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振岳听到蒙面少女出声叫唤,脚下不由一停,回头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蒙面少女轻声道:“让他们去吧!”
南振岳急道:“我母亲……”
他迅疾回过头去,那桃花女和天山一魔两条人影,早已走的没了影子。
蒙面少女道:“你们随我来。”
南振岳眼看已经追不上桃花女,不由望着蒙面少女问道:“姑娘是谁?”
蒙面少女轻笑道:“你跟我去,自会知道。”
宫如玉看出这蒙面少女大有来历,轻轻拉了一下艾如瑗的衣袖,缓缓走了过来,道:
“愚姐妹多蒙相救,不知这位姊姊如何称呼?”
她江湖经验,果然比南振岳要老到得多,明明是在套问对方来历,但问的不落痕迹。
蒙面少女笑了笑,指着南振岳、艾如瑗道:“我是奉命接引他们来的。”
南振岳听得甚是奇怪,暗想:“此女言词闪烁,不知是奉谁的命?”
艾如瑗插口道:“姊姊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蒙面少女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不便多说,你们到了那里,自会明白。”
艾如瑗回头朝南振岳问道:“大哥,我们去不去呢?”
南振岳心中疑虑重重,略一迟疑,抱拳道:“姑娘要我们到哪里去,能否赐告地方,在下母亲,还落在桃花源的人手中,此刻急须……”
蒙面少女不待他说下去,接口道:“你们不用去追了。”
南振岳目光注视着她,问道:“在下母亲遭人劫持,如何不用去追了?”
蒙面少女敢情被她问急了,不禁跺跺脚道:“嗯,我说过这里不便多说,你们只要跟我去,不是很快都知道了么?”
宫如玉心中一动,忙道:“南少侠,这位姐姐既然这么说了,就跟她去吧!”
艾如瑗道:“大姐你去不去?”
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
宫如玉笑道:“这位姐姐不是说奉命接引你们两人来的么?我跟着去,只怕不方便呢!”
她虽是回答艾如瑗的话,但却是在试探蒙面少女的口气。
果然蒙面少女笑道:“没有不方便,三位一起去好了。”
其实宫如玉纵然明的不和两人同去,暗中也会跟踪去的。
蒙面少女话声一落,接着说道:“事不宜迟,我替你们带路。”
她不待三人再说,纵身朝墙外掠去。
宫如玉以传音入密朝南振岳道:“人家已经走了,还不快跟下去?”
一手拉着艾如瑗,联袂而起。
四人出了黄家堡,风驰电掣一般,一路奔去。.南振岳追上宫如玉,也以传音入密问道:“姑娘认识路吗?”
宫如玉回头笑道:“放心好了;这一带任她跑到哪里,都瞒不了我。”
南振岳不再多问,一提真气,紧随蒙面少女身后而行。
行约半个多时辰,前面已有一条大河阻路,蒙面少女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上走去。
又走了一箭来路,只见岸旁停着一条小船,蒙面少女轻轻一跃,落在船头,招招手道:
“我们渡过江,就到了。”
南振岳、宫如玉、艾如瑗三人相继纵落。
蒙面少女递过一只木桨,朝南振岳笑道:“你帮我打桨咯!”
南振岳接过木桨,忍不住问道:“姑娘究竟要我们到哪里去?”
蒙面少女一手掠掠鬓发,运桨如飞,一会已到江心,娇声笑道:“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令堂已经有人送到一处隐密的地方去了。”
南振岳心头一震,急忙问道:“家母现在在哪里?”
蒙面少女低声道:“前面,半月山。”
“半月山?”
南振岳心中一动,这地名听来极熟,好像听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一面帮着打桨,一面问道:“那是姑娘从桃花源人手中救出来的了?”
蒙面少女道:“不是我,我是奉命接应你们来的。”
南振岳道:“姑娘究竟奉了何人之令?”
蒙面少女嗤的笑道:“你猜猜看?”
南振岳皱皱眉道:“这个在下猜不出来。”
蒙面少女道:“这位老前辈在江湖上名头很大。”
宫如玉心中不觉一凛,暗想:“莫非她说的是龙门帮主东海龙王?但继而一想,觉得这蒙面少女武功奇高,不可能会是龙门帮的人。”心念转动,开口道:“姐姐不用打哑谜了,快说出来吧!”
蒙面少女笑得弯下腰去,说道:“瞧,你连自己师傅也会猜不出来。”
南振岳.听得大奇,抬目道:“姑娘是奉家师之命来的?在下何以从没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蒙面少女幽幽的道:“我和你见过一次,也许你想不起来了。”
南振岳还待再问,小舟业已驶近岸边。
蒙面少女起身道:“到啦,快上岸吧!”
舍舟登岸,蒙面少女依然走在前面引路,又走了顿饭时光,才到了一处山坳之间的一座山庄前面。
蒙面少女领着三人走近竹篱,伸手一推,木门呀然而开。
进入篱门,只觉花香扑鼻,夜色之中,虽然无法看得清楚,但依稀可见到满园罗列的花畦。
蒙面少女回身关上篱门,领着三人穿越花径,直向一幢青砖院落中走去,到得门前,举手轻轻敲了三下。
只听屋中有人问道:“是叶姑娘么?”
蒙面少女轻“嗯”了一声。
南振岳就站在蒙面少女的身后,听出屋中问话的似是卫劲秋的声音,心中更觉大奇,暗想:“卫兄和陆姑娘不是守护着荆老丈,怎么全到这里来了?”
两扇黑漆木门开处,灯光之下,那不是卫劲秋是谁?他换了一身青色劲装,腰间斜插着他白玉为管,乌金为头的铁笔,一眼瞧到南振岳,立即笑道:“南兄请进。”
四人相继进屋,卫劲秋已经掩上了木门。
蒙面少女扭扭头,笑道:“卫少侠,领他们进去吧!”
说完,翩然朝左首一间房中闪去。
南振岳道:“卫兄怎么也在这里,荆老丈的伤势如何了?”
