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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玉女伤情奇峰起

    夏梦卿才抵神女峰侧.便遥见傅小天迎面如飞驰来,见着他劈头便问道:“老弟,哪儿去?”

    夏梦卿道:“来看看侯爷,侯爷纵了他?”

    傅小天蹙眉一叹,说道:“怎么说他总是梅霞的表哥,我怎好太为难他。”

    夏梦卿点头不语,旋即又道:“夫人与德郡主都在谷口,群雄中有几位中了火毒,烦劳您驾去照顾一下……”

    傅小天截口说道:“你呢?老弟。”

    夏梦卿接道:“我还有点琐碎事儿要办,马上会赶回来。”

    不等傅小天再说什么,双手微拱,笔直掠上峰顶。

    傅小天望着夏梦卿逝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纵身刚要下峰。

    “小天。”一声娇呼,月色下,薛梅霞慌慌张张地急掠而来。

    傅小天以为谷口又出了什么事,心中一紧,飞步迎上前去,道:“怎么?霞。”

    薛梅霞不答反问,急急说道:“他人呢?”

    傅小天当然知道爱妻指的是夏梦卿,“哦”地一声,笑道:“我还以为又出乱子了呢。……他说要去办点事儿,马上赶回来。”

    薛梅霞突然如坠冰窟,花容倏变,娇躯-阵轻颤,两串晶莹珠泪夺眶而出,无言垂落襟前。

    傅小天脸上未褪的笑容立刻凝住,倏伸铁腕,一把握住薛悔霞粉臂,急道:“怎么了?霞。”

    薛梅霞失色的香唇傲微抖动,良久方楚楚可怜地幽幽说道:“你以为他真的是去办事,真的还会赶回来吗?”

    傅小天猛有所悟,顿时呆住,半晌,才无限怜惜地紧紧握住薛梅霞粉臂,歉然说道:“我糊涂!也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会……”

    薛梅霞微摇头,凄惋笑道:“小天,别这么说,这怎能怪你?他要走谁也留他不住……”

    傅小天心中一阵绞痛,忍不住愤然说道:“他这人也真是……”

    “别说了.小天。”刹那间,薛梅霞转变得极为平静,截住了傅小天话头,淡淡笑道:“走了也好,既是他不愿意跟我们朝夕见面在一起,何必勉强。他凡事顺乎自然比较好,这样也可免彼此痛苦,咱们下去吧!小天。”

    傅小天心如刀割,他知道爱妻此际的感受,其痛苦程度难以言喻,他倒希望薛梅霞能放声大哭一场,别把悲伤郁结闷在心里;而实际上他又不能这么说,一时也找不出适当的安慰话儿,只有默默顿首,扶着她缓步下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美郡主,忙道:“德怡呢?她怎么没跟你在-块几?”

    薛梅霞轻轻说道:“她说有点事,先走了一步。”说话竟然有气无力。

    傅小天心中一震,暗道:看来德怡比我跟梅霞都聪明。笑道:“你以为她也是有事么?”

    “不!”薛梅霞摇头回答,答得甚是平淡。又道:“我不以为她有别的事,我知道她为了什么。”

    博小天意识地感到一阵无比歉疚,勉强地笑了笑,道:“你早知道了?”

    “不!”薛梅霞再次摇头,说道:“我也是刚想起,夏大哥的不辞而别,触动了我的灵机。”

    傅小天耸肩说道:“看来事情差不多了.比我顶料中的快得多。”

    薛梅霞微微地牵动了一下香唇,笑得很勉强,淡淡说:“我的看法不同,我以为德怡转变得再快,倾心再深,但是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不过,我真诚的希望苍天莫负有情人。”

    这话是否由衷,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地,那就是这话说得自艾自怨,沉痛巳极。她对她的夏大哥了若指掌,仍充满了信心。

