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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04 章(2)

    三个月之后,长江沿岸的十三处山梅珠宝号全都神秘的关了门,“辛捷”这个名字,除了在武汉三镇之外,本未激起任何风浪,现在即使在武汉三镇,也很少有人再会记得这个名字了。

    就算是金弓神弹范治成和银枪孟伯起这些人,现在也正被另外许多真正震动武林的事所吸引,也不再去想这个家财巨万的公子哥儿。

    然而“辛捷”这名字真是永远消声灭迹了吗?

    这个问题谁也不能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崆峒三绝剑连袂北上武当,在解剑池前,被凌风剑客为首的九个赤阳道长亲传弟子,九剑连环所布下“九宫剑阵”困了六个时辰,人绝剑苏映雪功力较差,后背中了一掌当场吐血。

    凌风剑客将“腔恫三绝剑”冷潮热讽了一阵,才驱逐下山,赤阳道人故做不知,他实在也想乘机将崆峒派打垮,一来是确定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二来却是想将当年他和剑神厉鹗两人无意中得来的一件奇宝,独自吞没。

    崆峒三绝剑首次被挫,狼狈地下了山,人绝剑苏映雪气息奄奄,虽服下许多崆峒秘制的跌打秘药,但仍然毫无起色。

    天绝剑诸葛明和地绝剑于一飞两人,都在暗恋着这位师妹,见了她惩地模样,急得五内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不禁大骂武当派以多为胜,这样一来,崆峒派才算正式和武当派结下怨仇,纠缠多年,都不能了结。

    他们知道要等回到崆峒,师妹的伤恐怕就很难治得好了,天绝剑诸葛明为人外厚内薄,在江湖上人缘极好,各地都有熟人,忽然想起一人,便向于一飞道:“我们何不去找卢锵。”

    于一飞不禁抚掌道:“师兄要是不提,小弟倒真忘了,现成地放着一位妙手神医在此,师妹这一处掌伤,只要他肯动手治,还怕不手到病除吗?不过只怕这老头子又犯上怪毛病就是了。”天绝剑却笑道:“此人脾气虽然古怪,不合意的病人,你打死他他也不医,可是此人对我倒颇为青睐,我想我去求他,他绝不会不答应的,京山离此还有两天路程,尤其我们带着个病人,更得快走才行。”

    他们两人骑着马,却为苏映雪雇了辆大车,昼夜兼程,赶往京山,去寻访当时以医道名震天下的妙手神医卢锵,替人绝剑苏映雪医治背上的掌伤,原来她中的这一掌已伤及内腑,不是普通医药可以治得好的了。

    京山位于鄂省之中,但却不甚繁荣,只是个普通的小城,妙手神医就在京山城外结庐而居。

    他脾气极怪,不对路的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绝不医治,而且他武功虽然普通,医道却极高明,江湖人的成名侠士,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所以有些人虽然对他的作风不满,也奈不了他何。

    天绝剑诸葛明骑着马,走到大车的右辕。

    此刻落日归山,晚霞满天,暮春天气虽不甚热,他一路急行,也赶得满脸大汗,掏出块汗巾擦了擦,眼看着到前面的一片竹林,和竹林中隐隐露出一块墙院,不由精神大振。

    地绝剑于一飞也高兴地说道:“前面就是了吧。”

    诸葛明点头道:“正是。”

    两人齐齐一紧缰绳,朝赶车的说道:“快走。”一车两马,便以加倍的速度,朝竹林赶去。

    到了竹林外面,车马停住了,诸葛明道:“我们步行进去好了,免得那老头子又发怪脾气。”

    于一飞便也下了马,自大车里扶出苏映雪,此时她清清秀秀的——张瓜子脸,也变得异常苍白,往日两颊上的红晕,此刻也全没有了,于一飞心里一阵怜惜,正想将她横抱起来。

    那边葛诸明却也赶了出来,伸出左手扶住苏映雪的左臂,于一飞勉强地笑了笑了,两人便一齐搀扶着苏映雪往里走。

    竹林里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直通到妙手神医所住的几间草庐,林中静寂,鸟语虫鸣。

    他们的脚步踏在碎石子路上,也刷刷地发出声响。

    墙是竹枝编成的,上面薄薄地敷着一层灰泥,灰泥上爬满了寄生虫,看上去别致得很。

    他们轻轻地拍着门,那知拍三、五十下,屋内丝毫没有声音,于一飞道:“难道庐老先生出去了吗?”

