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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深沉夜双探“双环”

    程明山待她纵出之后,又悄悄椎上窗门,才向她打了个手势,低低的道:“你随我来。”

    这时,二更已过,除了较为热闹的一二条大街,尚有灯火,其余的街上,已是一片黝黑。

    两人施展轻功,不消一回,就已到了双环镖局的附近。

    程明山一下隐入暗陬,待得荆一凤掠到,就悄声道:“妹子,双环镖局有不少高手,你可不能有丝毫大意,我上次来过,你只要跟在我身后,不可离得太远。”

    荆一凤俏声道:“我知道,你只管在前面走就是了。”

    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那张紫金面具,覆到了脸上。

    程明山不再说话,双足一点,轻轻跃上了附近的民房,接连几个起落,就掠近双环镖局的屋面,再一长身,凌空飞起,像夜鸟一般,一下就投入了暗处。

    荆一凤自也不肯落后,跟着长身纵起,接连几个起落,街尾追了下去。

    双环镖局几进屋宇,此时差不多灯火全熄了,一片黑黝黝的,生似全已进入了睡乡;但程明山目光何等锐利?他在飞越过围墙,落到屋上的一瞬之间,目光一扫,就已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十数辆镖车,全停放在大天井中。

    第二、在镖车中,和四周阴暗的转角上,都有闪闪发光的眼睛,在隐伏着,人数似乎不少!

    程明山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这些镖车,如果是镖银、红货,他们是镖局,尽可明目张胆的守护,用不着把人躲在镖车里面,这种情形,似乎是设下的陷阱,是等候着猎物一般,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军事重镇的徐州城,还有人敢到镖局来劫镖不成?”

    他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朝身后的荆一凤举手打了一个暗号,招呼她再往后进去看看。

    两人展开轻功,就像两缕黑烟,轻悄的飞掠而过,这些守伏暗处的人,当然不易发现。

    第二进,戒备的情形,比之第一进就疏懈多了;但长廊转角,依然有人值岗。

    程明山是从西首围墙进来的,他引着荆一凤避开正屋,只是在西首屋脊的阴暗处越过,再折而向西,就是西花厅。

    因为双环镖局三进屋宇,此时只有西花厅还隐隐有着灯光。

    荆一凤悄悄掠近,说道:“大哥,你不是怀疑他镖车么?怎么不下去看看呢?”

    程明山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么?”

    荆一凤愕然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程明山道:“镖车里面,和镖车四周,都隐伏着人,我们只要一走近,立时就会被人家围住了。”

    荆一凤奇道:“我怎么没有看到人呢?”

    程明山道:“我也没看到人,看到的只是他们霎动的眼睛。”

    荆一凤道:“那么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程明山道:“西花厅,那里是总镖头晏长江的书房,现在还有灯火,我想去听听他们今晚有些什么行动?但依我看,双环镖局今晚戒备甚严,我们两个人只能下去一个,你最好找个隐秘的地方停下来,替我望风,遇有情况,就以小石子传警,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发现,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你可千万疏忽不得。”

    他知道不让荆一凤涉险,她是绝不肯的,只有这样说,她才肯留在暗处。

    荆一凤果然点点头道:“我会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程明山没再说话,就引着她穿过长廊屋脊,四顾无人,才轻悄的跃落地面。

    西花厅四周,是一片花圃,夜色之下,一簇簇的花树,树影迷离,行到曲折小径上,只要稍加留意,就不至被人发现。

    但他们却发现通向花厅的中间一条较宽敞的青砖道上,每隔十数步,就有两个人相对而立,花厅阶上,也一排站着八个劲装汉子,却不闻丝毫人声。

    两人绕到花厅右侧,程明山示意荆一凤在一处花圃中伏下身子,自己就悄悄掠起,隐入柱后,目光一掠,此处正好是一个转角,地势隐僻,只是在转角上,却有一个黑衣劲装汉子,倚着窗子,站在那里。

    自己若要掩近窗子,就非得先制伏他不可。

    这人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就是厉山二厉的厉老二!

    程明山心头迅速一动,暗道:“厉山二厉的老二在这里站岗,莫非厉山君就在里面不成?这老魔头在这里,倒是一个棘手的人物!”

    当下又悄悄自柱后退出,然后又回到小径上,再从小径上大模大样的走出,朝转角处行去。

    那厉老二看到有人走了过来,正待出声喝问!