    傅小天没再说话,默默地扶着她踏着月色,走下神女峰。

    诚如薛梅霞所料,夏梦卿是有意地逃避她。

    也就因为他对薛梅霞旧情难忘,挚爱永存,他不愿跟她朝夕相对,彼此都感痛苦。

    还有,他觉得薛梅霞跟了那位人中英杰,宦海奇英傅小天,要比跟着他幸福得多,他敬重傅小天的为人,所以他更不愿打扰人家夫妻间的宁静。

    为了爱,他宁愿让那无边的痛苦,啮噬自己的心灵终生,他只希望一个人走得远远地,咀嚼现在的痛苦,回味以前的甜蜜;笑也好,哭也好.除了他自己,绝不让第二个人看到。

    有一度,他曾经极力地想淡忘过去,但是形同白费力气,反而更糟!那俪影成双,箫笙合鸣的醉人情景,深深地镌刻在他心灵深处,永远成为不可磨灭的痕迹;丢不掉,剪不断,梦魂萦绕,刻骨难忘。

    最后,他下了决心,不再那么徒劳无功地勉强自己。虽然造物弄人,定局巳成,往昔的一切绝不可能重演,但是他要为他多乖的今生,保留一段美丽甜蜜的回忆,以备他年暮老时,回忆梦境戚捋髯微笑,或放声悲哭。

    在傅小天与薛梅霞都以为他已经走得很远之时,他仍旧隐身神女峰巅,井未离去。

    冷辉之下,那张冠五般俊面有点惨白,他的痛苦感受,比薛梅霞犹胜几分,星目微湿,面上掠过阵阵抽搐,险些站立不稳,弄出声响——直望着这对伉俪相依偎步下神女峰,缓缓消失于峰下茫茫夜色中,他方始举袖拭泪,失神落魄地带着无限孤独与凄凉,转身方待离去。

    他想尽速的离开这再逢伊人的伤心断肠地,可是天不从人愿。

    蓦地,他忽有所觉,目射寒芒,凝注十丈外一块巨大山石后,沉声发问:“哪位隐身在此?”

    石后没人答话,却随着他的话声袅袅现出了一个美艳无双,既娇又悄的黑衣人儿,那赫然竟是美郡主德怡。

    德怡役有说话,娇靥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一双美目直楞地望着他.缓缓的行了过来。

    夏梦卿大出意外,心头一震,连忙拱手笑道:“原来是郡主在此,郡主怎没跟傅侯伉俪在一起?”

    他身受人家冒险解围之情,当然对人家在态度上要客气点。

    德怡一直行到他面前数步之处,才停身答话,脸上仍然没有衷情,道:“你呢?”

    夏梦卿心头又是一震,只觉面上一热,赧然强笑,说道:“我有点事要办,不得不先走一步。”

    德怡道:“我跟你一样,不过我没像你生似逃避什么似的,不辞而别。”

    夏梦卿大窘,面对着这位美郡主,他竟有口舌笨拙之感,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么……郡主在这儿等我,有事么?”

    这好不容易憋出的一句,也大不恰当,德怡突然扬眉笑道:“谁告诉你我是在这儿等你的?”

    夏梦卿哭笑不得,这个软钉子碰得不轻,当下一拱手,道:“郡主既然不是有事等我,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说罢,就要转身高去。

    “慢点!”德怡忽地一声轻喝。

    夏梦卿扬眉说道:“怎么?”

    “不怎么。”德怡一张脸转瞬之间又绷得紧紧地,冷然说道:“告诉你好了,我是在等你。”

    夏梦卿呆了一呆,有点啼笑皆非,望着她皱眉笑道:“既然如此,郡主何必相戏?有什么事儿请快说吧!我还有急事待办……”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德怡刁蛮地偏着头说道:“你如要问我跑到这儿等你有什么事……简单不过,你应该记得我在玉泉山告诉过你的那句话:天涯海角我也非找到你不可。”原来仍是为了玉泉山上那件事……

    看来,她仍然耿耿难释。

    夏梦卿不禁暗暗摇头,想说些什么,一时没说出口。

    德怡却一副不讲理的神态,眨动着一双大眼睛再次发话,咄咄逼人:“说!你为什么不顾身份,自毁诺言,偷偷溜掉?害得我跑遍江湖,历尽风霜,饱尝辛苦地到处找你。说呀!”

