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吴王阁间平装便服,仅带了四名武士随行,与鬼谷子一道,远奔姑苏城西南面的灵岩山。时近正午,灵岩山上阳光灿烂,更显灵岩山如美女般艳丽。吴王阁间历年征战,灵岩山虽然与吴都姑苏城近在飓尺,竟无暇踏足。此时与鬼谷子一道,登上灵岩山峰顶,但见山上风光膺族,东北面姑苏城隐冉在云雾间,直似蓬莱仙景,海市蜃楼,心中不由为之一荡。
吴王阁问平生不喜女色,后宫仅一后一妃而已,因此连太子夫差也不敢放肆。但踏足此山,心中便不由一阵浮荡,接着心跳如鹿,阵阵遇思,不可压止,犹如目睹一位绝色美女,玉体赤裸,横卧春草花丛,心思竟聚到春光涛族的女色上了。随行的四名武士,此时亦面色胀红,但感丹田之处有一股势力上冲,非要寻找美女发泄不可。鬼谷子一见吴王阁问和四位武士情状,心中不由一凛,暗道:厉害!厉害!此山阴气之重,简直天下无双,吴王阁问阳刚之气本来极重,亦抵受不住此山阴气相扰,若呆上三日两夜,非得乱性不可了!鬼谷子对阁间已生好感,便不欲令他有甚损伤,他心动意萌,意萌则真气激生,不由自主一招“龙化乾坤”便断然施展出来,只见他身子一曲,身化盘龙,腾空而起,在灵岩峰上,绕阎间等五人头上旋飞一匝。阁间心思浮荡,满心尽是美女的裸影,便连国家大事也忘记了,此时忽感顶上一热,眼前似有盘龙向他喷出一口热气,热气淙淙而下,直人胸腹,阁间心中一热,绔念顿消,神智立刻清明。他扭头望一眼四名武士,似乎亦如他一般,历经了一场商旋风景。阁间再转身一看,眼前的盘龙不见了,一鬼谷子倏然而降,脸上含笑,稳稳的站在他面前,一派神清气爽模样。阁间脸上不由一红,暗道:惭愧,惭愧,寡人征战半生,早过不惑之年境然比不上一位少年的坚稳必胜!此人果然大有来历!阁间心中迷惑,忍不住便问鬼谷子道:
“实不相瞒,寡人刚才心思浮荡,其中不可告人处极难启齿,但正当不可压抑之际,眼前突尼一尾盘龙,向寡人顶上喷了一口热气,寡人心胸一热,心智顿复清明,未知此梦境是甚意思?是吉是凶?望少侠士相告。”
鬼谷子微微一笑,深知阁问已被山脉感应诱发遇思,以及他施展的解救大法“龙化乾坤”,当作梦境.当下也不去点破,微笑道:“梦境乃内在心灵,受外在感应而生幻像,因此与自身兴衰有莫大关连。就如此山,阴气奇重,世人踏足于此,必受感染,大王心生逻思绪念,便不足为奇矣!”
阁间一听,若有所思道:“此乃吴国护都立陵之山,吴国祖宗,有功大臣,其先人均下葬于此,堪称吴国祖宗山脉,此山阴气既如此奇重,未知对吴国国运是否有所影响?”
鬼谷子微笑道:“大王此言,便触及吴都气运之根本矣!大王试站于此,向东北面姑苏城远望,看有甚感觉?”
吴王阁间依言,挺立灵岩峰顶,向东北面的姑苏城远远望去,初则不觉什么,渐而神色迷惑,接而便大感惊奇,哺哺道:“灵岩山原来与姑苏城恰成一直线,奇之怪极,怎的会有一团白气,直向姑苏城射去?姑苏城登时白气弥漫,隐隐现现,犹如一位披了白纱的美女仙子?惹人逻思……奇哉怪也!”
鬼谷子道:“此乃姑苏山发脉之山,阴气奇重之故,受此感应,吴国运初则兴旺,就如二八美女,鲜花盛放,渐而花落花残,春光泄尽,接而阴罩姑苏,若为都者,则一国气运,行将衰败矣!”
吴王阁问惊道:“为何以此为都者,一国气运行将衰败?败于何处?”
鬼谷子道:“阴气者,女色也;阴气若罩姑苏,则阳刚之气必然消退,百毒百邪,交相竞发,足以令一国毁灭!”
阎间忙道:“其时距今有多少日子?”
鬼谷子沉吟道:“大王目下运走准头,准头红气,游走谏台,再走廷尉、人中、仙刚、食仓、法令、附耳、水星、承浆、地库、波池、金缕,然后抵归来,便倏然中断,其时大王恰好是六十有八之年,亦即国之将倾之时矣!”
阁间沉吟道:“寡人时年四十有八,若六十有八,则是二十年后事……这与灵岩峰阴气有何关连?”
鬼谷子微微一笑,伸手向姑苏城一指,道:“此峰果然有白气直射姑苏城,其中有二十次大小起伏,每一起伏即一年之运,二十次起伏岂非二十年后阴气罩姑苏城么?”
阁问一听,循鬼谷子手指方向仔细一瞧,不由连连点头,哺哺道:“不错!不错!白气射向姑初城,中间果然隐约有二十道起伏波浪形状!
二十年果然是吴国国运大限之期……但竟是无法挽救吗?”
鬼谷子沉吟不语,似仍在犹豫不决,阁间见鬼谷子问声不语,隐隐猜中了他的心事,便连忙道:“少侠放心,寡既然已答应消除吴国自身内在戾气,便必决定行之,例如干将夫妇铸剑之事,不管他是否铸出宝剑,寡人已赐其免死金牌,亦即已赦免其死罪矣!寡人更打算日后重肃朝政,躬亲爱民,民之乐即寡人之乐,民之苦即寡人之苦,吴国内在戾气必可消除!因此少侠答允助吴国振兴国运,消解外在戾气的诺言,亦当实践了吧!”
鬼谷子眼见阁问甚有诚意,亦大有王者之风,心道:我鬼谷子的宗旨乃救助天下可怜人,若能令吴国君王勤政爱民,以民之苦为苦,以民之乐为乐,则所教所助的便是千百万人之众,这比救助一人一物显然又强多了!鬼谷子就因这一念便萌生周游列国,以考查列国君王,为天下苍生出力的大志愿了。当下鬼谷子心意已决,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大王有此爱民之心,消除外在戾气时机至矣!”鬼谷子一顿,又向吴王阁问道:“吴王刚才言道,吴国历代祖宗皆下葬灵岩山上,可否领我去王陵一观?”
吴王阁间奇道:“少侠挽救吴国国运,去观察王陵干嘛?”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吴王刚才不是梦见有一尾盘龙,向你顶上喷出一口热气,吴王神智便复清明吗?”