    葛诸明摇头道:“不会吧,近十年来,就没有听说过他出去过。”他朝四周看了看,又道:“你看,这大门根本没有锁,就算他出去了,屋里也该有人照顾呀。”于是他又拍门。

    又拍了几下,大门竟“呀”地一声,开了,想是里面的门并没有关好,葛诸明便道:“老二,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走到院里,仍是悄无人声,葛诸明高声喊道:“庐先生在吗?”但除了鸟语外,别无回答。

    他不禁疑云大起,侧首向于一飞道:“你扶着师妹站在这里,我去看看,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语未说完,突然屋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快滚出去。”虽只四字,但却带着一丝寒意。

    葛诸明一听此人的口音,和妙手神医的湖北土音大大不相同,便道:“阁下是谁,在下‘崆峒三绝剑’,特来拜访庐老先生。”

    他满以为凭着“崆峒三绝剑”的名头,总可震住对方。

    哪知那人仍然阴恻恻地说道:“我说滚出去,你们听到没有。”接着靠院子边这边的窗户,“砰”地一声打开了,窗口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没有血色的程度更远在苏映雪之上。

    看到这张面孔,于一飞、葛诸明都不由打了个寒噤,齐声喝道:“你是谁?”那人阴凄凄一声长笑,冷锐的目光极快地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然后盯在人绝剑苏映雪脸上,啧啧赞道:“好漂亮。”

    天绝剑、地绝剑不由大怒,那知那人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看了苏映雪一会儿,脸孔一板,道:“你们还耽在这里干什么,庐老头子现在没有功夫替你们医病,你们快滚。”

    他一连三声“快滚”,于一飞大怒喝道:“朋友是哪条线上的,请亮个‘万儿’出来。”

    那人却像满不懂这一套,冷冷说道:“我数到十,你们还不滚,我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接着,他就旁若无人地,慢慢数起来:“一、二、三——”

    于一飞面含杀机,但望了颓倒在自己手臂上晕迷着的苏映雪一眼,轻声道:“师兄我们先退出去。”

    葛诸明也顾虑着苏映雪的安全,微一颔首,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他们方才走出院门,那人也刚好数到十。

    数完了便哈哈大笑着,天绝剑葛诸明和地绝剑于一飞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于一飞道:“小弟先进去看个究竟。”

    他知道窗中之人必定是个强敌,反手将剑撤了出来,他在这柄剑上已有了十数年的浸练,崆峒的“少阳九一式”又是冠绝江湖,一剑在手,他立刻胆气大增,微一分身,又窜回院中去。

    他轻功不弱,落地时可说绝没有发生声音来,那知眼前一晃,那人已由窗中掠了出来,轻功更远在地绝剑于一飞之上。

    于一飞不由大惊,那人已冷冷说道:“你可曾听到说天魔金欹手下留过一个活口的。”

    “天魔金欹”这四个字可真将于一飞震住了,他暗忖:“原来此人就是天魔金欹。”脸上的神色不觉惊慌了起来。

    天魔金欹又道:“看在厉鹗的面子,今天你就是我手下逃出的第一个活口,快滚吧!”

    地绝剑虽然心高气傲,此时此地,撞到这等人物,也不觉略有些气沮,考虑了半晌,也未说话,便又窜了出去。

    天魔金欹悄悄伸手一拭汗,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来,掠回窗里时,身手也显得迟钝得很。

    屋里放着一张长塌,塌上垂目盘膝坐着一个鬓角已经花白的清霍老者,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像是全然无动于衷。

    天魔金欹走了过去,朝那老者道:“姓庐的,你可要放聪明些,你总该知道‘百会穴’是怎样的一个穴道,而且我的点穴手法,天下再也没有别人解得开,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姓金的可还死不了,你姓庐的可活不了多少个时辰了。”

    原来天魔金欹在玉女张清秦菁捉迷藏时,乘隙逃跑,催命符唐斌带着唐灵、唐曼在后面急追。

    可是唐斌等发步较晚,轻功也不如金欹,怎追得上。

    天魔金欹逃了一会,胸腹之间,疼痛无比,而且真气也有些提不上来了,原来他方才中了辛捷的那一掌,此刻方自发作,尤其在他受伤之后,又提气狂奔了这么久,伤势更形严重。

    他回头一望,唐门中人已不再追来,便寻得一块较为隐僻的地方,将息了半晌,运一运气,四肢百骸好像要散了一样,不由惊忖道:“这姓辛的小子,掌力居然恁地厉害。”

    他知道这种内家高手的掌力,若不赶快医治,只怕永远也没有办法治了,惶急之下,也给他想到妙手神医卢锵此人,便也兼程赶到京山求医,那知妙手神医听了金欹的名字说什么也不肯替他医治。

    天魔金欹自是大怒,便和妙手神医动起手来,他虽然身受内伤,但是神医庐铺仍不是他的对手,三五招之下,就被他点中脑门正中的要穴“百会”,被抱着坐到床上。

    天魔金欹威胁利诱,卢铺却仍无动于衷,垂目静坐,一句话也不响,金欹暴跳如雷,他却视为不见。

    那知“崆峒三绝剑”却又闯了迸来,天魔金欹暗暗叫苦,他知道此刻自己绝非崆峒三绝剑的敌手。

    若是万一动了手,自己内伤势必又要加剧。

    是以他方才三言两语便将于一飞吓走,心里暗地得意。

    但是看到妙手神医说什么也不替他医治,又觉得惶急。若是普通内伤,他自己也可医得,但此时他所身中的一掌,威力又何止比普通的掌力深了一倍,是以绝非普通医药可以治得的。

    地绝剑于一飞掠到墙外,对诸葛明道:“那厮竟是天魔金欹,师兄,你说该怎么办?”