    夏梦卿无可奈何地耸肩一笑,说道:“郡主阁下,你也应该记得,我没有肯定地答应你在那儿久等,我不是说了么?我这个人一向漂泊惯了,从不耐在一个地方久待。郡主一定要认为我答应了,那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不管。”德怡摇了摇头,绷着脸儿,道:“现在你总算让我等着了,玉泉羞辱之耻,再加上害得我千里奔波,今东明西,我要连本带利一起跟你算。”

    说起来,她委实有点小题大作,夏梦卿当然不知道,就连德怡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淡淡一笑,说道:“郡主阁下,难道我数次略尽绵薄真的还不够令你消气么?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

    “别跟我嬉皮笑脸。”德怡冷冷说道:“我说过我不稀罕你帮我忙,我也没求你帮忙!假如你一定认为帮过我的忙,那好办,今夜我冒生命之险替你解围之情,应该抵得过你几次故施恩惠了吧。”

    夏梦卿呆了一呆,才要发话。

    德怡已然斩钉截铁,表示得很坚决,道:“我劝你少费口舌,你怎么说都没用,今夜我非出这口气不可。”

    她的确是天真、刁蛮得可以.她就不想想自己那身颇为不俗的武学,能否接得下人家掌下一招。

    夏梦卿有秀才遇着兵之感,对这位郡主,他觉得技穷,无从应付,剑眉微微一桃,道:“阁下,你当真非争回这口气不可?”

    德怡柳眉双挑,一仰娇靥,答得干脆:“当然。”

    夏梦卿神态一敛,摇头苦笑,道;“你这是何苦?早知如此,我真懊悔当初为什么多此一举……”

    双手往背后一负,望着德怡,淡笑接口。

    “阁下既然执意非洗雪所谓耻恨不可,我只有让阁下大快怒怀子,只要阁下认为打我一掌,刺我一剑能使你消气平忿,夏梦卿何乐而不为。请动手吧!”双目一闭,不再言语。

    这下,德怡反倒愣住了,她做梦也未料到这位令她恨得牙痒痒,自命不凡的狂书生会出此一着,瞪大了一双杏眼,似明白又似不懂地愕然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梦卿睁开双眼,笑道:“你不是要消气么?我只要能让你消气不就成了么?”

    “不!”德怡猛一摇头,道:“我非要你说个明白不可。”

    夏梦卿无奈,只有强忍笑意,道:“好吧!你请听着,真动手,阁下不但消不了气,恐怕还要气上加气;假动手嘛,没意思!所以,不如我站在这儿毫不还手的让你阁下打个痛快。”

    夏梦卿这人就是不会转弯儿,这一来岂不更糟。

    美郡主霍然色变,柳眉倒剔,杏眼圆睁,气得发抖地戟指颤声说道:“你,你,你还能忍心说出这种话……”

    夏梦卿没料到又出了纰漏,大为不忍,尚未来得及开口。

    德怡娇靥又是一变,美目微红,贝齿紧咬,狠声接道:“夏梦卿,你妤狠的一颗心,到这时候还拿话来刺激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下不了手么,你错了!”

    话落,身闪,疾掠而来,扬起五手一掌掴向夏梦卿那张冠玉般俊面。身形如电,出手如风,够快。

    这下要被掴中,夏梦卿那张脸上就非添上五道鲜红纤纤指痕不可!要躲,他可以躲的很容易,但是他没打算躲,他愿意挨上一下,让她从此消气。

    星目一闪,含笑而立,任凭美郡主那只欺雪赛霜,温软滑腻的柔荑如风掴到。

    眼看夏梦卿就要挨上。

    怪事倏生,就在德怡那只手仅差分毫便要掴上夏梦卿的刹那间,她突然收掌跺足,“哇”地一声,泪如泉涌,双手捂脸,如飞掠下神女峰。

    那无限美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那恍如巫峡猿啼,春山泣鹃的哭声,独自萦绕在神女峰巅夜空中……