阁间点点头道:“不错!寡人正欲向少侠询问为何会有如此奇象?”
鬼谷子微笑道:“吴王所见,乃小小一尾盘龙,尚且有如此巨大威力,但若与大地潜龙相较,这一尾小小盘龙又不算什么,犹如萤火相较于月亮!”
阎间大奇道:“那大地潜龙是甚东西?其威力到底有多大?”
鬼谷子正容道:“大地潜龙,乃当年盘龙化乾坤所潜伏于天地之间,其大者可决定一国一都之兴衰,中者可定夺一城一族之衰旺,小者亦足以判决一人一物的得失成败、吉凶祸福!而大地潜龙来自先古盘龙,因此承纳大地潜龙龙气,便非源自先人血脉不可。先人若得大地潜龙阴庇,则其后人血脉,潜移默化,便蒙大地潜龙庇佑,其前程之佳,不言而喻!”
鬼谷子据“寻龙乾坤诀”的精髓,向吴王阁问略加点拨,便令他豁然而悟,阎间大为兴奋道:“不错!不错,古时轩辕黄帝始划野分州,便有善相地理的青乌子相助制经,寡人以为,这与少侠所称之大地潜龙,或许是同一渊源!好,很好,吴国祖王陵便在灵岩山后的王陵峰,少侠请随寡人去吧!”
灵岩山后的王陵峰,其实是灵岩峰的子山,与灵岩峰同一脉络,鬼谷子随阎间抵达山后的王陵峰,立刻便有所判断。吴王阁问和前面一排高耸的墓碑,伸手一指道:“这便是寡人列祖列宗之墓了!”
鬼谷子朝前一望,但见墓碑高耸,虽然雄壮威武,但墓群恰处峰之顶部,四周并无龙山虎脉相护,更无水源环曲,更不幸是此峰孤零而立,前望一眼平川,并无贵格龙脉延伸,所依傍者,不外是后面的主峰灵岩山而已,而灵岩山阴气奇重,王陵峰既然承自灵岩峰延脉,其阴气之重,比主峰灵岩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吴王列祖列宗陵墓皆位于此,所受阴气之重,可想而知,其后人亡于阴气上面便不足为奇了!目下各种败象已呈,是否可以大法逆转天机,简直不敢妄下判断!鬼谷子心念急转,一时间竟然默默无言。吴王阁间见状忙道:“请问鬼谷子侠士,寡人列祖列宗陵墓,可有大地潜龙庇佑?”
鬼谷子一听,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此峰实即灵岩山余脉延伸,亦即灵岩山的子山,母山阴气奇重,子山又岂能幸免?大地潜龙乃阳刚之物,又岂会于此阴气奇重之地藏潜?”
阁间吃惊道:“既然如此,那祖宗陵墓可会荫庇子孙?”
鬼谷子道:“实不相瞒,吴王祖宗血脉,已受奇重阴气所聚,必遗祸子孙后裔,更何来荫庇子孙!目下尚能保不失,不外赖都城姑苏尚有贵格而已!”
闯闯大惊道:“如此凶险,有甚办法解救之”
鬼谷子心中不由一阵犹豫,心道:不料我鬼谷子刚出道便遇上此等棘手的大难事!他欲待不加理会,转念又暗道:万一吴王恼羞成怒,失望灰心之余,向老百姓大开杀戒,横加杀戮,我鬼谷子一念之差,岂非害苦了吴国百姓吗?鬼谷子此际骑虎难下,无奈把心一横,暗道我鬼谷子挤着反天机招祸,亦决不能贻害天下苍生!他这般转念,便决然的向吴王阁间道:“为今之计,唯有以寻龙大法,求诸大地潜龙相助,以消解阴气之祸!”
阁问一听,又惊又喜,道:“原来少侠懂得请大地潜龙相助破解之法,如此吴国国运有救矣!但不知如何向大地潜龙求助?少侠但有需要寡人协助之处,只管呈来,寡人无不全力以助!”
鬼谷子苦笑道:“此非打仗,就算倾一国之力,机缘未至亦无可奈何!但求吴王能宽容一段时间,待草民仔细勘查,再作定夺。”
吴王阁间沉吟道:“少侠之意,约需多少时日勘查?”
鬼谷子道:“无法确言,若机缘巧合,则一天半日是可成事,若机缘奇缺,则三五十年,亦未必可以成功,一切但看一个‘缘’字而已。”
吴王阁间见鬼谷子神态决然,知不可勉强,否则他勉强行事,岂非弄巧反拙,而且阁问领教鬼谷子的神技,心中已甚为佩服,因此破例的压抑自己焦躁,和缓的点头道:“好,一切任由少侠定夺,寡人回宫之后,当下旨各郡县,但凡吴国境内,皆任由少侠自由出入。”
鬼谷子见阁间果然甚有诚意,便微微一笑道:“草民谢过吴王信任!必定尽快向吴王有所交代!”
吴王阁问欣然一笑道:“好!那便一言为走吧!”
当下鬼谷子与吴王阁间约定,三日后在姑苏城王宫内复命,然后他也不随阁间下山,身形一晃,人已远在数十丈外了,再一晃身,灵岩峰上,便失了鬼谷子的踪影。吴王阁间与四名武士,目睹鬼谷子这等匪夷所思的身法,均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阁间感慨的叹道:“此人神机莫测,本领通玄,若与寡人为敌,则寡人势必睡不安宁矣!”
阁间说罢,也不再逗留,与四名武士下山回返姑苏城。
吴王阁问与鬼谷子离开姑苏城,上灵岩山时,姑苏城内,却悄然发生了一件惊人的变故,此事不但吴王阁间不知情,就连神算惊人的鬼谷子,百密一疏,一时亦失察了。原来太子夫差借口赴姑苏台督兵,拒绝同上灵岩山,待吴王阅间走后,他便立刻派出来兵,把奉旨送免死金牌去干将的无且将军截住了。无且见亲兵持有太子夫差的调兵虎符,无奈只好随太子亲兵,回返姑苏城中,向坐镇姑苏台的太子夫差询示。
夫差在姑苏台上,身披铁甲,手执令旗,正在操演军马,只见他令旗一挥,千军万马立刻发出一声雷般呐喊,大有“千营共一呼”的威严气象。无且随大于亲兵直上姑苏台,见了夫差,无且连忙躬身询示道:“末将奉吴王之命,送免死金牌上铸剑峰,未知太子殿下为何急召末将返回?”
夫差嘿嘿一笑,冷然道:“无且!是谁向父王举荐,任你为将军统领十营兵马?”
无且忙躬身道:“是太子殿下。”
夫差冷笑道:“夫差可以推举你,自然可以废了你,你知道吗?”