卫劲秋瞧了宫如玉:—瞧,才道:“说来话长,南兄和艾姑娘走后不久,那申公豹、火千里竟然率领大批高手,重又找上门来。正在危急之中,多蒙王老前辈适时现身,才把他们惊退,吩咐兄弟,把荆老前辈送来此地。”
南振岳问道:“卫兄说的可是家师么?”
卫劲秋点头,道:“正是王老前辈。”
南振岳道:“荆老丈伤势可有变化?”
卫劲秋道:“已由王老前辈解开了受震经穴,目前已经痊好了。”
南振岳道:“家母呢,也是师傅救回采了?”
卫劲秋道:“刚由兄弟和陆姑娘护送回来,此时正由王老前辈施救之中,荆老前辈也在里面。”
南振岳道:“有劳卫兄快带兄弟去瞧瞧。”
卫劲秋道:“南兄请随兄弟来。”
转身朝右首一间房中走去,伸手撩起门帘,轻声道:“南兄请进。”
南振岳心急母亲安危,也不再和他客气,当先跨了进去。
室中灯火明亮,靠窗一张木床上,仰卧着的,正是自己母亲,陆明慧一身劲装,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块面巾,在轻轻的替母亲拭着额上汗水。
床前围着三个老人,各自凝神不语,似乎正在注视着床上病人。
这三个人,除了荆山毒叟外,其余两人,一个是紫脸浓眉,身穿天青缎长袍的老者。
另外一个却是头盘小辫;颈下留一把小胡子,身穿蓝布大褂,还沾了不少泥巴,活像庄稼人的老头!
这下可把南振岳瞧得一呆!
自己师傅,自号洪山道士,从自己懂事起,他老人家一直是道士装束,长年穿一件灰布道袍,头上戴一顶道帽,一身装束,和假冒他老人家的天山一魔完全一样:但这两位老人,根本一点也不像师傅……就在南振岳这一惊疑之际,那紫脸老人蔼然笑道:“振儿,你来了吗?”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南振岳已经听出来了,这亲切的声音,那正是师傅的口气,一点没错!
只有师傅才叫自己“振儿”?那天山一魔一再假冒师傅,就是叫的不对。
南振岳不再犹疑,慌忙趋前几步,拜了下去,口中叫道:“师傅,弟子给你叩头。”
紫脸老人呵呵一笑道:“孩子,快起来,十八年来,你还是第一次看到为师的真面目。
这位就是半月山庄的主人,为师多年的老友,半月花农刘老前辈,为师从前不是和你提起过,刘老前辈博通古今,精于园艺,种花养鹤,悠游林泉,还不快去见过?”
南振岳听师傅一说,不禁暗叫自己糊涂,难怪方才听蒙面少女说出半月山,自己觉得十分耳熟!
半月花农刘中和,不但博通古今,胸罗万有,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据说当年皇帝老子几次下召,征他入京,他都视若敝屣,只是在半月山种花养鹤自娱,乃是当代一位大大的奇人。
当下那敢怠慢,立即起身朝半月花农拜了下去,道:“晚辈久仰刘老前辈大名,今晚才算拜识尊颜了。”
半月花农慌忙欠着身子,嘻嘻笑道:“别听你师傅替老朽脸上贴金,快快请起来,老朽一生就喜欢不拘俗礼。”
他既没伸手来扶,但南振岳拜下去的身子,却似被人拉了起来一般,身不由主的站将起来。
紫脸老人目光一抬,朝宫如玉、艾如瑗两人微笑道:“两位姑娘弃暗投明,深明大义,实是难得!”
宫如玉、艾如瑗已知眼前这位蓝袍老人,才是真正的托塔天王,也双双行过了礼。
南振岳抬头道:“师傅,弟子母亲不知还有救么?”
紫脸老人道:“你母亲受震穴道已解,只是元气大亏,要好好养息上十天半月,好在为师身上,现有长白派镇山之宝的千年参王和五台山的石芝,很快也就可复元了。”
南振岳听到这里,心中不觉一宽。
紫脸老人回头道:“振儿,这里有陆姑娘守护就好,咱们到外面去。”
艾如瑗道:“老前辈,陆姐姐要不要休息,我在这里侍候好了!”
紫脸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位,老朽另有借重之处。”
宫如玉听出托塔天王的口气,忙道:“老前辈如有差遣,愚姐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紫脸老人捋须大笑道:“崔姑娘好说,此事虽无凶险,却也非两位莫办。”
宫如玉听得暗暗一怔,心想:“他怎知我姓崔的?”
大家退出右厢,刚刚回到客堂上。
只见左厢房门启处,走出一个女子,朝紫脸老者抬头娇笑道:“王老前辈,你瞧瞧可有破绽么?”
南振岳听她声音,是刚才那个蒙面少女,但抬目一瞧,不由怔住了!
不光是南振岳,艾如瑗、宫如玉也不禁愕然一呆!
原来她此刻除下面罩,竟然和艾如瑗生得一般无二!
不,无论从面目身材,服饰,神态,笑貌,莫不相同,只是艾如瑗的声音较为柔,而这位姑娘说起话来,要清脆得多!
紫脸老人呵呵笑道:“姑娘兰心惠质,举一反三,那有什么破绽,只要说话时,稍微柔缓一些,就是桃花女也难分得出来。”
这几句话,听得南振岳、宫如玉、艾如瑗同时恍然大悟!
敢情那位姑娘是经过了易容,有意扮作艾如瑗模样!
本来么?天底下那会有这么相像之人?宫如玉心中有些明白,她假扮五妹,必然有事。
那假扮艾如瑗的姑娘道:“王老前辈,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要走了?”
紫脸老人点点头道:“不错,此刻上路,已经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回头向南振岳道:“振儿,你母亲重伤初解,必须留在这里养息,好在半月庄乃是刘兄隐居之地,就是桃花女,只怕她也没有这个胆子,敢来此地生事。你此刻就跟叶姑娘动身,一切照为师柬上行事,不得有误。”
南振岳望了那叶姑娘一眼,躬身道:“弟子遵命。”
一面迟疑的道:“事情办完之后,弟子是否回到这里来?”