    夏梦卿大感意外,睁开星目望着德怡逝去处,满面惊讶,呆呆发怔。

    他原以为这下是挨定了,却不料她竟突然收手,而且痛哭飞驰而去。

    渐渐的,他似乎有点懂了,也好像仍不明白,因为他那俊面上惊讶神色己褪,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薄雾般的迷蒙。

    半响,他方始收回目光,摇头一声苦笑,疾射不见。

    第二天傍晚,夏梦卿出现在湖北宜昌。

    他打算由水路下洞庭,登君山找那情同手足的二小。三圣中,僧道二圣凡凡大师、大木憎人的得意高足霍玄、岑参共议大事,邀他俩先往峨嵋会合武林群雄,然后再赴藏边对布达拉宫及大食人采取行动,井将交付岑参一个更艰巨的任务。

    看看天色已晚,夜航的船只早巳收帆,只有等明天一早再说了。

    当晚,就随便在近码头处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下来,这家客栈不大,倒还洁净。

    夏梦卿生性随和,他认为能找到这种客栈,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赶船,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所以他预备早些安歇。

    哪里知道,人却不能平静下来,一静下来便会不由自主地东想西想,思潮便连绵不断汹涌而来,驱不散,拂不开。

    上了床,刚闭上眼,第一个浮上脑际的,便是那薛梅霞悲凄欲绝、楚楚可怜、望之令他心碎肠断的情影。他可以看见那双满含幽怨的目光,那成串儿的晶莹情泪……

    这些,不住的在他眼前晃动,伸出颤抖的手想轻轻抚摸,所触到的,是一片心酸的空虚。

    刻骨深情如春梦,对此如何不泪抛。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想着,想着,夏梦卿面上泛起了阵阵轻微的抽动,两颗巨大泪珠,由闭着的双目眼角滑落耳边,湿了枕头。

    大部份的时间,他很平静,有的时候,他会突然几近疯狂,神态变得很怕人,那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一时不克自制。

    天下绝色尽多,但是他没有对任何绝色女子动过心,自从第一眼看到了薛梅霞,情形立刻改变。

    因为他第一眼所接触到的,是令他心灵颤抖的一双清彻、深邃的眼神,一张乍惊还喜又羞的如仙清丽娇屑,就这些,令他深陷情海,不克自拔。

    就这些,给他带来了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甜蜜与半生厄运,使他一直在情孽、杀孽中浮沉,使他永沦锥心刺骨、心碎肠断的痛苦探渊。

    这岂非是命?

    第二个闯进他脑海里的,赫然竟会是那美郡主德怡。

    对她,他只觉得她天真、任性,虽然她处处难脱娇贵的习气,但不失为一位巾幅奇英、清风傲梅的女儿家。

    尽管他有点明白德怡那深藏不露的用心,可是他情已枯、心已死,他愿意把她视为红粉知己,绝无法涉及儿女情爱。或许,他这样做会很伤她的心,但是他已顾不了这许多了。

    想想德怡那令他穷于应付、哭笑不得的刁蛮不讲理娇模样儿,夏梦卿的再边又禁不住掠起一丝笑意。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竟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那还是被一阵轻微的剥啄声惊醒,要不然不知要睡到几时。

    看着照在纸窗上的日光,不禁暗责自己糊涂、贪睡.他却不知自己是直到近五更天才浑然入睡。

    坐起身子,皱眉问道:“是哪位?”

    门外立即有人应声说道:“夏相公醒了么?是小的。”

    夏梦卿听得出那是店中伙计,遂又问道:“有事么?”