    程明山立即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一按,以“传音入密”说道:“厉二哥不可出声,前进已发现敌踪,副总镖头要兄弟来告诉你一声,来人也许不止一个,此处地势隐僻,最容易被人侵入,所以要兄弟带来了一枚特制的哨子,吹起来声若夜鸟,一旦发现敌人,就吹一声……”

    随着话声,已经走到了近前。

    厉老二低声音问道:“哨子呢?”

    程明山假装伸手入怀,取了哨子,又伸手送了过去。

    厉老二正待伸手去接,程明山伸出去的手,闪电翻起,一下拂在他“气贯穴”上,接着手指下拂,又拂上了他“肋池”、“玄机”二穴之上,然后把他身子朝前移开了一步,依然让他挺直着站立不动。

    此处本来较为阴暗,有他站在前面,这样自己以他身子作隐蔽,站到窗下,就不易被人发现了。

    程明山回头朝隐在花丛间的荆一凤笑了笑,就闪到厉老二的身后,凑近窗下,仔细一看,这道花格子窗里面,还下了窗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侧耳谛听,书房中有人说话,但话声极低,听去好像坐得离这道窗户很远,再从窗帘的阴影看来,灯光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也照不到这窗户上。

    他艺高胆大,既然人坐得离窗很远,灯光又照射不到,在窗上弄一个小孔,也自然不会被人发觉的了,造就伸了一根手指,功运指尖,朝纸窗上轻轻点去。

    一缕指风,穿过纸窗,也穿透了窗帘,悄无无息的穿了一个小孔,程明山凑上了一只眼睛,往里望去。

    他这一推断,果然没错,这间书房相当宽敞,布置得很相当豪华,屋中三个人,坐在三张太师椅上,距离这西首一排窗户,足有三丈来远。

    一盏精致的古铜烛台,不但古色古香,还罩着一个白瓷灯罩,灯光极为柔和,放在三人中间的一张小几上,有一个高大背影挡住了灯光,自然照不到这排窗子来了。

    这三个人,中间一个两手靠在椅子扶手上,大马金刀坐着的,正是双环镖局的总镖头晏长江。

    他左首一个赫然是九里堡总管劳乃通。右首一个背向窗户的的,则是厉山君,因为他身上那穿半截黄衣,一看就认得出来。

    三人似在商议着什么机密大事,声音说得极轻,但最使程明山感到不解的,劳乃通虽是九里堡的总管,在江湖上的身份,可着实不低,在菩萨寿诞的时候,晏长江虽也被邀坐到菩萨的书房里,对劳总管还是恭而敬之的。

    另一位是厉山君,他虽是黑道中人,但一向自视甚高,论武功,论辈份,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不然也没有资格称他老魔头了。

    但今晚看他们和晏长江谈话的情形,却有些反常,因为晏长江不但坐在居中,靠着两手,端足了架子,劳乃通和厉山君和他说话,反而欠着身子,好像是属下跟上司报告似的,连神态都恭而敬之。

    晏长江不过是双环镖局的一个总镖头而已,他凭什么使劳乃通和厉山君对他如此服贴呢?

    程明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看这情形,莫非这次的动乱,会是晏长江的主谋?这似乎不可能,晏长江纵有野心,但凭他区区一个镖局的总镖头,论地位、论声望,他都还不够资格……”

    正待暗运玄功,施展“天耳通”,窃听他们的谈话内容,陡听远处传来了一阵叱喝之声,和兵刃激撞的声音!

    这声音距离还相当远,因夜深人静,是以还隐约可闻!

    程明山心头一紧,忖道:“这声音似乎是从前进传来的了,这么看来,今晚果然有人来踩盘子了,只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晏长江似乎也听到了,蓦地抬起头来,向外问道:“可是前进发现了敌踪么?”

    门外立即有人恭声应道:“回总镖头,声音确然是从前进传来的,只是还没……”

    话声未落,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近过来。

    那人立即接口道:“启禀总镖头,李管事来了。”

    晏长江道:“叫他进来。”

    “是。”门口有人应了一声,那李管事立即趋了进来,垂手道:“小的见过总镖头。”

    晏长江一摆手,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李管事躬着身道:“来人只有一个,脸上蒙着黑布,武功好像很高……?”