紫脸老人道:“不用了,为师和荆兄等人,一两日内,也全要离此而去,你们行止,为师已有安排。”
那假冒艾如瑗的叶姑娘盈盈一笑,柔声道:“好了,大哥我们走吧!”
她这一柔声说话,果然和艾如瑗的口吻,已有几分相似!
南振岳被她这声“大哥”,叫得俊脸骤然一热!
艾如瑗不禁也飞红双颊,但她心中却暗暗着急,此时眼看两人就要走了,忍不住抬头问道:“王老前辈,我和大姐呢?”
紫脸老人微微一笑道:“此事关系重大,两位姑娘老朽另有借重之处,并有薄技相授,两位请随老朽来。”
南振岳别过师傅,就随着假扮艾如瑗的叶姑娘出门而去。
宫如玉、艾如瑗两人,却随着紫脸老人朝左首厢房走去。
于是武林中正邪两派,两股势力,掀起了各出奇兵的高潮!
XXXXXX。
由武当山脉向东的南漳,只是一个山城小县。
因为它既非交通要道,平日里过路的商贾行旅不多,全城只有一家叫南兴老店的客栈,座落在独一无二的一条大街上,平日生意虽轻,但地方倒是挺宽敞的。
这天傍晚时光,南兴老店的大门前,来了两乘软轿,轿后随着四名青衣使女,一望而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路经此地,投宿来的。
轿子刚在店门口一停,店门中立即抢出两名店伙,趋上前去,打躬伺候,说道:“贵客住店,快请上房休息。”
轿前一名青衣使女道:“快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咱们老太从武当山进香回来;喜欢清净,你们店里有几间上房,—起包啦,不准有闲杂人等进出,知道么?”
店伙听得傻啦,开店以来,上房房间,只怕没有人全数包过,口中没命的应“是”,使劲朝店中冲去,向掌柜报讯。
刹那间,戴着老花眼镜的掌柜,和店中四名伙计,全体出动,在店门口一字排开,恭迎贵宾。
两乘软轿,轿帘掀处,第一乘轿中由两名使女携扶着走出一个满头白发,圆腮尖嘴的黑衣老妇,右手果然挂了一个“朝山进香”的黄布袋,颤巍巍朝里走去。
店中的人,连忙一齐躬下身去,连头也不敢稍抬。
当然每个人都在偷看,但每人心头都感到有些失望,这位有钱有势的老太太一张脸竟会生得和猫头鹰一样!
只是人家命好,说不定这位老太太的猫头鹰脸,在相书上还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格局哩!
第二乘轿,也由两个使女携扶着走出一位黄衣小姐。
店伙们偷偷的瞧了猫头鹰脸的老太太,自然也想瞧瞧老太太的千金,花容月貌,是不是也生得跟猫头鹰一样?但他们这一瞧,不由全都大吃一惊!
这黄衣女郎,虽然也是一张圆脸,但柳眉凤眼,配得甚是恰当,年纪二十一二,看去甚是妩美!
不!她敢情发觉有人在偷窥她了,脸色一沉,顿时面罩寒霜,凤眼之中,进射出打闪般光芒。
老太太颤巍巍的过去了,但她好像心情很好,尤其对店伙们的列队恭迎,表示十分满意,只听她口中一阵喋喋尖笑,点头道:“很好,每人赏他们一锭金子!”
乖乖,每人赏一锭金子!
店伙们当是遇上了财神婆婆,尽管她声若夜鸟,阴森刺耳,但听来比九天仙乐还要悦耳,一路谢声不绝。
上房,灯火通明!
南兴老店的所有店伙,送茶送水,送酒送菜,川流不息的到上房伺候。
但他们只能走到走廊入口处,就不准再进去了,里面全由四名青衣使女服伺。
中间一间布置雅洁的客堂上,海陆杂陈,已经放了满满一桌,这都是厨下司务精心脍炙的菜肴。
黑衣鸠面老妇踞坐上首,顾盼自豪!
黄衣女郎坐在他下首,侧身相陪。
此刻她目光一抬,轻声笑道:“这次晚辈追随副总护法前来,真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顺利!”
鸠面老妇喋喋笑道:“二姑娘,你还当武当派是从前的武当派?老身早就说过,玉虚老道就是顶着武当派掌门这几个字,宫主才聘他当逍遥宫护法。如果凭他们武当三子这点玩艺,嘿嘿,老实说,只有当当咱们五福堂里护法的资格!”
黄衣女郎笑道:“是啊,师傅原先也认为玉虚子决不会接受咱们聘书的,她老人家要副总护法亲自出马,就准备杀一儆百,先拿武当开刀,没想到玉虚子接到聘书,竟然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还会说上许多好话。”
鸠面老妇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身一眼就瞧出玉虚子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今天只要从口里进出半个不字,他们武当山数百个道士,就得在老身天刑刀下断头残臂,连张三丰都绝了香火。”
她说得口沫横飞,口气可真大得吓人2这两人是谁?作者就是不交待,读者自然早已心里有数了!
这位大言不惭的鸠面老妇,正是二十年来,一直以黑风婆自居,桃花源的副总护法鬼妪阎婆!
黄衣女郎则是太阴宫门下二弟子易如冰!
鬼妪阎婆说到这里,不禁一阵得意,打喉咙里进出喋喋尖笑。
易如冰又道:“不知司副总护法,到少林寺,情形会是如何?”
鬼妪阎婆绿阴阴的眼珠一转,尖声道:“司谷主么?他这趟远征少林,可没有咱们这么顺利了,百了贼秃可不会像玉虚子这样脓包了。少林寺三堂六殿十二院,百字辈的和尚,其中不乏高手,司谷主除非一举把他们全数毒倒……”
易如冰道:“师傅就是这个意思咯,只要把少林、武当解决了,九大门派,也等于解决了一半。”
鬼妪阎婆道:“还有龙门帮,公孙老儿不知死活,跟咱们做定了对头,奇怪的是宫主怎会容忍他们到现在?”
易如冰笑道:“师傅说过,本来是要先解决龙门帮和衡山派的,可惜大姐上次事机不密,功败垂成,现在师傅已经另有打算了。”
鬼妪阎婆突然目光一注道:“此事宫主怎么没跟老身提起过?”