    门外店伙应道:“相公一位朋友命小的送封信来。”

    这会是谁?夏梦卿略一沉吟,猛有所忆,心头一震,连忙披衣下床。

    房门开处,店伙满脸堆笑,躬身哈腰,双手递过一封密封着口的信件。

    信封上只有寥寥七个字。

    “夏相公亲启,内详。”

    龙飞凤舞,劲道异常,字迹很熟悉。

    夏梦卿立即知道了这是谁,拆开信封,暗运神功护身,轻轻抽出信笺,写信人阴狠狡诈,店夥无恙,那证明信封上没动手脚,可是他还是不能不提防信笺上施毒。

    略一展视信笺,先是大感窘迫,继而心头猛震,最后竟不由点头赞叹,暗表心折。

    信笺上,仍然是狂草数行,写的是:“阁下:葫芦谷,你很侥幸,我只有目认棋差一着,当然,在未彻底击败你之前,我、永不会死心。

    如今,敢二次邀斗。

    罗刹三君正匿藏梵净山鹰愁涧中,自见信日起,我候驾七日,第八日以钗佛二宝为彩,罗刹三君为鹄,公平共逐,且看鹿死谁手。

    请及早启程,勿错过良机,过时不候,倘迟到一步,则罗刹尸横,二宝鸿飞,莫怪我捷足先登。

    千毒门主雷惊龙”

    这回署了名,更冠了衔。

    夏梦卿久久未语,半晌方收回目光,转往面前垂手而立的店伙,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店伙连忙笑道:“一早来的,放下这封信就走了,小的当时本想叫醒相公,可是相公那位朋友说没别的事,要小的只把这封信面呈相公就行了。”。

    夏梦卿道:“那么……谢谢了。”

    店伙陪笑说道:“好说,这是小的份内事。”躬身哈腰告退。

    夏梦卿随手又关上了房门,立刻皱起眉峰,缓步走向床边坐下,低头沉思……

    看来,雷惊龙仍然未离开他左近,他一举一动仍在雷惊龙眼中,雷惊龙的确是个罕见的厉害对手。

    以雷惊龙的心性,到了口边的肥肉他会分人一口,将罗刹三君的行踪相告,这委实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钗、佛二宝得之者,只要能钻研窥透其上所刻口诀,便足可称尊天下,是以人人觊觎,梦寐以求。雷惊龙他既然已知罗刹三君藏匿之处,莫、单、卫三魔便绝难在无影之毒下幸免,这种垂手可得,易如探囊之事,竟会轻易地写信通知他?那不问可知,此中必有阴谋,而且此阴谋必定至为歹毒阴狠,要不然那就是有诈。

    是阴谋也好,有诈也好,二宝绝不能任它再沦入雷惊龙之手,否则立为武林带来浩劫。以雷惊龙的禀赋,窥透那篇旷绝至奥的吐纳口诀,应该要比莫洪等罗刹三君容易些,他只要习得那篇至高无上的武学,天下从此便无敌手,夏梦卿他也难与其匹敌。

    如虎添翼,助长凶性,宇内岂不是天翻地覆,直雨腥风,难有噍类?

    尤其那紫风钗,更是他与薛梅霞订情之物。

    是故,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钗、佛二宝夺回来。保全神物,挽回血劫。

    雷惊龙似乎是看透了他,抓住了这一点。夏梦卿他只能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纵然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他也要毅然赶会。

    假如其事果真,而确如雷惊龙自己所言,此番是公平共逐,且看鹿死谁手,动机只是单纯的要搏倒他夏梦卿,以这既写信通知又复候驾七日的胸襟来说,雷惊龙不愧是盖世枭雄,他夏梦卿的唯一劲敌。