    天绝剑沉吟了一会,道:“这天魔金欹跑到这里来找妙手神医,想必是自己受了伤。”

    他顿了顿,又道:“老二,我们就将师妹留在竹林里,你我兄弟再进去看看,我不相信他也是个人,凭我们师兄弟二人还应付不来吗!”于一飞自是赞同,便将苏映雪侧倚在一根巨竹上。

    天绝剑右手微扬,做了个手式,两人便掠回院中,从支着的窗口里一看,只见天魔金欹正在倚案沉思着。

    天绝剑一扬手,嗖地打出一块飞蝗石。

    崆峒山为五大剑派之一,剑神厉鹗也不喜用暗器,是以崆峒门人,会打暗器的,可说是少之又少,所用的暗器,也大多只是飞蝗石一种,这就是名门正宗的自恃身份之处。

    飞蝗石只不过武林中最普通的暗器而已,焉能打得中这大行家天魔金欹,他微一挥手,就将这飞蝗石挥出很远。

    但是他却并未移动身体,原来他此刻胸腹之间觉得非常难受,而且还带着些许窒息的感觉。

    天绝剑诸葛明发出这块飞蝗石,本未希望它能打中金欹是以并不奇怪,但是他发出此石的用意,是想惊动金欹,让金欹掠出窗来,此刻见他毫无行动,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于一飞心中忽然一动,悄声向诸葛明说道:“这魔头既来寻访妙手神医,想必是他也受了重伤,此刻连动都不能动了,我们若想击败这魔头,此时正是大好的机会,师兄你的意思如何?”

    诸葛明沉吟了半晌,道:“看来我们今天非动手不可了,无论他受伤没有都是一样,但是……”

    “还有什么?”于一飞问道。

    “但是我们若进房子动手,怕会引起妙手神医的不快,反而不肯替师妹治伤,那岂不是更槽。”

    诸葛明这样一说,地绝剑于一飞也觉得有理,他虽然不认得这妙手神医,但是有关他古怪脾气的传说,于一飞也曾听过不少。

    于一飞沉吟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忽然他着急地说道:“我们将师妹一人留在竹林里面,是不是太危险了呀!”

    他一心关注着苏映雪的安危,诸葛明听了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意,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想没有什么关系吧!”又换了一种尖刻的语调道:“你要是不放心,出去看看也好。”

    于一飞暗哼了一声,忖道:“你和我装什么蒜。”口中却说:“这样也好,师兄就请在这里待机而动好了,我出去看看师妹。”

    随着,他就掠出墙去。

    天绝剑诸葛明又立刻开始后悔,不该让于一飞和苏映雪单独相处,他和于一飞勾心斗角地想博取苏映雪的欢心,那知苏映雪却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讨厌他们。

    这就是女孩子们的微妙心理,你愈是露骨地向她们表示爱意,她们反会觉得你无足轻重,纵使她也是喜欢着你的。

    天魔金欹此刻渐觉不妙,真气大有反逆而上之势,他看了坐在榻上的妙手神医一眼,知道要想他为自己治伤,只怕已是无望,再加上“崆峒三绝剑”对自己也在虎视耽眈。

    他心毒手辣,做事只求达到目的,从来不计手段,试想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杀死,对别人的性命看得更是不足道了。

    此刻他杀机又起,暗忖:“这厮既不肯替我治伤,我也叫他永远不能替别人治伤。”

    他嘴角泛起凶险的冷笑,想到崆峒三绝剑此来的目的也不能达到,又想到此后武林中受了重伤的人都无人医治,心中得意已极,忖道:“我做的事,都是能影响到这么多人的……”

    于是他忍着疼痛,纵了起来,极快地掠到塌前,“拍”的一掌,击向妙手神医脑门。

    然后他毫不停留,从另一边窗户掠了出来,消失在远方。

    天绝剑在窗口只能看到金欹一人,却看不到坐在床上妙手神医,此刻他见金欹突然走了,心中大感奇怪。

    于是他再也不考虑,便掠进窗去,一眼看到倒在床上的妙手神医,纵了过去,惊慌地问道:“卢老先生,你怎么了?”