无且心头一凛,道:“未将知道!”
夫差又傲然一笑道:“当今天下第一勇士是谁?”
无且又忙道:“当然是太子殿下你!”
夫差沉声道:“很好!你总算还知道!那本座问你,天下第一勇士,是否配用天下第一剑?”
无且忙道:“是!天下第一剑,只有天下第一勇士太子殿下才配用!”
夫差冷哼一声道:“那能够铸出天下第一剑的人是谁?”
无且道:“当今之世,能铸出天下第一剑的,自然是干将。”
夫差嘿嘿道:“假若干将存于世上,他是否可以再铸出天下第一剑?是否有其他庸才使用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勇士用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是否可以保住?”
无且慌道:“那或许保不住了!”
夫差沉声道:“因此干将绝不能再存于世上!他替本座铸出的剑,才能保住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你懂吗?无且!”
无且忙躬身道:“未将知道……但免死金牌是主上赐给干将的!末将怎敢违旨?”
夫差冷冷一笑道:“父王之意,乃令干将安心替吴国铸剑,而巨亦是向妖人鬼谷子卖个面子!但父王却没料到,此举会令吴国受损,因为干将若存于世上,难保他不为别国铸剑,别国拥有干将铸出的剑,岂非如虎添翼?那吴国的霸业何日可成!
因此为吴国霸业着想,干将只有以身殉剑!”
无且心中一寒,低声道:“是,太子殿下……但若不送去,万一主上追究起来,末将难保颈上人头!”
夫差一听大笑道:“免死金牌总共只有五面,从来认牌不认人,你身上的免死金碑留为己用,当今世上谁敢杀你!而且目下代楚在即,国家用兵之际,有本座担保,父王岂会因区区一位于将而把你杀了!”
无且一听,转惊为喜道:“多谢太子殿下提点!末将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夫差把无且召到身前,附耳低语道:“那你立刻赶去铸剑峰,伺机行事……记住,先取剑,后灭口,务必干净利落,不可留下任何痕迹!去吧!”夫差末了沉声道。
无且将军忙道:“是!末将遵令!”说罢,无且立刻离开姑苏台,率十名武士,骑十匹。决马,风驰电掣的向铸剑峰疾奔而去。鬼谷子离开灵岩峰后,闪电般在姑苏城四周的山峰掠了一匝,但竟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步细察的地土。
鬼谷子身负的“寻龙乾坤诀”别具一格,“龙化乾坤”,令他的心灵与大地潜龙一脉相连,心有灵犀一点通。因此他的寻龙堪舆,单凭“心灵感应”这点特异功能,便可预测一半,其余的一半,只须再实地查勘,也就准确无误了。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鬼谷子掠回姑苏城西阀门外十里,突见一道长拱桥,横跨于一江水上,不远处便是一座黄墙绿树掩映的寺院,鬼谷子目力奇佳,不必走近,便见寺院山门匾额匕书“妙利普塔院”五大金漆雕字,夜色之下,寺院红桥,雾气统绕,人刚抵此,立刻便令人有种安祥恬静的感觉。鬼谷子心中一动,不由便停住脚步,仔细察看。但见月亮已冉冉落下,晨乌吱吱啼鸣,雾气更淡,遮满了半边天,在长拱桥下,迷茫夜色中,泊了几只渔船,渔船上尚有几点灯火;姑苏城阀门外的妙利普塔院,忽然鸣响了子夜的钟声,钟声清冽悠扬,在吴国都姑苏城周道回荡。鬼谷子乍然处身如此幽清境界,心胸不由一阵回响,暗道:但教天下祥和恬静,黎民百姓尽现笑脸,我鬼谷子一生颠沛流离又算得什么?所受的痛苦折磨也大可抛开矣!这一霎间,鬼谷子的心灵,竟又向他的师傅老子的“无为神功”境界迈进一步了。
“怪道师傅老子常道坚则毁,锐则挫,无藏而有余,无为而大巧,乾坤既为盘龙所化,则大地潜龙,无所不容,无处不在,又岂可拘于一格?”鬼谷子忽然若有所思道。他这般思忖,心胸登时为之一宽,目力更显奇佳,一会后,待妙利普塔院的子夜钟声响过。鬼谷子的眼神忽然一亮,原来他摹地发觉,就在姑苏城阀门约七里地方,伏着一座不高的丘陵,夜色中忽黑忽白,形如一头巨虎,蹲伏于天地之间。鬼谷子心中一动,暗道目下是龙年,龙虎本来相克,但凡有虎形之物,稍弱者皆寂然无声,为何这座虎形山丘,依然不甘寂伏,隐然有飞跃之冲势,难道其力是可与龙年相抗衡吗?当真奇哉怪也!鬼谷子心中好奇,尚是大娃儿心性,如何按捺得住?他心思刚动,身形已比“乾坤运行”,犹如一座混饨乾坤,风驰电掣的向那虎状山丘滚去。不消片刻,鬼谷子便飞越七里路程,啸啸有声的掠到那座虎形山丘前面。鬼谷子极目望去,心中不由一阵喜悦。但见在迷蒙夜色下,虎形山丘虽然不高,但山势雄奇,裂崖如束,风生涧壑,泉水清幽,陡岩壁立,飞梁渡涧,古木荫绪,真如一头于古奇兽,忽地跳落于天地之间。远处左有狮子山,右有穹窿山,虎形山座落在两山之间窝谷处,穹窿山亦即龙,狮子山是为虎,正是左虎右龙,龙虎捍门之龙脉结穴大格局。鬼谷子心中一阵惊喜,更不迟疑,当即遍山游走,仔细查勘,末了更以“天地时神盘”量度,终于,“天地时神盘”三针连成一线,指向虎形山丘正中的腹地,那儿恰恰有一道飞瀑,倾泻而下,在下面形成一道山溪,九曲十三回,绕着腹地流向西面的深涧。腹地正中露出一孔,正丝丝的向外喷发热气,如雾如云,其状怪异。鬼谷子一见,眼神暮地一亮,暗道:何谓大地潜龙,据师傅老子云:盖因龙神乃变化之物,活泼矫健,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忽而潜藏深渊,忽而飞腾云霄,忽而现首不现尾,忽而兴云而布雨,但在风云隐微之间……此山丘虽然不高,却气势雄厚,形神兼备,正是潜龙结穴之上佳地形!又据师傅老子的“寻龙乾坤诀”道:为何世间难得一见潜龙腾飞?斯龙神也,得水,方能变化,得风云方能升腾,故而大潜龙之地,多于穿江渡海之后,大张牙爪作穴,来历令人不可测,此腹地乃虎形穴之腹,正中更有孔眼喷吐热气,上有飞瀑,下有溪流九曲十三回,正是曲水绕明堂之象,潜龙腾升吞云吐雾之形.端的是隐伏于天地的潜龙地穴!鬼谷子仔细查勘,几番论证推断,终于确定,此山腹地正中便是真龙结穴处,祖宗阴灵若得此潜龙大穴,子孙后裔必得尤脉前庇,贵气之大,足以抵御飒飒阴气,吴王阁间苦得此龙穴.使足抵百年根基矣!鬼谷子当即在喷热气孔眼四周,依东、南、西、北四方位各置一石作标记。然后更不犹豫,腾身而起,轻如清风,向姑苏城的阀门疾飘而去。姑苏城城墙虽高达数丈,但鬼谷子若要越过,根本不费多大力气,但他却在阀门外放缓身形,就如平常人般向城门走去。城门禁卫森严,因为都城北面百里,便是大仇敌楚国的地域,为防楚国奸细混入刺探军情,因此守卫绝不敢有半点松懈。
不过鬼谷子走近时,虽是清晨时分,守工更严,但守门的将士,一见鬼谷子,便肃立两旁,任其进入。鬼谷子不由大奇,忍不住向城门官问道:“这位将爷,为甚不加盘查,便任我进入?”