    期限七日,以那旷古绝今的天龙身法速度,应该是很充裕了。

    可是,也不能大意怠慢,迟到一步,信笺上说得很明白……

    想到这里,夏梦卿已经有了决定,穿好衣服,收起那封信,唤来店伙,要了纸笔,伏案振笔疾书。

    须臾,写好一信,会过店钱,飘然出门。

    在一处僻静街道拐角处屋檐下,找到一个正在那儿低头扪虱的要饭化子。

    他尚未表明身份,要饭化子眼神都尖,一眼瞥见了他那斜插背后,露出数寸的雪白玉箫,霍地跃起,肃然垂手,恭谨发问。

    夏梦卿带笑谦逊,取出了写妤的信件,请他丐帮宜昌分舵代为送往洞庭君山,务必面交岑参,越快越好,请托完毕,在化子敬遵令谕,绝不辱命声中,飘然上路,直奔梵净山而去。

    梵净山亦名九龙山、月镜山,即古之三山谷,山势峻伟,贵州第一。

    这是第七日的傍晚。

    夏梦卿一袭儒衫,背插玉萧,负手卓立梵净山口,仰望接天峰峦,不禁频频皱眉。

    暮色里,山势险恶的梵净山恍若一尊静峙的巨兽,狰狞可怖;山口,就像兽吻张开着,状欲噬人。

    满山的参天古木,迎风拂动,直如鬼影惶憧,乱舞群魔,张牙舞爪,凶恶已极。

    在这寂静的黄昏时分,益增其深邃、阴森、神秘之感。

    胆小一点的人,委实能望而怯步,触目惊心。

    这,当然吓不倒玉箫神剑闪电手,他除了觉得梵净山险恶慑人以外,其余的丝毫未放在跟内。

    不过,梵净山险恶、狰狞、深邃、阴森、神秘,再加上桀骛的千毒门主雷惊龙的这场居心叵测的激斗,使得他不得不提高了几分警惕之心。

    他始终没有轻视过雷惊龙这位盖世枭雄,这次,他知道更不能大意。

    夏梦卿站在山口,默察了片刻山势,然后背负着手,信步向山口行去。

    虽然,雷惊龙在那信笺之上,曾言明候他七日,第八日一早各凭本领公平逐鹿,但这第八日一早究竟什么时刻开始却未曾说明。

    雷惊龙探富心智,狡猾得很,他若在时间上讨了便宜,捷足先登,吃哑巴亏事小,二宝甫出狼喙又入虎吻事大,夏梦卿他只得由现在起守到第八日天亮。

    偌大一座梵净山他无论在何处守候,都难免顾此失彼,只有峰顶一处可以俯览全山,监视雷惊龙的动静。

    凭他的耳目,任何风吹草动也难瞒过,黑夜无殊白昼,何况今夜还微有月色。

    所以,他打算在山口内略做观察,便由山口左边一条登山羊肠小道直上峰顶。

    但是,甫进山口,第一眼所见到的一桩事儿,却使他险些改变主意,回转山下客栈,山口内,一片黄砂,怪石嵯峨林立,在那最外面、最显眼的一块丈高怪石上,他发觉被人用金刚指一类的指力写了几行字迹,仍是龙飞风舞的狂草,入石三分,宛若刀刻,写的是:

    “阁下:你来得过早,第八日卯时再来不迟,鹰愁涧在此山之西,阁下可往察看地势,但万勿打草惊蛇,罗刹三君之机警狡猾,闻下当比我了解得清楚,一有异动,必然远扬,再觅不易,悔之晚也。

    知名不具”

    又是个知名不具,不过这回夏梦卿是已经知名了,当然可以不具。

    就这么数行狂草,看得夏梦卿心头微震,不由摇头,敌暗我明,更提高了警惕。

    雷惊龙的留字,说明了两点。

    第一,雷惊龙比夏梦卿来得还早,自入梵净山起,他夏梦卿便无时无刻不在人家暗中监视中。

    第二,雷惊龙如今并不在梵净山中,怪石上的留字,那只是雷惊龙对夏梦卿了若指掌。以钗、佛二宝为彩,他便料定夏梦卿来得只会早,不会晚,所以预先在山口内这块最外面、最显眼的怪石上留了话。