    “好了,你告诉伍奎,拿下了就押进去。”

    晏长江根本不让他多说,一挥手道:“只是今晚各处都要加强戒备,不可疏忽了,你下去吧!”

    李管事应了声“是”,便自退下。

    劳乃通等李管事退下之后,欠着身道:“兄弟据报,今天下午,有两个年轻相公,登上九里山,觑伺九里堡,形迹可疑……”

    “哈哈!”

    晏长江大笑一声道:“这两个年轻人,早晨在镖局门口停足看着镖车,伍奎就怀疑他们是九大门派的弟子,曾派人跟踪,他们是在鸿运楼吃的中饭,还向堂倌问九里山的路,兄弟要徐莼客去盘了他们的底,这两人只是游学过路的酸丁,并不会什么武功。”

    程明山心中暗道:“原来那徐莼客是双环镖局的人。”

    只见劳乃通谀笑道:“原来总镖头已经连底都摸清楚了。”

    他话声甫落,程明山突觉身后“嘶”的一声,似有一颗小石子飞了过来,急忙伸手往后一抓,把石子接住,暗暗吃惊道:“幸亏妹子躲在暗中替自己望风,她以小石子示警,那是有人来了。”

    只不过转了个心念的时光,果然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接着只见一个黑衣人快要走近石阶,左手一抬,朝厉老二打了个暗号。

    程明山看得一急,暗道:“糟糕,他们查巡是打暗号的。”

    一面赶忙伸手捉住厉老二左手,也扬了下,一面以“传音入密”向那人道:“这里没事。”

    本来打了手势,就毋须说话,但那黑衣人因厉老二并不是镖局中人,听了他“传音入密”说的话,也就略为点头,转身自去。

    程明山再侧耳一声,前进经过这一阵工夫,叱喝声和兵刃交接之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阖然无声,心中不禁暗暗震惊!

    晏长江方才连李管事话都不让他多说,(李管事曾说:“来人武功好像很高”)就吩咐他拿下了就押进去,可见双环镖局今晚果然布了陷阱,好像来人武功多高,都不妨事,都会被拿下的!

    不然,晏长江怎会如此有把握呢?这人不知是谁?被拿下了,不知押到什么地方去的?

    自己既然遇上了,就不能袖手,应该先把此人救出去才是。

    程明山心念一动,正待离去,正待离去,只听门外又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说道:“启禀总镖头,伍副总镖头来了。”

    晏长江随口道:“进来。”

    程明山急忙又凑上眼去。

    只见伍奎跨进书房,就垂手躬身道:“启禀总镖头,来人已经拿下了。”

    “唔!”晏长江一手托着下巴,只唔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来历?”

    伍奎道:“此人黑布蒙脸,撕下黑布,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孔很生,好像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武功倒不含糊,属下问他,他一句话也没说。”

    晏长江道:“不用问,先把他押起来就好。”

    “是。”伍奎躬身道:“属下已要李管事送到后面去了。”

    晏长江挥了下手,伍奎恭敬的退了出去。

    程明山听伍奎说了人已送到后面去了,这“后面”二字,总算听出下落来了,他悄悄闪出,朝荆一凤打了个手势,就迅快的往后进掠去。

    双环镖局一共只有三进房屋,第三进,也是后进,地方不大,一个小天井,一排矮平房,那只是厨房、柴房、和厨司、伙夫睡的地方。

    程明山目光迅快的一扫,心想:“这后进不像是囚人的地方,那么伍奎说的‘后面’,又在那里呢?莫非还在后面不成?”

    一念及此,急忙再次长身掠起,越过矮平房,进入眼帘的是一座不太大的花园,有几处亭台楼阁,假山鱼池,但比起九里堡的后花园,规模就小得多了。

    程明山正在打量之际,荆一凤已掠到身边,悄声问道:“大哥,你到后园来作甚?”

    程明山还没答话,目光已看到四五个人影。

    已从一座假山中转了出来,相距尚远,看不清人的面目,这就低低说了声:“你快跟我来。”

    身形掠起,一下隐入暗处。

    荆一凤跟着闪到,低声道:“这花园不大咯,你……”

    “嘘!”程明山嘘了一声,低低的道:“救人。”

    不过转眼工夫,那四五条人影,已经脚下极快,从一条石板路上经过。

    程明山一眼已瞧出领头的那人,正是李管事,他身后跟着四个黑衣持刀的汉子,很快朝前面行去,不用说,这一行人是押着人送到“后面”来的了。

    程明山不敢耽搁,轻轻扯了荆一凤一下衣袖,就朝假山掠了过去。

    假山,是在花园的东北隅,玲珑剔透,耸峙颇高,前面还有一曲清溪!流水潺湲!