易如冰道:“这是师傅最近和总护法商量之后,才决定的。”
鬼妪阎婆道:“如何决定?”
易如冰道:“晚辈听师傅说,公孙敖和咱们作对,也有好处……”
鬼妪阎婆奇道:“和我们作对也有好处?”
易如冰道:“公孙敖主持龙门帮,这二十年来,他的名头,不在九大门派之下,咱们只要解决了少林、武当、九大门派就不难迎刃而解。但江湖上除了九大门派之外,自然还有不少反对咱们的人,有公孙敖出面领导,这些人就会依附到龙门帮去,就是九大门派中,可能也会有人和他会合……”
鬼妪阎婆道:“这样他不是更坐大了么?”
易如冰笑道:“但他们集中了呀!”
鬼妪阎婆突然一拍巴掌道:“不错,聚而歼之,好办法,咱们用不着再化零碎气力,一次就解决了,唉,宫主真是当今武林第一人物,目光远大,圣明果断,老身五体投地的佩服她,也就在此”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青衣使女匆匆进来,单膝一屈,躬身道:“启禀副护法,龙门帮有人求见。”
鬼妪阎婆双目绿光暴炽,冷嘿道:“龙门帮的人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目光一抬,问道:“是什么人?”
那使女回道:“是龙门帮东坛副坛主侯浚彦。”
鬼妪阎婆绿光一收,点头道:“叫他进来。”
使女躬身领命,一会工夫,领着一个脸型削瘦,腰悬长剑的蓝衫汉子进来,蓝衫汉子一脚跨进屋中,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侯浚彦参见副总护法、二姑娘!”
怪了,龙门帮的副坛主,竟然向桃花源副总护法自称“属下”?鬼妪阎婆点点头道:
“侯护法请坐。”
原来侯浚彦竟是五福堂的护法,龙门帮内还有奸细!
侯浚彦依然躬身道:“属下即须回去履命,不能久待。”
鬼妪阎婆问道:“是公孙敖叫你来的?”
侯浚彦道:“正是。”
鬼妪阎婆目中绿光一闪,怒道:“公孙敖阴魂不散,胆敢跟踪老身而来?”
侯浚彦道:“他们不知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听到副总护法前来武当,一路疾追而来,原想会合武当派,内外夹击……”
鬼妪阎婆砰的一声,手掌击在桌上,怒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侯浚彦愣得一愣。
易如冰笑道:“侯护法只管请说下去。”
侯浚彦续道:“没想到武当掌门接受宫主聘函,他们无机可乘,因此命属下前来下书。”
鬼妪阎婆冷嘿道:“那是下战书了?他们真想找死!”
侯浚彦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
鬼妪阎婆并没有接,问道:“他们约老身到什么地方决斗?”
侯浚彦道:“属下听说好像是报信坡。”
鬼妪阎婆回头道:“二姑娘,你把信念给老身听听。”
原来她不识字,所以没去接信。
易如冰接过信来,撕开封口,抽出信笺,念道:“何方老妪,敢一再以黑风婆之名肆虐江湖,助纣为恶,本日二更,在报信坡候驾,希勿爽约,逾时不至,勿怪围剿。龙门帮主公孙敖”
鬼妪阎婆张目道:“二姑娘,这信上说的什么?”
易如冰道:“他们约副总护法今晚二更,到报信坡去。”
鬼妪阎婆道:“不,他们信上骂我什么?”
易如冰为难的道:“他们说……你……。”
鬼妪阎婆不耐道:“你只管直说。”
易如冰道:“他们说,你是什么老太婆,敢一再假冒黑风婆之名,肆虐江湖,助纣为恶……”
鬼妪阎婆听得勃然大怒,双目绿光暴射,猛力一拍桌子,尖声喝道:“老身假冒了谁?
他们简直胡说。”
她是以黑风婆的身份,才当上了逍遥宫副总护法,还当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有,那四个轿夫就是她得意高足,邙山四鬼,都在五福堂下当了香主,只是严禁他们泄漏她的身份而已。
鬼妪阎婆喝声出口,接着气鼓鼓的“唔”了一声,问道:“唔,二姑娘,什么叫助纣为恶?”
易如冰道:“助纣为恶,就是帮助纣王做恶事。”
鬼妪阎婆瞪目道:“胡说,老身几时帮助纣王,和姜子牙作对?”
易如冰笑道:“这是比喻咯,那是指副总护法帮助师傅,就是帮助恶人,做了恶事的意思。”
鬼妪阎婆哦了一声,尖笑道:“那也不通,宫主又不是纣王?唔,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易如冰道:“信上说,副总护法如果过了二更不去,莫怪他们赶来围剿。”
鬼妪阎婆尖声道:“是不是,老身如果不问你,这些话你都不说!”
说话之时,一把抢过书信,撕得粉碎,喋喋怒笑道:“今晚不杀他个落花流水,老身就不叫黑风婆了。”
接着目光一抬,朝侯浚彦问道:“公孙敖这般狂法,他约了些什么人助拳?”
侯浚彦道:“还是上次那些人,衡山掌门灵均道人、长白掌门雪地神雕张广才、少林百忍大师、武当玉虚子……”
鬼妪阎婆道:“武当掌门人已经接受了聘书,玉虚子还敢和老身为敌?”
侯浚彦道:“玉虚子一直和公孙敖等人在一起。”
鬼妪阎婆道:“好,你再说下去。”
侯浚彦道:“目前赶来的,还有峨嵋派掌门古月道长。”
鬼妪阎婆道:“就凭这几个人,也想围剿老身?好,你回去告诉他们,老身准到。”
侯浚彦躬身道:“副总护法、二姑娘,如无别的指示,属下告退了!”
鬼妪阎婆挥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吧!”
侯浚彦再次躬身行礼,悄悄退出。
鬼妪阎婆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去叫四名香主进来。”
使女领命,闪出屋去,过不一会,帘前微风飒然,扮做轿夫的邙山四鬼,已如幽灵般出现,在门口一字排开,垂手肃立。
由四鬼的老大白日鬼开口道:“副总护法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鬼妪阎婆道:“咱们来的时候,准备对付武当道士的东西,你们都在身上么?”