城门官不苟言笑,伸手一指城门边一幅图像,便肃然道:“吴王有旨下来,但凡鬼谷子现身,不论白天黑夜,皆任其自由出入!”
鬼谷子向那图象一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图像上那人,竟然是鬼谷子他自己,心道。吴王阁问说话果然一诺千金,甚有诚意!鬼谷子这般转念,助吴国中兴之念便又添了几分,但他仍不放心,便趁着清晨时分,拣了一处人多的集市,向国人访问,国人异口同声,均道吴王生活朴素,每遇天灾瘟疫,必定亲身到民间访问,救贫济苦,又礼贤下士,广招贤能,的确是一位贤君。鬼谷子连续访问了数十人,均对吴王阁问拜服之极,心中不由暗道:
一人之言不可信,二人之言亦可疑,但三人、十人、百人之语,便不得不信了!看来那虎形山龙穴,的确非吴王阁问莫属了!鬼谷子心意已决,当下也就不再犹豫,转身向吴王宫走去,晋见吴王阁间守宫的武士一见鬼谷子,也不待他开口,立刻便把他领到吴王宫偏殿,吴王阁问也早就含笑等候着他的到来了。吴王阁问在鬼谷子面前并不拘礼节,他反而向鬼谷子拱手道:“少侠辛苦!想必已大功告成了?”
鬼谷子亦含笑还了一揖,道:“吴王如何一言猜中?”
吴王阁问呵呵一笑道:“少侠身具鬼神莫测之能,但凡少侠答应办的事呵,自然马到功成啦!”
鬼谷子欣然一笑,道:“果然不辱所命!目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已!”
吴王阁问一听忙道:“未知这东风指的是什么?请少侠明言!”
鬼谷子先不直道,却微微一笑道:“未知吴王差造无且将军,送免死金牌上铸剑峰,此事已办妥了么?”
吴王阁间不由奇道:“少侠如此维护干将,他只是区区一位铸剑人,少侠能告知其中因由么?”
鬼谷子肃然道:“我鬼谷子出身有如鬼谷,因此发誓毕生救尽天下可怜人,目前偶上铸剑峰,遇干将夫妇,目睹彼等为铸剑之事,已陷绝境,景况堪怜,便决意助之;而且干将夫妇于我有一饭之恩,我绝不能弃之不顾!”
吴王困问一听不由大笑道:“一饭之恩,少侠便如此耿记于心,若寡人赐你黄金万两,少侠岂非对寡人死心塌地吗?”
鬼谷子却断然摇头道:“吴王此言差矣!”
吴王阁问一怔道:“为什么?”
鬼谷子亦大笑道:“鬼谷子就如闲云野鹤,要这黄金万两干嘛?干将夫妇赠我一饭之恩,是在我饿急之时,而且那一饭,还是他夫妇三日的活命口粮,雪中送炭方显出真情,锦上添花又何足道哉!”
吴王阁问默然半晌,忽地向鬼谷子拱手道:“是,多谢少快提醒寡人!”
鬼谷子此时亦一怔道:“吴王多谢我什么?”
吴王阁间微微一笑道:“雪中送炭方能令人刻骨铭心,锦上添花犹如云烟过目,少侠胸臆之言,岂非隐含一国之君治国之道吗!”
鬼谷子一听,不由欣然一笑。只见吴王阁问又正容道:“少快放心,寡人的免死金牌,无且将军必已送到!为防万一,寡人又令大于夫差,派人传令无且将军,要他率兵镇守铸剑峰,任何入等,皆不得侵扰干将夫妇,更令人市去大批食粮酒肉,以示慰劳!少侠以为,寡人的处洋足够了吗?”
鬼谷子一听,又欣然一笑,他终于放心了,心道:“吴王阁问果然不失为一代贤明君王,这便有足够根基承纳虎形山那座潜龙大穴矣!他也不再犹豫,向吴王阅间坦然相告道:
“幸不辱命,草民已在姑苏城外七里处山丘,寻着一座潜龙大穴,是否移葬王陵,请吴王定夺!”
吴王和队一听,大喜道:“好极了!立刻摆驾,寡人与少侠立刻前去审察!”
由于是移葬王陵这等大事,因此朝中大臣,包括伍大夫伍子前,均奉旨前去参与此事。
但太子夫差依然托辞操练兵马,没有前往,阁间心中虽稍有不悦,但想到太子这是为代楚大计出力,也就不去勉强。吴王自己以下,朝中大臣以及近百侍卫,驾车骑马,浩浩荡荡直奔姑苏城阎门而去。车驾出了间门,再走七里路,那座虎形山丘赫然便在眼前了。鬼谷子引领吴王阁间,伍子前等朝中大臣,走入虎形山丘腹地,说也玄妙,自经鬼谷子以四石镇护,那腹地正中喷热气孔眼,喷出的热气竟聚而不散,如云如雾的在腹地正中轻飘曼舞。众人走近时,自吴王阁间以下,人人心中均感一热,神情也肃穆起来,心胸也突变开阔沉稳,心思竟与平日截然不同。鬼谷子见众人情状,不由微微一笑,他向吴王阁间拱手道:“恭喜吴王,此穴是可移葬吴国王陵矣!”
吴王神色肃穆,向众大臣道:“此乃潜龙大穴,吴国王陵移此,当可保百年国运不衰,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朝中大臣从未见识这等惊天大法,又见吴王阁问心意已决,况已此乃国家百年基业的大事,谁敢贸然反对?因此均肃穆不语。伍子前心中亦暗喜道:“鬼谷子果然神机莫测,妙点潜龙大穴,王陵移葬于此,必可令吴王代楚之心更坚,伍某人助吴灭楚报父仇的大计可逐矣!”