    两人堪堪掠近,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行了过来。

    程明山赶紧拉着荆一凤,一下闪入假山之中,伏下了身躯,凝目看去,只见两个劲装汉子,朝假山走来,只听前面一个道:“今晚前面已经布置得铁桶一般,后面这座花园,还要派上八班弟兄,这样转来转去的,多没意思?”

    后面一个道:“总镖头怎样吩咐,咱们就怎样做,反正再转上一圈,就可以换班了。”

    两人从假山前面经过,随着话声,已经渐渐远去。

    荆一凤道:“大哥,你说要救人,到底要救谁呢?”

    “那人是谁,目前还不知道。”

    程明山低低的道:“是方才前面被擒住的,由李管事押到后面来了。”

    “后面?”

    荆一凤道:“你说人押到花园里来了?”

    程明山点头道:“你方才看到李管事是从假山中走出去的。”

    荆一凤惊奇的道:“关在假山里?”

    “很有可能。”

    程明山道:“所以我们要找。”

    他一面说话,一面目光炯炯只是向四周仔细的搜索着。

    这座假山,砌得相当精巧,山腹中曲径通幽,曲折可通,两人找了一回,连一点影子也没有找到。

    程明山要荆一凤守在下面,自己盘磴而上,登上山顶,有亭翼然,亭中放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可以品茗,可以饮酒,也可以静静的对奕,就是找不到一点可疑之处!

    就在此时,只见假山前面的石板路上,又有两个人并肩行来,那自然是镖局巡夜的人了。

    他不用替荆一凤耽心,因为假山山腹之中,曲折可通,就是有人进入假山,她仍可像捉迷藏一般,躲得过去;但自己站在假山上的亭中,却是毫无遮掩,只要来人走到十丈开外,就抬目可见。

    心头一急,急忙双足一点,纵身跃上亭子中间的一道横梁之上。

    要知他目能夜视,当时跃上横梁,原只是为了避开巡逻的人的耳目而已;但当他跃上横梁之际,目光一动,却发现了一件事,因为这横梁中间,居然十分光滑,毫无积尘!

    而且没有积尘之处,只有中间一段,距离稍远,却积尘甚厚,这不期使得程明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莫非这横梁上经常有人上下?”

    “为什么有人要经常到横梁上来呢?莫非这横梁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他一念及此,不觉细心检视起来!

    这一检视,才发现这道横梁,虽然髹漆着朱红,却是铁铸的。

    “假山上一座亭子的横梁,何须铁铸?”

    这自然更增加了他的疑念,再仔细一瞧,却又瞧不出有何异处,探首下视,除了正中间悬挂着一个八卦,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程明山伸手朝八卦中间太极图两颗鱼眼上按了一按,也不见有任何动静,但手指接触之下,连那八卦也是铁的,他再用手指拨动卦爻,也一动不动。

    心中暗暗奇怪,一面想道:“他们要在亭中用一道铁梁,铁梁上,放一个八卦,绝不会毫无作用,尤其此处没有一点积尘,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跃到铁梁上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双手端着八卦,试向左右旋转。

    向右,铁八卦纹风也不动,但向左轻轻一旋,竟然应手旋了过去。

    这下,程明山不由精神为之一振,迅快忖道:“莫非这铁八卦会是暗门启闭的机关不成?”

    当下双手就加快向左旋转,铁八卦转了一圈,就再也转不过去,耳中依稀听到“嗒”的一声轻响!

    他急忙往下看去,亭中景物,丝毫无异,正在思索这铁八卦一经转动之后,不知暗门在什么地方?

    突听荆一凤的声音传了上来:“大哥,快来!”

    她自然不敢叫得太响,那是压低着声音叫的。

    程明山急忙一跃落地,循着蹬道退下,就在他盘曲而下之时,又听到荆一凤一声低沉的惊“啊”之声!