白日鬼道:“白骨穿心箭和鬼火飞磷,属下都带在身上。”
鬼妪阎婆道:“很好。”
老二黑心鬼眼睛一亮,喜道:“副总护法,咱们今晚可是要杀上武当山去?”
鬼妪阎婆道:“不!今晚二更,有人约老身到报信坡去……”
老三讨命鬼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和你老人家作对?咱们兄弟这就去把他收拾了就是。”
鬼妪阎婆道:“今晚约老身去的,有龙门帮的公孙敖、衡山灵均、峨嵋古月、长白张广才、少林百忍、武当玉虚子等人,老身已经答应他们如约而去。
待二更之后,你们四人可守在报信坡两侧,这些人,论武功,你们也许不是他们对手,但施放冷箭,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定可做到。”
白日鬼道:“属下保证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鬼妪阎婆意似嘉许,点点头道:“邙山二宝,从没在江湖露面过,他们自然不会识得,待会听我暗号,立时赶上坡去,只管出手,一律格杀……唔,有两个人,你们总该认得出来,一个就是龙门帮主公孙敖,一个是本堂护法侯浚彦。”
老四阴瘪鬼抢着说道:“属下认识。”
鬼妪阎婆道:“公孙敖是宫主有意要他活下去的,不准对他使用鬼火飞磷,让他负伤逃生,同时也不可伤了侯护法,知道么?”
白日鬼道:“属下都记住了。”
鬼妪阎婆挥手道:“你们出去。”
四鬼奉命退出。
易如冰欠身道:“晚辈呢,副总护法可有差遣?”
鬼妪阎婆喋喋尖笑道:“二姑娘,宫丫头叛离之后,你已是五福堂的首席堂主,老身不过是奉命从旁协助……”
易如冰不待她说完,忙道:“副总护法言重了,师傅请总护法驻堂督促,晚辈自然听你老人家的。”
鬼妪阎婆一张鸠脸上,飞起一丝得意之色,说道:“其实今晚公孙敖只约老身一人,二姑娘和老身同去,岂不是老身怕了他们?因此,老身还是一个人赴约为是,二姑娘可带她们四个丫头,在坡下杂林中藏身,待会听到老身暗号,就突出下手,格杀勿论,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二姑娘以为如何?”
她不愿易如冰和她同去,就因为方才公孙敖那封信上,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来历,怕他们当着易如冰揭穿身份。
自己两次和公孙敖等人动手,虽然对方没有一个弱手,但自信手上有一柄举世无匹的天刑刀,至少也可伤他们几个。
易如冰的武功,虽比宫如玉稍逊,但总究已得成宫主亲传。四名使女,也各擅“太阴九行步法”。
双方一经动手之后,有她们突然杀出,足可收困扰对方之效。
届时如由自己和易如冰出手,再加上自己独门暗器,不难把这些人全数解决。
鬼妪阎婆,果然鬼计多端,想得周到!
易如冰等她话声一落,立即躬身道:“晚辈谨遵副总护法令谕。”
XXXXXX。
时近二更,这是一个无星无月之夜,报信坡杂林浓密,山影重重,夜色茫茫,四下里一片昏黑,沉寂如死。
沿着山坡东首,有一条逼仄小径,此时出现了一个幽灵似的黑影!
这人来势奇快,眨眼已到坡前!
这一驻足,已可看清她是个满头白发,身穿黑衣的老妪,黑夜之中,她两只绿得发光的眼睛,朝林中一瞥,不由一阵喋喋尖笑道:“这点埋伏居然也敢在老身面前现眼?”
“阿弥陀佛!”
林中突然响起一声佛号,两边密林中,同时缓缓走出九个手持禅杖的灰衲僧人,左边当前一个,双手合十问道:“来的可是黑风婆吗?”
鬼妪阎婆怒嘿道:“不是老身是谁?你们都没长眼睛?”
左边僧人低喝道:“师弟们闪开,让老施主上去。”
一十八个僧人,倏然闪开,中间让出一条山径,那僧人躬身合十道:“老施主请吧!”
鬼妪阎婆冷冷一哼,心暗:“这里面由少林僧人埋伏了罗汉阵,西首下坡自然是玉虚子门下的‘五行剑阵’了,你们这些阵仗,纵然厉害,只怕也挡不住自己命火千里监制的‘鬼火飞磷’”心中想着,举步穿过少林僧人让开的行列,直向坡上走去!
十八个灰衲僧人,等鬼妪阎婆经过,倏然合围,各按方位,封住了山径。
只听为首那个僧人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师弟们恭送老施主吧!”
话声÷落,十八僧人同时朗诵梵音道:“南摩阿弥多婆耶,多他迦多耶,多俐伐他……”
他们口中念的是“往生咒”鬼妪阎婆还没有死,他们就先替她超度起来了!
鬼妪阎婆听得不禁勃然大怒,正待转身过去,心中阴笑道:“该死的贼秃,老身就先超渡你们吧!”
和尚们还在朗诵经文,但山坡上已经隐绰绰有人拱手说道:“来的可是黑风婆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鬼妪阎婆气得白发飘动,尖声道:“你是什么人,长了眼睛没有?”
那人拱拱手,洪声笑道:“老朽尉迟炯,奉命在此恭迓,只是老眼昏花,看来有些不像,才出声问问,哈哈,敝帮主已在山上恭候大驾。”
鬼妪阎婆两个起落,便已跃登小山坡上。
尉迟炯抬手道:“敝帮主就在前面,老朽替你带路。”
转身朝前走去。
鬼妪阎婆举目四顾,山坡上一个人也不见,不由暗哼一声,心想:“任你公孙敖捣鬼,老身岂会怕了你们?”
“哈哈……!”