    妙手神医衰弱地张开眼睛,眼中的神光也散了,挣扎着说道:“你将有边架上的第三个绿色瓶子拿来,快快。”

    原本金欹方才拍向他脑门的一掌,虽然使他受了致命之伤,却恰好替他解开了穴道,是以他现在能出声说话,四肢也能转动。

    天绝剑诸葛明连忙走到右边的一个檀木架上,依言取过了那只制作形式甚古的绿玉瓶子。

    妙手神医又急道:“倒出三粒来,放在我嘴里。”

    诸葛明拔开瓶盖,倒出三粒清香的药丸,他暗忖道:“想来这个必定就是专治内伤的灵药‘追魂丸’了。”

    原来妙手神医卢锵的“追魂丸”,为专治内家掌伤的圣药,武林中人多半知道,但是妙手神医固步自封,轻易不以之示人。

    于是诸葛明将倒出的三粒“追魂丸”放人妙手神医的口中后,便悄悄地将那瓶子收进怀里。

    妙手神医将那三粒药丸咽下后,神色似乎稍见好转,挣扎着坐了起来,闭目养了一会神长叹一声,睁开眼来。

    诸葛明赶紧问道:“卢老先生好些了吗?”

    妙手神医摇头叹道:“天魔金欹果真名不虚传,受了重伤后,仍有如此掌力。”他喘了一口气,又道:“我脑海命门中了他一掌,此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的命了。”

    诸葛明安慰地说道:“不会吧……”

    妙手神医突然怒道:“什么不会,我难道没有你知道。”他这一发怒,立刻更行不支,猛烈地咳嗽了许久,断续地接着说道:“我不……不行了,唉!只可惜我的医术,没有……刚说到“有”字,他俩眼一翻,立时气绝。

    须知脑海天灵上如果稍加击打,便会晕眩,何况是天魔金欹这种深厚的内家掌力,妙手神医能支持这片刻,不身过是靠了他平日对身体调理得当,内功又颇具火候,和三粒“追魂丸”的功效罢了。

    他这一死,天绝剑不禁慌了手脚,暗忖:“想不到我跑来却为他送终了,真是倒霉。”

    天绝剑诸葛明天性极薄,见了妙手神医的死状,一丝没有同情或悲哀的意思,反觉得自己倒霉。这时屋外有几声轻微的指甲相击之声,这是武林中同道传递消息的方法,诸葛明一听,便知是地绝剑于一飞叫他立刻赶去的信号。

    他抬眼一扫,右侧架上还搁着几个绿玉瓶子,便窜了出去想拿走,忽又想到:“即使拿去这些瓶子,但是我不知道用法岂不枉然。”于是他又缩住了手,脚跟微顿,掠出屋去。

    他刚掠过那青竹编成的短墙,心中便是一惊,原来墙外竹林侧的一小块空地上,除了地绝剑于一飞和受了伤的人绝剑苏映雪外,还站着三个,两个人穿着蓝布道袍,另一个靠在他们身上的,却是俗家装束,像是也受了伤。

    于是他极快的飞跃到地绝剑于一飞的身侧,抬目一看,对方却原来是武当派的凌风道人和另一个九大弟子中的道人。

    那受了伤的,就是神鹤詹平。

    原来神鹤詹平所中于一飞的那一掌,伤势亦极重,虽然在武当山上调息了许久,吃了许多丹药,但是伤势亦末见起色,于是他们便也想到这以医道闻名天下的妙手神医卢锵,也赶来求治。

    此刻双双方碰面,心中各怀怨毒,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是赶来求妙手神医治伤的。

    双方互相凝视了许久,凌风道人一言不发,掺着神鹤詹平向妙手神医所居的草庐里走去。

    天绝剑诸葛明忙轻声道:“我们快走。”于一飞见他面色凝重,知道定有事故发生,便也匆匆地扶着人绝剑苏映雪,穿过竹林。

    他感到苏映雪呼吸重浊了,上气也渐渐接不着下气,不禁急地问道:“师妹的伤怎么办?”

    诸葛明道:“不要紧。”他得意地说道,“我已将妙手神医的‘追魂丸’拿了一瓶出来。”

    于一飞满腹狐疑暗忖:“这妙手神医怎地突然大方起来了,将‘追魂丸’给了一瓶给他。”

    突地,他惊哟一声:“师妹!”伸手一探苏映雪的鼻息,惊道:“不好,师妹的呼吸好像停了。”

    他们已穿过竹林,走到马车旁边,天绝剑望了望身后,从怀中掏出那只绿玉瓶子,道:“将追魂丸给她吃三粒就不妨事了。”

    话未说完,竹林中箭也似的窜出一条身影,停在他们身前,冷笑道:“好毒的‘崆峒三绝剑’,居然将妙手神医都杀死了。”

    他眼角一睹诸葛明手上的瓶子,接着道:“还将人家的‘追魂丸’偷了来,哼!天下第一剑果真调教得好徒弟。”

    于一飞听到妙手神医已死,也吃了一惊。

    天绝剑诸葛明也冷笑道:“武当派的道士果然厉害,不分清红皂白,就胡乱血口喷人。”

    凌风道人冷笑道:“好,好,我血口喷人。”

    说完又大步人林中,诸葛明忽然望了满面怀疑的于一飞一眼,道:“快上了车再说。”

    辛捷知觉虽未失,但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被缪七娘挟持飞行,只觉得风声飒然。

    他知道此时的速度,更远在他自己施“暗影浮香”到了极处时那种速度之上,于是他不禁暗叹武功的永无止境。

    他随即想到自己的安危,暗忖:“我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几个奇人,为何他要苦苦逼着我?”