    无论怎么说.雷惊龙的知己知彼,处处让夏梦卿落于被动地位,不能不使夏梦卿既震惊又佩服更加深了戒心。

    夏梦卿的智慧,比雷惊龙只高不低,否则他不会被宇内共尊奇才第一,他只略加判断,便在雷惊龙所留那几行字迹之中,找出了几点毛病,那也是雷惊龙百密一疏,千虑一失之处。

    第一点,他判断这些字迹,不是雷惊龙片刻之前所留,至少也要隔了两日以上。

    假如那字迹是雷惊龙片刻之前,甚至于白天所留,他可以说,明日卯时,习惯上他绝不会用第八日卯时。

    虽然有了这项发现,他仍不敢断定雷惊龙如今不在梵净山中,或者役有隐身左近,暗中监视他,因为数日前留字,与他现在是否在梵净山中是毫不相干的。

    第二点,雷惊龙故示大方,告诉了他鹰愁涧之所在,这或许不假,但那万勿打草惊蛇,免得罗刹三君惊动远逃之说却幼稚得可笑。

    他不相信雷惊龙既然发现了罗刹三君藏身之处,在未采取行动之前,会不派人暗中加以监视,他料定鹰愁涧周围早已布满了千毒门徒众,而且说不定还在各处动了手脚,布了毒。

    还有,那便是他宁可落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敢相信雷惊龙那第八日卯时再来不迟之语。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防着点儿较好。

    所以,夏梦卿站在山口内那块怪石之前,略做沉思之后,仍然儒衫飘拂地由左边那条蜿蜒的登山羊肠小道,直向峰顶行去。

    天色越来越黑,暮色终于整个吞噬了这座峻伟、险恶、深邃、神秘、阴森的梵净山。

    看起来,它是更形狰狞可怖了。

    黝黑,难不倒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的夏梦卿,他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将那两旁古木林立、野草丛生的羊肠小径,视为康庄大道;行云流水,潇洒举步。

    表面上,夏梦卿就像一个探幽揽胜的风雅之士,神态极为悠闲的飘然行进。

    实际上,他暗暗地默运神功,不住的在搜察周遭百丈以内的任何动静。

    他所能看到的与听到的,是风吹草动,虫兽出没,山泉淙淙,叶落簌簌,却绝没有丝毫人迹。

    这证明,在他周遭百丈以内,并未埋伏着雷惊龙那批千毒门徒众,也不会有任何危机可言。

    当然这危机二字对夏梦卿来说,似乎嫌得多余,无如千毒门诡谲神秘,雷惊龙更是一个绝不容忽视的唯一劲敌,他那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的奇特手法,阴毒的伎俩,却不可不严加提防。

    说起来,这也是夏梦卿行事谨慎之处,这也是他多年来始终能称尊宇内、独冠群伦的理由所在。

    他虽然一身所学奇奥博大,武林难有匹敌,可是他却不是目空一切,恃技骄狂的人,从来不骄不馁,锋芒隐而不露,满而不溢。

    有傲骨,没傲气,行事始终抱着战战兢兢的态度,对人一本谦恭,虚怀若谷。

    半山不到,他突然又发现了一桩事物;这桩事物,使他觉得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

    身左一株合围巨木上,数行字迹又赫然在目,那株巨木被刮去一块尺许宽阔的树皮,刮去树皮的那块尺许宽阔处,雷惊龙又留了话儿,写的是:

    “阁下:何奈以已之心度人之腹?看来,我很难取信于阁下,既不放心,不便再行动驾,就请直上峰巅,天风强劲,森寒刺骨,古刹内特备薄酒取暖,不成敬意,聊表寸心。

    知名不具”

    看字迹,指痕已旧,绝非一日内所留。

    这岂非又说明,雷惊龙早料到夏梦卿他不会相信那第八日卯时之语,必然流连不去,登上峰巅以监视全山吗?

    这话未留在山下而留在半山,也有深意,夏梦卿他既然到了半山,走的又是唯一的登山小径,他不是有意登峰巅是什么?

    像这种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的事儿,夏梦卿他生平倒是首次碰上。

    他没有害怕,只有佩服,他更知道雷惊龙这故弄玄虚的手法,无非是要末正式较量先挫他锐气,先在心理上给予他打击,藉以增加其本身之神秘、高明,俾收取先折敌三分之效。

    换了别人,雷惊龙这种诡谲神秘的手法,委实能收些震慑之效。

    可惜,他的对手是宇内奇才第一的夏梦卿。

    夏梦卿见怪不怪,望着树干上的行行字迹摇头一笑,继续行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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