一声龙吟般长笑,山岭右侧,缓缓走出三人,中间一个银须飘胸,手持龙头拐的正是东海龙王公孙敖,左首是西坛坛主秃龙万三胜,右首是北坛坛主满天飞花宋伯通。
公孙敖长笑一落,立即拱手道:“黑风婆果是信人,老夫已经恭候多时了。”
鬼妪阎婆眼看现身的只有公孙敖和他手下三位坛主,想来其余的人,均已隐伏四周,这不是和上次野马山的情形相似,纵有埋伏,又能奈我何?她绿阴阴的目光朝四下一扫,喋喋尖笑道:“公孙帮主,你约来助拳的人呢?”
东海龙王公孙敖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请大驾,何用助拳的人?”
鬼妪阎婆冷笑道:“公孙帮主好大的口气,九大门派,不是有几位掌门人和你一起来的吗?”
东海龙王哦了一声道:“不错,衡山、峨嵋、长白,三位道兄和少林百忍大师,确是和我同路,只是他们并未到报信坡来?”
鬼妪阎婆奇道:“他们去了哪里?”
东海龙王捋须笑道:“实不相瞒,他们几位业已连袂赴武当玉虚子道兄之请,共商对付桃花妖女的大计去了……”
鬼妪阎婆听得不期一怔,武当玉虚子明明当着自己,恭而敬的接受了宫主聘函,怎会出尔反尔?不错,那老牛鼻子,说实在的答应得太快了,使人不可无疑!
公孙敖续道:“这次武当山会议,关系今后武林局面,十分重大,老夫但等此间事了,也要立即赶去。”
鬼妪阎婆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心中更觉疑念丛生,冷冷的道:“此间如何了法?”
东海龙王拱手笑道:“老夫奉邀大驾,实有二事未明,要向你请教,不知肯否赐告?”
鬼妪阎婆纵是凶人,但今晚之事,倒也有些莫测高深,冷声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东海龙王大笑道:“第一件是关于黑风婆的事。”
鬼妪阎婆目射绿光,沉声道:“老身有什么事”
东海龙王道:“老夫如果记忆不错,咱们曾在天井谷见过一次,野马山见过一次,今晚该是第三次了。”
鬼妪阎婆道:“不错。”
东海龙王徐徐的道:“但老夫等人,曾在乌蒙龙峒峰遇到了另一个黑风婆。”
鬼妪阎婆神色渐厉,暗想:“自己听侯浚彦报告,公孙敖等一行,野马山一役之后,追上百石朝天,一无所获而返,公孙敖分明是想探听自己的口气。”
想到这里,不觉喋喋尖笑道:“公孙帮主遇上的也是黑风婆么?”
东海龙王微笑道:“龙峒峰百日朝天,是乌蒙一派的发祥之地,武林中无人不知,老夫遇上的,自然不会是假冒之人了。”
鬼妪阎婆狞厉的道:“公孙帮主是说,老身是假冒的了。”
东海龙王道:“这个么?老夫也不敢确定。”
鬼妪阎婆忽然心中一动,暗想自己何不听他说说?于是脸色缓和,问道:“她怎么说的?”
东海龙王道:“老夫看到的黑风婆,半身不遂,行动不便,她自称二十年前,运岔真气,走火入魔,从未下山一步,各大门派失踪之人,自然与她无关了。”
鬼妪阎婆听到这里,心中不觉暗喜,同时对侯浚彦的报告不实,也感到无比忿怒,忖道:“这小子仗着是总护法门下,这件事居然隐瞒自己,如此看来,成宫主和总护法可能已经知道了。”
一面冷冷说道:“不错,各大门派之人,正是老身擒去的,公孙帮主要待怎的?”
东海龙王大笑道:“这个老夫已经知道了,所有被掳之人,全在桃花源中。”
鬼妪阎婆冷嘿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东海龙王道:“因此老夫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鬼妪阎婆突然目射凶光,朝四人一扫,尖笑道:“很好,老身就告诉你,我是谁吧!可惜,今晚只有你们四个人在这里……
东海龙王大笑道:“你就是不说,老夫也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想加以证实罢了!”
鬼妪阎婆白发飘飞,厉声道:“你说老身是谁?”
说话之时,双爪蓄势,大有立刻动手之意!
东海龙王依然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此事咱们暂缓讨论,老夫现在想先说说第二件事。”
鬼妪阎婆看他好整以暇,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也暗暗奇怪,冷声道:“你说。”
东海龙王没有作答,伸手一挥,喝道:“来人!”
树丛中忽然走出一个劲装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身后紧随两名黄衣大汉。,押着一个神色憔悴,垂首丧气的人,走了过来。
鬼妪阎婆目光一转,便已看清那个被押之人,正是总护法门下,由五福堂派往龙门帮卧底,现任东坛副坛主的侯浚彦,心中不禁一怔!
东海龙王突然面容一肃,双目精光暴射,大笑道:“第二件事,就是本帮机密,一再外泄,老夫想请教你,可认识此人?”
鬼妪阎婆冷笑道:“贵帮之事,公孙帮主怎么问起老身来了?”
东海龙王点点头,回头道:“李香主出来!”
树丛中又应声走出一个蓝衫佩剑的人,赫然又是一个候浚彦!
鬼妪阎婆顿时心头明白,自己上了公孙敖恶当,方才送信的侯浚彦,乃是假扮之人!
东海龙王抬目道:“黑风婆既然说这是本帮的事,那是最好也没有了,叶副坛主,叛帮通敌,该如何处置?”
那押解侯浚彦出来的中年汉子,躬身道:“禀告帮主,叛帮通敌,刑该五刀分尸。”
东海龙王沉声道:“很好,这里地名报信坡,正好把这通敌报信的叛徒就地正法。”
龙门帮中坛代坛主罗慕贤听到帮主吩咐,立即从怀中取出一面中间绣了一个黑色“刑”
字的三角黄旗,面情一肃,喝道:“押下去!”
两名手执扑刀的黄衣大汉,立时推着五花大绑的侯浚彦,朝报信坡一边走去。
鬼妪阎婆眼看侯浚彦就要被龙门帮以“叛帮”之罪,就地正法,五刀分尸,此时已不容她再袖手了!
蓦地尖笑一声,银光乍亮,天刑刀出鞘,正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朝押解侯浚彦的汉子扑去!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身后,同。时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
这声笑并不响,但却尖厉刺耳!