    这声惊“啊”,声音更轻,但程明山耳朵何等敏锐,业已听出她敢情遇上了什么惊险之事,心头一急,迅速走下蹬道,朝假山山腹中寻去,一面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荆一凤只“啊”一声,就不再听到她的声音。

    程明山这一急非同小可,在曲折的山腹中循声寻去,终于给他在一处小径转角上,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窟窿。

    假山原是大石块砌成的,此处似有一方大石,已经沉了下去,才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可下的窟窿,凝目看去,窟窿下面,有一条往下延伸的石级。

    程明山艺高胆大,何况看情形荆一凤可能已经冒险下去了!

    不,她发出的一声惊啊,说不定遇上了什么惊险之事,他那还犹豫,立即功凝全身,连一步步的跨下去都来不及,就纵身朝窟窿中飞落。

    脚下刚落到实地,突然感到落脚之处一沉,一方石板往下落去!

    原来竟踩在一方翻板之上,差幸程明山早有准备,发觉脚下一沉,立即提吸真气,举步又跨前了一步,这前面一块竟然又是翻板,脚尖一点,又往下沉落!

    原来这处暗门开启之后,在进入窟窿之前,必须先按动另一枢钮,使所有翻板,事前全稳住了,才能通行。

    外人不明就里,循着石级而下,就会误蹈翻板,跌落下去。

    程明山一身武功,艺出无名道长,轻功更所擅长,第二步又踩在翻板上,心头大为惊凛,暗叫一声:“不好,妹子只怕已经误蹈翻板跌下去了!”

    急忙提着一口真气,身子凌空,往下飞掠而下!

    石级斜斜往下延伸,差不多有四五十级之多,任何一个轻功最好的人,也无法提气走完这一道石级,但程明山使的却是昆仑派独步武林的“云龙三折身法”,足不着地,就趁着石级斜坡之势,飞掠而下!

    等到落到石级尽头,还怕依然是翻板陷阱,先用足尖轻轻一点,以探虚实,却依然提着真气,只要发现不对,仍可腾身而起,但这回脚尖踩到的却已经是实地了。

    原来翻板陷阱,只是设在下来的一条石级上。

    程明山站定身子,举目四顾,自己立身之处,是一间四方形的石室,除了身后是下来的一道石级,其余三面,竟然并无门户可通。

    他心中焦急的是荆一凤的安危,不知她误蹈翻板,跌落下来,现在如何了?

    这三道石壁,虽然不见门户,但他坚信石壁上必有门户,这和方才搜索假山山腹一样,先前也看不出丝毫异处来,只要找到机关枢钮,门户自可自动开启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阵,石壁上实在找不到枢纽所在,正在沉思之际,突听正面石壁之间,隐隐传出异响,接着只见石壁中间慢慢裂开一条缝来,石缝中射出了一道灯光!

    程明山急忙闪到石壁右侧,以背贴壁而立。

    石缝渐渐扩大,变成了一道门户,四个一身黑色劲装的汉子,手持扑刀,鱼贯走出。

    程明山看清走出来的一共只有四人,那还怠慢,没待对方发现自己,已经出手如电,一下制住了四人穴道。

    但他还是忽略了,这四人虽被制住,可是四人出来之后,那道石门,却随着阖上了。

    程明山一时也无暇去顾那道石门,既已有人落到自己手中,就不难从他们口中问得出来。

    这就从第一个手中,取下灯笼,一口吹灭,随手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右手已夺下他手中钢刀,朝他颈上一搁,低声道:“要活命,就不许妄动,答我所问,只要动一下,你脑袋就会落地。”

    那汉子听得大惊,但身在暗处,伸手不见五指,同伴又一个都没有动静,脖子上架着冰冷锋利的钢刀。

    对方好像站在自己身后,一时那敢挣动,说道:“好汉饶命,在下只是局中一名镖师,知道的有限。”

    程明山道:“你只要老实说,我就不会要你命的。”

    那汉子道:“好汉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好!”程明山道:“这条石级翻板,跌落下来的人,是在何处?”

    那汉子道:“好汉也许不相信,派在咱们这里的镖师,各人职务不同,咱们这一班,一共是十二个人,专门负责守卫之职,刚才只听头儿吩咐,有外人闯入,咱们四个,立即赶到这里来担任警戒,旁的在下实在不知道了。”

    程明山道:“你说的是实话?”