    他想叹气,但竟连气都无法叹出来,四肢也渐麻痹,感觉到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难受。

    辛捷第一次尝到被人点穴的滋味,惶急之中,还带有气愤,他愤恨道:“这次我若能逃出性命,日后我一定苦练武功,要此人好看。”他被人点中穴道,竟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但是他鼻端闻到一种极甜美的香味,正是缪七娘身上散出的,他深深吸一口,暗忖:“这香味竟和龄妹妹身上的差不多”。

    又吸进一口,突然想到金梅龄:“她现在一定难受死了。”

    他心思杂乱,忽然耳畔的风声顿住,忙收掇心神,朝四周一打量,见处身之地又是一间船舱。

    他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怎地又回到水上来了。”

    缪七娘将辛捷往地上一抛,辛捷动也不能动,只得任她“卟”地丢在地上,跌得身上隐隐发痛。

    原来他连运气都不能,此刻除了尚未失去知觉之外,简直就跟个废人一样,最难受的是他此刻四肢僵硬,方才他是在奔跑时被点中穴道,此刻四肢仍然是弯曲着的,躺在地上,形状极为难看。

    无恨生空自花了许多力气,在长江江面上跑了两转,将江水击得漫天飞舞,但是连人影都没有找着一个,又气又怒,带着张菁回到自己的船上,却见自己要抓的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缪七娘朝他笑道:“平常你总说我笨,这次总该轮到我说你了吧!”

    无恨生苦笑道:“这厮倒狡猾得很。”

    张菁看到“这眼睛大大的年青人”又被母亲捉了回来,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自己的父母要怎么对付他,喜的是又见着他了。

    缪七娘道:“你刚才问清楚了没有。”

    无恨生道:“那手帕果然是他的,他自己也承认了。”

    缪七娘恨声道:“我想将他带回岛上,到九妹墓前,再杀了他祭九妹,让他知道负心的结果。”

    张菁急道:“怎么我们又要回岛上去呀。”她撒着娇道:“我不来了,爹爹不是答应我到这里来玩个痛快吗?现在人家什么都没有玩到,怎么就要回去了呢?岛上那么小,烦死人了。”

    无恨生笑道:“你说我们无极岛不好玩,天下武林中人想到无极岛上来的人,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个呢?”

    辛捷突然一惊,暗忖:“原来此人就是无极岛主,可是天晓得,我又哪点得罪了东海三仙呀。”

    张菁嘟起嘴,娇声说道:“他们要来是他们的事,我……”

    无恨生眉头一皱道:“不要多讲了,你要到中原来玩,以后多的是机会,这次我们先回去。”

    张菁眼圈一红,眼泪打着转。

    缪七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温语道:“傻孩子,你急什么,爹爹妈妈总不能一辈子将你留在岛上呀。”笑了笑,又道,“你以后总要嫁人的,嫁了人,你就可以到处去玩了,你说是不是?”

    张菁羞得红了脸,不知怎地,她总记着这躺在地上“眼睛大大的年青人”。她想:“要是以后他能陪着我玩,那有多好。”再一想到“回到岛上,他就要被爹爹妈妈杀死了”,又不禁难受。

    缪七娘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指着辛捷道:“可是呀!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嫁给这种人,他姓梅,叫梅山民,你的阿姨就是给他气死的,妈妈也要杀死他,给你九阿姨报仇。”

    辛捷始终莫名其妙,这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梅叔叔的事,现在都算到我帐上来了,唉!我真倒霉。”

    转念又忖道:“可是我没有梅叔叔,又哪里有今天呀,可能早死在五华山里了,现在我就是替他死,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这样死得太不值得呀,梅叔叔到底对他们那个‘九阿姨’怎么样呀,什么‘负心’,难道梅叔叔将她遗弃了吗?”

    他突然想到那天梅山民带他自五华山回到家里的第一天,在前厅里“侯二叔”对梅山民所说的话,那时他完全不懂,此刻却全明白了,暗忖:“这个‘九阿姨’想必也是在听了梅叔叔已经死掉的消息时走的,后来她大概不知怎的死了,而这位无极岛主武功虽高,人大概很糊涂没问个清楚,就以为是梅叔叔害了她的,唉!这岂不天大的冤枉吗?”