伍子前向吴王阁问拱手道:“主上洪福齐天,得此潜龙大穴,吴国国运必可保百年不衰矣!”
众大臣见伍子前道贺,不敢怠慢,亦纷纷向吴王祝颂,顿时响起一片颂扬声音,嗡嗡不绝。吴王当下更不犹豫,向鬼谷子道:“少侠以为,何时可移葬王陵于此?”
鬼谷子微微笑道:“恭喜吴王,一连三日,皆黄道吉日,大可动工移葬。”
吴王一听,立刻向负责工部的大臣下旨道:“事不宜迟,卿家即返姑苏,率工部巧匠,立刻上灵岩山王陵峰,挖起列祖列宗遗骸,以王室金塔盛载,速运来此!不得有误!”
负责工部的大臣立刻领旨,飞快的策马下山去了。吴王又向宫侍卫官下令道:“即于此地布置行宫,寡人决留此以待王陵移葬!”
王宫侍卫官领令,立刻去布置帐幕、食物、守卫去了。王者之令如山如海,力量宏大,不消半日,虎形山上,便已布置出一座行宫来,用具食物齐全,足供吴王阁问及朝中大臣食住半月有余。不久,盛载王陵峰吴王列祖列宗的遗骸金塔,亦已运上虎形山来,虎形山上的工匠,亦已在那腹地正中,按鬼谷子所勘的地形,掘出一个颇宽广的大穴,四面也筑起墓基,仅留下北面的墓穴入口,以便安放金塔。在吴王阁问上虎形山的第三日,时值中午时分,鬼谷子见万事安当,便向工匠下令道:“座北向南,速放金塔人墓!”
工匠立刻遵令放入金塔,金塔座南朝北,一丝不苟。然后便去封土,竖碑等最后工作,不一会,一座宽近十丈,墓碑高耸的王陵便已在虎形山腹地正中耸立起来,墓碑上龙飞凤舞,由鬼谷子手书:“大吴王陵”四字。鬼谷子又高声道:“上香叩拜列祖列宗!”
吴王当即率朝中大臣,包括伍子管等,跪于“大吴王陵”
墓碑前面叩拜起来。鬼谷子又高声喝道:“一拜乾,二拜坤,三拜时,乾坤时三体交汇,潜龙速现,祖宗龙脉,荫庇后人!国运昌盛,基业永固…·,·诚心祷颂!一时间,“大吴王陵”四周香烟综绕,祷颂声嗡嗡不绝。就在此时,“大吴王陵”墓正中,忽尔有白烟丝丝冒出,白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聚而不散,与四周的香烟汇合,忽然向前面跪拜的吴国君臣飘来。白烟似有灵性,在吴国君臣四周飘旋一匝,竟越过众人头顶,退直的向吴王阁问顶部飘来,忽然把吴王阁问的头顶罩住此时朝臣中突然有悄声惊呼道:“啊!主上头顶,有一头白虎高踞于上……”
众人循声一看,果见白烟在吴王阁问头顶,凝成一头虎状,昂头舞爪,气势轩昂!一会后,白虎状烟云这才缓缓散去。好一会,直到鬼谷子示意跪拜大礼已毕误王阁问终于从迷茫状态中站起来,朝中大臣这才如梦初醒的向吴王阁问晋贺道:“恭喜主上!主上洪福齐天!
刚才白虎现形,气宇轩昂,此乃国运兴隆,基业永固之万世吉兆!”
吴王阁间似仍处在迷惑之中,对刚才的事茫然不知,他对众大臣的朝贺,竟然一反常态,不像昔日的喜怒形于色,仅淡淡的沉声道:“国运兴隆,三分靠天运,七分靠人和,民心之向背,才是一国之本,立国之基!”
朝中大臣,包括伍子青等,心中均不由一怔,暗道:怎的“大吴王陵”刚落成,便有白虎现形,吴王的性情也变得更沉稳了?鬼谷子此时却欣然一笑,他知道吴王已开始承纳祖宗龙脉了!这一座潜龙大穴果然非同小可!他向吴王阁问含笑道:“吴王祖宗已居龙穴,龙脉之宏力,必可荫庇造福子孙!再以根基为本,则吴国国运兴隆指日可待矣!”
吴王阁问欣然道:“不错,多谢鬼谷子先生提点,治国须以民为本,寡人当铭记于心!”吴王阁问征战半生,乃一代豪雄在他口中称为“先生”的人,鬼谷子算是第一人了!
吴王阁问一顿,又道:“请教鬼谷子先生,大吴祖宗王陵,是何龙穴?”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龙穴名称,不外以形喝形,大吴王陵既有白虎现形,便称为白虎龙穴吧!”
朝中大臣一听,均向吴王阁问贺道:“王上洪福,得此白虎龙穴!”
吴王淡淡一笑,并无狂喜之相,他的胸臆似己达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超然境界了。不过自此之后,大吴王陵也就叫了“虎丘”了,而且其名历经数十年,一直留传至今,鬼谷子先生的名字,亦因而震惊世人。伍子百一直默默无言,仔细察看吴王阁问的神色,到这时心中不由一凛,暗道:鬼谷子所点的这座白虎龙穴,果然非同小可,刚葬不久,便有白虎聚形吴王顶上,吴王的性情也似突变,未知他的伐楚雄心,是否更坚决了?若然不是,那伍子肾为报父仇灭楚大计,岂非半途夭折了?伍子奇心念急转,终忍不住试探吴王阁问道:“恭喜工上!得此白虎龙穴,当今国威大振,代楚称霸列国大业,必马到功成类!”
不料吴王一反常态,沉吟半晌,才稳重的道:“不然,伍大夫,目下吴国国力,尚未足大举伐楚,因此宜广秋粮,稳基业、缓称霸,此乃目下吴国治国之大策也!”
伍子前闻言,心中不由凉了半截,犹如一盆冷从兜头泼下,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鬼谷子却欣然微笑道:“恭喜吴王,广积粮,稳基业、缓称霸,的确不失为治国良策,吴玉但以此为治国大旨,吴国国运必可日渐兴旺矣!”