鬼妪阎婆久经大敌,笑声入耳,已知身后来了强敌,身形电旋,很快的转过身去,当她目光一瞥,禁不住心头猛震,脚下不自主的向后连退了两步!
朦朦星月,迷离夜色之下,不知何时,身后已经多了一个鸠脸银发,又瘦又小的黑衣老妪!
那黑衣老妪,鸠脸阴森,似笑非笑,双目绿光如电,紧紧的望着鬼妪阎婆,没动也没说话!
这黑衣老妪无论从面貌、身材、笑声、绿阴阴的目光,以及阴森狞厉的神情,莫不和鬼妪阎婆完全一模一样。
不,她两道森森如电的绿色眼神,似乎要比鬼妪阎婆更亮,更绿,更是慑人!
鬼妪阎婆心里明白了!
东海龙王今晚约自己到报信坡来,原来早已约好了黑风婆,他方才说黑风婆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全是假话!这是最厉害的埋伏!
嘿,江湖上传说,黑风婆走火入魔,自然不会有假,她最多也不过是最近才修复的。
二十年前,自己纵非黑风婆的敌手,但这二十年来,对方走火入魔,武功自然荒废,自己在这二十年中,武功却比从前精进甚多,何用怕她?何况自己手上,还有一柄举世无匹的利刃天刑刀,对方却只是空着双手。
正当她心念电转之际,对面的黑风婆冷冷道:“真像!老身还当传言失实,原来果真有人假冒老身!”
鬼妪阎婆胆气骤壮,目光也骤然转强,口中喋喋笑道:“你是黑风婆?”
黑风婆微笑道:“老身总不至于去假冒别人?”
鬼妪阎婆厉笑道:“你是黑风婆,难道老身就不是黑风婆?”
黑风婆点点头道:“自然也是,你已经袭用了二十年,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鬼妪阎婆阴笑道:“真假二字,你以为该如何分法?”
黑风婆淡淡的道:“用不着分得清楚,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今晚总只有一个黑风婆走下报信坡去的。”
鬼妪阎婆总究见多识广,黑风婆在二十年前以性如烈火,出手毒辣著称,但今晚站在面前的黑风婆,却是安详若定,神光湛然,分明她在二十年之中,已经练成了无上玄功!
自己光从气势上,已经输了人家一着!
心头不由暗暗震惊,一时更不敢丝毫大意,目注对方,暗自凝蓄全身功力,口中却尖声笑道:“不错,老身也正有此意!”
黑风婆脸色阴森,目光渐渐落到鬼妪阎婆的那柄天刑刀上,徐徐闽道:“你手上的天刑刀,可是成碧君赐与你的?”
成碧君就是太阴宫主桃花女的名字!
鬼妪阎婆道:“你眼力不错!”
黑风婆喋喋尖笑道:“此刀原是老身妹夫的,十五年前,为成碧君所盗,老身今晚正好把它带回去……”
话声未落,山坡上突然响起一声杀猪般惨叫!
不用看,那正是龙门帮明正帮规,处决叛帮通敌的侯浚彦了!
鬼妪阎婆听这惨号,心头猛震,侯浚彦不但是总护法门下,而且还是五福堂护法,如今人家当着自己把他五刀分尸,今晚就算胜了黑风婆!
不!就是杀了报信坡上所有的人,自己也脸上无光,总护法面前难有交待1一时不禁又急又怒,蓦地厉笑一声,天刑刀一道银光,闪电出手,猛向黑风婆身前卷去!
人影倏合,但见一圈耀眼银光之中,裹着两团淡淡的黑影,闪动腾跃!
东海龙王公孙敖手拄龙头拐,两道炯炯神光,紧盯场中,也分不出谁是黑风婆,谁是鬼妪阎婆,连谁人手上执着天刑刀都看不清楚!
他身边站着霹雳掌尉迟炯,秃龙万三胜,满天飞花宋伯通也全都凝神不语神色紧张!
场中二人,双方出手奇快,三五个照面,也仅是眼睛一眨的工夫,但此刻已经有了变化!
陡然间,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人影倏分,一个手握天刑刀,白发飘飞的黑衣老妪,带着喋喋尖笑,宛如天上流星,划空朝山下飞去,一闪而逝!
另一个白发披散的黑衣老妪,脚下踉跄,登登地向后连退了七八步,突然一声不发,向后倒去!
原来她胸膛之间,已被锋利刀锋划开了一尺来长,鲜血泊涌,业已气绝.!
这简直出乎意料的快!
走的是黑风婆?还是鬼妪阎婆?谁也无法确定,因为她们两人,一真一假,衣着面貌完全,一样!
霹雳掌尉迟炯,秃龙万三胜,满天飞花宋伯通三人,不禁愕然相顾!
东海龙王公孙敖,手捋长髯,脸上微有一笑容,回头吩咐道:“把她埋了。”
这声凄厉惨叫,黑夜之中,可以传出老远!
此刻报信坡左侧,一片杂林之前,正有一个身材苗条的黄衣女郎,站在那里,翘首仰望,好像在等人!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人影,横空而来,泻落地上,现出一个满头白发,鸠脸黑衣的老妪。
黄衣女郎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晚辈已在这里恭候副总护法多时了。”
来的正是鬼妪阎婆,点点头道:“二姑娘免礼,你事情办妥了吗?”
易如冰嫣然笑道:“晚辈已经办妥了。”
鬼妪阎婆目光一扫,问道:“他们人呢?”
易如冰道:“全在前面。”
说话之间,前面不远的山径上,人影闪动,四名青衣使女和四名黑衣大汉,一齐朝鬼妪阎婆恭敬的躬下身去。
鬼妪阎婆挥手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咱们回去。”
XXXXXX。
幕阜山列仙坛右侧,有一座小山,山势不高,山岗平整,在群峰围绕之间,也颇有万山相拱的气慨1幕阜山方圆数百里,高峰盈千,除了列仙坛,击舟峰等几座出了名的山峰,其余的山峰,自不会一一有名,遑论这座小山了。但这座小山,却偏偏有个名称,叫做“五福坛”:它居然和列仙坛并称!