    他心里在想,嘴里却说不出来,急得额上的汗珠直冒。

    缪七娘冲着他冷笑道:“你也怕死了呀。”击了两下掌,舱外便走进两个身体精壮的水手。

    缪七娘吩咐道:“转舵向东,我们要回去。”

    那两个水手恭敬地称是,缪七娘又道:“将这个抬到后面堆东西的舱里去,每天给他灌一点稀饭,不要让他到路上饿死。”

    辛捷气得七窃生烟,恩怨分明,无论恩、仇,都看得极重,对他好的人,他一定想着方法报答,对他坏的人,他也要千万百计的来报复,此刻他对缪七娘怀了极大的仇恨。暗忖:“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好好整整你这个婆娘。”他下了决心,要报复这个仇恨。

    随即,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木板,被人直挺挺地抬出舱去,临出舱前,他看到那绝美的白衣少女的一双明眸,也在望着自己,脸上满是关怀,怜悯的神色,心中又不禁觉得感动之极。

    但是这一眼是短暂的,他很快被抬出舱,那两个水手粗手笨脚,根本像是没有把他当做人看;只当做是一件货物。

    他看到天光一闪,接着又被抛进一间漆暗的船舱,他便像一具已经发硬了的死尸,卧在船板上。

    这一抛他被抛更远、更重,身上的骨节都痛起来了,船舱里还有一股腐蚀的臭气,熏得他头脑发涨。辛捷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气得要吐血,试着想自己解开穴道,但无极岛的独门点穴手法,使被点的人连运气都不能够,这种手法,竟还远在点苍派的“七绝重手”之上。

    他已知道自己的企图失败了,到了这时候,他反而平心静气,绝不多作无益的举动。

    也不知过了许久,有个粗汉跑了进来,用大碗盛了一大碗稀饭,拉开他的嘴就往喉咙里倒。

    稀饭又烫,烫得他喉咙都起了泡,他也逆来顺受,因为即便他不愿顺受,也根本别无他法。

    那灌稀饭的人似乎对这差事极感兴趣,过了没有多久,他又来灌,这样每隔一段很短的时间,他就来替辛捷灌上一大碗稀饭。

    到后来辛捷只觉得肚皮发涨,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灌了六、七次稀饭之后,他已实在忍受不住,这比任何酷刑都厉害,尤其是当滚热的稀饭灌迸那已烫得起泡的喉咙时,那种痛苦简直是难以忍受的,这些,都更加深了辛捷对缪七娘的怨毒。

    忽地,又有脚步声传来,辛捷叫苦不迭,以为灌稀饭的又来了,只得紧紧闭起眼睛。

    哪知这次抚摸到他的脸上时,竟不是毛茸茸的粗手,而是一双光滑得胜过白玉的手,还带着一种甜美的香气。

    辛捷睁开眼来,在石室中的十年苦练,他在黑暗中视物依然宛如白昼,这时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无比娇美的面庞。

    那面庞一笑,从两颊浮起两朵百合,笑容像是百合的花瓣,一瓣瓣铺满了她的娇美的脸。

    辛捷心中一甜,与生俱来的,他对于“美”,总有着极深的情感和崇拜,梅山民的熏陶,更加深了他的这种倾向。

    这种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的情感,使得他以后在情感上受了不少折磨,但只要能了解到,尝试过美酌真谛,这代价是值得的,他此刻见了这绝美的面庞,心中绝无邪念,但却有亲近的念头。

    风流和邪恶,原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的。

    问题是世人对这区别,了解得太少了。

    张菁见辛捷出神地望着自己,甜甜的一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放他逃去”。

    虽然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她知道只要她放了这“眼睛大大的年青人”逃走,那么她此后恐怕将永远见不着他了。

    可是她也不忍让他被自己的爹爹、妈妈杀死,纵然他也许犯过许多过失,她觉得那也是值得原谅的。

    纯洁的少女,对“爱”与“憎”的分别,远比对“对”与“错”的区别来得强烈,张菁也正是这样的。

    她悄悄说道:“我放你逃走,这里离岸很近,你一定可以跳过去的,可是你要赶快。”

    她右手的拇指按着辛捷鼻下的“闻香穴”,左手极快地在辛捷前胸和胃下拍了两掌。

    辛捷只觉束缚自己身体的固制,突然松开了,被禁逆着的真气,也猛然在四肢里流畅。

    于是他微一作势,站了起来,面对面地站在张菁前面,鼻端里甚至可以闻到身上幽兰的香气。

    此刻天地间仿佛都被香气充满了,万物也仿佛只剩下他面前这张绝美的面庞。

    他们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辛捷木然站着,脑海里一片空洞,口中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菁脊催促道:“你快走呀!被爹爹知道了,可不得了。”其实她又何尝愿意他走呢?