伍子肴一听,不由暗地咬牙,心道:这鬼谷子虽然神机妙算,亦诚心匡助吴国,但因此一来,我伍某人的灭楚复仇大计,便付诸流水矣!伍子前这般转念,便不由暗恨鬼谷子,后悔把他向吴王引荐,以致坏了自己的大事!就在此时,正当鬼谷子欣然之际,东南面铸剑峰方向,忽地冲起红光一道,红光划过天际,直向白虎丘这面射来,四野啸啸的一阵刺耳悲鸣。鬼谷子心头猛地一震,他立刻袖占一课,得“乾”卦:潜龙,勿用,鬼谷子脸色不由倏的发白,暗道;此卦乃大凶之兆,当指试图转乾坤天机之举已然惨败,就算寻着大地潜龙,也决不宜轻举妄动!按此卦推断,则是为干将之事,身入吴国,欲以寻龙大法,逆转天机之举,已呈败象,不但干将生命不保,而且参与逆转天机之人,亦必遭受天机的惨酷折磨!鬼谷子毕竟初次出道,江湖阅历尚浅,乍逢此变,心头大骇,便欲向吴王追问铸剑峰干将的安危。鬼谷子尚未及开口发话,心中忽然一阵剧痛,哇的一声,立时喷出一口鲜血,缓缓的跌坐地上,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吴王一见,大为关切,忙趋前俯身探问道:“鬼谷先生!
怎的了?为何会忽然受伤?寡人这便立刻传御医替代诊治!”
鬼谷子心胸剧痛,口不能言,但吴王阁问的话尚听得清楚,心道:此时我的内力全失,就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医,亦医不了天机的惨酷折磨了……他无奈只好缓缓的摇了摇头。吴王阁问及朝中大臣均不明所以,急得乱作一团。伍子前忍声不语,他倒隐隐的瞧破了其中的缘由,暗道:鬼谷子必定为寻点这座白虎龙穴,劳尽心血,因而受了极重的内伤了!他几番欲出手以真气替鬼谷子疗伤,但猛地忆起鬼谷子匡助吴国,于他自己的灭楚复仇大计是一大障碍,便默不作声了。白虎丘上,众君臣喧嚷了一会,均无计可施,吴王急得连连顿足道:
“鬼谷先生连日辛劳,为寡人的国运出力,以致积劳成疾,他若有三长两短,教寡人如何心安?”
就在此时,御前侍卫官飞奔而至,神色仓皇的向吴王禀道:“主上……太子夫差的兵马,忽然把白虎丘四周包围了,未知其用意如何?请主上定夺!”
吴王一听,脸上神色一变,立刻沉声道:“众卿家不必惊惶!快传太子前来!”
侍卫官领令,正欲离去,此时一位金甲汉子,手执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剑,疾如电闪的飞奔而来,伍子骨目力奇佳,一眼便发觉此人正是太子夫差!伍子前心中不由一震,暗道太子莫非要逼宫作反么?吴王也看清来人是太子夫差,脸色不由一沉,低喝一声道:“夫差,寡人在此,你来此何干?”
太子夫差不答,如飞掠至,一眼发现坐在地上的鬼谷子,一言不发,挺剑便向鬼谷子刺去,竟欲立置他于死地!吴王阁问一见,猛吃一惊,疾跨一步,挡在鬼谷子前面,以身相护,怒喝说:“夫差!不得乱来!鬼谷先生有功于吴国,更有寡人赐与的免死金牌,就算有天大之罪,亦须赦免!”
太子夫差不答,咬牙绕过吴王阁问,挺剑又向鬼谷子刺去,鬼谷子此时竟一动不动,毫无反击甚至毫无逃避之力,眼看夫差这一剑刺下,鬼谷子便十条生命也完了!幸而吴王阁问猛抽佩剑,把夫差的剑横架住了,鬼谷子才逃过立成剑下鬼之危,但吴王阁问的佩剑刚触夫差的剑,立刻拦腰被削断了,闺间神色不由一变,因为他的佩剑亦出自铸剑高手欧冶子之手,名叫大阿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不料竟抵不住夫差剑轻轻的一触!吴王大怒,喝道:“伍大夫,替寡人把夫差拿下了!”
伍子前却不肯出手,肃然道:“臣不敢以下犯上。”
吴王阁问怒道:“什么以下犯上?此乃寡人之命!鬼谷先生是你请来的,难道你忍心坐视他立毙于剑下么!”
不料伍子前依然不肯出手,吴王阁问不由叹了口气,突地抢前去,伸开双臂,抱住夫差,令他不敢妄动,后腿飞起,把鬼谷子推送出十几丈远,沉声道:“鬼谷先生快逃!寡人治子无方,不能维护于你,但也决不容你在寡人免死金牌下死去!你快逃吧!容后再作打算!”
夫差被父王死命抱住,他到底不敢向阁问动粗,无奈停住脚步,气得大叫说:“父王!
你今日不杀鬼谷子,他日必然后悔……”
鬼谷子被吴王脚踢送出十几丈远,欲逃也无力站起,眼见夫差稍停又执剑冲来,心道:
我鬼谷子今日被天机惨惩,莫非真要命丧剑下么?罢了!我好歹也是师傅老子的徒弟,便死也莫折了师傅老人的名头!他这般转念,便猛地咬咬牙,决然向身侧不远的深谷滚去,夫差挣脱吴王的熊抱,挺剑堪堪刺到鬼谷子时,鬼谷子已决然的向万丈深谷横身滚了下去……
夫差持剑向深谷一望,已不见鬼谷子的影踪,料定任何人跌落如此深谷,必定粉身碎骨,万无幸理,这才嘿嘿一声冷笑,走了回来。夫差大步走到吴王阁问面前,吴王已气得脸色铁青,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夫差忽地在吴王阁问身前跪下,双手捧上他手执的利剑,道:
“此乃千古神剑,请父王过目验看!”
吴王阁问定了定神,这才向夫差手上的剑定睛一看,他一看之下,立刻看到另一个惊怒交集的自己,那是从剑本身的寒光中反射回来的影像,一股无形的剑气亦淙淙的射入他的心胸,他不由浑身一热,片刻前已变得沉稳的心绪竟立刻浮荡起来,但党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非要立刻跃马挥刀,直捣楚国都城不可!他因此而记起太子夫差是天下第一勇士,若要伐楚,非要靠他的神勇杀敌不可!吴王阁问乍睹夫差呈上的剑器,心念竟急促百变,因此便连刚才对太子夫差的愤怒也忘记了!他哺吨的连声道:“好剑!好剑!当真是天下第一剑!
夫差,这剑有名称么?”
夫差沉声道:“有!
父王!这便是天下第一剑干将”。阎间连声道:“天下第一剑干将,好!干将天下第一剑……这是干将献上来的宝剑?”
夫差沉声道:“是!父王,是干将所铸的天下第一剑!”
直到此时,被干将的剑气所震慑的阁间,才从迷茫中清醒了一半,他吃惊的眨了眨眼,道:“既然是干将铸出的剑,为甚以干将命名?他日再铸出宝剑,又以何名字命名?”