    那汉子道:“在下说的句句是实。”

    程明山又道:“这里关着一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那汉子道:“不瞒好汉说,在下这一班十二个人,同住在一个地方,除了奉派担任守卫工作,平常不准外出,所以这地室究有多大,藏的是什么红货,一概不知,也没人敢多问一声。”

    程明山道:“你们这一班的头儿是谁?”

    那汉子道:“头儿姓袁,单名一个禄字,大家都叫他六爷。”

    程明山问道:“这道石门如何开启法子?”

    那汉子道:“石门要里面开启,外面是打不开的。”

    程明山道:“你们另有暗号?”

    “是的。”

    那汉子道:“先用刀柄在壁上敲五下,五下是咱们十二个人的暗号,因为咱们在镖局中,属于第五组,然后再敲三下,三下是咱们四个人的暗号,因为咱们四人是第五组中的第三小组。”

    他有钢刀搁在脖子上,所以说得很详尽。

    程明山道:“开门的也是你们一组的人么?”

    “是的。”

    那汉子道:“他们是第一小组。”

    程明山又道:“那袁禄呢?”

    那汉子道:“六爷就住在进门右首中间一间。”

    程明山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

    那汉子道:“里面只有三问石室,左右两间,是咱们住的,中间一间,是头儿住的,要再进去,又要里面的人才能开启,那连络暗号,只有袁六爷一人知道,此外就没人知道了。”

    程明山点头道:“好,你说的很详细。”

    左手一拂,又点了他的穴道,立即用刀柄在石壁上重重的敲了五下,略一停顿之后,接着又敲了三下,就闪到石壁右侧。

    果然,过没多久,石壁上又传出了一阵移动的声音,石壁中间,又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程明山身形一闪而入,石门外面,灯火已熄,里面四个黑衣人还没看清程明山的面貌,已被程明山一下就制住了穴道。

    那黑衣汉子说的不假,这里面只有一条过道,右首有着三间石室,门都没关。

    程明山目光一动,就朝中间那间石室走去,到得门口,口中轻轻叫了声:“六爷。”

    里面袁禄只当是手下人有什么报告,大着嗓门说道:“进来。”

    程明山证实那黑衣汉子没有说谎,就举步走了进去。

    这间石室略呈长方,里面靠壁处是一张木床,床前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木椅。

    袁禄就坐在木椅上,桌上横放着一柄厚背扑刀,一壶茶、一个茶碗,他正在喝着茶,抬目朝门口望来,程明山就像一阵轻风,他还没看清来人面貌,程明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等袁禄看清来人并不是他手下,不由神色一变,赶紧放下茶盏,右手迅快去握刀柄,一柄雪亮而锋利的刀刃,却比他更快,轻轻按在他手背之上。

    程明山朝他微微一笑道:“六爷,你只要动一下,这只手掌就会和你手腕分开来,你信不信?”

    袁禄一只右手被他压在刀锋下面,抽不回来。正待站起的人,只好又坐了下去,望程明山,呖声道:“你想做什么?”

    程明山含笑道:“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想请六爷合作。”

    袁禄道:“朋友要在下如何合作法子?”

    “很简单。”

    程明山道:“在下有一个同伴,掉落翻板,你应该知道跌落在什么地方?如何找得到他了?”

    “这个只怕在下无能为力。”

    袁禄为难的道:“因为咱们这里,各有专司,在下负责的是这里的警戒,旁的事,在下无法与问,也不便多问,朋友总看到了,在下能管的,就全在这里了。”

    这话,程明山相信,但袁禄在说话之时,目光朝门口看了一眼,他话声甫落,程明山也已发现,从门口有人掠了进来!

    只要听风声,来人决不止一个!

    一共有四个人!