    辛捷一咬牙,轻轻在这张绝美的面庞上亲了一下,真气急迫地注满四肢,身形动处,掠出舱外。

    外面是黑夜,船是停泊着的,正如张菁所说,离岸并不甚远,但也莫约有七、八丈远近。

    辛捷窜出舱外,身形绝末停留,这七、八丈的距离,对他来说,越过去并非十分困难。这一纵岂有丈远近,他双腿又猛,平着身子向下掠去,这曼妙的转折,在中原武林中,的确是已到绝顶了。

    四野清寒,水声细碎,寂静中突然有人冷冷地说了个“好”字,余音袅袅,四散飘荡。

    在辛捷身躯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眼光动处,面前又悄然站着一条白生生的人影。

    就在这刹那时,他心中一荡:“莫非她舍不得我走,又追来了。”脚尖点到地面,定睛一看,不禁魂外天外。

    原来此刻站在他面前冷笑着的,却是那白衣书生无极岛主,哪里是他心中所想的人。

    无恨生冷然道:“你想走。”

    辛捷估量自己,知道绝对逃不过去,也难动得了人家,便道:“阁下有许多事误会了,我……”

    无恨生尖锐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他突起侥幸之心,双掌挥出,十指箕张,右手的食指、中指、拇指,点向无恨生“天宗”、“肩贞”、“玉枕”三穴,小指微回,横画“神封”。

    左手的五指,却点向无恨生脸上的“四白”、“下关”、“地仓”、“沉香”、“井穴”五穴。膝盖微回,撞向下阴。

    他毕尽功力,这一击正是十年来苦练的精华。

    无恨生冷笑末停,身形向后暴缩,辛捷如形附影,跟了上去,他此招抢尽先机,但是无恨生的轻功,己到了驭气而行的地步,他的身躯,总和辛捷保持着一段距离,辛捷永远无法将招使满。

    瞬息之间,两人已向后移动了十数丈,辛捷真气已不继,无极岛主身形微微一转,袍袖拂处,拂中辛捷掌缘正中的“后溪”穴。

    他这一指快如闪电,用的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拂穴”法,转身中袍袖挥出,根本不用出招,是以便也省去了出招的时间,辛捷全式未动,被定在地上,宛如一座石塑的神像。

    无恨生武功虽然超凡入圣,但也不能在一招中点中辛捷的穴道,此刻却是因为辛捷心先已馁,力又中断,所用之手法,也是辛捷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根本料不到会有此一着。

    种种原因,使得辛捷一招之下,就被制住,他心中的惶急,自责,不可言喻,难以描述。

    他暗忖:“想不到我自以为已经可以走遍天下的武功,连人家轻描淡写的一招都挡不住。”

    无极岛主笑声顿住,右臂一抄,将辛捷挟在胁下。

    张菁带着悲哀的叹声,踱到船舷旁,江水漫漫,星月满天,远处是一片静寂的黑暗。

    “伊人已去。情思怅怅。”张菁望着这一片朦胧烟水,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出人生的寂寞。

    突地,她望见岸边白影微闪,比电光还快,一条纯白色的人影掠了过来,望见这种惊人的身法,她不用思考,已经知道一定是她的爹爹,“爹爹上岸去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他吗?”

    这念间方自闪过,已经有事实来回答她了。

    无极岛主挟着辛捷,回到船上,朝站在船侧发着怔的张菁望了一眼,右臂起处,又将辛捷抛在舱里。

    张菁的一颗心,几乎跳到嗓眼了,她惊惧交集。

    无极岛主缓缓走到她面前,道:“你做的好事,快跟我回舱去。”面寒如冰,显见得是已动了真怒。

    辛捷像第一次一样,被掷入暗舱里,更惨的是他这次被点中穴道时,是两臂前伸卜,五指箕张,右腿弓曲的姿势,是以他此刻也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丑恶而滑稽地仰卧在上。

    送稀饭的粗汉依然没有限制地灌他稀饭,每天他唯一能见到阳光的机会,就是那粗汉挟他到舱外排泄的时候。

    他也只能藉着这唯一的途径,来计算时日。

    这样过了五、六天,辛捷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身体四肢虽不能动,但脑筋意念也更强,但脑筋思想却更活跃了。

    因此,他对他所怨恨的人怨毒更深,对他所爱的人,关怀意念也更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爱”的力量,更远比“恨”强烈。

    因为在他脑海中盘旋着的,他所爱的人远比他所恨的人为多,而他对于世事的看法,也在此时有了很大的转变。

    金梅龄,当然是他深念的人,他时时刻刻,脑海中都会泛起她那柔媚的影子。都会意念着他和她在寂寞的旷野里,所渡过的那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对于金梅龄为他所奉献的一切,他也更感到珍惜。

    方少璧,他也不能忘怀。

    然而此刻在他脑海中印象最鲜明的,却是张菁的绝美的面庞。

    “她此时不知怎么样啦,这么多天,我没有看到她的影子,我想,大概她已被她那可恨的父母深深的责骂了吧。”