夫差傲然一笑道:“不!父王!干将剑是天下第一剑,决不可能再有第二柄出现了!”
吴王吃惊道:“为什么?”
夫差沉声道:“因为铸出天下第一剑的人,已在这世上消失,因此今后决不会再有第一剑出现了!”
吴王阁问这才猛然醒悟,急道:“你!你把干将怎样了?”
夫差微一咬牙道:“为保存天下第一剑名号,为了震慑天下强敌,为了吴国的霸业,干将不得不从世上消失掉!”
阎间吃了一惊道:“夫差!你把干将杀了……该死,你教父王日后如何向鬼谷先生交代?寡人曾亲口答应不去加害干将呵!”
夫差此时一跃而起,沉声道:“父王!不但干将不能存于世上,就连这位鬼谷先生亦不可保存……此乃为吴国的利益着!”
阁间吃惊的哺哺道:“为什么?鬼谷先生有功于吴国,怎可把他杀了?这不教天下人寒心吗?”
夫差嘿嘿一笑道:“鬼谷子有鬼神莫测之能,而且此人心性如闲云野鹤,绝不会甘心久栖吴国;他今日可以替父王点潜龙大穴,难保他日后不去助楚越等仇敌之国,敌强则我弱,我强则敌弱,为杜绝后患,鬼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容他再存于世上!此乃为吴国国势强盛,早日称霸列国的大业着想!请父王明察!”
吴王阁问一听,心中也不由一阵浮动,心道:夫差之言也并非全无道理,若要称霸列国,岂能任由鬼谷先生如此能人反为敌助?再说此人连黄金万两也绝不动心,根本无法收为己用,既然如此,他留在世上,始终是吴国的一大隐患啊!伍子前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见状,立刻向阎间道:“主上!为吴国灭楚克越称霸列国大计着想,太子殿下所言不错,鬼谷子和干将的确不宜再存于世上!主上明鉴。”伍子前虽然佩服鬼谷子的神扶,但他已断定鬼谷子是他灭楚复仇心愿的障碍,就算太子一夫差不出手,他也会伺机下手把他除掉。
伍子前是吴王阁问的心腹爱将,此时眼见连他亦附和夫差之义,他也再无话可说,心道:鬼谷子呵鬼谷子,你可莫怪寡人无情无义,你要怪便怪寡人也为时势所逼,也怪你脾性古怪,不肯为寡人所用吧!当下吴王阁问默默的把手一摆,示意此事就如此了结,然后,便与众大臣回驾返宫,准备大举代楚了。鬼谷子耳边只闻啸啸风响,任由身躯急促的向白虎丘深谷坠下去。他乍睹铸剑峰方向红光射起,心头剧痛;接而又见夫差手中的剑器,知是干将夫妇所铸的神剑,暗道干将必定已遭杀身之祸了!鬼谷子这一判断,立时心灰意冷,暗道:
枉我鬼谷子身负“寻龙乾坤诀”绝学,欲以此救助天下可怜人,岂料刚一出道,便救人不成,反送了人家生命,哎,怪道师傅老子道坚则毁,锐则挫矣,看来我鬼谷子竟连师傅老子半分的“无为神功”也学不到!他自怨自艾,心头剧痛,内力全失,滚落深谷,竟心灰意冷,任由身躯向下面的无底深渊坠去,一心只求速死,心道这或许便是师傅老子“无为神功”的精髓吧?寒风刮面,啸啸破空声不绝于耳,鬼谷子一心求死,不作任何挣扎,心境平静如水,但见谷中云雾缥缈,犹如置身于太虚幻境。鬼谷子心性玄幻,他此时忽作奇想,暗道:“神仙的腾云驾雾,或许便如此吧?这岂非有趣极了?”他这般思忖,心境更觉平静,但感觉如就这般死去,倒也没有什么痛苦,反而轻松极了!他因此更屏息静气,仔细领略起这腾云驾雾去死的乐趣。说也玄妙,鬼谷子越是心境平静,不作任何挣扎,呼吸之间,自然入多出少,体内的空气越发充盈,隐隐生出一种升浮力,他下坠的速度反而渐渐减缓了,到后来,简直就有如长了翅膀,缓缓的向下滑翔。鬼谷子但觉有趣极了,不过他并不知道,他于此生死玄关,误打误撞,也因他本性的玄幻,已达至老子李耳“无为神功”的“无形有形——以气御体”绝顶境界。原来老子李耳本来是“北海之绍”,这“鳃”
之大,不知有一日千里;每到冬季,当海潮运转,“蜗”就会变成“鹏”,“鹏”翅的宽,也不知有一日千里;每到秋冬之交,“鹏”就煽着巨翅膀,鼓起猛烈的飓风,从北海迁到南海去居宿。老子李耳挟此威猛无比的雄劲降世,但觉世上已无任何力量可以抵御如此威力,无敌最寂寞,因此而语化出“无藏而有余,无作而大巧,坚则毁、锐则挫”的“大无为神功”,而“无为无死,以气御体”则是’大无为神功”的绝顶境界。鬼谷子的心性玄幻,根基奇特,老子李耳并没向他传授“大无为神功”,只道“大无为神功”是他处于“无敌最寂寞”的绝境时语化的,因此只有处于最绝望之境地时,才能领略“大无为神功”
的精髓,老子李耳的原意是要鬼谷子“寻龙乾坤快”无敌于天下时,才进而领悟“大无为神功”的要旨及精华,因为这是老子李耳自己曾历经的修练途运。不料鬼谷子心性玄幻,根基奇特,研学修练别具一格,他的“寻龙乾坤诀”绝学已是无敌于天下,为报一饭之恩,竟胆大任性,试图逆反天机,逆反不成,反遭天机惨酷折磨,不但苦练“乾坤诀”的内力尽失,自身更陷入生死两难的绝境,却因此而一下子悟化出“大无为神功”中“无生无死,以气御体”的绝顶境界,此点竟连他的师傅老子李耳亦始料不及。鬼谷子身处深谷下坠虚空,他的“有形内力”虽然尽失,但“无形之力”却油然顿生,身躯蓄气,轻如燕子,又如鸿毛随风飘荡,此时休说深谷摔他不死,就算身处虚空,亦可片刻凝住不动,只是他仍不知自己已达此境界罢了。鬼谷子心无杂念,一意享受求死的乐趣,他的双眼微睁,但见上面的天空越来越小,最后简直有如一线之天了,此时他身后忽然触着一层软绵绵的东西,身子忽然就如躺在一张厚毛毯上面。鬼谷子躺在上面,半晌不动,正在享受的“求死乐趣”,忽然没有落下去,鬼谷子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死去,因为他忽然觉得肚子饿了,肚子有饿的感觉,便决非死人或者神仙;神仙或死人又怎会吃人间烟火?不必吃人间烟火,又怎会有肚子饿的感觉?鬼谷子玄幻的心性一动,他的念头便也玄幻起来。他伸手向身下一摸,原来是一层厚厚的树叶,树叶不知有多深也不知有多厚,显然这深谷的存在,也不知有多少年月多少日子了!鬼谷子不由哑然失笑,暗道:“树叶呵树叶,你好心救我鬼谷子一命,可知却坏了我那美好的求死乐趣?这岂非又气又恨吗?”