    他们当然是第五组第二小组的四个人了,(第三小组在石门外,第一小组在石门内,全被制住了。只有第二小组在休息之中)他们一定是发现了第一小组四个人被人制住了穴道,才发现程明山在袁禄室中的。

    他们这一组十二个人,既是派在守护地底石室,自然是双环镖局镖师中挑选出来的好手了。

    这四个人身手极为矫捷,一下掠入室中,就四散开来,把程明山包围在中间,然后由身后两人发刀,两柄扑刀,一发如风,同时朝程明山身后交剪般攻到。

    从他们闪入石室到双刀出手,几乎就像闪电般一闪之事。

    程明山面对袁禄,但却似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右手刀往桌上一放,倏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一下抓住了劈来的两柄扑刀的刀背,往前一送,刀柄就点了两个黑衣大汉的穴道。

    另两个汉子急忙同时举刀攻上。

    程明山双手抓着两柄的刀背,一记“左右开弓”,向两柄刀上磕去,但听“当”“当”两声,又把两柄刀格开,刀柄迅速敲上了两个汉子的穴道,这才又转过身来。

    那袁禄身为这一组的领头,武功自然不弱,程明山把压在他手背上的钢刀放下,他立即取起桌上扑刀。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他堪堪抄起钢刀,程明山已经制住了四个黑衣汉子,转过身来,含笑道:“六爷大概有些不服气吧?那好,你只管用刀劈来好了,在下徒手接你三刀试试。”

    他手中还握着两柄刀的刀背,索性一起放到了桌上。

    袁禄一怔,但这机会岂肯错过?冷嘿一声道:“好,袁某那就不客气了。”

    呼的一刀,直劈过来。

    程明山身子一侧,让开刀势,左手化掌,在他刀背上轻轻一拍。

    袁禄但觉刀势突然往下一沉,重逾千钧,连上身都跟着俯了下去,急忙往旁跃开,扑刀一翻,横扫过来。

    程明山右手两个指头,一下就拈住了刀尖。

    袁禄大吃一惊,急忙收刀后跃,但一退即进,刀势一转,斜劈程明山右腿。

    程明山一吸气,身子往上拔起,右足随着蹬下。

    这一下本来他是朝程明山腿上劈来,却变而为被程明山右脚蹬在刀背上了。

    袁禄再也把持不住,一柄刀“拍”的一声,斫在地上。

    程明山右脚随着踏下,只轻轻一踩,就把大半柄刀,踩得没入地上,口中笑道:“这是第三招了吧?”

    袁禄五指一松,放弃了扑刀,左手化掌,一声不作,挥手一掌,朝程明山腰背劈来。

    程明山故作不知,直待他手掌将要劈到,才扭转身子,左手斜拂而出,一面说道:“咱们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一拂,正好拂在袁禄左肩之上,袁禄但觉全身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程明山徐徐转身,问道:“那么里面石室是由什么人负责的,你总该知道吧?”

    袁禄自知武功比人家差得很远,只得说道:“这整座石室,是由副总镖头负责。”

    程明山道:“伍奎?”

    “不是。”

    袁禄道:“伍副总镖头负责镖局的事,这里是项副总镖头项昆管理的。”

    “好,那么还有一件事。”

    程明山道:“这里面的石门,如何开法?”

    袁禄道:“这通向里面的石门,由里面开启,外面无法打开。”

    程明山道:“那一定有暗号可以叫里面的人开启的了?”

    袁禄为难的道:“暗号是有,但这一来,在下就难以活命了。”

    “那是以后的事,如果我把项昆也制住了,你不就没事了么?”

    程明山道:“如果你不肯说,我会点你五阴绝脉,也非说不可,说与不说,你自己衡量吧!”

    袁禄自然知道,自己落在程明山手里,迟早非说不可,那还是现在说的好了。

    心念一动,就慨然道:“好,在下说了。”

    “你选择的不错。”

    程明山朝他笑了笑道:“在下进去救出同伴,可以饶你不死,你说,那暗号要如何,石门才会开启?”

    袁禄道:“出门向右,过道尽头,那道石壁,就是门户,你用左脚尖踩地面突出的一块卵石,一长二短,里面守门的人听到铃声,就会开启石门了。”

    “很好。”

    程明山道:“里面的情形如何,你也大概说一遍听听?”

    “里面……”

    袁禄的头低了下去,徐徐说道:“你也许不相信,里面的情形,在下并不清楚,在下只知道有很多间石室,那是禁地,在下也从没进去过。”

    程明山道:“大概情形呢?”

    袁禄道:“在下只知道那是一条甬道,项副总镖头住在那里,在下就不知道了。”

    程明山相信他说的不像有假,袁禄只是镖局中一班十二个镖师的小头目而已,石室中的秘密,他自然不会知道的很多,看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这就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不过此时还不能替你解开穴道,等我出来,自会解开你穴道的。”

    说完,就转身退出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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