    辛捷暗地为他所爱的人们祝福。

    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安危,更忘却了仇恨的存在。

    张菁的确是被无极岛主夫妇痛责过了,她被她的父母,软禁在舱里,可是,她也不能忘记这“眼睛大大的年青人。”

    船由崇明岛南侧岸行,拟由长江南口出海。

    无极岛主凭窗远眺,前面就是水天无际,浩瀚壮观的东海,不禁心胸畅然,笑语缪七娘道:“我们又快到家了。”

    缪七娘笑了笑,无恨生突皱眉道:“这次回到岛上,真该好好管教菁儿了。”缨七娘又一笑,无极岛主诧然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活得不太耐烦的海盗,要来抢我们的船了。”缨七娘指着窗外道:“这两天我们也真枯燥得很,今天倒可以拿他们来解解闷。”

    无极岛主顺着她的手指朝外看去,果然远处有三个黑点,方才他心中有所感怀,是以没有注意。

    于是他诧异地说道:“这倒奇怪了,东海上居然还有不认识我们这艘船的海盗帮。”

    “不过也许不是呢!”缨七娘笑着说。

    海风强劲,那三艘船看着像是没有移动,其实来势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已可看到船的形状了。

    那三艘船成“品”字形朝他们驶了过来,无极岛主笑道:“看样子果真是有点意思了。”

    他武功通玄,自然没有将这些海盗放在心上。是以他仍然安祥地凭窗而坐,任那三艘海盗船将他所乘的船包围着,没有动一丝声色。

    接着,那三艘船每一艘船的船头,走出一个全身穿着紧身水靠的大汉,每人取出一只牛角制成的号角,放在口中吹了起来,发出一种“呜,呜”刺的声音,在海面广阔地吹散着。

    缪七娘笑道:“这帮海盗排场倒不小,不知道是哪一帮的?”语气中满带不屑和轻蔑。

    吹了一阵号角,那三个大汉便退在一旁,接着舱内陆续走出许多也穿着紧身水靠的汉子。

    一走出舱,他们便分成两排,雁翅似地沿着船舷站着,这么许多人,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时无极岛主夫妇也不免觉得奇怪,缪七娘道:“我还没有看到有海盗这样抢人家东西的。”

    话还没有说完。每艘船的舱中又走出十余个穿着黄色长衫的汉子,缪七娘道:“你看,他们怎么穿着这种衣服。”

    海盗而穿长衫的,的确是绝无仅有。

    无极岛主抚额道:“这些人莫非是黄海‘沿海十沙’里的海盗,可是…”他微一思索,接着道:“绝对是了,若是东海里的海盗,也不会有人来打我们这艘船的主意的。”

    缪七娘道:“你说他们是‘金字沙’、‘黄子沙’、‘冷家沙’还有那些什么‘大沙’、‘北沙’的一大群海盗吗?听说那些海盗被‘玉骨魔’全收服了,不出黄海做案的呀,怎么会巴巴地跑到东海来呢?”

    他语气虽然还是满不在乎,但其中已确乎没有了轻蔑的成份。

    话还没有说完,那三艘船里又传来丝竹吹弄的声音,一面黑底上绣着两段白色枯骨的旗子,冉冉升上船桅。

    无极岛主朝缨七娘笑道:“这帮家伙的排场倒真不小。”

    缨七娘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现在却全都一个个规规矩矩,想来一定是被那‘玉骨魔’制得服服贴贴的。”

    她一回头,望着无极岛主道:“喂,你知不知道这个‘玉骨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呀?”

    无极岛主笑道:“你还指望我知道这些妖魔小丑的来历呀。”

    他又朝当中那艘船看了一眼道:“不过这个‘玉骨魔’倒是像真有两下子的。”能够让无极岛主说“真有两下的”,此人也差可慰了。

    “喂,你这些年又没有在外走动过,怎么会知道他真有两下呢?”缪七娘怀疑地问道,“我起先也不知道,前些年我们岛上管花木的老刘,到如臬城去买桃花的花籽,回来时告诉我说,黄海十沙的海盗,全都被一个叫‘玉骨魔’的收服了,连当年纵横南沙的涉海金鳖庞士湛,全都被他制得服服贴贴。我当时听了,虽然觉得奇怪,但实在也没有在意,想不到今天人家却找到我头上来了。”

    缨七娘笑道:“这么说来,这家伙好真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她眼角乱扫,又道,“他从黄海辛苦的跑到东海来,难道是专来对付我们这条船的吗?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样厉害。”

    无极岛主笑道:“他比你一定差远了,你要是想做强盗,怕不连南海的人都收罗了来才怪。”

    他们夫妇两人,仍在说笑着,根本将海盗来袭的事,看得太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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