鬼谷子这般转念,果然便爬了起来,先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又再恨恨的踏上三踏。鬼谷子无意中一踏之下,不料却恰恰施展出“大无为神功”
的“有形变无形、无形实有形”的绝顶招式,此招刚出,上可惊天.下可动地,威力之大,简直不可思议。但见鬼谷子一踏之下,脚底似乎碰着什么硬物,身子却不由自主腾空而起,高逾十丈,真的是“一飞冲天”之势,他落下时.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刚才碰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连忙拨开脚底的厚叶,不知拨了多久,也不知拨了多厚,当拨开最后一层树叶时,他不由一阵发怔,心道:原来是一块不值一文钱的石板。石板好像是锈黑色,显然已不知有多久岁月了,鬼谷子拿树叶擦净石板的黑锈,却又不禁一怔,原来石板上刻有一个大八卦,大八卦旁边更有一行科蚪文字,朗财文字道……于是八卦演行,乾化为坤,坤化为震,震惊潜龙,龙气四溢,上升而化为火龙,下聚而为地龙,火龙高踞于峰上,地龙潜伏于深渊,火龙欲烧地龙,地龙深潜于地中,默然久潜而不动,震变为兑,兑变为乾,则地龙一跃而冲天,火龙势尽而归地,循环一周,是为三变。下面又有一行小科蚪文字道:天地初开日,伏义书卦时。稀奇古怪,莫名其妙。但鬼谷子恰好是此道中人,他的“乾坤诀”内力虽失,但其中的招式、绝学却仍深印脑中,他以“寻龙决”
略一对证,心中便豁然而语。暗道:这伏义了得!他此文中的含义,似乎是暗兆白虎山丘及此深谷的玄妙运命!鬼谷子又往下推想道……“震惊潜龙”,乃指潜龙遇“震”,于是“上升而化火龙”,“下聚而为地龙”,上升者岂非白虎丘上面的龙穴?下聚者则依然潜伏于此深谷中。“火龙欲烧地龙,地龙深潜于地中,默然久潜而不动,震变为兑,兑变为乾,则地一跃而冲天,火龙势尽而归地”这一段,则是暗指白虎丘上面的火龙,与深谷中的地龙,必定相生相克,相互循环往复!哎.其中已隐含许多惨酷仇杀了。鬼谷子叹了口气,他虽然已隐隐发觉,此谷必定潜有一处惊天地龙穴,谁得了这座地龙穴,谁就可以最终克制白虎丘上面的“白虎人龙穴”,但他对人世间的仇杀本就极之讨厌,此时身陷绝谷,也不知自己能活到何时,因此对这种“相生相克”的龙穴也忽然讨厌起来,他把树叶重新扫下去,遮住这块“伏义之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说是走出去,其实也不过是走出他落下的那段窄谷,他走出窄谷,眼前不由一亮,原来前面是一座大树林,而且分明是果树林,上面结满了无数奇形怪状的果子。鬼谷子肚子正饿得发慌,连忙向果林走去,走到果林前面,忽然又停住了脚,暗道在铸剑峰上,肚饿引出了“一饭之恩”,导致自己去“逆反天机”,逆反不成,自己亦惨受折磨,这一次肚饿,会不会又引出另一个“一果之恩”来了?
鬼谷子心性玄幻,他这般转念,便不敢走上前去摘果子吃了,他也不知道果林长在深谷之中,到底有没有主人栽种?是否能吃的果子?鬼谷子呆了片刻,肚子响得越发厉害了,他到底忍耐不住,忽然失笑道:“鬼谷子呵鬼谷子!你何大痴也?眼下你也不知能活得多久,根本无法走出绝谷,便就算真有一果之恩,也无法图报啦!怕什么?先吃饱了再说吧!”
鬼谷子爬上树去,也不知这果子叫甚名堂,但见它状如磨菇.香气扑鼻,便以为是好果子,他摘了十个八个,爬下树来,想也不想便大嚼起来,不一会,便把一堆“磨菇”吃光了。吃饱了果子,鬼谷子便舒服多了,人一舒服就快活,人也快活便有许多胡思乱想,鬼谷子也突然胡思乱想起来,他眼前也忽然现出无数七彩的图像,彩色图像快速的变换着,令人目夺神摇。鬼谷子忽尔看见身穿彩衣的师傅老子正向他招手,师傅老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彩衣的少女,七彩俏脸,美艳极了!鬼谷子心中大喜,暗道见到师傅老子,就如寻着救星,凭师傅老子之能,必可令自己尽复内力,逃出深谷也绝非难事了!而且师傅身边那少女必是师傅老子新收的女弟子,自己岂非有了一位说笑的师妹了?鬼谷子这般转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师傅老子出现的那地方拔腿便狂奔过去,口中一面大叫道:“师傅老子!幸亏你来了,快来救徒儿鬼谷子……”
鬼谷子狂奔了一段路,但距师傅老子总隔了一段距离,他心中惊奇,又再狂奔一段路,渐而他也不知自己跑了多少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越跑眼前七彩图像便越多,他的心情也越发兴奋难抑,越发跑得快了,跑着跑着,他忽然碰上一团毛茸茸似猿似猴的怪物,向他毗牙咧嘴,似欲把他生噬!鬼谷子大惊,心道:既然师傅老子在此,我鬼谷子也就不会死去了,而且被人猿撕碎来嚼,这滋味多难受!他连忙拔足狂奔,避开那怪物,跑了一会,忽然又见到那位彩色俏脸少女,鬼谷子不由狂喜的大叫道:“师妹……师傅在何处?快出来救你师兄鬼谷子!”
鬼谷子料定自己有救了,不由便乐得手舞足蹈,狂笑狂跳起来,他这一狂跳狂笑,便根本无法停下来,脑中那些彩色图像也不见了,只剩一个念头,跳、笑,直到七彩图像再次出现!鬼谷子狂跳狂笑间,那似猿似猴的怪物忽地又闪电般的掠到,伸爪向鬼谷子一攫,鬼谷子但感心胸一阵剧痛,暗道:自己的胸膛必定已被这怪物撕开,再下去便是被它捧着他的心大嚼了!鬼谷子心中很绝望,忽然不跳也不笑了,他噗地摔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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