冷,沈壁君的心更冷。

    死的并不止他们六个人,除了外面的张果老外,这里已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连女人也都已同样死在刀下。

    致命的一刀。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的心为什么如此狠?

    死人已不再流血。

    沈壁君已忍不注要流泪,她不仅为这些死人悲哀,也在为自己悲哀。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是个冷血的刽子子。

    风四娘却轻轻吐出口气。

    这景像虽然悲惨可怕,但是萧十一郎总算并没有死在这里。

    只要他还活着,别的事都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沈壁君忽然转过头,用一双带泪的眼睛瞪着他:"你还说我错恨了他?"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他绝不是你想像中那样无情的人。"沈壁君咬着嘴唇,冷冷道:"他的确不是,他根本不能算是人,"风四娘道:"难道你已认定了这些人是死在他手里的?"沈壁君道:"难道不是?"

    风四娘道:"绝不是,他从来也没有杀死过一个无辜的人,"沈壁君道:"那么这些人是谁杀的?"风四娘道:"我可以问得出来,我一定要问出来,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院子里凄凉而寒冷,连灯光都似已变得阴森森的,宛如鬼张果老虽然还活着,可是在灯下看来,脸色也像是死人一样。

    她已坐下来,坐在厅前的石阶上,不停地笑,不停地唱。

    她唱的本是很有风情的小调,在此时此刻听来,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凄凉。

    风四娘走过去,也坐下来,坐在她身旁,轻轻地问:"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张果老点点头。

    风四娘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你都亲眼看见了/张果老道:"我虽然已老了,却还看得见,也还听得见,我还没有死。""她又忽然大笑,"那小子却以为我已经吓死了,我装死一定装得很像,""那小子"显然就是凶手。

    她装死骗过了他,所以她还能活着。

    一个在妓院里混了儿十年的女人,就算不是老妖精,也已是条老狐狸。

    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法子活下去的。

    风四娘松了口气,又间道:"那小子杀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张果老道:"嗯。"

    风四娘道:"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

    张果老又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喃喃道:"他杀人杀得真快……他有把好快好快的刀。"风四娘道:"你知道他是谁?"

    张果老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死人。"

    风四娘怔了怔,道:"死人怎么会杀人?"

    张果老道,"现在他虽然还没死,可是他是个死人。"看来霍英的确没有说错,她说的活的确有点疯疯癫癫,教人听不懂。

    风四娘只有忍耐着,问下去:“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是个死人……”张果老道:“因为他要杀人,别人一定也要杀他,他一定也活不长的,所以在我服里看来,他根本就已是个死人。”她说的话虽然有点疯癫,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道:“不管他是死是活,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姓什么?长得是什么样子?”张果老道:“他长得很好看,是个男人……”她又格格地笑道,“我喜欢男人,尤其喜欢好看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越好看的男人,心就越狠呢……为什么越好看的男人就越无情……”

    她虽然在笑,脸上却已有了泪痕,忽然抱住了头,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她当然有很多伤心事。

    无论谁在妓院里混了这么多年,都一定会有很多伤心事的。

    风四娘的心里也在发苦。

    她虽然知道萧十一郎的心并不狠,也并非真的无情。

    但他却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而且的确有柄好炔好快的刀。

    ——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死在他刀下的?

    ——他为什么要下这种毒啊

    ——现在他的人呢?

    风四娘也不禁用力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在下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等到别人想找他的时候,他反而连人影子都看不见沈壁君一直在盯着他,忽然道:“人上人他们今天请的就是他。”风四娘道:“嗯。”

    沈壁君道:“你跟他分手的时候,他就是要到这里来的?”

    风四娘道:“嗯。”

    沈壁君道:“所以他一定来过。”

    凤四娘道:“嗯。”

    沈壁君道:“现在他却已走了。”

    风四娘又不禁叹息——该留下的时候,你不留下,不该走的时候,你偏偏要走,你为什么总要喜欢这样折磨人,沈壁君道:“他们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放他走的,因为他们找他来,就是为了对付他。”风四娘承认。

    沈壁君道:“所以他走的时候,他们一定已死了,杀人的若不是他,会是谁?”她脸上也充满了悲惨和痛苦,流着泪道,“我不该来的,你也不该来的,他不肯带你来,就因为不愿让你看见他杀人……你为什么要来?我又为什么要来?”

    她反反复复他说着最后这两句话,说一次,流一次泪。

    她的眼泪不停地在流,她的人已走了出去,走得虽慢,却没有回头。

    风四娘也没有留她。

    就算留,也留不住的——就算能留住又如何?

    一个人的心若已伤透了,还有谁能让她回心转意?

    就连凤四娘也同样不能。

    除非她能令死人复活,亲口说出谁是真凶。

    她不能。

    除非他能找到萧十一郎,叫他自己说明这件事。

    她也不能。

    死人是永远不会复活的,萧十一郎这一走,只怕也很难再找得到了。

    院子里的风好冷,凋零的秋叶,一片片随风飘落,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头发上。

    她没有动,就像是已完全没有感觉。

    可是她的眼泪也已流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忽然发现张果老的哭声已停止。身子仿佛也将随风而倒了。

    她忍不住去拉她的手。

    手冰冷,比风还冷,冷而干瘪,就像是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的人也已枯叶般凋落了。

    一个像她这么样的女人,在这种地方度过了这么样的一生,能这样平平静静地死,是不是已经算很幸运?

    可是她死得实在太孤单,太寂寞,她若能早些死,死在她还年轻美丽的时候,也许还会有人会为她流泪。

    只可惜她死的时候,她的人已枯萎。

    这岂非也是她的不幸,

    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连她自己部分不清。

    唯一幸运的人,只有那凶手。

    因为他罪行的唯一目击者,现在已不能说话了。

    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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