那是因为太阴宫在这山岗上盖了一座对外发号施令的五福堂,才把小山的身份抬了起来。
五福堂原来是由太阴宫主桃花女的大弟子宫如玉主持的,并由逍遥宫派出副总护法黑风婆坐镇监督,专门吸收网罗江湖黑白两道高手。
五福堂占地颇广,造的十分气派!
这天中午时分,五福堂美仑美奂的大厅上,摆上了五席酒筵。
正中一席,一共坐着四人!
上首席上,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鸠脸黑衣老妪,正是副总护法黑风婆——鬼妪阎婆。
她下首是眉目秀丽而面情冷漠的黄衣女子,是太阴宫主门下弟子易如冰。
再其次,左首一位是面目阴沉,目光阴鸷的黑袍老者,右首一位则是瘦小精干的绿衣老叟。
这两人正是逍遥宫护法奉派驻在五福堂的申公豹申干臣和火千里。
除了上首这一席之外,其余四席,圆桌上坐得满满的,全是五福堂的护法了。
(五福堂护法虽然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一方雄主,但和逍遥宫的护法相比,地位就差得悬殊。)筵席开始,几名侍酒的小婢,开始斟酒了。
席上群豪因有副总护法黑风婆高踞上座,大家都显得颇为拘谨,大厅依然肃静无哗。
鬼妪阎婆端着面前酒杯,缓缓起身,两道绿阴阴的目光,扫过全场,口中发出喋喋尖笑道:“老身和诸位很少见面,老身敬诸位一杯。”
厅上群豪被她如电目光扫过面上,再听到她摄心刺耳的笑声,一个个都觉得毛发直竖,此刻她原来只是向大家敬酒,立即轰的一声,全体站将起来,同声道:“属下礼该敬副总护法。”
鬼妪阎婆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尖笑道:“诸位请坐下,老身还有两件大事,要向诸位宣布。”
群豪依言纷纷坐下。
鬼妪阎婆放下酒杯,尖笑道:“第一件事,是老身此次出门,呷呷呷,诸位可知老身去了哪里?”
五福堂护法,除了奉命行事,没有人敢私相询问,这是五福堂的机密!
大厅上依然是一片静寂,大家除了恭聆,谁也不敢开口。
“武当山!”
鬼妪阎婆看大家都没有作声;徐徐说出“武当山”三字,目光一扫,又道:“太阴宫开派立宗,统率武林,不容江湖上有异己存在,老身奉成宫主之命,前往武当山,就是要武当派归顺太阴宫……”
席间群豪依然没有作声,但每个人心头,不禁暗暗起疑!
武当,少林两派,千百年来,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一直把他们视为泰山北斗,声势浩大,九大门派中,没有一派能望他们项背。
成宫主派副总护法前往武当,要武当派归顺,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在群豪纷纷猜测之际!
鬼妪阎婆又是一阵喋喋怪笑,续道:“老身去是去了,原想玉虚子决不会轻易答应,因此老身也准备只等他说出一个‘不’字,就血洗武当,把他们一举消灭了,就永杜后患……
呷呷呷,那知玉虚子似已早知老身去意,一口答应,愿意接受太阴宫领导,老身此行总算不虚,兵不血刃,收服了武当派,圆满达成任务。这是老身要向诸位报告的第一件喜事。”
席间群豪顿时响起了如雷掌声。
鬼妪阎婆鸠脸堆笑,直等众人掌声停止,才道:“本堂成立之初,成宫主因太阴宫尚未向江湖武林正式公开,才以宫主门下五位高弟,出面连络江湖群豪,这是五福堂命名的由来。当时原由大姑娘宫如玉主持三堂,老身和申、火两位护法,只是奉命从旁协助,但大姑娘经查是洛阳崔家箫的后人,和宫主有分,宫主已把他逐出门墙,自然不能再主持本堂了……”
她不说宫如玉背叛,而说逐出门墙,措词颇巧!
洛阳崔家箫,乃是武林四大家之一,名头不在九大门派之下,大家听说宫如玉是洛阳崔家后人,又是宫主的对头,不禁引起纷纷的揣测!
宫如玉被宫主逐出门墙者也,可能已经遇害了!
鬼妪阎婆微微一顿,接道:“因此成宫主另派二姑娘易如冰接掌本堂,今后本堂一切事务,悉由二姑娘调度,二姑娘,诸位全都认识,老身也不用介绍了。”
易如冰随着鬼妪阎婆的话声,站起身来。
大厅上又爆出一阵热烈掌声,表示拥护。
易如冰鞠躬为礼,高举酒杯,道:“小妹今后要诸位多多指教,仅此一杯,聊表对诸位的敬意。”
群豪纷纷举杯祝贺,要知这些五福堂的护法:大都出身黑道,平日大块肉,大碗酒喝惯了,开始因有黑风婆在座,无不感到拘束。
此时,黑风婆宣布了两件太事之后,这是本堂的喜事,大家几杯下肚,原有的戒心,也就逐渐消解了,露出粗豪的。
本色来。
酒至半酣,鬼妪阎婆起身朝申公豹、火千里道:“两位护法同他们再多饮一杯,老身要失陪了。”
鬼妪阎婆这一起身,易如冰也站了起来,由四名青衣使女簇拥着退入后堂。
侍酒的女婢立即撤去杯盘,上首席上,就由申公豹、火千里两人并坐中央,他们两人原是海量,鬼妪阁婆一走,两人就大杯大杯的赌起酒来。
两名侍酒小婢,执着酒壶,不时替他们斟酒。
厅上群豪,拘束一去,也不觉开怀畅饮起来。
一阵工夫,大家差不多全有六七成酒意!
火千里举杯朝申公豹呵呵笑道:“申兄,咱们再来三杯,你意下如何?”
申公豹目中寒芒一闪,忽然皱皱眉,低声道:“火兄,这酒中好像有些不对!”
火千里听得一呆,道:“有这等事?”
申公豹道:“火兄,运气试试看?”——
清心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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